“世界最丑动物”？不，是演化上伟大的奇迹

在我国的北方，有一个独特的名词：“地了排（pǎi）子”（日历娘：于谦老师曾用它形容李菁的表妹）。相信大多数城市里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这是何物。但如果说它的中文正式名，我相信你一定听过，这就是鼹鼠。而“鼹”这个字，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会读成去声yàn，但正确的读音是上声yǎn。

在我这样80后城市孩子的印象中，鼹鼠的形象，大多来源于捷克斯洛伐克动画片《鼹鼠的故事》。一个黑色的小家伙，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在农民伯伯的花园地下挖隧道，地面上还被堆出了一个一个的小土堆，气得农民伯伯直跳着脚骂街。

忙忙碌碌的小鼹鼠。图片：动画《鼹鼠的故事》

鼹鼠的故事中主角：“小鼹鼠”的原型，是欧洲常见的欧鼹（Talpa europaea）。而在北美，有一种非常奇特的鼹鼠，它不仅身怀绝技，并且相貌特殊，是当之无愧的“触手怪”，这就是我们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星鼻鼹（Condylura cristata）。

穿着土豪大衣

虽然鼹鼠和老鼠名字里都有个鼠字，但它们的关系还是差得挺远的：鼹鼠属于哺乳纲、劳亚兽总目、鼩（qú）形目、鼹科，而常见的老鼠则属于灵长总目、啮齿目。星鼻鼹是星鼻鼹属下的独种。

星鼻鼹长相奇特。图片：gordonramsaysubmissions / Flickr

你可能听过，鼹鼠是“食虫目”，那这个“鼩形目”又是怎么回事呢？在旧的分类学系统中，鼹鼠和其他一些喜爱吃虫的小兽，都被分在食虫目下。但后来随着分子分类学的发展，发现这几种动物虽然形态相近，也都有食虫的习性，亲缘关系却比较远。故而在新的分类学系统中将食虫目拆成了三个：鼩形目，包括鼹鼠和长相像老鼠的鼩鼱（jīng）；猬形目，包括刺猬；非洲猬目，包括非洲的一些食虫小兽，有的像鼹鼠，有的像刺猬。有趣的是，和其他两个目比起来，非洲猬目跟大象的关系更近。

星鼻鼹的体型不大，体长一般在20厘米上下，体重50克左右，比小家鼠的体型大不到哪儿去。星鼻鼹身形短粗，身体结构非常适合在地下的隧道中生活，而它身上的毛也是非常的顺滑，这样就可以将阻力减到最小，而这件黑褐色的外衣，材质也十分高大上。在安徒生的《拇指姑娘》中，鼹鼠穿着“皇后都没有的黑天鹅绒袍子”，是个大土豪。星鼻鼹的欧洲表亲欧鼹就曾被大量捕杀，制成皮大衣供贵族们穿着。

面相如同触手怪

星鼻鼹的名字来源于长有二十二条“触手”的，特殊的鼻子，非常有《克苏鲁神话》的feel。这盘触手被称为星状附器，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玩意儿，想当然认为这是一个嗅觉器官，能给自己的鼻子加一个buff。

魔性的嗅嗅嗅。图片：natural geographic

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这个奇妙的触手结构，实际上是一个触觉器官。星鼻鼹用它的星状附器碰触周围的环境，来分辨周遭的物体，就像我们人类用眼睛观察世界一样。在这些触手上大约有25000个被称为“艾莫尔器官”的触觉感受器，这些感受器分布在表皮下，以蜂窝状排列。在整个附器上，有超过十万个表面神经末梢，这是怎样的概念呢？我们人类的整个手掌上，一般有一万七千个神经末梢，而星鼻鼹的星状附器表面积，只有2厘米左右，和一个成年男性的大拇指尖面积相仿。也就是说，星鼻鼹将相当于6只手数量的神经末梢，集中到一个指尖这么小的面积上，它的触觉敏感性可想而知。

星鼻鼹的鼻子可以像盲杖一样探路。图片：natural geographic

星鼻鼹主要生活在湿地的浅层土壤中，它的食物主要是土壤中的各种蠕虫、软体动物，偶尔也在湿地捕食昆虫或其他小型无脊椎动物。星鼻鼹的眼睛几近消失，除了感光以外，似乎也看不见什么了。它在行动时，会用“触手”快速触碰地道的墙壁，速度能达到12次/秒，将获得的信息汇聚到大脑中，然后在脑中绘制出一幅“地图”。星鼻鼹在地道中穿梭时，如果碰到周遭环境有所改变，就会将触手怼过去，反复碰触，将自己脑中的地图更新。如果碰到的是食物，比如肥美的蚯蚓，星鼻鼹就会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上去将猎物吃掉。

和大多数鼩形目动物一样，星鼻鼹的新陈代谢速度极快，必须不停吃东西才能不饿死，它每天吃的食物几乎达到自身体重的70%，在某些时期摄食量甚至超过自身体重。

长得丑也是自然的奇迹

跟一般的鼹鼠不同，星鼻鼹相当适应水栖生活，它的水性很好，还能潜入水底捕食各种水生小动物。最神奇的是，它可以在水下用鼻子闻味儿。

美国研究人员发现，星鼻鼹潜水的时候会不断地从鼻孔中吐出气泡，再迅速地吸回去，频率甚至可以达到10次/秒，与老鼠或兔子在嗅空气中的气味的样子十分相似。之后研究人员制作了一个充满水的“迷宫”，有两条岔路可选。当其中一侧放有蚯蚓的时候，四次中有三次星鼻鼹会选择有蚯蚓的路径，而什么都不放的时候，星鼻鼹选择两条路径的概率几乎是一半一半。气泡接触到水中物体之后，气味分子就会扩散到里面，然后被星鼻鼹吸进去，这样星鼻鼹就能在水里闻到气味了。

星鼻鼹的鼻子在水中喷出气泡又吸回去。图片：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 / youtube

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在国内某知名搜索引擎上随便搜了一下星鼻鼹，发现跳出来的条目中，有很多都是世界最丑动物的评选，其中就有星鼻鼹。在我看来，小小的触手怪虽然长相奇特，但远达不到“丑”的程度。况且我们并不能用自己审美观去要求一种动物，用“看脸”来评价一种动物存在的价值，是绝对错误的。比如在马达加斯加，有一种长相怪异的原始灵长类——指猴（Daubentonia madagascariensis），就因为一言难尽的外貌和夜间活动的习性，被当地人认为是恶魔的化身而加以捕杀。人家指猴只是一种弱弱的小动物，吃些虫子，对人无害，仅仅因为长相不符合我们的审美就被杀死，真是太冤了。

动物行为学的祖师爷劳伦兹曾说，他最不喜欢看到人们嘲笑变色龙、河豚、食蚁兽等长相古怪滑稽的动物，因为奇形怪状的外貌，都是演化的成果，伟大的生命之谜。其实，我之所以选择了写科普，就是想把在这个世界的种种神奇事物，与更多的人分享。如果你了解了星鼻鼹为什么要长这样一个鼻子，那你也会对它油然而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