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界上大部分地与世界上大部分地区一样,挪威人也看科幻电影、玩科幻游戏、痴迷于科技,但他们的科幻文学领域却相对冷清。一来是因为时时有国际知名小说译入国内,包括最新的伊恩·麦克尤恩(Ian McEwan)的《我这样的机器》(Machines Like Me)、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的《遗嘱》(The Testaments)、刘慈欣的《三体》;二来是大量的英语图书已足以填饱科幻迷的胃口。
鉴于多年来出版种类颇丰,恕无法一一列举。下文所提及的图书及作者,均以2000年后问世的作品优先。
小国舞台挪威人口仅约540万,与丹麦和瑞典之间文化同质程度相当高,历史相互交织,语言大体互通,文学与流行文化领域也存在诸多共同点,其中一个突出的例子就是“斯堪的纳维亚暗黑系”犯罪小说。
不过,挪威与两个邻国之间仍然存在有趣的差异。1537—1814年间,挪威曾是丹麦领土的一部分,随后又归瑞典统治,直至1905年首次宣布独立建国。而在那之前,挪威的学术、司法、文化生活都基本上遵循丹麦的标准,包括将丹麦语作为书面语言。
丹麦和瑞典的统治极大地限制了挪威上层阶级的人数。和欧洲大部分地区一样,经黑死病一疫,挪威人民的生活陷入艰辛,直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大量挪威人移民至以美国为主的美洲国家。
寒冷的冬季、多山的地形,以及耕地的稀缺,使得人们必须辛勤劳作、节衣缩食。与之相随的便是严格的职业道德观,外加虔诚的基督教新教价值观。经历“二战”后快速现代化进程的洗礼,这些特点依然保留了下来。
虽说当今的挪威是世界上人均收入最高的国家之一,客观地讲,该国居民仍旧保持着勤奋踏实、诚恳质朴的风貌,具有鲜明的个性。需要指出的是,今天的挪威已成为一片开放的热土,文化丰富多元,积极参与国际合作,并在近海、海事和工业技术等领域处于领先地位。
渐受欢迎追求实用、坚持实际,以及惯于讴颂的文风,至少就文学形式来讲,都是阻碍科幻小说发展的可能因素。不管是读者、评论家、出版商,还是文学研究者,都认为主流小说更加稳妥,这一点在世界各地都一样。
与此同时,当前也有许多主流作家吸纳科幻元素加入作品之中,最近的代表人物有:泰勒瑟·通根(Therese Tungen)、厄于斯特因·斯泰内(Øystein Stene)、约汉·哈尔斯特德(Johan Harstd)、埃琳·布罗丁(Elin Brodin)、兰恩沃伊格·莱伊特·莫尔文(Rannveig Leite Molven)、盖尔特·尼戈尔兹海于格(Gert Nygårdshaug)、佩特尔·弗兰西许斯·斯特拉瑟格尔(Peter Franziskus Strassegger)。同样的趋势在丹麦和瑞典亦很明显。
科幻小说也进入了童书市场。20世纪初,挪威本土青少年图书多为现实题材的教育类作品,探险和幻想类书籍则是译介作品的主流。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几年中,少儿科幻增加了搞笑、无厘头、恶作剧的元素,但人际和社交仍然是突出的主题。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今。
近几十年间,挪威涌现了大批描写魔法、奥秘与高科技的童书,其中既有原创也有引进。纯科幻向的代表作有克里斯托弗·帕赫勒(Christopher Pahle)的“卡斯与蒂肖”(Kass og Tycho,2019—2021)三部曲,讲述双胞胎兄弟卡斯和蒂肖被卷入类似“星球大战”的宇宙中,进行了一系列快节奏的历险。另一位高产的童书作家莫妮卡·斯泰因霍尔姆(Monika Steinholm),作品中也包含科幻奇幻元素。她于2018—2020年间出版了“埃及十字”(Ankh)系列六部曲。
影视改编在影视领域,科幻作品也很活跃。目前,公共电视频道NRK正在播映的《黑夜继承者》(Heirs of the Night),就是一部与德国和荷兰合拍的青少年向吸血鬼题材电视剧。2020年,在线影视平台奈飞(Netflix)首播的挪威剧《诸神的黄昏》(Ragnarok),以气候危机为主题,故事背景设定在虚构的现代小城埃达,北欧海盗与诸神,包括转世的雷神托尔(Thor),在此相互争战不息。
2017年,NRK的原创动画电影《玛格尼斯》(Magnus)包含了巨怪、外星人等元素。《过来人》(Beforeigners)则更加大手笔,这部制作精良的六集短剧,以古人莫名穿越至现代为基础设定。据报道,该剧第二季正在顺利拍摄中。
再倒回几年前,还有两部取材自当地传说和古代神话的故事片得到影迷好评。一部是2010年的动作喜剧片《追击巨怪》(Trolljegeren),刻画了一只深居山中的巨怪;另一部是2013年的历险片《神秘仙境》(Gåten Ragnarok),观众跟随一位考古学家的脚步,深入调查神秘的维京遗迹。
此外,还有一个重磅剧改项目也在进行中,那就是基于玛娅·伦德(Maja Lunde)所著全球畅销书《蜜蜂史》(Bienes historie)改编的美剧。小说叙写了生态的崩溃,是一个横跨历史、当下与未来的反乌托邦故事。而有趣的是,出版社在宣发中刻意避开了“科幻小说”的字眼。博尔·斯滕维克(Bår Stenvik)于2018年出版的小说《信息》(Informasjonen)也是如此,它讲述了涉及人工智能的三角恋,与伊恩·麦克尤恩笔下《我这样的机器》(2019)异曲同工。《信息》因文笔优美、情节巧妙而饱受赞誉,但在类型上主要被视为心理惊悚小说。
反映时代焦虑的反乌托邦作品《蜜蜂史》绝非当代挪威作家唯一的反乌托邦科幻或末日科幻作品。细想一下,相当多的西方科幻小说都以灾难和末日为主题,不论是面向大众的还是面向青少年的类型小说,都将气候崩溃、文明终结、思想钳制、专制统治选作典型的隐喻性情节。但愿这只是作家们悲天悯人的情怀,而非实际的悲观与绝望。
一些青少年图书也浸染了这种气氛,其中代表性的作品有埃琳·维克托里阿·温斯塔德(Elin Viktoria Unstad)的《向新世界奋斗》(Kampen for en ny verden,2017),讲述了地球在能源战争后人口锐减,17岁的韦加(Vega)奋力保卫硕果仅存的一小片文明之地。在《缓沉小岛》(Øya synker sakte,2021)中,作者桑内·马蒂阿森(Sanne Mathiassen)面对全球海平面上涨的情况,设想了一个即将被完全吞没的小岛上主人公亨尼(Henny)的生活。西格布约恩·莫斯蒂厄(Sigbjørn Mostue)的获奖作品《明日万物皆暗》(I morgen er alt mørkt,2014)则从少年布拉格(Brage)的视角讲述一场瘟疫是如何将人们变成言行怪异的疯子。托马斯·恩格尔(Thomas Enger)也在两卷本“寡妇城”(Enkebyen,2019,2020)系列中,谈及为控制人口而采取的破釜沉舟的措施。
泰尔约·托尔希尔曾(Terje Torkildsen)于2009—2012年间创作的“敌托邦2014”(Dystopia 2014)四部曲描绘了一个洪水、灾害与死亡肆虐的世界。不过,它的结局积极明朗,轻快的笔触预示着安心的前路。2011年出版的《秋天》(Om høsten)一书,围绕南娜(Nanna)和弗里德(Fride)姐妹俩的故事展开。由于神秘疾病感染了地球上大部分人口,姐妹俩与父亲躲进地堡生活多年,最终父亲也不幸染病,姐妹俩便离开地堡寻求解药。
或许是从乔治·奥威尔的《1984》中得到了灵感,获奖作家拉尔斯·梅赫勒(Lars Mæhle)在《布韦岛2052》(Bouvetøya 2052,2015)中描绘了一段恐怖的独裁统治。该书的定位是面向青少年的气候惊悚小说,在故事里,世界已经被极端气候搅得天翻地覆,剧情则围绕一场直播真人秀比赛展开。梅赫勒也创作青少年奇幻作品,其中最著名的是两个系列:《冰下之国》(Lande tunder isen,2011)与《死亡之书》(Dødeboka,2014)。
新近出版的反乌托邦青少年科幻作品还包括由阿蒙德·海斯茨沃恩(Amund Hestsveen)与托尔博尔格·伊格兰德(Torborg Igland)合著的“贝塔”(Beta)三部曲系列(2014—2016),作者以阴郁的笔调讲述了距今60年后,饱受摧残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年轻一代逃离独裁魔爪的故事。该系列被称作挪威版《饥饿游戏》。
蒂拉·T.特龙斯塔德(Tyra T. Tronstad)曾凭借末日科幻《心底暗流》(Mørket kommer innenfra,2016)荣获书评人图书奖。这部小说设定在黑帮互斗的战乱世界,讲述了两个年轻人之间信任缺失的故事。哈拉尔德·罗森勒夫·埃格(Harald Rosenløw Eeg)的《四分居》(Kvartinger)同样出版于2016年,描绘了一个在新型疫情笼罩下人人自危的未来社会,情节紧张,令人芒刺在背。
面向成年读者的反乌托邦作品在挪威成人科幻领域,有一套反乌托邦经典作品:克尼特·法尔德巴肯(Knut Faldbakken)的“荒年”(Uår)系列,共两卷,分别是1974年出版的《黄昏国度》(Aftenlandet)与1976年出版的《甜水》(Sweetwater)。作者借助生活在垃圾填埋场的居民的眼光,探讨现代文明即将面临终结。两本书在1988年被拍成电影,沿用“甜水”为标题。
值得一提的还有《风满千夏》(En vind fylt av tusen sommere)。该书早在1994年问世,构想了西方世界无止境消费所带来的后果,由资深作家兼插画师托勒·汉森(Thore Hansen)为年轻读者写就,故事充满诗意。从20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汉森笔耕不辍,创作了大量的科幻奇幻作品。
2003年,厄尔延·德朗格(Ørjan Drange)的《岩波之下》(Under Steinbølgene)甫一出版便引得读者连连叫好。小说虚构了一个由心灵感应网络统领的世界,在隐秘之处,一股破坏性的邪恶能量正在向外渗透。
2005—2008年间,高产作家比尔·汉森(Bull-Hansen)出版了“厄弗·吕斯洪”(Evv Lushon)三部曲,勾勒出一幅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的末日地球景象。下文还将提及他在奇幻领域的表现。
安德尔斯·马尔姆(Anders Malm)于2012年出版的小说《大数据人》(Massemenneske)描述了一个消费至上的冷漠社会,因过于依赖全面监控而引发了可怕的后果。类似的,厄于温德·沃格内斯(Øyvind Vågnes)创作于2014年的《Z区》(Sone Z)也以监控的无孔不入和人性的淡漠作为核心概念。
知名作家延·格吕厄(Jan Grue)在《不会好起来》(Det blir ikke Bedre,2016)一书中描绘了一幅可怕的世界图景,在那个世界里,人们的生活质量与个人价值都以唯一的经济尺度来衡量定义。
在2017年出版的《混沌黑暗》(Et uoverskuelig mørke)一书中,霍瓦尔德·叙沃尔岑(Håvard Syvertsen)用平实而克制的语言,如同纪实般地展现了在挪威上演的恐怖与内战。类似的主题也在盖伊尔·斯蒂安·于尔斯特因(Geir Stian Ulstein)笔下的《美丽的一天》(En vakker dag,2012)中延续,该书同样以冷静的口吻,叙说一个挪威人回到饱受战乱蹂躏的祖国的历程。
2017年,拉瑟·W.福斯海于格(Lasse W. Fosshaug)的著作《以海之名》(Alt etter havet)出版。这部小说反思了技术在生活中的作用,在类型上糅合了工人阶级文学与反乌托邦科幻。同样出版于2017年的还有迪德里克·莫里茨·哈尔斯特勒姆(Didrik Morits Hallstrøm)的《光年》(Lysår),作品设定在太阳风暴影响下已不适宜居住的地球。人类将希望寄托在最后的16个人身上,被抹除了记忆,在低温冷冻状态下前往319光年外的另一颗行星。
布亚尔内·本亚明森(Bjarne Benjaminsen)在新作小说集《如梦的气息》(...som duften av en drøm...)中抛出思索,是否可以通过技术修改心智,从根本上校准人类的本性。斯蒂格·贝伊特·勒肯(Stig Beite Løken)也在《梦幻镜头》(Drømmelinsene,2018)和《别无其他世界》(Det finnes ingen andre verdener,2021)两部小说中遥相回应,探讨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对人们的影响。前者描写了房地产经纪人约纳斯·赫勒尔(Jonas Høller)借助虚拟看房寻找一名女子的故事,后者则讲述了身患绝症的玛蒂尔德(Mathilde)为寻找失踪的孩子而进入梦想世界的旅程。
黯淡未来图景下,也不乏巧思妙想与实际行动,布约恩·瓦特内(Bjørn Vatne)就在《派于尔·阿伯尔的归零》(Nullingen av Paul Abel,2019)中着力于应对污染和监控两大威胁。
当下的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不久,厄尔延·N.卡尔松(Ørjan N. Karlsson)所著的“埃尔德弗尔”(Eldfell)三部曲最后一本完结。这部情节紧凑的反乌托邦惊悚小说设定在距今约一百年后支离破碎的欧洲,主角是一名经过生化改造的士兵。卡尔松也写作儿童奇幻,著有《夜镜》(Nattspeilet,2017)和《于尔瓦与浓密黑暗》(Ylva og Myldermørket,2018)。
戏剧、诗歌及语言实验挪威的舞台剧也将反乌托邦和生态危机结合在一起。2010年,罗加尔兰德剧院把剧作家于恩格沃·松德沃尔(Yngve Sundvor)的《恐惧》(Frykten)搬上舞台,这是一个关于环境威胁、人类政治与大自然复仇的恐怖故事。
挪威最富盛名的现代长诗之一,厄于温德·雷伊姆伯勒伊德(Øyviznd Rimbereid)创作的《索拉利斯修正》(Solaris korrigert,2004)也被大胆改编为两部戏剧作品。其一是2013年的歌剧,其二是2015年由女演员阿内·达赫尔·托尔普(Ane Dahl Torp)主演的独白剧。主人公阿伊格(Aig)即将搬进水下空油井,那里有一台电脑,可依据使用者个人意愿创造出“象形文字”的“镜像世界”。诗作与舞台剧历数挪威语的嬗变,穿插了来自英语、苏格兰语、丹麦语、技术术语、古挪威语的词汇。
醉心于未来语言并从中获得灵感的作家并非一人。挪威国宝级作家阿克塞尔·延森(Axel Jensen)曾创作经典反乌托邦科幻三部曲:《埃普》(Epp,1965)及续作《吕尔》(Lul,1992)、《余者书于星丛》(Og resten står skrivd i stjernene,1995)。三部小说都设定在奥布利多尔(Oblidor)星球上,讲述了主人公埃普和吕尔在贫瘠落后环境下的生活,其中语言的演变占据了重要篇幅。
1972年,延森还与知名艺术家泰尔约·布罗福斯[Terje Brofos,常用笔名皮斯赫瓦格内尔(Pushwagner)]合作,为《挪威日报》(Dagbladet)创作周刊单页漫画《神奇博士》(Doktor Fantastick)。漫画内容激进,尽管披着戏说超级英雄的外皮,最终仍被叫停。1995年,辑为单行本出版。
另一篇名为《蓝美人太空手册》(Bella Blu Håndbok for verdensrommet)的科幻史诗,内容包罗万象,描述了一枚深空探测器穿越宇宙的旅程。该诗发表于2013年,出自著名诗人泰尔约·德拉格塞特(Terje Dragseth)笔下,探讨了语言、宇宙与哲学问题,受到广泛赞誉。
获奖作家玛丽阿·多罗特阿·什拉滕霍尔斯(Maria Dorothea Schrattenholz)以诗集《图点》(Atlas Point,2015)和《原魂》(Proto-soul,2021)征服了评论家。和延森、德拉格塞特一样,她也在诗歌中探索语言的边界。两部诗集都带有鲜明的反乌托邦传统,《图点》描写了地球的诞生与末日的终结,《原魂》则以疾病、哀痛与崩解、肉身与环境、意识与物质、生与死为主题。
语言的张力同样令特龙德·厄格里姆(Trond Øgrim)为之着迷。这位政治激进分子也是广受欢迎的雄辩家,他以笔名埃伊里克·艾于斯蒂(Eirik Austey)写了三部科幻书籍,探究其“个人版”挪威东部方言。
图像小说挪威的漫画画师久负盛名,其中的佼佼者所绘条漫在多国报纸上同步刊载。有一部分作品属于科幻奇幻类型,有些符合反乌托邦的特征,例如弗吕·哈尔特贝尔格(Flu Hartberg)创作于2016年的《调解人》(Moderator),就是一部关于英雄主义、政治、宗教、技术、网络仇恨的末日科幻故事。
西格布约恩·利勒恩(Sigbjørn Lilleeng)创作的《发生器》(Generator,2012)是一则纯科幻故事,后来又续写了《星球之间》(Between Planets),被誉为“史诗般的太空冒险”。在2018年出版的《纳盖尔》(Nagel)中,利勒恩创造了一个处于末日边缘的宇宙,与我们的现实世界骇人地相似。2021年,他创作了图画小说《入侵者》(Inntrengeren),改编自约恩·宾(Jon Bing)和托尔·奥格·布林斯韦尔德(Tor Åge Bringsværd)的剧本,以此向两位大师致敬(下文将专设一节介绍两人的贡献)。
2016年,克里斯蒂安·哈默尔斯塔德(Kristian Hammerstad)的《三元大律》(Trigrammaton)完稿,这部鸿篇巨制的图像小说足有384页厚。故事发生在不远的未来,主人公阿格内斯(Agnes)和安通(Anton)是一对好朋友,两人前往挪威西部找寻自己的过去,却意外发现了黑暗科技与隐秘阴谋。
奥丁·海尔格赫伊姆(Odin Helgheim)新出版的图像小说《芬里尔狼》(Fenrisulven,2020)和《芬布尔之冬》(Fimbulvinter,2021),将日漫与北欧神话结合,讲述维京男孩于伯(Ubbe)和北欧诸神的相遇。
还有两部混合了科幻与恐怖元素的新书:由托勒·艾于尔斯塔德(Tore Aurstad)和安德勒阿斯·伊沃尔森(Andreas Iversen)共同创作的《斯瓦尔特于迷雾》(Tåke over Svartøy,2020)、《幻影火箭》(Fantomrakettene,2021),背景设定在二战前后的挪威,吸收了H.P.洛夫克拉夫特(H. P. Lovecraft)克苏鲁神话宇宙的恐怖元素。
由阿莱克桑德尔·希尔克沃德·布罗夫恩(Aleksander Kirkwood Brown)所著、托马斯·法拉·埃里克森(Thomas Falla Eriksen)所绘的《雪壳》(Skare,2021)一书,同样将剧情发生地设定在挪威,时间则是在一颗巨型小行星使得地球封冻12年后。画师法拉·埃里克森还绘有《第四面墙》(Den fjerde veggen,2017),并于2018年出版了无字科幻图像小说《鱿鱼学》(Squidologi),《鱿鱼学》灵感来源于莫比斯作品、20世纪80年代电影、量子物理学、神学和阴谋论。
还有一部2021年新出版的图像小说结合了恐怖、科幻,以及政治讽刺元素,该书由画师卡尔斯特因·沃勒(Karstein Volle)绘制,脚本则由多才多艺的喜剧演员兼作家克尼特·内吕姆(Knut Nærum)撰写。它讲述了一辆汽车从尸体中吸取能量的怪诞故事,标题也很恰当,叫作《灵车》(Likbilen,字面意思为“尸车”)。
早期漫画20世纪60年代末,人们着迷于另类生活方式、迷幻风潮、无政府主义、嬉皮士风气、左翼政治,到70年代更甚。这一时期,艺术家兼设计师佩特尔·霍尔斯(Peter Haars)从波普艺术中汲取灵感,创作了两部漫画,分别是1971年的《普罗孔》(Prokon)和1972年的《快乐牛排》(Happy Biff),两者都设定在专制消费主义笼罩下的严峻未来。
前文所提及的皮斯赫瓦格内尔不单与阿克塞尔·延森合作,也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倾注大量心血,独立创作了图像史诗《柔软城市》(Soft City),出神入化的分镜,描绘出一个物质至上的冰冷社会。但后来原稿竟不翼而飞了,直到2002年才重新找回。此后,这件艺术品便成为顶级双年展的常客,并多次以图书形式印刷。
20世纪下半叶以前,挪威的漫画产业一直未成气候,只有少量作品一枝独秀,《工程师克尼特·贝尔格》(Ingeniør Knut Berg)便是其中之一,它于1941年至1960年间出版,由哈尔瓦尔德·桑德内斯(Hallvard Sandnes)创作、约斯特因·拉格恩瓦尔德·厄弗勒里德(Jostein Ragnvald Øvrelid)绘制,画风略显生硬。它的灵感来自当时国外扎堆出版的超级英雄漫画和太空旅行英雄漫画。
深入挖掘神话与民间传说与世界其他地方一样,挪威的科幻与奇幻也大量借用民间传说、神话、历史和童话素材。埃莉莎伯特·厄弗勒伯尔格(Elisabeth Øvreberg)的“暗夜猎人”(Nattjegerne,2017—2019)三部曲设定在维京时代,将动作场面与北欧神话、魔法元素完美融合。马林·法尔什(Malin Falch)的获奖图像小说系列《北极光》(Nordlys,2019年起连载至今)也走同样的路线,好评连连,销量直升。
同样值得一提的还有阿斯布约恩·吕德兰德(Asbjørn Rydland)创作的青少年科幻“沃甘迪”(Vegandi)系列,设定在一个由众神、魔法、电脑游戏和平行空间组成的迷人宇宙之中,目前已出版了两部小说(分别于2017年和2019年出版)。吕德兰德还著有另一套奇幻系列五部曲获奖作品《驯龙少年》(Drakeguten),于2010—2015年间出版。
在《埃伊拉布之歌》(Song for Eirabu,2009)和《狼时代》(Vargtid,2012)两部图书中,心理学家克里斯蒂内·托夫特(Kristine Tofte)用女性主角、女祭司、众神和神话生物打造了一个虚构的北欧风宇宙。她于2019年创作的青少年奇幻作品《野兽》(Udyr)回到类似的北欧之境,讲述两个年轻人如何引导了北欧神灵奥丁和洛基之间的赌局。托夫特为卡特琳娜·卡塔内奥(Caterina Cattaneo)所撰写的《死亡之旅》(Dødsreisen,2011)一书绘制的插画,也暗合了自身作品的主题。
2013年,西瑟尔·佩特尔森(Sissel Pettersen)出版了奇幻三部曲“乌鸦指环”(Ravneringene)的第一卷《奥丁之子》(Odinsbarn),与北欧土地和神话联系紧密。它迅速得到国内外书评家的赞誉,该书及其次年的续作《腐朽》(Råta),以及2015年10月出版的终卷《天佑》(Evna)连续获得当年“挪威书店奖”提名。2022年,佩特尔森的新作《铁狼》(Jernulven)面世,这是“瓦尔达里”(Vardari)三部曲的第一卷,沿用了《乌鸦指环》的世界观。
另一位作品已走出海外的成功小说家布约恩·安德勒阿斯·比尔汉森(Bjørn Andreas Bull-Hansen),撰写了题为《约姆斯维京》(Jomsviking)的系列小说,虽然归类为维京历史小说,但与奇幻的界线比较模糊。他在2010年首发并于2020年再版的“蒂尔”(Tyr)三部曲中,将一个古神齐聚的暴力反乌托邦世界描绘得栩栩如生。
科内里于斯·亚克赫尔恩的处女作《诸神陨落》(Gudenes Fall),讲述了愤怒的主神奥丁想要夺回基督教徒信仰的故事,获得了2007年“北欧文学奖”的殊荣。与其他挪威作家一样,亚克赫尔恩也利用科幻的形式探讨挪威语的未来。2019年,他沿用《诸神陨落》的世界观创作了《世界海》(Verdenshave)。
维吕·于斯塔德(Willy Ustad)将奇幻、科幻与神秘元素交织“乱炖”,风格自成一派。他笔下体量最大的类型小说系列名为《守护者》(Vokterne),或称《未知力量》(Ukjente makter),面向青少年读者,从1998年至2003年共出版了六卷。
类似的图书不胜枚举,而许多奇幻小说的背景已不再局限于北欧范畴,过去几十年间的纯科幻小说亦是如此。托尔布约恩·厄沃尔兰德·阿蒙曾(Torbjørn Øverland Amundsen)尚未完结的奇幻三部曲“变身”(Bian Shen)即是一例,书中设定了一群永生的孩子。还有西格布约恩·斯科登(Sigbjørn Skåden)所著的《鸟》(Fugl,2019),为一个遥远星球上筚路蓝缕的人类殖民者描绘了一幅幽闭恐惧的群像。
英语市场为了克服小语种写作的明显局限,一部分作者选择直接打入英语市场。如此一来,竞争对手自然千万倍地增长,但作品也能更迅速地触及读者。
贝丽特·埃林森(Berit Ellingsen)就是一位优秀的英语作家。她在科幻奇幻领域创作的短篇和长篇都广受赞誉,特别是《空城》(The Empty City)、《现时可见月》(Now We can See the Moon)、《尚未天黑》(Not Dark Yet)。她曾因优美而朦胧的语言而得到特别的称赞,这对于一个母语为挪威语的人来说实属难得。
埃林森的忧郁叙事缱绻缠绵,而安德斯·什里斯滕森(Anders Christensen)则属于快节奏型写手。他的“裂谷传奇”(Rifts Saga)三部曲和“军团勇士”(Legionnaire)系列被视为军事科幻与太空歌剧的结合,而他本人也被比作挪威的罗伯特·海因莱因(Robert Heinlein)和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他最新出版的作品是史诗奇幻《霜降》(Frostfall),这也是他首次涉足这一类型。
历史渊源与崭新起点挪威第一部带有科幻色彩的小说可以追溯到挪威—丹麦作家吕德维格·霍尔伯尔格(Ludvig Holberg)所著的《尼厄尔斯·克里姆地下游记》(Niels Klim's Underground Travels),初版于1741年以拉丁文发行,题为Nicolai Klimii Iter Subterraneum。这是作者唯一的小说,或许也是当今挪威唯一一部国际知名的类型小说。它描述了一个乌托邦社会,以诙谐的语调讨论了道德、科学、性别平等、宗教、政府、哲学等话题。
另一部早期科幻作品是喜剧剧作《公元7603》(Anno 7603),由约汉·海尔曼·韦瑟尔(Johan Herman Wessel)创作于1781年,但从未搬上舞台。剧中,两个主角被一个好心的仙女送到了未来。有人认为,韦瑟尔是全球首个将时间旅行运用于推动叙事的作者。杰出的诗人、剧作家、雄辩家、历史学家兼语言学家亨里克·韦尔格兰德(Henrik Wergeland)也在批判性讽刺剧《最后的智者》(De sidste Kloge,1835)中采用了类似的框架。鉴于其背景设定在遥远未来的虚构岛屿,这部社会批判剧作也可以视为反乌托邦作品。
19世纪,斯堪的纳维亚作家的眼光自然也投向了欧洲其他地区的奇幻故事和未来主义小说。当时有一位非常活跃的作家,名为约汉·维贝(Johan Vibe),著有《奇幻故事》(Fantastiske forællinger,1891)和《千年以后》(Om tusend Aar,1894)。两部作品都是讽刺小说,很可能受到了儒勒·凡尔纳著作的启发。
及此,我要特别提到厄弗勒·里什特尔·弗里什(Øvre Richter Frich),他著有数十部推理冒险和犯罪小说,且大部分都在挪威国内外获得了相当大的成功。其中最知名的“约纳斯·弗耶尔德”(Jonas Fjeld)系列于1911—1935年间出版,讲述了动作英雄约纳斯·弗耶尔德战胜全球黑帮和恐怖分子的功绩。弗里什因种族主义和反共产主义倾向而受到批评,但必须补充一点,那样的态度在当时普遍盛行。通常认为他最接近纯科幻的作品有两部:《终海:来自未知世界的小说》(Det yderste hav: En roman fra en ukjent verden,1921)和《群狼》(Ulvene,1928)。
二战后,一批科幻小说崭露头角,通常是专为少男读者定制,模仿英美畅销作品。《原子起用》(Atomene spiller)由汉斯·什里斯蒂安·桑德贝克(Hans Christian Sandbeck)于1945年创作,描写了人类文明受第三次世界大战重创之后绝境重生。奥拉夫·斯莱托(Olav Sletto)笔下的《百年后启棺》(Skrinet skal opnast um hundre år,1951)情节则比较松散,涉及时间旅行、月球居民等元素。
1952年,索尔沃伊格·什里斯托夫(Solveig Christov)凭借寓言体小说《躯干》(Torso)闯入文学界,该书所描摹的世界处于“诸神黄昏”境况之中,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同年,经济学家约汉·沃格特(Johan Vogt)出版《未来访谈》(Intervju med fremtiden)一书,宣扬他对未来挪威的愿景。1954年,著名左翼政治家克里斯蒂安·格莱迪茨什(Kristian Gleditsch)以笔名弗兰克·本内特(Frank Bennett)撰写了《太空访客》(Visitten fra verdensrommet),其核心概念是,处于微妙和平状态的全球政治可能会受到外星访客的搅扰。尼厄尔斯·什里斯蒂安·布勒格尔(Niels Christian Brøgger)以笔名哈拉尔德·加门(Harald Gammeng)出版的《永恒停靠站》(Stoppested i evigheten,1954),被称作挪威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故事主人公踏上了一段遍及太阳系内外各地的旅途,处处与外星人相遇。
抗战英雄、记者兼作家西于尔德·埃文斯莫(Sigurd Evensmo)也著有三部类型小说:《元年之谜》(Gåten fra år null,1956)、《与戈尔东纳的十五天》(Femten døgn med Gordona,1962)、《布林德恩奇迹》(Miraklet på Blindern,1966)。
英瓦尔·霍尔格(Ingvar Horg)笔下唯一一部长篇小说《邪环》(Den onde sirkel,1965),故事发生在一个组织结构犹如巨形监狱的社会中,可以视为后来诸多反乌托邦叙事的先驱。
宾与布林斯韦尔德时代2约恩·宾(1944—2014)和托尔·奥格·布林斯韦尔德(1939—)两位作家独立或合作创作了风格鲜明的文学作品,更是在挪威科幻史上功勋卓著,从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为读者呈上了国际国内科幻奇幻的饕餮盛宴。
其时“航灯科幻”(Lanterne Science Fiction)系列图书风头正劲,两人同为丛书顾问,引进了当时最为杰出的一部分作家作品,包括雷·布拉德伯里(Ray Bradbury)、阿瑟·C·克拉克(Arthur C. Clarke)、克利福德·D·西马克(Clifford D. Simak)、J·G·巴拉德(J.G. Ballard)、布莱恩·W·阿尔迪斯(Brian W. Aldiss)、西奥多·斯特金(Theodore Sturgeon)、库尔特·冯内古特(Kurt Vonnegut)、厄休拉·K·勒古恩(Ursula K. Le Guin)、菲利普·K·迪克(PhilipK.Dick)。挪威作家也有代表作选入,例如雷伊达尔·延森(Reidar Jensen)的《陨星之夜》(Natten da stjernene falt ned,1976)、《斯人举目而见全世》(Mannen som kunne se hele verden,1977)、《不愿结束的故事》(Historien som ikke vill eslutte,1978)三部作品,以及因加尔·克尼德岑(Ingar Knudtsen)的《S维度》(Dimensjon S,1975),奥斯蒙德·福尔方(Åsmund Forfang)的《强动力汽车》(Bilen med det store hjertet,1972)。此外,宾与布林斯韦尔德还合力编纂了三卷大部头选集:《日之东》(Østenfor sol,1969)、《月之西》(Vesten for måne,1972)、《北极星》(Stella Polaris,1982),装帧奢华,均由挪威书友会出版。
双人组特别需要提及的作品是与NRK电视台合作制作的三集“太空史诗”电视剧《偷渡者》(Blindpassasjer),讲述了一艘从遥远星球返航的宇宙飞船上,船员面对邪恶生化机器人威胁的故事。该剧于1978年杀青,比第一部类似情节的外星人电影还要早一年。两人的编剧作品还包括1982年播出的迷你剧《日符戒指》(Ta den ring),设定太阳符号可以对人类行为产生影响。
两位作者保持了长期合作,直到约恩·宾2014年1月辞世,彼时两人刚刚完成最后一部合著小说《伦敦2084》(London 2084)。在一次采访中,布林斯韦尔德表示:“他(约恩·宾)的去世,也宣告了宾与布林斯韦尔德的死亡。”两人独著及合著的作品清单太长,恕不在此完整列举,只需一句概括足矣:他们的著作包括短篇小说、长篇小说、戏剧、童书、非虚构等体裁,涵盖科幻、讽刺、反乌托邦、幻想、寓言和恐怖等多种类型。
幻迷圈的兴衰宾和布林斯韦尔德的重大贡献影响深远,带动了大批粉丝杂志3和新兴作家。1965年,约恩·宾联合少数科幻迷在奥斯陆大学成立了科幻协会“阿尼阿拉”(Aniara),从1974年至1988年持续出版粉丝杂志《阿尔吉侬》(Algernon),译介科幻小说,登载文学长评与简评。
另一本由粉丝自编但正式发行的杂志叫《新星》(Nova),编辑和发行都由泰尔约·万伯尔格(Terje Wanberg)一手操办,1973年更名为《科幻杂志》(Science Fiction Magasinet),1988年更名为《新地》(Terra Nova)。不少成名作家都向这份杂志投稿,包括厄于温德·米赫勒(Øyvind Myhre)、佩尔·G·奥尔森(Per G. Olsen)、约汉内斯·H·贝尔格(Johannes H. Berg)、因加尔·克尼德岑、达格·奥沃·约汉森(Dag Ove Johansen)、托勒·汉森。《漂流玻璃》(Driftglass)杂志由约斯特因·索克维特内(Jostein Saakvitne)主编,而厄于温德·米赫勒、达格·约汉森、因加尔·克尼德岑都在其供稿人之列。《甘道夫》(Gandalf)多少算是厄于温德·米赫勒自娱自乐的粉丝杂志。盖伊尔·阿尔内·莫伊(Geir Arne Moi)也在贝尔根推出了《南瓜马车》(Grezzcar),刊登他本人以及米赫勒、克尼德岑撰写的故事。
许多粉丝杂志纷纷亮相,但大多好景不长,发行量很小,作者也常因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饱受诟病。随着科幻奇幻文学作品逐渐借助影视、游戏进入主流文化,科幻同人志在全世界范围内逐渐消亡。科幻同人圈只剩下社交媒体群组这一个阵地,而主要业务成了影视评论。但SOL这份杂志是个例外,如今它已被斯堪的纳维亚文学杂志《游士》(Vagant)收编为常规专栏。
最后,我想提一下目前奥斯陆大学正在进行的两项激动人心的课题,均由博德希萨特瓦·沙托帕德许阿于(Bodhisattva Chattopadhyay)主持。其一是“共同未来:通往可能现实的路径”(CoFutures: Pathways to possible Presents),由欧洲研究理事会资助;其二是“科幻的虚构”(Science Fictionality),由挪威研究理事会资助。课题组与国际研究人员合作,挖掘对未来的文化想象,分析并解读全球趋势与变化。
译者:李懿,重庆移通学院钓鱼城科幻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为英汉笔译。
注:除特别说明外,本文中出现的人名、地名均按照挪威语或英语音译,所有脚注均为译者注。
注释:
1 约恩·A. 延森,传播顾问,资深科幻迷。曾发表英语科幻小说,2018 年出版挪威语短篇集《基督再临》(Gjenkomst)。
2 宾与布林斯韦尔德是指作家约恩·宾和托尔·奥格·布林斯韦尔德。
3 “粉丝杂志”译自英语 fanzine 一词,主要指由某种亚文化粉丝群体发起,面向该群体发行的内部或公开刊物。
本文选自《世界科幻动态》2022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