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人死之后，还有机会“复活”吗？

作者：喵奴Cathy，小鱼

编辑：Yuki

古今中外，“永生”是人类追求的究极理想之一。古时的西方人相信，亡灵会在隆冬开始的第一天（也就是万圣节这天）回到人世，寻找合适的身体“重生”；而古代中国的达官贵人则一边修仙练道，渴求长生不老，一边想方设法在死后保护自己的尸身，让肉体永存不灭，好让复活的灵魂有归处。

古人坚信，保存好尸体是复活的基本保障。但，尸体岂是你想存，想存就能存？

*温馨提示：文中配图可能引起不适，请谨慎阅读。

保存尸体有多“南”？

今天的法医学对尸体情况有明确的分类。通常会根据晚期死后变化情况，把尸体变化分成了两类：毁坏型晚期死后变化、保存型尸体变化。简单来说，就是“ 烂的”和“没那么烂”的 。

人死之后，尸体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培养基，各种细菌滋生，软组织逐渐分解和消失，经历毁坏型晚期变化。在一般条件（适应细菌增长的条件）下，人死后3~6小时，肠道腐败细菌产生的硫化氢、氨气等腐败气体形成“尸臭”；硫化氢与血红蛋白生成的硫化血红蛋白产生“尸绿”；腐败气体挤压血管内的血液，使局部皮下静脉充满腐败血液形成腐败静脉网。

当腐败气体充满全身软组织时，尸体将膨胀起来，面目全非而形成“腐败巨人观”（腐烂发臭）。如果遇到真菌也一起来搞事情，在细菌、真菌的大型轰趴下，尸体还会产生有霉斑、霉丝等霉变（发霉）。经历这一系列的变化后，软组织将全部消失，尸体白骨化，剩下骨头。如果放置时间更久一点，骨骼风化，可能会逐渐变成骨头渣渣（比如南越王墓墓主）。

(毁坏型尸体，完全不能辨认尸体原貌，尸体腐败、自溶、白骨化、风化。上图是文献里处于巨人观阶段以及腐败后期的尸体，在腐败后期，尸体只剩下了皮肤、软骨和骨骼｜参考文献[1])

相对于“毁坏型”，“保存型”的尸体状况总体会好一点。但话说回来，“保存”可不是“保鲜”。即使是“保存型”尸体变化，也难以保证尸体像“睡着了的人”一样。

这种类型的尸体，根据所处的不同环境形成的尸体状态，主要分为三类：

首先，最常见的莫过于 木乃伊 。木乃伊也叫干尸，指的是在干热或通风的条件下使水分迅速蒸发，呈干枯状态的尸身。有学者研究“现代木乃伊”案件时，定义了只要尸体皮肤有50%的木乃伊化，就被作为木乃伊化的尸体入组 [2] 。最著名的例子，是神秘的图坦卡蒙木乃伊。

(图坦卡蒙木乃伊｜Wikimedia Commons)

另一种是 尸蜡 。尸蜡是指长期埋于湿土或浸于水的尸体，其皮下脂肪组织经过皂化或氢化作用而形成的一层蜡样物质（类似涂抹凡士林的效果）。对比起腐败的尸体，形成尸蜡的尸体能保存尸体的大致形态，甚至能保存某些生前损伤的痕迹。

这一类尸体是法医学、人类学研究者们看见了会双眼发光的 良好标本 ，为我们研究死因、古代历史文化留下了宝贵的线索。但遗憾的是，尸蜡这类变化一般只能局部形成，全身尸蜡是极个别的案例。

(这是一具困在车厢里，在缺氧的湖底沉没7年的尸体。躯干的皮肤形成了尸蜡，保存完好，安全带的勒痕清晰可见｜参考文献[3])

还有一种是泥炭鞣尸。这种尸体独具特征，多形成于富含多种腐殖酸和单宁物质的酸性泥炭沼泽中，也被称为“沼泽木乃伊”。由于酸性物质对皮肤鞣化作用，这类尸体的皮肤会保存得特别好。但富含钙质的骨骼和牙齿会被酸性物质溶解，因此 尸体的骨骼和牙齿基本都没了，使得尸体可以轻易地弯曲 ，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捉妖记》里的“人皮衣服”。

(犹如人皮的泥炭鞣尸｜参考文献[4])

(图｜《捉妖记》)

怎样的尸体适合“复活”？

看来，“保存型”的尸体明显比“毁坏型”更符合“复活”要求。

木乃伊水分快速蒸干抑制细菌滋生、防止腐败，好像可行？但如果你了解埃及木乃伊的制作过程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

第一步，往肚子里灌泻剂，用苏打水里外洗干净。

第二步，处理头部。首先用松脂涂在脸上使其尽可能避免干燥，再用一根管子从鼻孔刺入颅骨，用力把脑髓捣碎，把脑浆全部吸出来扔掉（古埃及人觉得脑浆是最没用的东西），灌满香料。

第三步，处理内脏。用刀在尸体腹部切个小口，把肺肝脾胃肠分别处理放在罐子里。

第四步，脱水防腐。木乃伊到了这一步会被包起来反复脱水，最后填入各种防腐香料再缝合包装、化妆整形。 [5]

很多制作优良的木乃伊，至今仍然保存有头发和皮肤。但万一真的复活了，没脑子就算了，还得把内脏一个个装回去，好麻烦……

如此看来，效果不均的尸蜡和没牙没骨头的沼泽木乃伊也都不必考虑了……

那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人死后多年仍像睡着了一样呢？

别说，还真有。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地下墓穴保存着一具死于1920年的“睡美人”，此种防腐技术十分有效地把女婴的本来面貌保存了超过了80年（当然没有掏内脏、挖脑子这类奇葩操作）。可惜的是，当时给女婴做防腐处理的医生到死都没有把技术公开。而且，到了2009年，尸体也开始逐渐出现了腐败现象，说明这种方法依然不够理想。

那还有没有更可靠的保存方法？

(西西里岛的“睡美人”｜Wikimedia Commons)

这时候就要隆重介绍中国著名的马王堆汉墓古尸——“辛追夫人”了。辛追夫人，女，西汉时期生人，尸体于1972年出土，素有“东方睡美人”之称。根据文献记录 [6] [7] ，尸体被发现时全身被浸泡在液体中，刚出土时，尸身皮肤细密滑腻、全身柔软富有弹性，部分关节可活动。经过病理解剖发现，尸体内脏保存完好，镜下神经纤维、肌纤维横纹清晰可辨。

跨越两千多年， 尸体不但保持湿润没有腐败，居然连细胞都能保持完好 。假如真能复活，不仅避免了拼内脏的尴尬，还不用在“复活”后吸水恢复（毕竟我们也不是三体人……）。

(左：“辛追夫人”的肌肉组织在显微镜下仍能清晰看见肌纤维横纹；右：新鲜骨骼肌镜下照片｜参考文献[7])

现代科学对辛追夫人分析化验后，归纳出其保存关键在于：深埋、低温、避光避氧、保湿。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遗体保存正是借鉴了马王堆的科研成果，结合现代福尔马林防腐、人工低温、物理反光等技术，较为完好地保存下来供后人敬仰。

现代技术能否实现“曲线复活”？

既然保持全尸那么难，那可否冷冻一部分细胞，利用克隆技术来“复活”呢？且不说目前克隆人是违反伦理法的，单从技术层面来说， 克隆出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仍然是不可行的 。

首先，仅凭DNA合成完整哺乳动物的技术还没出现，现行的克隆技术仍需要完整的细胞核。虽然，理论上讲细胞在-196℃的液氮里可以长期保存，但是，克隆并非如此简单。由于技术问题，克隆出来新个体其实包括了大部分供体DNA和少部分母体细胞质DNA， 并不是100%的“复制粘贴” 。再者，生物的性状除了受DNA影响外，还会受环境的影响，就算两个生命体的基因完全一致，在不同环境下也会产生不同的性状。

(世界首例克隆猫，两者具有相同的基因组DNA，但毛色完全不一样。

左：细胞核供体（Rainbow），右：克隆猫（CopyCat）)

哪怕是不久前广为议论的耶鲁大学“复活大脑”实验，也只是把死亡4小时后猪脑里的部分神经元细胞活性恢复了一段时间而已 [8] ……这样看来， 死后复活目前是不可能实现了，大家还是吃好、喝好、睡好，过好当前的生活吧。

作者名片

排版：凝音

题图来源：《睡美人》

参考文献：

[1] Lee Goff, M., Early post-mortem changes and stages of decomposition in exposed cadavers. Exp Appl Acarol, 2009. 49(1-2): p. 21-36.

[2] Leccia, C., V. Alunni, and G. Quatrehomme, Modern (forensic) mummies: A study of twenty cases. Forensic Sci Int, 2018. 288: p. 330.e1-330.e9.

[3] Kasuda, S., et al., An autopsy case of complete adipocere formation. Leg Med (Tokyo), 2016. 18: p. 49-51.

[4] Sanden, W.v.d., Through Nature to Eternity. 1996.

[5] 郭迎娜, 不可不知的世界5000年历史悬案. 不可不知·5000年系列丛书. 2010: 中国华侨出版社.

[6] Zheng, G.Z., et al., Microscopic and submicroscopic studies on the peripheral nerve and the skeletal muscle of the female. cadaver found in the Han Tomb No.1. Sci Sin, 1979. 22(9): p. 1095-8.

[7] Wang, X.S., et al., Mawangdui-Type Ancient Human Cadavers in China and Strategies for Their Long-Term Preservation. Biopreserv Biobank, 2019. 17(2): p. 113-118.

[8] Reardon, S., Pig brains kept alive outside body for hours after death. Nature, 2019. 568(7752): p. 283-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