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许多女性无法得到所需的性卫生保健？

利维坦按：

之前看一席《一位妇产科医生在母亲节前讲述的几个关于母亲的故事》，很感慨，身为妇产科大夫的谭先杰先生之所以投身这一医学领域，是源于他初中时母亲因妇科疾病的离世。

女性除了常见的妇科疾病，还需要承担生育风险，以及本文提及的产后性功能障碍的问题。之所以少有人谈及，一方面是女性往往自身意识不到这是需要“治疗”的，另一方面或许也源自男性主导的思维逻辑下，这属于“不是问题的问题”。

“能给我开个医生证明么？这样在未来的六个月里我就不用和丈夫发生性关系了。”

最近，我的一位产后病人半开玩笑地问我。和往常一样，一开始我们都笑了起来，接着直击问题核心。这位病人产后六周来一直饱受睡眠不足的折磨，同时还被性欲低下以及性交疼痛的问题困扰。那天我给她制定了治疗性功能障碍的方案，而这只是开始。作为主治性功能障碍的妇产科医生，14年的从业经验让我知道，尽管有些病人在接受了6-8周的产后检查后，能与另一半重新开始性生活，但性功能障碍这一问题仍然很普遍。许多女性在产后第四个月检查时仍然受其所困。女性在生完孩子之后，诸多因素会影响她们的性交能力和欲望，这些问题在标准的15分钟产后访视里通常不能得到解决。在传统的妇产科就医过程中，就诊费用包括产前访视、分娩、产后照顾和产后访视。大多数临床医生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经验来解决产后性功能这一重要问题，并且，保险公司也不会偿付他们与病人相处超时的费用。

不幸的是，这对那些患有性交疼痛、性欲低下甚至产后抑郁症等产后问题的病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伤害。这些问题通常会被错过或是忽视，进而演变成更加严重复杂的问题，直到几个月甚至几年后才能得到足够的诊断和治疗。绝经前期、产后以及绝经后女性的性健康问题通常得不到足够的重视。根据美国妇产科学院统计，有40%的女性从未寻求过产后护理。我对这一现象深有体会。作为刚生完孩子就恢复工作的女医生，直至产后五个月，我仍未见过我的妇产科医生。和其他上百万名女性一样，面对生理疼痛与生活窘境，我们只是独自忍受，因为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不适是否真的是疾患。

分娩后的头六个月会对女性的性健康造成决定性伤害。生育会带来不同程度的阴道撕裂或者会阴侧切（有些可能会引起会阴疼痛，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睡眠不足和疲劳、激素下降、阴道干涩和产后情绪变化，有些母乳喂养的女性还会遭遇哺乳问题。许多新手母亲都得从这些病痛中挣扎着恢复。她们还会开始害怕叫醒小孩，而阴道出血和分泌物增多、盆底肌功能失调及小便失禁，害怕受伤及吸引力降低等生理与心理失调又会进一步影响她们的性欲以及性健康。当母亲开始哺乳时，她们的雌激素和睾酮会减少，这样不仅会影响性欲，有时还会导致性交困难（做爱时会有痛感）。这些问题会导致女性的阴道状况如绝经后一般干涩萎缩。根据某些研究，41-67%的女性在分娩后头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内会出现性交困难或做爱时有痛感。17%的女性在产后六个月之后仍会反映性交困难。

“喝杯酒放松一下”和“使用阴道润滑液”是我的病人在来我这里就诊之前得到的典型建议。没有正确的教育和正规的培训，临床医生就无法给病人提供适当的照顾。病人需要的可能是激素调理、盆底肌恢复训练或撕裂伤与疤痕修复。不幸的是，在我看来，性医学在医学院、住院医师实习期或其他地方都不太受重视。我记得在医学院里就只上过一节关于性健康和生育健康的讲座。我回忆起在我妇产科轮岗甚至是住院医师实习期时，女性性功能障碍问题仍被认为是一个谜，当时带我们的许多主治医师都没有真正解决过这个问题。最近一项针对122所美国医学院的调查中显示，回应调查的92所学院中只有55%的学院开设了正规的性健康课程，如果是宗教学院，这一比例会更低。1957年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威廉·马斯特斯（William Masters）和弗吉尼亚·约翰逊（Virginia Johnson）首次进行了人类性行为研究，从那之后性医学得到发展。国际妇女性健康研究协会（译者注：The 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Study of Women’s Sexual Health，缩写为ISSWSH, 一个涉及多学科的学术组织，目的是为学者，研究人员和从业者提供有关女性性功能和性经验的交流机会，每年召开一次会议，官网www.isswsh.org）是全球唯一一家致力于研究女性性功能以及性功能障碍的机构。它已成立了近20年，包括来自不同学科的各种中级临床医生、心理学家、盆底肌和性治疗师与医师。1996年伟哥（Viagra）的出现促使了其成立。

作为全球第一例治疗男性勃起功能障碍的药物，伟哥本是作为抗高血压药药物被研发出来，然而其没能起到稳定血压的作用，却出乎意料地被发现具有刺激男性勃起的副作用，由此便开启了伟哥的意外发现之旅。两年内，伟哥通过了FDA（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批准，辉瑞（Pfizer，美国制药公司）因此获得了数十亿美元的利润。该药物现在家喻户晓，人们通常称之为“蓝色小药片”。自那以后，著名泌尿科医生、世界著名的女性性医学专家欧文·戈德斯坦（Irwin Goldstein）开始带领女性寻求解决女性问题的治疗方法，这是推动波士顿大学女性性医学诊所成立的第一步，一年后在此召开了ISSWSH第一次会议。2018年出版的《女性性功能与性功能障碍》（Textbook of Female Sexual Function and Dysfunction）教科书中讲述了这个故事，该书至今仍是该领域的唯一教科书。如今ISSWSH在全球共有683名成员，其中600名来自美国。在这些成员中，只有75名（占11%）来自世界各国的成员被认为是研究人员，这意味着他们有专业知识与临床研究经验，足以胜任该领域的专家。

这是件不幸的事情，因为女性性功能障碍比男性更为常见，女性出现性功能障碍的比例为43%，而男性为31%。通过FDA批准的治疗男性性功能障碍治疗药物有24例，而女性只有2例。阿迪依（Addyi）是首个通过FDA批准的治疗女性性欲减退症的药物，共花了5年时间，惨遭无数次拒绝，才最终于2015年获得批准。临床医生必须获得相应资质才能给遭受性欲低下及相应痛苦的女性开此处方，他们需要清楚服用该药物会引起低血压、过量饮酒时会昏厥的可能性。与伟哥不同的是，女性要连续至少8周每天服用该药物才会看到效果。最近，FDA改进了第二种治疗女性性欲低下的无激素药物——Vyleesi，即布美诺肽。其原理是作用于引起性欲的体内化学通路。与阿迪依不同的是，患者可以在预期性活动前至少45分钟，用注射器进行注射，它的副作用更少，也没有明显的酒精相互作用。与伟哥不同的是，它具有中枢作用。

对任何受困于性功能障碍的女性来说，她们都很清楚，一粒药物或一针注射剂是无法完全解决性欲障碍带来的痛苦的。然而，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并且可能会有帮助，同时能治疗解决其他问题。这两种针对女性性健康的药物已可放心使用，而且这么长时间来也都起到了作用。但是，验证女性性医学合理性的进展遭到一些阻碍，比如，2018年，美国国务院试图禁止在联合国有关女性性健康和对妇女暴力的决议备忘录中使用“性健康和生殖健康”等字眼。除非与前列腺癌有关，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根本不存在性医学领域的研究资金。随着性教育和性医学被贴上禁忌和耻辱的标签，医学群体需要继续验证该领域的合理性并安抚患者。如果不继续进行女性性健康教育，不继续深入研究，临床医生就没有充足的准备去诊断并治疗这些情况。女性性健康绝不是一句玩笑。

文/Sameena Rahman

译/Rachel

校对/药师

原文/blogs.scientificamerican.com/voices/ghostpartum-why-many-women-dont-get-the-sexual-health-care-they-need/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Rachel在利维坦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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