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

[科普中国]-水滴奖获奖作品《时间的彼岸》

科幻空间
原创
最前沿的科幻消息,最新锐的科幻作家,最精彩的科幻活动
收藏

2019年水滴奖短篇小说组二等奖获奖作品《时间的彼岸》李志伟一冬天来了。每一年的冬季都似曾相识:寒风呼呼地吹,大雪纷纷地飘。雪花落在地面上并不融化,而是一层叠一层,堆起厚厚的积雪。如果这积雪被车辆或行人压平,就成为滑溜溜的冰,大地,就变成一个极大的溜冰场。寒冬的到来总是令我兴奋,但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样。早上不是闹钟,而是我自己醒来。看看床头的钟,已经七点四十分了。指针还在嘀哒、嘀哒认真地走着,看来昨晚妈妈并没有给我上闹钟。是她忘了吗?妈妈是个细心的人,不会忘掉任何一件事。我起床,没有听见妈妈象往常一样喊:“伊莱快点,不然饭菜都凉了。”我拉开房间的门:客厅并没有摆上热气腾腾的早餐,爸爸妈妈卧室的门也紧闭着,他们还没起床吗?今天真是奇怪。“爸,妈,”我喊道,“你们在吗?”“在……”爸爸迷迷糊糊的声音,“是伊莱吗?这么早起来干什么?”早?都七点四十五分了。“早餐呢?”我问,“上学要迟到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上学?”妈妈的声音,“老师恐怕都走光了吧?算了,今天你就呆在家里吧,妈妈都不上班了。”妈妈的工作就是帮助爸爸管理他那个小小的出版公司,她很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她怎么会不去上班呢?“那你们睡吧,”我懂事地说,“我在街上买早餐,再见!”“再见,”爸爸说,“早点回来。”我听见妈妈对爸爸嘟哝:“还用你说?学校肯定不开课了,我估计咱们伊莱不用半个小时就会回来。”昨天,我们确实有一堂语文课没有上,因为语文老师走了。但仅过一天就开不出课来,似乎太夸张了一点。我打开房门,迎着刺骨的寒风走出去。外面是冰雪世界,一片银妆素裹。大地是白色的,天穹是白色的,天空中飘飘荡荡的,也是白色的雪花。以前的冬季,总有志愿者上街铲雪,但今年却反常的没有。于是大雪堆积在街道上,任汽车轧过,形成厚实的冰层。学校远,我上学必须乘公共汽车。但今天因为积雪,公车都停开了,车站上冷清无人。我只好迈开双腿,向学校走去。我估算着大概要走三十分钟,而八点钟就要上课,今天笃定要迟到了。街上汽车不多,开得比蜗牛还慢。摩托车也好象变成了四个轮子:两个原装轮子,另两个,是骑车者的双腿,分开支撑着地面,生怕一个不当心连车带人摔倒。“四足鼎立”确实有效,滑倒的摩托车不多,但撞到路牙上的可不少。因为只要摩托车的龙头一歪,即使刹车,车子也不能马上停下来,而是无可奈何地向前滑去,最后哗啦一声,人和车都倒在路上。自行车更危险,轮子窄不说,因为不能拧拧油门就产生动力,不得不一只脚蹬车,另一只脚摩擦着地面。如果是等边三角形的“三足鼎立”,也许稳定性还高一些,但骑车者只能做到“等腰三角形”,一个不小心,就会咣啷一声摔倒在地。摔倒者马上爬起来,自嘲地哈哈大笑。相对来说,走路就安全得多,但速度也快不起来。我会溜冰,不禁忍不住双腿用力向前一滑——嘿,一下就溜出去好几米!这真是个好办法,我边走边滑,很快就走过了一半的路程。此时我身上已经热得冒白气了,虽然没吃饭,也不觉得寒冷。经过一家早早开门的电器商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停下了。寒冬中的暖流,如同盛夏中的清风一样可人。电器商店门口站着很多人,我想一是为了取暖,二是为了看电视。电器商店最招摇的是那台豪华纯平电视,播放着早间新闻。“大家好,”播音员声音爽朗地说,“现在播送有关时间旅行的最新报导。”“时间旅行”是我们这个年代最热门的话题了。我挤了进去,在人群中好暖和啊!人们都盯着电视,没有注意我。播音员说:“大家还记得三年前吗?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吃螃蟹者’,超级大富翁夏文先生乘坐‘时光飞船’,进入一千年后的富裕年代。当时人们还对他此举表示怀疑:既然已经富可敌国,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去一个陌生的年代呢?”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确实有一个大富翁花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移居到富裕年代。这是那年的爆炸新闻,由此而产生了“富裕年代移民公司”这一新鲜事物。但此事对老百姓的生活影响不大,因为移民费用太高,且后果难料。那么,今天就要揭晓这个谜底了吗?“请回味一下当年的录像,”播音员说。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三年前的录像:大胖子富翁向众人挥挥手,半是兴奋半是担忧地弯腰钻入“时光飞船”。众人退后,“时光飞船”运转起来。嘭的一声,“时光飞船”被一团蓝色的电光笼罩;接着嗤啦一声,电光中的“时光飞船”不见了。电光散尽,再也没有大胖子富翁的踪影。众人怅然若失。画面切回到播音员,“现在,由于‘时空穿梭’技术的完善,我们的记者终于可以跃迁到一千年后的富裕年代,对大富翁进行跟踪采访了!”播音员对导播一点头,画面切换到最新型的“时光飞船”内部。里面很狭窄,两排长椅上坐着四名记者。发现镜头对准自己,一名记者亮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妈妈我爱你,我还会回来。”我身旁的观众们都笑了。我也跟着笑了一下,笑声很短促。我太关心记者的命运了。“倒计时开始,”电脑机械的声音说道,“十、九、八、七……”嘭的一声,记者们被蓝色电光笼罩,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无踪。电视画面黑了片刻,然后亮起来。四名记者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准确地说,是陌生的“年代”。在这里,建筑物全是合金浇注,找不到砖墙的痕迹;天空中飞翔着奇形怪状的飞行物。“我们到了,”一名记者对着摄像机说,“跟我来,我们去采访大富翁夏文。”记者们叫了一辆空中出租车。司机说,这是“超时空汽车”,只要说出目的地,瞬间就能跃迁到达。当然,如果你想欣赏一下城市全景,也可以象一只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地翱翔。只听嘭的一声,蓝光闪过,他们已经来到一栋豪华的金属城堡前。下了车,记者按门铃。“你好,请问你找谁?”一个金属的女声问道。毫无疑问,这是城堡的中枢电脑,俗称“电子管家”。“我们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先锋电视台’记者,想追踪采访大富翁移居富裕年代的生活情况。”“请他们进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门开了,四记者走进城堡。他们前后左右地观望,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确实,城堡太豪华了,用“金璧辉煌”来形容绝不为过。“你们好,”一个三十多岁的年青男人迎上来,“欢迎光临我的‘富裕城堡’。”“你的?”一个记者问,“这城堡应该是夏文先生的吧?”“我就是夏文。”“你?”四个记者的脸上同时显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据我所知,夏文先生移居富裕年代时,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翁,而你……”“才三十多岁,是吗?”年青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别忘了我生活在一千年后!在这个富裕年代里,科技非常发达。只要你花钱购买‘纳米健康机器人’,植入自己体内,成万上亿肉眼看不见的纳米机器人就会勤劳地清除你体内的垃圾,再造你衰老或遭到损伤的器官。这样,我就返老还童了,由七十岁变成了三十岁。其实我还可以变得更年青,但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看起来让人不放心,所以我就预定自己的年龄为三十五岁,果然,纳米机器人做到了!”“真是神奇呀!”记者们说,“您想跟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就是一千年前的观众们,说点什么吗?”“快来富裕年代吧!”大富翁张开双臂,“这里虽然不是遍地黄金,但这里胜似遍地黄金!”啪的一声,电视屏幕突然黑了,大家惊讶地叫起来。一个店员板着脸走出来,“你们又没钱去富裕年代,看什么看?我看你们是想沾点暖气的光!”原来是店员不满意把电视关了。反正新闻已经看完,我急急忙忙往学校赶。来到校门口我抬腕一看:糟糕,已经迟到十分钟!“张大爷对不起,”我主动跟门卫说,“我签个名吧。”“不用了,”张大爷摆摆手,“反正今天也不上课。”我一愣,“什么,不上课?”“对呀,”张大爷说,“好多老师都移居到富裕年代去了,没有老师,这课还怎么上?”“可是,”我怀疑道,“移居富裕年代需要很多钱的,老师们普遍没有钱……”“你说的是三年前,现在‘富裕年代移民公司’的成本已经收回,价格也就降下来了。很多老师砸锅卖铁凑足了钱,拎着行李就到富裕年代去了。”张大爷说着,叹了口气,“唉,是呀,我们这个年代人口多,经济不发达,一样的教书,在富裕年代能拿咱们年代一万倍的工资,人家老师能不走吗?可惜我这个看门老头,没赶上好时候啊!”看来真的上不成课了,但我看见铅灰色的天幕下,教室里都亮着灯。有灯就有人。我匆匆跑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我没有喊“报告”,因为讲台上没有老师。教室里很静,同学们几乎都没有看书,却也不说话。有几个座位空着,难道那些同学也去了富裕年代?一会儿,数学课代表跑进来了,口鼻里喷着热气。“课上不成了,”他气喘吁吁,“其它老师说,昨天下午,数学老师移居到富裕年代去了。”教室里象开了锅,同学们都哇的一声叫起来。是的,数学老师是我们最喜欢的老师,他没有老师的架子,上课轻松又幽默,人也显得非常乐观。可就是这样一个乐观的人,也会离开自己的“母年代”,迫不及待地移居到陌生的富裕年代吗?看来,谁都无法抵挡金钱的诱惑啊!或许,不是金钱,而是机遇的诱惑。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但是现实却逼得你承认自己“与众相同”。所以大家都会这样想:在富裕年代,我就会脱颖而出吧?你不了解一个时代,就会想当然地认为它美好。等你去了,也许那里确实美好,但也许它一点也不好。我正胡思乱想着,倪晨跳上了讲台。“同学们,”他大声说,“既然数学课上不成了,我们不妨开个联欢会吧!”“联欢会?”同学们嚷起来,“为什么开?”“为了……”倪晨的语调突然降低,“为了我即将离去……”“你?”很多同学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你到哪里去?”“富裕年代,”倪晨语调沮丧。“倪晨啊倪晨!”倪晨最好的朋友,于健站起来说,“想不到你也成为了金钱的俘虏!”“我也不想走啊,”倪晨说,“可是我父母说留在这个年代没有前途,不如到富裕年代去碰碰运气。他们要走,难道我能一个人留下来吗?”“别怪倪晨了,”我说,“既然他非走不可,我们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地送他走呢?咱们开联欢会吧!”我们搬桌子弄椅子,弄得教室里闹哄哄的。居然没有人来管,因为校长和教务主任早在两天前就移民了。联欢会临时举行,同学们都没有准备节目。我们就玩最常见的“击鼓传花”,鼓停时花在谁手中,谁就表演节目。我们没有鼓,就敲桌子;我们没有花,就传课本。后面几节课都没有老师来,我们就一直不停地击鼓传花,几乎让每位同学都表演到了。大多数同学只能哼两句歌,还跑调。只有我表演了一段孔雀舞,赢得满堂喝彩。这孔雀舞还是我上幼儿园的时候阿姨教的呢,想不到中学倒用上了。最后,是倪晨作“离别报告”。他吸了很长一口气,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同……同学们,”他说,“我……舍不得离开你们啊!”话没说完,倪晨就哭了。这个足球场上的健将,这个班级中的优秀生,此刻再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伤感,让泪水不受控制地渲泄出来。目睹这一情景,我心里冒出一个词:“大雨滂沱”。倪晨哭,同学们也跟着哭。联欢会联欢了半天,最后成了“悲伤会”。一放学,我就背着书包拼命地跑,跑出这所伤心的学校。街上还是冰雪世界,我没跑了两步就摔了三跤。我不跑了,小心翼翼地行走。回到家里,我大声说:“我回来啦!”没有人应答。我奇怪了:妈妈不是不上班吗?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哪里也没去,爸爸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电视,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声不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儿。我不敢多说话了,我知道家里肯定刚刚发生过一场“家庭战争”,我回来得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