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科幻原创小说 歌者

一窗外，繁星点点。亚当的手终于动了一下，三个月来第一次。他打开了接收装置，想要看了看目前的情况。其实根本没什么可看的，他们正飞向宇宙的边缘，再过几个月就要进行下一次跳跃了。“要喝点吗？”亚当递过了一杯茶，夏娃轻轻晃了晃头，继续保持着原有的睡姿，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电脑传来了一阵杂乱的电流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飞船上听上去还是有一些刺耳，夏娃轻轻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安静会儿？我们的可不是来这里搜寻什么的，我们是前往下一个宇宙，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还有几年的时间要飞行呢。”亚当晃了晃头顶上的触角，努了努嘴，没有理会她，继续摆弄着调频，接收着无用的信号。他们是一个慵懒的种族，经常躺在一个地方好几个月一动不动，不过这种性格和身体正好非常适应漫长的宇宙飞行。突然，一阵有节奏的声音传来，亚当停了下手，仔细倾听着。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洪亮，慢慢的，在那有节奏的乐器声音里面，他听到了一个生物在歌唱。那声音来自一个古老的电子信号，从几光年之外一个未知的星区传来。“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夏娜再次皱了皱眉，把脑袋侧了过去，堵上了耳朵。“你仔细听听，好像还不错。”亚当继续说着，还放大了音量，“你听啊，没感觉吗？没有感觉到一种凄凉而唯美吗。”其实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唱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只是被那歌声所打动。“能不能安静点？我刚刚睡了一个半月，上次就是被你这无聊的操作吵醒的！”夏娃竟然坐了起来，直瞪瞪地看着他，头上的两个触角不停地颤抖着，那是在表示严重的愤怒。“好吧，好吧，”亚当摇着头，无奈地关上了接收装置，但仍然不死心，“你不觉得真的很好听的吗？”“闭嘴！”“好吧，好吧。”亚当躺了下来，看着已经睡了过去了夏娃，再次摇了摇头。他抚摸着自己肚子上的绒毛，回味着那唯美的歌声。“我只是，想听听歌而已。”二屋内，歌声四起。小雪站在台上，动情地弹奏着手上自制的乐器，灯光随着她的歌声晃动。在她的旁边，几个乐手卖力地演奏着，面对着台下数千的听众。敲门声响起，一瞬间，乐手消失了，听众消失了，灯光也消失了。只留下小雪抱着那把自制的叫不上名字的乐器，坐在书桌前。原来一切都只是幻影。爷爷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拎着酒瓶，一定是又喝多了。不过小雪已经习惯了，从她记事开始，爷爷只要不上班一定会喝醉，一向如此。“就要考试了，你知道吗？你已经18岁了，还天天在玩这些？”爷爷生气地走了过来，晃晃悠悠地坐在了床边上。小雪急忙帮爷爷倒了一杯水，然后夺过了他手里的酒瓶。她从小跟着爷爷生活，爷爷是工程部的维修人员，一周只需要上四天班，所以平时有大约一半时间呆在家里。他从来不去进行什么娱乐活动，只要一闲下来就在家里喝酒，喝得昏天黑地的。“爷爷，您知道，我不想参加这种考试。”“胡闹！”爷爷生气了，眼睛瞪得很大，“这是最好的机会你不知道吗？考试完成后，你将去上最合适的大学，参加最合适的学习，迎接最合适的工作，你难道想错过这个机会吗？”“我……”小雪看了看手上简陋的乐器，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我知道，你不就是想唱歌吗？等你工作了，稳定下来，你想唱什么都可以，你看隔壁的儿子，刚刚参加完考试进入了医学院，将来要当一个医生，还有你李阿姨家的姑娘，比你大三岁而已，已经当上了考古学家……这都是考试的结果，我看你的脑子一点不比他们差，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专业。听爷爷的话，去考试。”“那些机器人组织的考试？”小雪努力克制着，但还是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只好扭头看向了窗外，那里是一片明亮的星空。爷爷站了起来，把手放到了小雪的肩上，缓缓地说着：“是啊，机器人的考试，这是最合理的考试，你知道每个人都应该发挥自己的作用，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就像你看到的星空，就像那句流传已久的话：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渺小而闪亮，共同照亮整个夜空。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共同照亮这个夜空。”“可是据我所知，隔壁家的儿子一直想当一个宇航员，可是他已经错过了报名的年龄，我不想像他那样，一辈子埋头在那些不喜欢的病毒和药剂里。”“不要再说了，这事没有商量，这是法律规定，考试每一个年满18岁的人都必须参加！我们不仅要享受太空城带给我们平静稳定的生活，也要为了这生活而付出自己的努力！”爷爷说完缓了缓情绪，坐到了床边上，慢慢躺了下去。“孩子，你爸爸走得早，我要对你负责，考试必须参加，必须参加……”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小，估计已经睡了过去。小雪扭头看了看桌上摆放的爸爸的照片。其实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爸爸，那照片上爸爸的年龄好像也就20岁左右，年轻，帅气，充满了活力。小雪也曾想过爸爸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每当谈到这个话题，爷爷总是一言不发。“我只是，想唱歌而已。”三楼顶，群星照耀。小雪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头顶上，白色的银河旁边，是那条著名的彩虹桥，它从东到西，横跨整个夜空，正用缓慢的速度转向另一端，就像夜空中的一条彩带，正被看不见的仙女挥舞着。你能想到的所有颜色都能在彩虹桥上找到，它的美丽让壮丽的银河顿然失色，无数的文人墨客为它倾倒。但小雪却不愿意去抬头看它，因为她知道，彩虹桥是整个太空城的射线防卫系统，它无时无刻都旋转在太空城的周围，保护着人类免受宇宙射线的侵扰。但同时，那也是人类的的边界，自从人类逃离地球来这里建立家园，就再也没有人离开过这里，穿越过那美丽的彩虹桥。“又在看星星。”李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小雪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你好像很喜欢看彩虹桥。”李雷说着，把刚借来的手抄乐谱递给了小雪。“不，才不是。”小雪抬头望向了天空，“我在看那里，那颗，最不起眼的那颗。就在彩虹桥的边上。”李雷摇起了头，把小雪搂进了怀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你是不是傻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太阳系，我们来的地方。”“那你有没有听说，那里还生活着和我们一样的人类，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地球。”“我看你是真傻了，那里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我们才会来到这里。”李雷拍了拍小雪的肩，然后犹豫着说出了今天的目的：“你，知道，后天就要考试了，我们一起。”小雪没有回答，李雷也只好等待着。他们从小学就呆在一起，当然知道对方在想着什么。李雷曾经想过一切办法来帮着她，帮她制作乐器，寻找乐谱，还有帮她组织了庆典上的歌唱表演。“你打算怎么样？”小雪终于问了。“我会陪着你的，不管你选择什么，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谢谢，不过你觉得我有得选吗？”这话刺到了李雷的内心。其实他也知道，几乎没有什么选择。这里的规则由人类来制定，但却由那些机器人来完成。因为机器人更了解人类，他们能分析出每个人的不同，那些天生的不同。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考试，只是一种测试，机器人会测试每个人的能力，特长，然后告诉你最适合做什么职业，好让每个人发挥最擅长的特质，做最擅长和合适的工作。这规则从一开始就被制定了，每个人都上到了最合适的学校，做上了最合适的工作。从太空城这么多年的发展来看，这政策非常有效，每个人都发挥着应有的作用，没有一个人被埋没，也没有一个人在滥竽充数，所有行业都在蓬勃发展，超乎想像。原来的那种靠人类自己选择职业的规则真是太落后了。但最擅长的，也许并不是最喜欢的，但这很少被人提及，虽然即使有这种声音也很快被幸福的生活和飞速的发展所淹没。“会有办法的。”李雷说着，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是啊，会有办法的。”小雪也不走心地回答着，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在盯着彩虹桥，还是盯着遥远的太阳系。她只是，想唱歌而已。四考场内，鸦雀无声。考试正式开始了。第407考场，小雪和其他同时参加考试的60个人一样，坐在坐椅上，面对着前面的电脑屏幕。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脑袋顶上接上各种线缆，然后观看着电脑上的各种图像，等待着最终的宣判。电脑上会出现不同的图像，人脑会对图像做出各自不同的反应，电脑由此来判断每个人大脑思维方式的不同。这个过程不需要太久，而且没办法做弊，因为人可以说谎，但大脑意识没办法说谎，每个人的所有反应都被电脑接受，然后录入中央分析系统。“34号，护士，四区医学院。”已经开始有结果了，34号是一个矮个子的女孩，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从容地走出了考场。其他人都用各自不同的眼光朝她望去，或疑惑，或羡慕，或鼓励。“37号，司机，驾驶学院。”“我早知道，和我父亲一样。我们俩都得死在公路上，还非得要考什么试。”在37号的抱怨声中，几个机器人将他带离了考场。他没有再说什么，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未来。“40号，歌者，一区歌唱艺术学院。”那正是小雪梦寐以求的地方，但40号并不是小雪。小雪仍然在焦急地等待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李雷。“42号……”终于到了，小雪激动地摘下了头上所有的线缆，猛地站了起来，瞪着大眼睛望着面前的机器人。“机械维修，飞船工程学院。”几个字就像惊雷一样，让小雪顿时丧失了意识。她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部毁掉，她的一生都被宣判了，她将像爷爷一样，变成一个每周上四天班的维修工。“58号，数据管理……”小雪根本没有听到李雷的结果，她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完全沉溺在绝望之中。直到几个机器人围了过来，想要把她架出去，她才缓过神来，挣脱着跳上了桌子，开始大声地喊叫，想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最一丝毫无作用的挣扎。“不，不，我想要唱歌，我想要唱歌，为什么，为什么40号，她为什么可以？不！不！”考场内一片混乱，几个机器人把小雪拉了下来。“42号，你将面临高额的罚款，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还可能会面临两个月的监禁。”小雪这才想了起来，看向了李雷的方向。“他，他可以证明，我会唱歌，我会写歌，我会做乐器，我在全校拿过歌唱比赛第一名，我还参加了毕业典礼上的比赛，我唱给你们听，唱给你们听啊！”而李雷此时，却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他知道做什么都没有用，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小雪拼命地演唱着刚刚创作的歌曲，然后被机器人捂着嘴拼命拉了出去。李雷和所有人一样，坐在那里等待着一切的结束，然后遵循着自己的命运。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承诺，就像所有男人对女人做的那样。没有人能听懂小雪的歌声，她那略带瑕疵却充满诗意的歌声，一个人都没有。她只是，想唱歌而已。五街道，秋风四起。已经是一年后的秋天，小雪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些沧桑，她正坐在街角的速食店门口，手中抱着那把自制的乐器，轻声地歌唱着，面前的琴箱里空空如也。是的，她没有选择去体面地工作，而是选择坐在街头，继续着她的歌唱。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爷爷了，每天速食店的老板娘都会给她送来一份面包，有时还会夹着点香肠或者鸡蛋，老板娘有一个比她略小一点的女儿，像她一样漂亮，像她一样喜欢唱歌。“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渺小而闪亮，……”是李雷的脚步声，虽然一年没见，但她还是听了出来。于是她停止了歌唱，把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了一些，收拾起了琴箱，想要逃离这里。“小雪！”是他，没错，那个小雪一年前曾经觉得可以依靠的人。听说他最近混得不错，在太空城的高层负责一些数据的管理，还经常出席一些体面的活动，但小雪再也没有去找过他。“等一下，小雪。”李雷跑了过来，站在了小雪的面前，“好，久，好久不见。”“是啊，好久不见，李处长。”小雪轻描淡写地回答着，没有去看李雷的脸，而是抬头望向了天空，那里漂亮的彩虹桥正在翻转着，白天的它没有那么夺目，但仍然足够壮观。“还在寻找地球？”李雷无奈地问。“听说那里有原始的人类生活，那里有真正的歌者，不需要听从那些机器的安排。”李雷低下了头，把小雪的琴箱拿了过来，才继续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这又何必呢？”“我知道你混得不错，”小雪学着同样的语气，抢回了琴箱，“你这又何必呢？”说完开始转身往回走，她不想再说一句话，她害怕自己会哭出来。“爷爷好像不行了。”直到李雷喊出这句话，小雪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李雷的脸。“你，你说什么？”“肝癌，”李雷回答着，“可能……医生说……那个，爷爷在等你，跟我回去吧。”公路上，一辆广告车从两人中间驶过，灵巧地绕过了呆在原地的两人，播放着那首最近很流行的歌曲，由机器人明星安娜演唱，她独特而完美的嗓音征服了所有人，把那首美妙的旋律表达得淋漓尽致。但小雪总觉得那声音中缺少着什么，就像此刻它不合时宜地从两人中间驶过。小雪飞奔着跑进了医院，看到了病床上更加瘦弱的爷爷，爷爷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睛充满了血丝。她扑到了爷爷的身边，尽情地痛哭着。她知道自己对不起爷爷，爷爷已经病了这么久竟然然完全不知道。爷爷轻轻抚摸着小雪的长发，缓缓地从上衣掏出了一张金色的卡片，那是一张小雪从未见过的卡片。“爷爷知道了病情，用尽了所有的储蓄，为你组织了这场比赛。他知道你热爱歌唱，如果你能在比赛中胜出，就能刻一个歌者的机会。”小雪缓缓接过了卡片，她没想到已经病重的爷爷会帮她做这一切，她为自己这一年来的任性感到后悔，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赛很公平，在虚拟环境中进行，匿名打分，因此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你是什么。但比赛也并不公平，和你比赛的，将要那些专业的机器人歌者，你有信心吗？”小雪颤抖地捧着那张卡片，满脸泪痕地看向了爷爷。爷爷冲她点着头，还艰难地伸出了自己的拇指。他知道，她只是，想唱歌而已。六房间内，灯光幻影。小雪已经进入了比赛。听说这场比赛获得了无数人的支持，那些之前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而服从命运的人，在虚拟的世界中终于有了一次小规模的爆发，现场已经来了超过五千名观众。而主办法也对比赛相当重视，他们派出了最优秀的机器人歌者，几乎覆盖了所有的类型。之前的表演不出所料，每一个机器人都拿出了最稳定的状态，他们的演唱无可挑剔。由于是匿名登陆虚拟平台，观众看不到表演者的真实身份，并不知道演唱者是机器人还是小雪，他们只能从每个参赛者的歌声中去猜测，去体会。轮到小雪表演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拿出最好的状态，唱出最完美的歌曲，她要为自己赢得一个歌者的机会。不为了别的，她只是，想继续唱歌而已。不负众望，小雪的表演赢得了满堂的掌声，观众从她美妙的歌声中听到了久违的情感，那无法言表的情感，小雪第一次感到了做为歌者的神圣和奇妙，她为自己的坚持感到庆幸。评委们已经开始打分，10分，10分，10分，四个评委给出了满分的答案，只要再有一个满分，小雪就将超越之前的所有表演者，获得这个机会了。敲门声传来，幻影消失，小雪茫然地回到了现实，看到李雷推门走了进来。“快走，拿上这个钥匙，你只有1小时的时间，飞船停在4区检测区，你知道那在哪儿，快走。”“为什么？”小雪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李雷，她不明白为什么李雷会在这个时候让她走，“我马上就要赢了！让我去哪？”“快离开这里，你是不可能赢的，爷爷已经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在维修时的飞船上为你备足了水和食物，快离开这里，到地球去吧，快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能赢？我已经得了……”“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些评委都是机器人！”小雪终于明白了，他再次打开虚拟平台，看到了最后一个评委亮出的5分，她终于明白了一切，这比赛她永远不可能赢，她的命运不掌握在那些沸腾的观众手中，也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快走！我的管理权限只能保证这一个小时解除限制，你必须在这一小时内冲出彩虹桥，要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李雷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可是，爷爷，爷爷他？”李雷低下了头，伸出手指指向了半开的门口。“爷爷，他，已经走了。”小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疯了似地跑了出去，这才看到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安详的爷爷。“爷爷让我告诉你，”李雷小声说着，“你并不是第一个飞出彩虹桥的人。”“你说什么？”“你的爸爸，在你出生的那年，就因为不服从机器人的分配管理，驾驶飞船飞向了地球。他不想再失去你，但他也明白，你终归不属于这里，你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梦想而逃离，他已经尽力了。”小雪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会是一个酒鬼，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孙女。七彩虹桥，五彩斑斓一艘飞船疾速飞来。船内，小雪第一次用这么近的距离观看着一切，在这里能看到的比在太空城还要壮丽，每一种颜色都由无数条彩色的条纹组成，每一个条纹都顺着自己的方向滚动着，漫布整个天际，仿佛置身于真正的彩虹之中。“飞船已经突破防御，脱离太空城，请设定飞行目的地。”耳边传来了电脑冰冷的声音。“太阳系，地球。”小雪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她等待这一天太久太久了，她目送着身后的彩虹，然后仰望着星空中的那个亮点。“对不起，目标不存在。”声音仍然冰冷。“什么？”小雪惊讶地冲到控制台前，看着上面的数据，然后指了指弦窗。“就是那里，那颗最亮的星。”“不，事实上那不是一颗星，而是一整座星团，距这里26亿光年。”小雪完全傻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那，那地球在哪里？”“太阳系早在一万多年前消失，毁灭了。人类在那之前逃离了那里，建立了太空城，就是你刚刚逃离的那里。”“那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小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人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家还在，有一天可以回到那里去。”是啊，谁愿做一个无根的人，谁愿意相信地球早已经不存在。而现在的小雪，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完全无根的人。她已经没有了依靠，她失去了爷爷，失去了李雷，失去了所有。她没有退路，她不可能再回到太空城里，也没有了前方，地球早已经不存在。她就那样坐在飞船里，任由飞船向着远处飞去。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办。三天以后，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她打开了广播，拿起了麦克风，开始了歌唱，向着整个宇宙歌唱。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她的舞台就是整个宇宙，她向着整个宇宙歌唱，不停地歌唱，哪怕只有一个听众，能给他带来一丝丝的慰藉，她也将不停地唱下去，永远，永远。她终于可以永远地歌唱了，延着父亲的步伐。身后，太空城越来越小，彩虹桥越来越小，她失去了所有。可前方，她却拥有了整个宇宙。就这样，她用爷爷的话，演唱着那首全新的《繁星》：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渺小而闪亮，也许离你很近，触手可得。也许离你很远，穷尽一生都不可能到达。它们运行在不同的轨道，散发着不同的光芒，自由而伟大，让整个夜空，绚丽多彩。八飞船内，寂静无声。亚当和夏娃还在沉睡，这已经是出发后的十八年三个月零四天。“接近边缘，准备进行空间跳跃，进入下一个宇宙。”电脑声响起，亚当伸了一个懒腰，他这一觉已经睡了两个多月。夏娃也终于坐起了身，搓着自己的双手，两个触角有规律地晃动着。虽然飞船内是恒温的，但刚刚睡醒还是会感觉有些冷。“已经做好准备，十分钟后开启跳跃程序。”冰冷的电脑声。“好的。”亚当和夏娃这一路上来第一次异口同声。“要喝茶吗？”亚当无趣地问着，随手打开了接收装置，那熟悉的歌声再次传来。亚当疑惑地看了看装置，然后侧耳倾听着。“你在干什么？马上要跳跃到下一宇宙了，还听那广播？你不是被它迷住了吧？”“夏娃，你听过这种歌声吗？我们来往于多个宇宙，从来没有一种歌声能让我想起自己来的地方，你难道没有感觉吗？”亚当说话的同时，紧紧地盯着夏娜的触角。“那又怎么样？你要干什么？我们是成年人了好吧？我们不可能因为一个低等的歌声就改变轨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你不知道吗？”是啊，他们做不了什么，他们对低等的生物本应毫无兴趣。“随他去吧？”“好的，随他去吧。”亚当无奈地回答着，操作着飞船做着最后的准备，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与另一个宇宙中的恒星级文明建交，共享资源，而不是去处理这些连本星系群都没飞出去过的生物。“五分钟后开始跳跃……”亚当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紧张地操作着键盘上的按钮，两个触角直立了起来。“你在干什么？”“把这歌声录下来。”“什么？”“我在想，也许另一个宇宙，会有人喜欢这歌声。”（编辑：wybjzwshixi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