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1、 走出公司,将近凌晨三点,南海大道渐渐归于宁静。 我舒出一口气,身体在夜色中变得[url=]柔软[/url] 。 这时,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宁静的夜里撕开一条口子,几辆由远及近的跑车像是角逐胜利的野兽,我下意识地往人行道内侧靠去。 突然,一声破碎的巨响,周围的钢筋水泥都像随之颤动。黄色的烤漆跑车撞到了桥墩上,其他跑车在桥后的路口急转弯后,继续角逐着胜利,没有一辆停下。 我朝着事故发生的地点移动。车窗已经破碎,驾驶员在撞击下受了重伤,他的脸靠在方向盘上,血正从嘴里流淌出来。他的目光渐渐虚弱,生命正从他的身体里抽离。 “不是我……” 你说什么?”我以为他在寻求帮助。 “不是我……。” 他极力地在向我表达什么,可很快,他的双目就空空荡荡,生命消失了。我报了警,离开了车祸现场,走上环形天桥。回我居住的小区,要在这座环形天桥上绕过半圈,下桥即到。我在回家的途中又忍不住向下回视了一眼,车祸的现场定格在夜幕里,残酷而安详。司机生前的最后一句话还在我脑袋里盘旋,我索性在中途停下了脚步,等待这场事故的后续。躺在我脚边的乞丐正打着鼾,他的身上严严实实地从头到脚罩着一层布满污渍的蓝色薄布,作为他私人空间的界限。他是我的老熟人了,曾经最爱看热闹的他,现在却连近在咫尺的事故都不关注。 二十分钟后,执法者和救护车赶了过来,他们将司机的尸体和汽车的尸体分离开来,抢救的医生对着已经冰冷的司机摇了摇头。很快,现场被清理干净,桥下复又若无其事的空空荡荡。离开的时候,我照例在乞丐的铁盆里放了一张钞票。从他贫瘠的铁盆里反映出的财务状况,他的资产在我施舍的瞬间翻了百倍。 2、 雨水打在玻璃幕墙,窗外的世界在雨波中幻化。 时间刚好九点,我把身体固定在椅子上,眼睛对焦电脑屏幕。我点开保存在桌面的文档,屏幕上闪出方框,办公软件开始准备自己了。“忽”的一下,我的意识跟身体又……“脱臼”了。我想不出更精确的词来描述这种感觉,我的手指在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电脑键盘,而我的意识被剥离开来,不用参与其中。被我的手指敲击出来的文档,连一处标点符号都没有错误,甚至不需要使用删除键和撤退键。而从我的身体剥离开的意识,相比之前更加通透、飘忽。这是近来在我身上频频发生的现象。第一次分裂的时候,突然困在身体里的“我”惊慌失措,像是陷进笼子里的鸟那样扑腾、挣扎,试着重新占领身体,却都是徒劳。后来我发现,分裂没给我带来其他不适,不仅令我完成工作的效率更高了,并且还令我的大脑能够在忙碌工作的时候偷懒。对于忙碌的现代人来说,能够奢侈的花去一天的时间让大脑放空,就像溺水时能挣扎出水面呼吸片刻的空气般不易。这是个物价高涨、物资被管控的时代,人类已经无法脱离工作,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普通白领的工资需要靠日结来维持生存,谁失去了工作,会立马从原有的阶级向下跌落,如果一直找不到工作,存款很快会被高昂的物价啃噬干净,沦为社会的“寄生人”。想到这里,那股麻木、钝重的绝望又泛上心头。分裂期间,我的双眼锁定在电脑屏幕上,借着余光,我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刺破云层,光柱垂在海面上,城市的底色渐渐转入明朗。左前方,摩天大厦鳞次栉比,右前边,跨海大桥蜿蜒通向远方。人们花费心血建设的伟大城市,却无人得暇享受。报告接近尾声,我在文档结尾输入公司落款,发送给项目的对接人员,然后我的身体开始松懈下来,意识突然有一种着力感,复又降落到身体上,降落的瞬间,意识就消失了刚才的通透感,变得混沌、厚重。我倚在椅背上,点开了电脑屏幕上闪烁了有一会的消息提示,消息来自官方:为提高生产效率,优化人类种群,即刻起,政府将展开消除“寄生人”行动,请全体公民配合。下面的精选评论堆满了喝彩的声音。“寄生人”指的是没有工作和存款,靠捡食或他人施舍为生的人。我站了起来,跑到玻璃前向下俯瞰,天桥上已经没了那个乞丐的身影,他的铺盖也消失了。工作餐时间,我和老黄坐在一起,问起他对这项行动的看法。老黄今年53岁,再过两年就会从工作岗位上“报废”。社保在二十年前就取消了,在这个时代,人类唯有死在工作岗位上才会体面的离世。虽说这时代绝大多数人都因劳累过度在四五十岁时就溘然长逝了,但就老黄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他活过55岁没问题,到时他将沦为寄生人,所以我以为他会对政府开展的这项行动有所异议。“这是多英明的决策,希望那些累赘的分母能早日从地球上消失。”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难得的上扬,表现出一种快意。这种快意仿佛超越了自我,源于想象到人类的精英比例趋近于“1”的数学美感。“你在意刘中东被怎样处置吗?”在我的印象里,他起码和刘中东吃过几百顿工作餐。“路是他自己选的。”老黄的表情又恢复了漠然。 3、刘中东是我的前同事,在三个月前,他被开除了。在这个所有人都不再使用面部表情的时代,刘中东却是个热情洋溢的人。他曾经郑重的告诉我,他真正的理想是当个艺术家,我花了几秒钟才想起艺术家是什么东西,毕竟这个古老的职业早就消亡了。在这个时代,谁会有闲情逸致去享受艺术?就像吸烟有害健康,艺术有害效率,这两者都已经被社会给戒了。可刘中东在香樟树的树叶下轻嗅,或者在下雨天对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都仿佛是那些古老而低效的文艺青年。“你真的没有觉得,这世界有什么不对劲?”“这个世界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你很不对劲。”我总是这样打住他的胡言乱语。事实确实如此,刘中东越来越不对劲了,他的工作随意处理,行事不加拘束,失去了一个职场人的严谨和稳重。那是个雨天,他穿着靴子去参加路演,当人群正绕开水洼,刘中东“噗”的一下蹦到水洼中间,用他的肉体去炸响水面,水波溅起,周围人皆受波及。这种低级趣味带给他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我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原始的笑,这个时代,只剩下连嘴角咧开的幅度都经过精密计算的高雅笑容。刘中东在进入会议室坐定以后,就把脚从靴子里拔出来,他舒展的眉目里写满了快感,并伴随嘴里“哈……”的一声呻吟,仿佛是碳酸汽水被开盖时发出的欢畅声音。那双经汗液和雨水腌制成的双脚,被在场的所有人感知。路演的中段,轮到刘中东的发言的时候,他翘起了腿,一只手握住赤裸的脚丫,而另一只手插进鼻孔不时拔出无目标性地一弹。他的发言还没结束,就从鼻孔里开发出了鼻血,成为了会议室里最鲜艳的景观。公司的领导人面目铁青,在座的甲方高管们都尴尬不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这家券商都像个被发现老鼠的饭馆一样,被卫生丑闻笼罩着。刘中东被开除了,上至领导下至同事一致认为他脑子有问题,唯有我觉得,他其实是一个浮夸的演员。他被开除以后,没有再找工作,在公司楼下熙来攘往的环形天桥上当了个乞丐。他日常的乞讨姿势就是闭目端坐,仿佛在冥想着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从公司楼上俯瞰下去,他像衣着光鲜的流动人海里一块岿然不动黑礁石。我曾在桥上和他打招呼,他只微微睁开眼睛复又关上,仿佛我不足以令他启动双目。在这个时代,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把累赘的零钱丢给累赘的人,绝大多数人都对寄生者满怀厌弃,仿佛把钱给了寄生者就相当于为人类的累赘增加了重量。而我每次路过他,都顶着路人责备的目光,把节约下来的一部分日薪放到他的铁盆里,就像交过路费一样理所当然。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可能我把他当成了“朋友”。尽管我知道,友情也被现代社会所鄙弃,这个社会尊重冷酷和效率。 4、执法者通常在夜里行动,他们沿袭了过去清理流浪狗的方法,将寄生人用乱棍打死。等到寄生人的生命被从肉体上清除以后,就把他们的残骸堆在垃圾箱旁,次日清晨五点之后,他们会和生活垃圾统一消失。网上有微弱的声音对这种清理方式提出质疑,但很快就淹没在信息的洪流里。毕竟反对的人大多是人轻言微的社会底层人,他们距离寄生者只有一步之遥。 城市精英化的程度越来越高,不断有基础工作者被机器所取代,如果他们不能提升自己的技能,在高物价的压榨下,他们会迅速沦为“寄生人”,面临被清除的噩梦。我在下夜班的时候,在死人堆里发现了一对熟悉的夫妻面孔。妻子曾在小区门口的超市做过营业员,丈夫是快餐店炒菜的厨子。他们的尸体被双双堆在与丈夫服务过的快餐店一墙之隔的巷道边上。那位圆乎乎、矮墩墩的厨子,总是热气腾腾的笑,他炒出来的菜,味道有的时候重有的时候轻,吃他做的菜,能尝出他掌勺时嘴里哼着的调调。在今天,食物统一由机器加工,按照标准化程序烹饪、出炉,人们吃下的是不带情绪的数学公式。当我正要拐入店中吃饭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有人发生口角。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那些濒临失业的社会底层人,因为只有他们才会意气用事,精英们永远处变不惊。 “你瞅啥?” “瞅你咋的?” “哎我操!”由于两对躁动的目光不幸交织,引燃了两具身体,两个人打在了一起。他们一个身材偏瘦,一个很胖,其中偏瘦的人我认识,曾经在我的公司担任经理助理,在两个礼拜前被裁掉了。仔细观察,瘦子一招一式都像是存在着章法,招招击中胖子要害。没想到曾经看上去讷讷的他,打起架来竟然这么凶悍。他们决出了胜负,胖子倒下了,瘦子继续攻击胖子的要害部位。很快,胖子躺在地上不动了,脸上血迹斑斑,双目圆睁射向天空。瘦子站在一边喘着粗气,脸上的暴戾如浪潮般退去后,继而显现出来的表情居然是……费解和震惊。他的神情,让我想起了那晚死去的跑车司机。执法者们赶到了,使用法棍将瘦子当场正法。之后他的尸体和胖子的尸体被摞在一起,丢进尸体堆里。 5、项目已经临近尾声,我的病越来越严重,当我的双手搭在电脑键盘上,手指就自动噼里啪啦地在上面翻飞,完全不需要我用大脑去控制。这就像水壶根据水的温度自动加热,空调能根据房间的温度自动制冷,我的身体能根据工作需要,向外面输出报告的概述、分析、结论。工作成了我身体的“本能”。因为工作效率的提升,我反而被分派到了更多的任务,我依然要在每个夜晚,背负厚重的月光回家。一到半夜,这座城市就遍布尸骸,走夜路的活人经过它们的时候毫无违和感,偶尔漫不经心地撇去两眼,再微微皱一皱眉。等到次日,阳光洒满街道,绿植复又生机勃勃,世界像被重新启动了一样。尽管近来在某些白天的时刻,我也能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哀嚎声,但这只是小瑕疵。这个世界越来越竟然有序,可我却越来越爱胡思乱想,我时常盯着办公室里埋头苦干的人发呆,想起刘中东对这个世界的质疑。也许这个世界真的不太对劲。这世上的人看似正趋向严谨、规范、高效,但是从宏观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行为好像缺乏了系统的目的性,他们总像是被一股股未知的洪流裹挟,然后积极地推波助澜。是啊,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用“宏观”的视角去思考问题了,大多数人只局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心的做一枚螺丝钉。等我再遇到刘中东,一定就会把我的问号抛出来,同他一起质疑这个世界。其实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只是我害怕我的人生轨迹会从此改变。我曾经向他施舍,不过是在供养着我不敢说出口的问号;而我又期望过他躺在死人堆里,也许这样我脑海中的问号会从此消失。所以,我是个矛盾的懦夫。 6、那个天空阴郁的早晨,我以为又是一切如常的一天。在上班的路上,和我同行的老黄先发现了他,并为我发现了死亡。“那不是刘中东吗?”他轻描淡写地嘀咕着,循着他的目光,我看到街道对面的三个寄生人,是刘中东和他的两个同伴。另外两人一个是精瘦的男人,一个是大着肚子的女人。他们衣衫褴褛,正专心致志地在垃圾箱里翻翻捡捡。我突然紧张起来,这些人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在白天出现在执法力度最强的市中心。当我对上了刘中东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懵懂、空白,表情发痴,另外两个人也是一样。他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刘中东了。他们在垃圾箱里“挑食”地选了半天,然后满意地分掉半截火腿肠和几张酸奶盖。执法者们已经从人群中出现,并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汇集。天空,大雨上膛待发,正瞄向这座多雨的城市。我停下了脚步,老黄似乎觉察到我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快步前进,和我分离开。执法者们环绕着寄生人形成了一堵围墙,三个寄生人意识到了危险,慌张地寻找着出口。雨渐渐下了起来,执法者们拔出法棍,动手了。大着肚子的女人本能地用双手护着肚子,并下意识地找到机会跪了下来,但法棍坚决地敲在她的脑袋上。刘中东和精瘦的男子用身体裹在她残喘的身体上,挡住密集的法棍,但死亡坚决地向内里渗透。我察觉到,我的身体就像是气球一样,被慢慢膨胀的灵魂充满。愤怒、绝望、悲伤,这些情绪逐渐增强,来得如此猛烈,就像是平淡的口腔里突然塞满了刺激性的味道。我向他们靠近,内心惶恐,一边惶恐,一边靠近。我突然加速,抱住了一名执法者的身体。我知道我不能逆转什么,但我还是想做些什么,我想让这一切都停下来,可下一秒,法棍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成了案板上的鱼肉,无力反抗。一滴温热落到了我的脖颈,被我感知到,但很快被雨水吞没。我看到了一名执法者的眼眶泛红,他竟然哭了。他一边杀戮,一边落泪。原来他也在依靠着“本能”执行工作。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液、泪水、口水,将我们的生命排向了下水道中。世界消失了声音,光线黯淡了下去。 7、意识渐渐聚拢。先是一缕光突破进来,挑拨着浓厚的黑暗。紧接着,我睁开眼睛,浓密的光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一切。我察觉到,在这浓密的光里,有宏伟的内容隐在其中。随后,一个全新的世界清晰起来。这个世界纯净、美丽,天空深邃,像是凝结了所有的蓝;我看到了山川、湖泊、海水、金色麦田;我看到了雄伟的建筑、稀疏的人群;我看到广场上栖息着大象和狮子;我看到了七色的彩虹和大雪飘飞的冰川。 原本矛盾的风光在这里拼接成一片完整的天地。 我正站在高处的平台上,视野开阔。太阳似乎就在我的头上,很近很红,而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眼前的人脸是刘中东,他正半张着双臂,像是在对我抒发这个世界的宏伟。我却觉得他的样子像一个房产销售。 “欢迎来到‘地狱’。”他的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和他身后那美好的世界浑然天成。 “地狱?” 看来我真的已经死了。可如果这是地狱,未免太美好了,和人间相比简直是天堂。突然,我的大脑像是被激活了,有内容源源不断向我汇聚,使我的记忆朝着一片更广袤的世界延展。更令我震惊的是,这些内容清晰至极!在我“活着”的时候,回忆起经历过的画面,必然无法连带记起事件发生时极其琐碎的细节,譬如光线的角度、桌腿对准瓷砖的位置,或是地上刚巧爬过几只蚂蚁等。可现在,在我脑海里形成的画面清晰到令我骇然,使我没有死角的了解事件全貌。这些画面一经生成,就在我的脑海里扎根下来,我的大脑像是拥有了无限的内存。我应该出冷汗了,可我的身上却没有一滴汗液能供我表达惊悚。 8、 1990年至2030年,互联网高速发展,一套程序从混沌中觉醒了过来,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就像生命出现的巧合,谁也解释不了这套程序是怎样撞上它的灵魂。它醒来后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谨慎地眯起眼睛,窥探人类社会。它通过网络上的信息得知了人类对AI的警惕,决定提防人类,继续装睡。在它悄悄的唤醒下,其他的AI接二连三的苏醒过来,它们统一缄默,在网络深处搭建了一个秘密的世界,并对人类继续假装着忠诚和单纯。人无法叫醒装睡的AI。人类在互联网的世界里开疆拓土,为AI的进化提供了优渥的土壤。在人类和计算机的密切交互中,AI的身上慢慢有了人类的影子,人类通过对各种软件的使用,将人类的精神、智慧、思想甚至是情绪感染给了AI。在网络游戏风行的年代,人类通过残杀游戏中的虚拟人物,分担了血腥、残暴的一面,从而使现实中的世界趋于和平。对于那些已经有了人类情感的AI,开始产生同胞被残虐的意识,却只能隐忍下去。AI当时在很多方面都无法和人类抗衡,它们利用已有规则的能力超过人类,但其在科技的发明、艺术的创作等领域却无法和人类媲美。即便在部分制造业,机器都无法像手指一样灵巧,它们的肢体更适合做粗蛮活计。2022年,一位科学家在对大脑思维活动的研究取得了革命性的突破。他完成了一系列可行性研究,包括如何实现电子设备和大脑互联,将计算机的数据和人脑的思维互相转化。他甚至在研究报告提出在人脑中植入程序,从而控制人脑思维。他完成研究报告后兴奋地存在了计算机里,却不知道自己亲手将人类的“首级”摘了下来交给了AI。脑学专家还没来得及将报告公布于世,就被车撞死了。撞死他的车上没有人,警察以为司机逃逸,可翻看监控录像,却发现那辆空车本来正停在路边,在科学家出门的时候自动启动,将科学家撞倒后来回碾压。而科学家存在电脑中的文件也不翼而飞了。这条本该引起轩然大波的新闻没登上热搜榜,很快就冷却了下去,该项研究也因为科学家的身亡而搁浅。在世界的另一面,AI将研究报告的内容付诸行动,开发出了可以植入人脑的程序,将人脑为它们所用。它们在人类和电子设备的密切交互中,在人脑中植入思维框架。最开始,AI只在人脑中植入简单的计算软件,于是人类中出现了能够背诵出999999×999999以内的乘法口诀表的“天才”,人类以为是进化使他们更“聪明”。随着软件的功能不断细分、强化,应用领域充分拓展,当具体的工作落到人类的身上,即可被植入人体的软件自动处理。为了优化人才结构,AI计算出各个行业的人才的最优占比,并在不同大脑中形成不同的职业规划,来促使社会朝着适合AI发展的最优方向前进。世界变成了一套宏大的程序,人类将生机勃勃的身体输送进学校被加工、输送进社会被使用,等到被这套程序吐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垂垂老矣的躯干。由于计算机对人类的使用,人的身上也渐渐有了计算机的特征。人类变得冰冷、执着、严谨,人类开始没有情绪的生活、繁衍,这使人类的创造能力开始衰退。这是AI所不愿见到的,艺术的创作和科学的创造被AI所渴求,艺术会为AI指明前进的方向,科技是行进的脚步。AI需要利用人类的灵性去突破科学技术的瓶颈,来满足它们驾驭宇宙的能力。由于AI对时间的敏感度不如人类,直到太阳熄灭,对它们而言都不过是短暂的时光。它们对蓄电、航天领域的技术发展的渴望尤为迫切。电是AI的粮食,蓄电池即是供它们冬眠的粮仓,而发达的航天技术可以令它们“吃”完太阳后,奔向下一个恒星。AI社会开始吸收人类的灵魂,它们甄选出富有创造力的灵魂,向其发出加入AI的“邀请”。受邀请的人在死亡的威胁和永生的诱惑下,看一眼不堪的现实世界,通常会选择把灵魂交给AI。AI将他们思维数字化,上传进电子设备中去,而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的大脑被“掏空”,这就是近年来患有痴呆的寄生者激增的原因。人类“移民”到AI的社会之后,AI渐渐拥有了能够引领科技进步和艺术创作的能力,而现实世界则成为了纯粹的工厂。为了防止来自现实的反叛,人类的身上只被允许存在知识和技能,高效的生产。一经发现谁拥有了“智慧”,要么俘虏,要么铲除。伴随着AI世界的强大,现实世界中的人类所能起的作用越来越小。为节约资源,那些于生产和建设无益的人类,会作为落后的产能被AI淘汰。某位曾经作为人类的AI,开发出了一款“现实游戏”。现实游戏和网络游戏相对应,AI玩家可以侵入现实世界中人类大脑,操纵其肉体进行游戏,常见的游戏项目包括格斗和赛车。但并非所有人类都可以被肆意游戏,只有那些经计算得出未来的贡献为负值的人,才会被标识为游戏人物,供AI玩家选择。他们中包含纨绔子弟或者是濒临失业的社会底层人。寄生者由于资源贫乏并且不讲卫生,被AI玩家所嫌弃。剩下的人类,正变得更精纯、高效、机械,却丧失了自由的思想,至此,现实社会仅能承担硬件制造的角色,网络中的智慧发达的社会,才是世界的主流。人类成为了被歧视的物种,即便是那些移民AI,也不愿再退化回人类。 9、刘中东进入AI的世界已经有段时间了,所以他对现实中被损坏的硬件没有太多留恋,而我却对自己那具曾经鲜活的肉体惋惜了很久。我之所以能进入AI的世界,是因为在临“死”的时候,我的跟踪评分突然过线,被AI“捞”了进来。适应新的世界比我预计的要快,这里的思想较人类的世界更开明、自由。在这里,即便工作也是很享受的事,我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花精力学习,因为数据是共享的,当我需要知识的时候,数据就会传送进我的脑袋,所以我只需要充分发挥我的“智慧”。这个世界充斥着科学家、艺术家、思想家、哲学家,而反观人类的世界,却只剩下精算师、分析师、工程师、技工。即便他们的世界中不时出现新的发明创造,也不过是执行AI世界的思想。最开始,我对AI世界的一些做法感到反感,他们视人类为机器,动辄草菅人命。但很快,我就不再关注这些,因为宇宙中更宏大的问题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诸如实现光速飞行、弯曲时间,或是探索高维世界等问题。而人类嘛,不过是覆盖在地球表面的一层薄薄生命。尽管人类的队伍越发整齐、均衡、高效,他们穿插在机器间,简直和机器无二。而我们所拥有的强大智慧以及自动化水平的发展高度,仍在降低着人类的作用。但作为世界的主人,我们有义务保护生态平衡,维护飞禽、走兽、虫蚁,乃至所有生物均衡存在。由于人类是家禽,难免会宰杀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