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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中国]-【小说】玫瑰之声 ——永生时代的爱情与人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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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通过网络呼叫小白。小白叮叮咚咚地爬着楼梯,来到了她的房间。

“好哇小白!是我,我是阿妹,我是一朵玫瑰。”

“你怎么成为一株玫瑰啦?我的主人,你真是阿妹吗?”

“我是阿妹,你不相信我,可以考考我呀!”

“嗯……我是在哪里出生的?”

“在幸福万家宠物医院!你出生时只有220克,你以前是一只哈皮狗,可是你讨厌自己褶皱的皮肤,当你有机会成为机器狗,为自己选择身体时,你希望变成一只萨摩耶,拥有高贵纯白的皮毛……”

“答对了!不愧是我的主人,我说呢,你去什么地方了……原来是变成了玫瑰。”

“小白,我现在想喝水,你能帮帮我吗?就像给花浇水一样,为我浇水。”

小白按照阿妹的吩咐,口、手、脚并用,终于将饮水机里的水用杯子取出来,倒进了她的花盆里。当水从花盆里顺着根茎里的毛细管遍布全身时,阿妹觉得从没有过的开心和舒畅。

阿妹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过了最热烈的时候,照例说,再过一个多小时,阿宝就要下班回家了,不知道阿宝是否会回来,还是会去他新女友的家,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见到他。

“小白,将我从花盆里拔出来,将我带到山上可以吗?”

“离开泥土,那你会死吗?”

“你将我再种到山上就好了,记得帮我挑一个肥沃的,靠近水源的地方。”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靠着附近海边的山坡上,有一个小水库,旁边有很多花草树木,那里,也有很多会说话的花草树木,也有很多和你一样会说话的玫瑰。”

“你说的是净土花园吗?”

“对,就是那,我很久没去啦,我还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些花儿开始说话,哎哟,把我吓死了!他们还说什么想和我交换身体!我赶紧跑出来了。”

“因为那里的花草树木和我一样,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植物,里面植入了记忆芯片,他们以前也拥有人的身体,只是可能买不起太贵的新身体,所以才委身于植物中。”

“噢,真可怜。那你也是一株可怜的玫瑰。”

“过一段时间后,我就有钱去买新的身体了——也许会成为飞的花仙子噢,但是现在请带我去净土花园吧,我想安静安静。”

还好小白是一只机器狗,一般的小狗是不会很轻松就把一株带刺的玫瑰从花盆里拔起来的,一般的小狗恐怕早已浑身是伤、痛得乱跳乱叫。但小白很是安静淡定。阿妹呢,她掉了三片叶子,被小白的牙齿咬破了一些皮,伤口处有点凉飕飕的感觉,还有些刺痛。但这相对于失恋和死亡,远远算不了什么。

小白衔着玫瑰朝着附近海边山坡上的净土花园一路奔跑着。阿妹觉得浑身发抖,还有晕眩,就像要死去了一样,她没想到作为一棵植物,也有着类似于人的感受……于是催促小白跑快点儿。

他们终于见到半山腰上“净土花园”的牌匾了。花园没有栏杆与围墙,是开放式的。小白准备把玫瑰种在一丛芦苇边,正要刨坑,却听见一声大吼:“嘿,你们是谁?新来的吗?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吗?还不一边去!”

小白吓了一跳,只好移到挨着的竹林边。刚放下玫瑰,想要刨坑,就听见巨大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这里不欢迎你们,我们都是高雅的竹子,才不要一株妖艳的玫瑰跟我们抢风头!”

看来,这里的花草树木果然是人“变”的,变成了植物,还那么嚣张。

玫瑰张望着四周,这个花园里有牡丹、兰花、水仙花、郁金香、滴水观音、紫藤花、荷花、常春藤、橘树、松树、银杏等多种植物,也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树木,还有一些蜜蜂、蝴蝶、松鼠、小鸟等,不知道这些动物是否也是人“变”的?

小白衔着带刺的玫瑰,不知道停留在哪里。这里会说话的植物都不太欢迎玫瑰,就像某些群居的人类不欢迎与自己不同种族的人或者远道而来的陌生人。

“玫瑰,玫瑰……”

有人在叫我吗?是一个中年男子充满磁性的声音。阿妹的六只眼睛四处转动。只看见一丛蓝玫瑰在微风中摇晃着叶子。她终于看见自己的同类了!

“来我身边吧,欢迎你,红玫瑰。”那丛蓝玫瑰摇晃着含苞的枝头,似在向她招手示意。

“我身边有一小块空地,泥土很湿润,如不嫌弃,就种在我身边吧。”蓝玫瑰让开一条小道,让小白通过,到达那边小空地。

“这里以前是我妻子的地方,她以前也是一株玫瑰花,她第一次死亡之后,也变成了一株玫瑰陪伴我,不过她后来,换了一只鸽子的身体,飞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蓝玫瑰发出簌簌的声音,如同回忆中哭泣的声音。

“谢谢你,大叔,大叔成为玫瑰多长时间了?”躺在地上的阿妹望着如同梦幻中开出花来的蓝玫瑰。此时小白正在四肢并用,给她刨坑。

“很久很久了,有二十六年了吧。”

“二十六年?天呀!你一直待在这里?”

“当然不是,这期间,我曾离开这里很多年,旅行了很多年,我也曾变成了其他很多物种,体验了很多奇妙的生命……”

“哇……那大叔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大叔,那……等我种在你身边后,我要好好听听你的故事,可以吗?你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当然可以,你真可爱,红玫瑰。就像我的妻子一样。”

“噢,我叫阿妹,”阿妹又用一片叶子指着小白,“这是我家的小白,它可是会说人话的机器狗噢。它的前世是一只真正的狗。”

“你好,小白!”蓝玫瑰跟小白打着招呼,可是专心刨坑的小白只是头也不回地说了声“你好”。

小白好不容易把阿妹种在肥沃的泥土中后,已经傍晚时分,太阳离下山只有一个拳头那么高了。

“风吹得我有点冷了。”阿妹不觉讲道,“还好泥土是温热的。”

这时,一丛枝叶将阿妹包围了起来,阿妹顿时觉得浑身暖和了起来:“谢谢你,大叔。”

“等你以后长成了一丛茂盛的玫瑰林,你就会自己保护自己,足够抵抗风寒了。”

“也许不久之后,我就要变成花仙子,远走高飞啦。”阿妹讲道,“我正在和我的丈夫离婚,这几天我不想见到他,所以躲了出来。就是他,给我买了一株玫瑰的身体,不能移动的身体,还说这是我之前自己许下的愿望……”

阿妹又开始生气了。

“噢,你的肉身刚死没多久么?”

“是的,意外死亡。”

“那你也不该怪你的丈夫。他也许不知道你要什么呢?”

“可是他转眼就有了新的女友了!”

“噢,真是……”

“我不想再提我的故事了,反正我已经提交离婚申请了。”阿妹用枝叶抚摸着蓝玫瑰杂乱的枝叶,“大叔,说说你的故事吧。”

“为什么想要听我的故事?”微风中的蓝玫瑰,叶子窸窸窣窣,仿佛抖落了一地的记忆。

“我现在……怎么说呢,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对未来充满了不安与慌张。可是,同样作为玫瑰,我看到你,却觉得从没有过地安宁、平静。都说一个人的阅历会造就一个人的性格,所以我想,或许你的故事,也会让我变得平静呢。也许你的故事,会让我看到未来,会让我暂时忘掉心中的忧愁。”

“虽然我的心中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安宁,但如果我的故事能为你带来收获,那也是我的快乐。”大叔望着远方的海,他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荡。

“谢谢你,大叔。”

“噢……从哪里说起呢……也许,要是我的故事让你觉得悲伤怎么办?”

“没关系,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我都会一直安静、耐心地听着。”阿妹用枝叶轻轻安抚着身边的小白,“小白也要安静噢!”

“汪!汪!汪!”小白趴在阿妹身边,眼睛里映照着远处的星空与大海。

“其实,从前,我也是一株红玫瑰。”大叔用爱怜地望着阿妹,又望向她身后无尽的大海,“再从前,我是一个富翁,是一个珠宝商人,一个古董商人,在世界各地收集与交易历史文物、奇珍异宝,我生前赚了很多钱,最后却被人谋财害命,不仅卷走了我随身携带的钱财与文物,更杀害了我。我恨透了那个杀害我的人,可是最后也没有找到那个人是谁。如果不是遭此劫难,否则我的身体会一直永生下去,而人生就是充满了各种意外和无常。我的记忆芯片从身体里取出来,插进了电脑里,我的家人告诉我,我可以选择一个新的身体。可是要选一个什么样的身体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有钱,我就一个身体一个身体地尝试,直到选择一个满意的身体为止。而且,我要那种相对纯粹的身体,不要会说话的植物,会说人话的动物,以及可以联网的机器人,那样就可以像生死轮回一样,体验各种生命了。各种生命!对,这才能让我的肉身死得有所价值,要是一个永生的人永远只体会人的人生,那简直太遗憾了!先体验什么样的生命呢?人们常说草木无情,就先从植物开始体验吧,也许无情之物,可以让我暂时忘却烦恼……”

大叔漫长的轮回之旅就此展开。大叔的第一次变身,是花园里一朵最美丽的红色玫瑰花,他的记忆芯片被植入到一株经过特殊改造的玫瑰中。他是一株不会说话的玫瑰,盛开在清晨,花苞顶着晶莹的露珠、饱含着娇羞,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位就要出嫁的新娘,蝴蝶为他起舞,蜜蜂为他歌唱,连太阳都对他目不转睛。

一群路人围着他,赞叹着,多么美丽的红玫瑰啊,就算白雪公主的嘴唇也没有他娇艳芬芳。

一个小姑娘扯掉他的一片花瓣放在唇上亲吻着;又一个大男孩摘了一片说要放在书里做标本,还有一个阿姨摘了4片,说要回家放在茶杯里泡茶喝。露出新花瓣的玫瑰显得愈加娇嫩鲜艳,一个小男孩用剪刀剪下他的花枝,想把玫瑰送给医院里刚做完手术的妈妈。

在医院里,小男孩把玫瑰花送到妈妈的鼻前,妈妈轻嗅着玫瑰迷人的清香,仿佛闻到了幸福的味道,眼里闪现着星星一样的泪光。

玫瑰花在病床边的花瓶里待了三天三夜,在男孩妈妈出院时,已经枯萎的玫瑰花被扔进了垃圾桶。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幸福的。他喜欢被簇拥,喜欢被宠爱,也喜爱给别人带去温暖。

他被一直监视他行踪的家人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虽然觉得死得有所价值,但他不想再成为被人摆布的植物,所以家人按照他的心愿,把他变成了动物——一只宠物店里刚刚出生的金毛犬。幸运的他很快就被另一家富人购买了。从此,他每天都可以在沙发上享受免费的甜点和精彩的电视节目,还有花园里的花香,女主人的亲吻,家里的姐姐和弟弟总是抢着拥抱他。

有时候,姐姐和弟弟也会为了他应该陪谁睡觉而打架。大概正因为如此,家里又买了2只小狗:一条茶杯犬,一条泰迪。它们都出生没几个月,比他可爱多了。从此,一家人的眼睛和爱心都从他身上转移到茶杯犬和泰迪身上去了。再没有人说他可爱、呆萌了,除了吃饭的时候家人会知道他的存在,其他时候都不理他。他开始变得忧郁,开始衰老,开始掉毛,连家里做清洁的保姆都开始嫌弃他了。

大叔从这个家里逃了出去,再没有出现过。他恨透了那些喜新厌旧的家伙。一点都不像曾经的他,作为一个文物商人,总是能发现那些古老东西中的闪闪发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