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小说】迷城（上）

2040年，冬，这是一座叫w的大城市。

原本，这是一座小城，植被茂盛，道路宽敞。风景优美，有多条河流穿城而过，是宜居的城市。最大的优势是房价便宜，物价便宜，一个烫的流油肉火烧2块钱，一卷撒满芝麻的朝天锅还带着一大碗汤才10块钱，所以任何人在这样的城市都可以过得逍遥自在。现在，这个大城市有5000万的人口，地上有纵横交错的立交桥，地下有呼啸而过的地铁，地铁站里拥挤的人群沙丁鱼罐头一样，而且面无表情，呆若木鸡。大量人口涌入城市，造成潍坊的城镇化率达到了70%。这么高的城镇化率在世界上都是没有的。农村和裸露的土地，健康的土壤已经成了最珍贵的资源，一切只不过遵循“物以稀为贵”的天则。

2040年，文丽已经30岁，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收入稳定而悠闲。丈夫石岩在一家医院上班。朝九晚五，周末他们有时去附近山里去过佛系生活。亲戚在山里开了宾馆，周末夫妻两个就去山里饮饮山泉水，吸吸负氧离子空气，摘摘山里的野果。文丽对山川有着深沉的热爱，在大自然面前，她可以彻底臣服。她一直都对朋友们说，人是永远离不开土地的。没什么比土地的宽容和慷慨更伟大。而石岩更喜欢大海，波涛汹涌是世间最美的乐章。每当石岩开始抒发：啊，大海，我的故乡......的时候，文丽就煞风景地说，求求你了，我晕船。文丽常常自嘲说自己是一株植物，不适宜颠簸流离，植物要归土地和山林的。

凡事都是有预兆的。人得能巧妙地察觉上天给予的预兆。文丽感受到了。虽然这些年来，冬季发生雾霾天气已经不足为奇，习以为常了。但是最近还是很反常。首先，石岩所在的医院人满为患，出现了很多不明原因的发热和昏厥。医院出动了最好的专家会诊，只是含糊其辞地判断可能于近期的雾霾天气有关，但是查不出具体原因。石岩回到家也只是叮嘱要带口罩出门。还有有一个征兆就是，她公安局工作的朋友王勇告诉他，最近这个城市的犯罪率非常高，创历年来的新高。抓到的犯罪分子大多言语迟缓、眼神木讷，讲不清楚犯罪经过，拘留所已经没有多余得地方关这些人了。

这几天浓雾越来越重，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上班路上到处是交通事故，整个城市的交通陷入了瘫痪。很多同事都请了病假，上班的人越来越少。文丽这几天也是忧心忡忡，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她的预感非常灵验，很多都成了现实。她讨厌她的特异功能，同时也感谢这个特异功能，虽然有时候预感到不好的事情让她难过，可是也挽救家里人的生命。比如前年她正在上班忽然感到身体不舒适，她脑海里出现了她奶奶病逝的画面，第二天她爸爸给她打电话说她一向身体硬朗的奶奶忽然离世。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她都提前感知了。

这一次，她预感到了不好，但是具体会怎样，她预感不到。只能凭借直觉做事。这几天她跟石岩下了班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超市采购：蔬菜、面包、肉类、油、牛奶。让石岩不解的是，文丽购买了大量的速食，比如压缩饼干、方便面、咸菜，就连矿泉水她也是整箱整箱往购物车里放。幸好石岩一向由着文丽来，也不好反驳，只是告诉她有些垃圾食品对她没好处。最不能忍受的是，文丽居然买了大量的密封条，封窗户的那种，还买了蜡烛、电池。不几天家里面被这些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家里的机器人清洁工大头忙着把这些乱糟糟的东西一一分类归置。

有一天早上文丽还睡觉，石岩叫醒了她。石岩郑重其事地跟她说：文丽，我不跟开玩笑，电视上、网络上都播出了，政府发出红色预警，警示全体市民待在自己家里，管好门窗，不得外出。文丽一下子惊醒了，问为啥啊？不就是下点雾么?不就是PM2.5么？暂时死不了人

的。石岩说，今天夜间和早上有上百人在浓雾中消失了。

消失了？文丽惊了，拉开窗帘，室外仍然是白茫茫一片，浓雾似乎越来越重了。文丽强装镇定，打开电视，然而信号并不是很好，电视屏幕断断续续。打开手机，微信里有一条群发消息，单位里发的，说是因为天气原因暂停上班，为了自身安全，请大家务必待在自己家里，关好门窗。上班时间另行通知。看来，文丽的预感应验了。

第一时间文丽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都在一个叫做东北乡的新型小镇上。但是很失望，电话里发出嗤嗤拉拉的声音，根本听不见爸爸妈妈的回应，在看手机已经近似没有信号。

忽然间，整个世界静寂了。

当文丽还上小学的时候，觉得在雾中行走如在仙境，最喜欢雾气盖在脸上的感觉。没想到，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文丽自己知道最近这些年经济发展的太快了，空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食品污染已经到了最严重的的时期。有机蔬菜到了昂贵的地步，靠文丽的工资一个月是吃不了几顿的。

文丽开始惊慌了。一看这个形势，石岩看着打电话打不通而慌乱的文丽说：镇定。看这个趋势，一会就会没水没电没天然气的，赶紧找出水桶，储存水源，尽量多的储存。文丽和石岩赶紧忙活起来，忙碌让人忘掉慌乱和焦虑。文丽则找出了尘封已久的电热毯，电热毯这个玩意，20年前就绝迹了，一是因为有辐射，二是以为太危险，引发了很多火灾，早就不用了。文丽之所以能找到这个东西是因为石岩好收藏东西，很多东西都舍不得扔，所以就储存着，可能与小时候他家里很穷有关系。文丽知道，一会可能就停止供暖了。

这个大冷天，她家在第32层的高楼里，室外零下10度，就算有高端的保温层室内也暖和不了，去超市里买的食品，家里的做饭的原材料还很多，能扛一阵儿，别到了最后被冻死。所以翻出电热毯趁着有电赶紧铺在床上，盖上被子，开到最大档，插上电源，先暖和着被窝，储存热量。文丽还找出了妈妈为她织的毛线手套，之前因为太土，文丽把它扔一边了。

文丽看着石岩忙碌的身影，忽然笑了，他们两个平时不太搭理对方，真要到了节骨眼上，又配合得无比默契。真怪不得有人认为，婚姻就是要给对方找个队友，团结协作，对抗生活的不易和艰辛。机器人清洁工已经停止了工作。

形势太严峻了。文丽打开电视，显影已经断断续续。大概能看明白中央新闻在插播一条紧急信息，说潍坊城市上空史上最严重的的雾霾笼罩，可怕的是雾霾里有大量新的不明物，至今无法测出成分，专家在这些雾霾里居然测到了部分的辐射波，据说对身体会产生严重后果，专家建议待在室内，不可将自己暴露在雾霾中。全国多个城市出现了此种现象，潍坊是最严重的的一个城市，国家已经处于高度警备中......紧接着，电视屏黑了，停电了。赶紧看手机，手机信号已经为零。

文丽后脑勺发凉，顿时靠着她丰富的想象力，想到了外星人，想到了ufo,想到了核泄漏，你知道这些年来，大力发展核能发电，很多城市都建立了核电站，潍坊也不例外。美国、日本一些国家已经跟外星人连接上了，中国也正在努力尝试跟外星人对话。但是情况已经至此，唯有等待救援，别无他法。

石岩这时候已经忙得满头大汗，时间就是生命，有水才能维系生命。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储存了8大桶水，水盆里，澡盆里，锅里，甚至碗里都有注满了水。而此时已经停水了。他

们两个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天色越来越暗，看时钟，明明是中午12点的时间。房间里黑洞洞的，文丽感到室内温度在一点点下降，鸡皮疙瘩紧急集合，她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石岩，石岩说，我也感觉到室温在下降了。看了一下燃气灶，好吧，气已经停了。

趁着有还有储存的热水，他们一个人泡了一桶方便面，算是对付完午餐了。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在黑暗中，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和亮晶晶的眼睛。因为寂静，外边的声音就愈发能听得清晰，尽管这是一座高端公寓。文丽能听得见楼上邻居家2岁孩子的哭闹声，能听得见楼下邻居的吵架声。

2040年，文丽家住在全城最高的公寓里。这个公寓有66层高，外形是圆柱形的，一层只有一家住户，而他们的私家车就停在他们每一层楼的车库里，车库运行有自己的一套系统，所以能做到一出门就能坐上车，真正实现了车也能上楼的神话，你知道在30年前是不可想象的，谁也猜不到在30层的自己家里就停放着自己的车。圆柱形的建筑材料是一种防辐射、透光量好的新型材料。所以电视里说外边雾霾里有辐射，文丽这一点是不怕的，只要不出去在自己家里就没事。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不时有树杈、垃圾袋子甚至是小鸟撞击着文丽家的窗户。北风近似哀嚎地冲击着窗户，试图想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之前去超市买的密封条终于起作用了，所有可能的缝隙，他们两个都贴上了密封条，也就是说，他们被困到了完全密封的空间里了。还好，高端公寓有他自己的空气过滤系统，不然真的要憋死了，但是不知道这个过滤系统还能撑多久，毕竟已经停电了，大楼的备用电也不多了。备用电只能用在新风系统的运转上，其他的管不了了。这是有风暴潮啊，这是。文丽这个文科生的脑子里想到了寒号鸟，她此刻躲在石岩身边觉得自己就是一直寒号鸟，觉得外边呼啸的寒风随时会把这66层的大厦拦腰折断。她说，我真想成为原始人。石岩被她莫名其秒的话逗笑了，说，你越活越倒退。她说，这样，我可以躲在地穴里，山洞里，不必在离地面这么高的地方，心里没有着落。石岩说：你是《疯狂的原始人》看多了吧，你要是住在一楼的话，在这样楼盘密集的地方你是享受不了阳光的。太阳永远不可能照到你家门口。好吧，文丽想想也是，阳光，什么时候成了最珍贵的资源了，她们工作的大楼上也是每天见不到太阳的。因为楼太大了，人太多了。想到这些文丽就烦得慌。

她的抗压能力一向太弱，在这个对外面一无所知的的空间里，焦虑、恐惧、不知所措一直缠绕着她，让她头疼。还好石岩不似她这般多愁善感，提议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联系一下我们的邻居们。他的这句话提醒了文丽，是啊，邻居们怎么样了啊。

正在这个时候，文丽听到了敲门声。文丽从猫眼里看，看不清楚，一是因为大雾让整个楼道很昏暗，二是此人带着防毒面具，专业的防毒面具，让文丽误以为外星人来敲门。“文丽，开门。”门外的人喊。文丽一听，是王勇，赶紧开门让出一道缝隙，让王勇挤进来。王勇摘下防毒面具，气喘吁吁地说，我从23楼跑上来的。

王勇是文丽和石岩的好朋友，跟他们住一个公寓，只不过不在一个楼层。王勇两口子都在公安局工作，平时工作很忙，最近犯罪率突然激增，导致他们两口子更是没白天没黑夜地加班。

据王勇说，外面已经乱了套，在雾霾中时不时出现一些目光呆滞的犯罪分子，拦车，抢劫，无恶不作。现在最安全的是待在自己家里，锁好门，静待雾霾散去，而政府现在已经采取措施了。具体什么措施王勇没说，只是说是最高机密，不能说。

王勇跑上来一是给我们送防毒面具的，另外还想过来要点食物，因为他们两口子平时忙，根本没有任何食物和水的储存，已经饿了快一天了。一看文丽家这个架势，大桶小碗里全都

储存了水，食物堆满了厨房，他就惊呆了，说：“行啊，姐们，你动静搞大了昂，这次雾霾事件是你策划的吧。自己搞得储备这么多，不打无准备之仗啊。”文丽说，别开玩笑了。石岩从厨房里拿出了方便面，速食饼干，矿泉水还有一大堆零食，递给了王勇。王勇说：“仗义啊，磊哥。”

说完要走，石岩拉住了他，说：“你先把食物送回去，你们两口子先吃点，吃完你回来，咱们两个戴着防毒面具，到这个公寓里咱们的邻居家看看吧，这个形势肯定少不了需要帮忙的。”王勇听他这么说，就开始嬉皮笑脸了：“还是人民的医生觉悟高昂，行，我去去就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雾没散开反而更浓了，漆黑一片，风暴更大了。这种气氛比看恐怖片还恐怖，文丽的鸡皮疙瘩就没消下来。石岩和王勇戴着防毒面具，拿着食物、药品，开着手电筒去楼道里了，他们挨层敲门，询问情况。文丽一个人在家，点上了之前买的蜡烛，这个蜡烛不好买，现在只有过生日吃生日蛋糕的时候才点上蜡烛，其他时候用不大着。文丽是蹿了好几个超市才在角落里发现的，现在终于起大作用了。电热毯的余温还在，文丽裹在松软的蚕丝被子里，觉得没有安全感，又拖出了她妈给她缝制的棉花被子，文丽因为这个还嘲笑过她妈，说：“现如今谁还用那么沉的棉花被子，太老土了。我们有蚕丝被、羽绒被、超级石墨烯被子。”她妈那时说：“甭管什么被子，还是这种传统的棉花被子抗冻、压风、舒服。”现在这个被子终于起了作用。厚厚的棉花被子裹在身上，文丽什么也不怕了，开始瞅着暗暗的烛光发呆，她想妈妈了。她也在想关于传统和现代的矛盾，她在想传统的东西怎么在这样高科技的世界里生存。她越想越困惑。

过了很久，王勇和石岩回来了。文丽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述。这个公寓66户邻居在家的只有30户，统计起来也就不到100人，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他们这次带的东西都分给急需补给的邻居了，但是好的家庭最多只能撑3天到4天，还有的邻居一点补给都没有。文丽理解他们，现在工作压力都很大，很少人自己在家做饭，都是在外边吃的，家里没有食物储备也正常。最大的问题是这幢楼里有3户家里有1岁左右的小孩子，而且都出现了发烧、咳嗽的症状，情况比较危急。

文丽建议这三户人家集中到文丽家，便于时刻观察孩子的情况，也方便石岩进行治疗。三户人家基本已经同意，但是因为药品充足，决定暂时先留在各自的家里，等药品用完才准备搬到文丽家。

石英钟表针早就不能正常行走了，或者快或者慢，一会快，一会慢，外边漆黑一片，时间早就错乱了，还好有石岩的机械表，这样才知道时间过了2天了。外边的风似乎小了一些，似乎有雪花飘在窗户上。机器人清洁工大头已经停止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