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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中国]-【小说】建兴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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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祥,不祥啊。”
张璞揉了揉惺红的双眼,出神的盯着远方的星空。黄土台原上秋风阵阵,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反而涌上来一阵莫名的心慌。巡夜的士兵一列列走过,发出橐橐的脚步声,更使他焦躁不安。最终他低下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返身走回营帐,末了看到营寨中间那顶大帐依旧亮着灯火,不由叹了口气。“丞相......”
“师傅,怎么了?”陈英之放下毛笔,急切的问道。按理来说,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应当称自己为府丞或府君,但多年亦上级亦师友的关系,使他更习惯叫张璞为师傅。张璞眉头紧锁:“有赤星现东北,发于斗,过牛,直向西南。”陈英之一听,便紧张起来,斗宿,牛宿皆属北方星宿,其中斗宿,古人称为“天庙”,属天子之星,掌握着天机与生死大权,不可冒犯。这里出现异象,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更坏的是......
“这,师傅,是荧惑?”荧惑,史书中的凶星,出现就意味着战争、疾病与死亡之灾。张璞转动着浑天仪,手在青铜铸成的经纬圈上来回摩挲,这是他多年思考难题时养成的习惯。“荧惑,出地后自西向东行,经十六舍停止,向西逆行二舍,重又东行。不,这不是荧惑,虽然很像。”张璞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检索,随即摇头,“此星,我从未见过,无论是书中记载还是观测。”“那,是彗星?”“有可能,但还需观察。”张璞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那颗泛着莹莹红光的星星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感。“师傅,已过中夜了,下半夜到晨见的测定我来就行了,您歇息吧。” “好。”张璞欣然接受,他已十分疲惫。陈英之的眼力不差于他,他相信自己的弟子。
张璞已三十有余,作为季汉掌管天文的灵台丞,这个岁数还算年轻,但季汉不设太史令,史官也无出头之日,所以张璞知道自己一辈子估计都要和圭表,星图,浑仪为伴了,好在他也乐在其中。与他的前任们相比,张璞算是一个异类。他对于星象与个人乃至国家命运相关的理论并不十分认同,而更推崇后汉的天文术法大家,也是浑天仪的发明者——张衡的宇宙观念:日月星辰的运行有其自身的规律,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灵台者,观天文,演历法,推气象,以利民生。”这是他常说的话。所以丞相起兵北伐以来,他都在军中,以天文星象推测气候变化,十拿九稳。只不过前两次是陈英之一样的灵台侍郎,后三次便成为了灵台丞。
然而,此次出征,大军来到五丈原之后,战事便僵持下来。渭水对岸的魏军对于汉军的挑衅充耳不闻,拒不出战。丞相亦无可奈何。这样持续三个月,丞相突然病重,汉军顿时失了主心骨。对于张璞以及这八万汉军将士来说,丞相是如同图腾一般的存在,虽然已年过五旬,但伟岸风姿犹在,且精力充沛,事必躬亲。他一病倒,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军营中弥漫开来。好在丞相依然还能发号施令,但谁知道能坚持多久呢。张璞躺着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难道,这就是传说的将星陨落?他不敢也不愿相信。天佑大汉,他反复叨念着,闭上了眼睛。

早上醒来,张璞便看到陈英之布满血丝的双眼。“师傅,后夜赤星光益强,出芒角,过西南井参二宿而返于斗。”张璞大惊,这颗赤星的行踪已超出他的认知。如果非主要找出原型,那就是天官书上来去无踪的“客星”。这类星出无恒时,居无定所,忽见忽没,或行或止,不可推算。“记下路线了吗?”“记下了。”张璞冷静下来,仔细端详陈英之记下的轨迹。“观其轨,非恒星非彗星,难以捉摸,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怎么办,上报长史吗?”张璞略一沉思,“且慢,非常时刻,我们先不急,再观察观察。”张璞知道,现在出现这种消息一定会扰乱军心,还是先稳一稳为好。
是夜,皓月当空。陈英之拿起巨大的浑仪,校准好子午环与赤经环,用望筒对准了那颗不祥的赤星,然后仔细记下赤经环上的刻度。经过张璞多年的教导,他早已熟练无比。当年他和自己的兄长一起参军奔赴沙场,想为复兴大汉建功立业,但被张璞一眼相中:“此子眼力非凡,必是灵台之才。”从此成为张璞的弟子。内心深处,陈英之依旧渴望和大哥一样上阵杀敌,但眼下,他要完成师傅的嘱托,务必详尽地记录下赤星的活动轨迹。休息片刻后,他再次仰望浩瀚的星空。
翌日清晨,疲惫的陈英之将观察记录递给了张璞,发现他的师傅也是一脸的倦意。张璞直直的盯着记录,半天后问道:“确定无疑?”“确定。”沉默半响,他又开始转动浑天仪,陷入无尽的沉思。陈英之明白,师傅是遇到前所未有的难题了。最终,他望向那顶中军大帐,拿起星图,画了几条线后,下定决心:“英之,我要上报给长史。”走出账门,他又回身说道:“这两天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二)

长史杨仪在账中批阅着公文,随着丞相的病重,营中很多事务由他来代理,身上的担子便陡然加重。但他并不觉得烦劳,反而有一种成就感。以前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丞相后面打理杂务,如今终于坐在台前指挥全局。方才,宫中尚书仆射李福前来拜访,杨仪知道,这是成都方面前来打探丞相的病情,同时也是为可能的后事做铺垫的。如果丞相选好了继承人,会是谁呢。蒋琬,费祎,还是……自己?正在想,张璞进来了。
“参见长史。”“哦?张府丞,多日不见,前来何事?”“有大事。”张璞正色说道,“近日,有未明物来犯,据我观测……”“这件事啊,我已知晓,”杨仪打断张璞,“东北至西南的赤星是吧。天文星象,我也略知一二。张府丞不必惊慌,此乃客星,确属不祥之兆。但你知道,一来丞相重视天文,不是占卜吉凶,而是以其推测风霜雨雪,天气变化。二来两军相持之时,此类消息不易稳定人心。所以,这种事情,记录下来就好,不必上报。”“不,”张璞提高了声音,不顾杨仪惊讶的神情,“这不是客星。”他展开了星图,上面标出了几条黑线,“这是这两夜此物的运行轨迹,方向上确实都为东北至西南,但是非常诡异。一能同夜来回往返,驰骋万里之遥;二细看其行迹,并非沿一线而行,而是来回改动,如同逡巡一般。无论是何种星体,无论快慢,其行迹皆为一线,都不可能有如此行动。这样的轨迹,除非是有意为之才能做出来。故属下认定,这不是星辰,更像是……..星槎。”“什么?”星槎是神话中天河的星船。杨仪楞了一下,没有说话,纤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跳动。张璞接着说:“属下大胆猜测,此物,仿佛在来回......来回搜寻什么东西,而且,”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根据轨迹的交点,可能就在,五丈原附近。”
空气凝固了一会,忽然被杨仪的笑声打断,“哈哈哈,张府丞,我知你自进兵以来,为能讨贼成功,彻夜劳碌,夜观天象,很是辛苦,出现此等异象,紧张是难免的,但切莫小题大做,无中生有”,他突然压低声音,严肃地说,“眼下战事紧张,张灵台,我劝你安歇几日,免得再有这些荒谬之想法。”“长史,杨威公!此事非同小可,请三思......”“好了,我还有事,你先退下吧,我会考虑的。”杨仪不耐烦的摆手,张璞僵着身子,最终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杨仪盯着张璞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忽然扔下手中的竹简:“来人。”

张璞垂头丧气地走回营帐,他虽然预想到是这个结果,但杨仪傲慢的神情和语气还是让他很不是滋味。难道真是自己累过头了?正在不知所措,一位面容和善的老人走入账内。
“李,李尚书,你怎么来了?”张璞赶紧上去迎接,李福笑道:“张府丞,许久不见。”李福是益州本地人,虽然不是先帝嫡系,但一直兢兢业业,踏实肯干,且为人和善,所以同时得到现皇帝和丞相的赏识,委以宫中尚书仆射的重任。说起来,他也算张璞半个老乡,但之前见面不多,此时前来,不知为何。
“张府丞,你说何时有雨?”入座后,李福突兀地问道。
“条云细若烟火,此乃旱云,尚书,十日之内此地都无雨。”张璞答道。
“哈哈,果然名不虚传。早先我在当书佐时,对天文也有些研究,但远不及你呀。都说丞相神机妙算,能预知风雨,是不是都因为你?”“尚书说笑了,夜观星象,昼看风云,张璞不过是尽灵台之职而已。”
“对,尽职而已。”李福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我这次前来军中,就是因为丞相现在……不容乐观,陛下也很担心。唉,上天弄人啊。张府丞,刚才我从长史那出来不久,就看见你又进去了,一副心神重重的样子,是有要事吧?”
“对……但是长史根本不相信。”张璞无奈,但又不想透露过多,于是转而问道:“额,不知尚书为何过问此事?”
“哈哈哈,没什么。”李福不置可否,继而看着张璞说:“我老了,只能跑跑腿,传传话,什么也做不了。你不一样,张府君,以你的学识与能力,假如你能做什么,就去做吧。”
“尚书此言何意?”张璞不解,李福却摆摆手:“我要回成都了,张府君,希望丞相能早日安好。告辞了。”
张璞望着李福远去的背影,仔细回味着他的话,加上昨夜没睡好,更加的头痛。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诸葛丞相时的情景,那时他刚成为灵台侍郎,惴惴不安地站在万人敬仰的丞相面前,头都不敢抬起。丞相却和颜悦色得走到身前说道:“掌握先机,克敌制胜,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地利、人和,我大汉皆有,而天时,就要看你们灵台了,亮才力浅薄,还请诸君尽力。” 翩翩君子之风,平易近人之语,让张璞至今难忘。回过神来,张璞再次望向中军大帐,然后快步走向陈英之的寝所。
“长史那边怎样,师父?”陈英之睡眼惺忪地问。张璞摇头,继而说:“英之,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黄昏时分,陈英之回到营帐,疲乏不堪。张璞上前急问“要你办的事如何了?”“师傅,我已访遍附近村落,确如你所言......”
张璞听完,沉默不语,这次他没有转动浑天仪,而是走出帐外,眺望对岸魏军的营垒。对面营门紧闭,只能隐约看到望楼上黑衣的卫士。秋风袭来,吹起了他头上的根根白发。长时间的熬夜观星,使他很早就风霜满头。张璞就这样一直眺望着,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回账问道,“英之,如果丞相真不在了,这场仗还能打赢?我们大汉,还能复兴吗?”
陈英之一惊:“师傅,这,如果真是......恐怕很难。”“英之,我听说你兄长也在军中。”“对,大哥以前是姜护军的亲兵,现在其部任督军校尉。”“哦,姜维啊。”张璞见过这位几乎与自己同岁的年轻将领,现在他很受丞相器重。张璞坐了下来,盯着陈英之缓缓地说:“英之,我有一个想法,非常大胆,实施起来,也非常困难,准确的说,是危险。我不确定我的判断是否准确,所以在一直犹豫。”张璞停了一下,眼神飘忽起来,“昨夜之所以没睡好,是我做了一个怪梦,梦中我不知身处何处,只看到一个方脸男子,他对我说,很久之前我问过他一些事情,现在他告诉我答案。他回答的内容,醒来以后我就忘了,怎么也回想不出来,只记得他说过一句这样做是值得的。我思来想去不明白这个梦的意思,现在我感觉,加上今天的一些遭遇,也许是鼓励我做出这个决定。”张璞站起身走近陈英之,把手搭在在他肩上,恳切的说:“英之,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借一些人手。”

(三)
深夜,一队巡夜的士兵走向黄土台深处,没人注意到,这支小队伍其实比正常的人数多了两人。没多久,在东麓的小土丘旁,陈英之停下,轻声对张璞说:“应该就是这里。”张璞抬头眺望,赤星依旧在天上闪耀,今夜似乎格外的亮。他环视众人,深深作了一个揖:“有劳各位了。”“陈督军有令,听凭府君吩咐。”一位裹着头巾只露出双眼的什长答道。
士兵们齐刷刷拿出工具挖掘起来,张璞力弱,便在一旁放风警戒。今天,他让陈英之寻访附近村落居民,询问近期有无异常之事发生。起初无人应答,最后快要离开时,一个深山老猎手偷偷找到他说,数月前一个夜晚,在汉军未到之时,有一伙人抬着一个大物件,从渭水对岸过来。抬到五丈原东边后,这伙人似乎很忌惮这个东西,匆匆掩埋住后就赶紧离开回了对岸。老猎手本想去看看,但他发觉附近的飞禽野兽似乎都对那里避而远之,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似乎是个不祥之物,便没再前往。张璞听完,意识到他找到了关键点。其实,对杨仪的那番话,也只是他的猜想而已,但他总觉得冥冥之中,那颗赤星如同一只邪恶的眼睛一般,在搜寻着什么。然而,仅凭他和陈英之,在战事胶着的五丈原是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的。所以,他让陈英之求他兄长帮忙,派一些人手,也掩护他们的行动。当然风险很大,按律是当斩的罪,不过张璞横下一条心要解开谜团。好在陈英之说,他的长兄在思考了两个个时辰之后,还是答应下来。张璞其实对陈英之很有些愧疚,毕竟自己把他们两兄弟都牵扯了进来。
“英之,你不必跟我来,万一被……”临走之前张璞动情地说。
“师傅,正因为此,我一定要去。”陈英之笑着说,眼神却无比坚定。
“当!”很快,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预示着挖到了什么。张璞叮嘱众人小心发掘,不一会,一个漆黑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它足有半间营帐大小,呈葫芦形躺在土里,表面看起来光滑无比,像是金属又像是别的材质。这个巨大的黑葫芦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让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张璞壮着胆上前细看,葫芦上是一些无法理解的图案与线条,葫芦头部已经破损,好像有人在上面凿了一个大洞,里面闪着莹莹的绿光。众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它根本不像人间的物品。张璞抬头,赤星不知何时消失了。这个东西,难道就是......
忽然,一声哨响,四周火把亮起,一个声音高喊:“大胆张璞,该当何罪?!”杨仪在土丘上居高临下,火光映射出满脸杀气。张璞惊出一身冷汗,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他不明白杨仪怎么会跟过来,难道是他派人跟踪了自己?他赶紧辩解:“长史,请听我一言,属下已找到异物,或许能解星槎之谜。”“荒唐!枉我信你,私调营兵,散布谣言,好在我有准备,才识破你的诡计。来人,拿下!”杨仪不由分说。“长史!张璞绝无虚言,请您……”“还敢狡辩!丞相尚在,你就如此猖狂!”张璞手心冒汗,身体在颤抖,陈英之却挺身挡在前面大喊:“都是我的主意,与府丞无关!”他夺下一柄长刀,拦住了正要上前的士兵。无数支铁矛瞬时对准了他,气氛紧张到极点。“英之!......”张璞赶紧想劝他。
“威公,何必为难我们呢?”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士兵都愣住了,张璞回头,只见什长摘下头巾,露出一张俊朗又不失威严的面孔。“姜,姜伯约,你在这干什么?”杨仪吃惊地问。张璞思绪一时混乱,也愣在原地。姜维并不理睬杨仪,只是走过去摁下了陈英之手中的刀,“你很勇敢,但不要鲁莽。你的兄长告诉了我你们的秘密,不要怪他。”说罢,他看向张璞:“你们做的很好,我已经上报。”说完,姜维抬头望向夜空,轻声说道:“该来了。”张璞这才发现,鬼魅一般地赤星又出现了。此时的它体型异常巨大,从东北直向此地扑来,红光越来越强,张璞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赤星吞噬一般。

(四)
张璞慢慢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孤身一人悬浮在一片白色虚空之中,四周寂静,对面是一个身着长袍的怪异男子,怪异,是他长得太方正,好像雕刻出的一样。怪男先开口:“额,我提前学习了你们的语言,选择这个样子是为减少你的恐慌。这个空间是我创造出来的,方便我们谈话。我来自一个离你们非常遥远的地方,任务是回收上次坠落的探测器,就是你发现的这个东西。”“你是驾星槎之人?”“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只是一个投影,机械智能,并非生命体,算了你不会懂,”怪男摊手,“总之非常感谢,帮我找到它,黄土掩盖了它的信号,不然早就能侦测到。”“不,”张璞恳切地说出他一直等待要说出的话,“我不需感谢,我只有两个请求,一是借你的神力助我们击退对岸的魏军,二是治愈丞相,他是我们胜利的希望。如果只能择其一,请一定完成后者。”
怪男一脸诧异,“不,你不了解,首先,这个东西非常危险,它的动力舱壳体破损,泄露出放射性物质,产生了超量辐射,就是能杀人于无形的东西,我要尽快收回,否则,你们都会丧命于此。第二,我们有严格的规定,不能干预你们的历史。况且,我最痛恨的就是战争。至于第三嘛,”怪男意味深长地看着张璞,“他其实已经做了他的决定。”
“他是谁?”张璞惊诧,“此言何意?”怪男看了他一会,终于开口:“好吧,你应当知道这一切。”
“知道什么?”张璞刚想问,白光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徐徐走来,“辛苦了,怀玉。” 张璞一惊,怀玉是张璞的字,他因为身份低微很少对人提及,而这个人居然记得,而且声音这么熟悉。张璞睁大眼睛,清秀儒雅,羽扇纶巾,一袭鹤氅如同仙人的羽衣,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丞相!”张璞又惊又喜。“定位探测器之后,我先与这位,额,丞相会的面,因为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我们,已经协商过了。”怪男解释道。
诸葛丞相微微点头,缓缓说道:“你二人所谋之事,伯约已尽告知我。我料想这可能是仲达的把戏,所以我命他暗中随行,保障你们的安全。唉,这个杨威公,”丞相轻叹一声,“聪明机敏,才能卓越,只是太自私专断了些。”张璞疑惑:“丞相之意,这是司马老贼......”丞相苦笑:“唯有他能想出如此毒计。仲达早已算准我会进军五丈原,所以事先给我备下了一份大礼。”怪男接着解释:“这几个月你们八万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放射性污染,只是程度稍低,并不显现,但一样会发作。唉,靠人力把这个东西运过来,只怕他们那边也会死不少人啊。”怪男看向诸葛,“而他,他的身体已然如朽木,这个东西大大加剧了他病情的恶化。”“难怪拒不出战,司马老贼!”张璞咬牙切齿。
怪男面无表情地看着丞相:“你就要死了,今晚。”
“亮知矣。”诸葛平静的说。
“不改变决定吗?”“吾意已决。”
“等等,丞相,你要如何?难道......。”张璞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猜到了丞相的决定。
诸葛闭口不语,怪男则接着说道:“对于这个探测器给你们造成的损失,我深表歉意,虽然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但我应当承担补救的责任。我可以倾我之力治好丞相,但他的损伤太重,会耗费掉绝大部分的医疗资源。我其实也只是一个探测器,不是医疗船。或者,我可以治好你们八万人,你们的损伤程度较低,我可以大面积治疗,但是他就力不能及了。”怪男看向诸葛丞相,略一欠身,“既然你已决定,那么,我尊重你的意愿。”
“不!不可啊,丞相!你若走了,大汉该如何?”张璞声嘶力竭。
“怀玉。”丞相依然和颜悦色,但声音异常坚定。“自先帝临终托付我以来,亮勉力而行,如履薄冰,南定蛮夷,北伐中原,只为能完成先帝之遗愿,报当年三顾之恩。然世事艰难,亮虽竭才尽力,亦未能成功。今日殁于阵前,也算死得其所了。”丞相望向张璞,“你们才是我大汉最后的希望,一定要完好的撤回汉中。我死不足惜,但你们若有闪失我大汉必亡于仲达之手。我已选定我的继任者,今后诸君努力,大汉依然会顽强地生存,战斗,直到复兴。”说完,丞相忽然仰头,好似望向夜空,“吾生有憾,死无愧已。”
“丞相......” 张璞双膝一软,于虚空中跪了下来。
“时辰不早,我该回去,做最后的安排了。”诸葛说道。怪男点头,“谢谢你,怀玉。”说完,白光一闪,丞相消失了。
“他是真的丞相吗?”张璞怅然若失地问道。
“是他的意识,包括现在的你。当然肯定代表了你们的意志。”怪男答道。“我欣赏他的坚持,也谴责阴谋诡计,但我只能做这些了。哦对了,作为感谢,你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不了了。”张璞站起身来,慢慢说道。“我只想知道,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坚守和牺牲,千百年后,会有人记得,会有人怀念吗?”
怪男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张璞会问这样的问题。最后,他说:“我们的文明比你们先进很多,我们也观察了你们很久。无数个朝代,无数次战争,时代会改变,王朝会兴衰。很多人终其一生只为争夺权力,很少有人坚守信念。我答应你,千年之后,我会再回来,如果那时我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我一定告诉你答案。”怪男郑重地说道。
“谢了。”张璞淡淡地说,但突然恍惚间,他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怪男,他似乎在哪见过,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此时,怪男又开口了。
“放心,我会完成他的夙愿。但是,按照规定,我不能让你们知晓我们的存在,所以,对不住了。”怪男说完,张璞又是一阵晕眩。

张璞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孤身站在空旷的黄土台上,营寨一如往常平静,只有巡夜的士兵在走动。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仿佛做了一个长梦,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他回望丞相的大帐,依旧亮着灯火,这让他重新有了一丝欣慰。张璞望向星空,苍穹浩瀚,一颗赤星在加速奔向北方,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他在这的原因。他赶紧记录下来,这一切,都落笔在了建兴十二年五丈原的秋天。
不远处的对岸,一位干瘦的老人举起酒杯,对着远去的赤星说道:“再见了,孔明。”

后记
东晋孙盛著《晋阳秋》载,在蜀汉建兴十二年,“有星赤而芒角,自东北西南流,投于亮营,三投再还,往大还小,俄而亮卒”,大意是一颗闪着红色光芒的“星”,从东北至西南方向,由远至近,三次往返于诸葛亮的军营,后来诸葛就去世了。裴松之为三国志诸葛亮传作注时亦引用了这段记述。至于这颗神秘的赤星到底是何物,就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