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小说】红苹果检查员

作者：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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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苹果”们总是挂着经过培训的可亲笑容，用眼睛分辨可疑的人，礼貌地要求他们出示个人档案接口，然后拿起胸前挂的读取器。 红苹果检查员的历史很短。
果子最初总是鲜美的。他们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那些在星球港口自愿服务的义工。他们戴着可笑的、红彤彤的圆帽子，在舰船接驳口和入境大厅内走来走去，穿行在焦虑的新移民和行色匆匆的旅客间。“红苹果”们总是挂着经过培训的可亲笑容，用眼睛分辨可疑的人，礼貌地要求他们出示个人档案接口，然后拿起胸前挂的读取器，嵌入、辨别它们，检查其中的犯罪记录和可疑信息，并进行必要的询问。
总的来说，他们挺讨人喜欢。
再后来，我们的星球越来越繁荣，新移民像陨石群一样气势汹汹迎面而来，他们中的一些来自偏远星球，档案无法识别，刻意欺瞒与篡改记录也频频发生，“红苹果”们已然力不从心。不幸地，又接连出了些岔子，据说源于“义务检查员无可避免的主观判断偏差和意外疏漏”。官方很快想出了法子，并付诸行动，也许他们早就开始操心这事儿了--一批崭新闪亮的机器检查员代替了笑容可掬的义工们。
显然，为了照顾大家的习惯，这些简单的小家伙拥有红苹果义工们的全部显著特征--两个轮子上竖着一根长杆，顶端是一盏圆滚滚的红色信号灯，比那些红帽子更像苹果些。入境口建起了传送带，所有人都不必跑来跑去，只消站在传送上，等它一点点稳健地前进，最终将你送到尽头的红苹果机器检查员面前。它的“胸前"有一个小接口，在你插入档案的一秒钟后就能告诉你答案：“欢迎！我的朋友！”或沉默地亮起红灯。
一旦红灯亮起，旅客应该主动沿着检查通道走进隔离室，接受进一步询问与
检查。配有机械臂与武器的安保机器人将保证你照做。
变故出现在红苹果检查员革新的两年后。严重的动荡和物资短缺造成了星球的混乱，短暂的混乱平息后，新的检查条款被添加进红苹果机器的心脏中。破坏秩序、非法武装、煽动暴动、违背本星球价值观等被添加其中。当然，这些内容无法在档案里标示，它们像邪恶的影子，藏在犯罪者的脑沟回中。为了揪出它们，红苹果检查员有了再一次飞跃式革新。
新一代的红苹果检查员全然颠覆了以往的观感，它们变成了一粒粒闪闪发光的晶粒，所有公民、新移民和新生儿都将自愿植入脑部，作为特殊时期的“必要安全措施”，以及确保生活的永久和平。这粒无害的晶粒，旨在探测“一些危险的想法”并立刻做出警示--一颗红色光球，凭空悬浮在嫌疑犯头顶，并发出刺耳的声波，以此警示周围的人“此人危险，请尽快远离”。这些灯球来自公共场所统一安装的红苹果系统的投射，新的建筑标准规定，所有公共场所与建筑物内的每一寸都要覆盖红苹果系统，以响应晶粒们的侦测。
有时候，我们管不住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呃，有些恶劣的那种。新的“红苹果”贴心地考虑了这点，只要您在三秒内及时改变念头，在红灯熄灭后，什么也不会发生，您的档案依然会一尘不染。当然，如果坚持那些邪恶的念头，二十秒内，电子警察就会采取强制措施。
这次颠覆式的“红苹果进化”显然取得了无以伦比的成功，我们在新闻中可以看到，大量各式各样的突发犯罪被及时警示和阻止，星球进入了空前安全的新时代。
即使如此，星球管理者依然孜孜不倦，为了未来每一天的安全马不停蹄。红苹果系统的检查列表不断被添加新的项目，只是新的检查内容不再进行公示（当然是为了防止犯罪者知晓）。大家日渐习以为常的是，人群里，闪烁的红灯越来越常见。
没有一帆风顺的航程，小意外还是发生了。大约其中的某个新条款出了些问题，在前日清晨的全息直播中，一位深受我们喜爱的星球管理者，正在声情并茂地讲解新一代红苹果的人道、科学与精密。突然，灯球出现了，红光映照着他微秃的头顶。尖锐的警报声沿着信号传送遍整个星球。好在仅仅两秒钟后，警示光球与声波就消失了--也许，刚刚那个可怜人只是跑了个神。直播暂时中断，切入了愚蠢的广告，一个满脸陶醉的蓝人在舔他的麦片碗。
为了防止类似失误再次发生，星球更新了更加稳妥的红苹果规则：某些重要与敏感建筑内，在某些特殊时段，红苹果系统将会关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与误解。
又是平静的一天，我走在大街上，大气中飘落浅灰色的雨滴。我很安全，小小的红苹果检查员藏在我的脑部，确保我的生活与生命。行人拥挤着，头顶的红灯闪闪烁烁，从高处看，街道像一条淡红色的模糊流淌的河。
走过路口时，警示声突然响起。
是一个年轻人，他的头顶亮起了灯球。他停了下来，有些茫然，随后塌下了眉毛，变得面无表情。拥挤的人群从他身边迟缓地流过，他没有动。
红灯亮起超过五秒了，某些念头还没有被他抛弃。
十四秒后，三个飞转的电子警察挤入人群，包围了他。
突然，周围的人都亮起了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