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小说】死亡接触

作者：老塔
他感叹这世界的其妙。他根本不愿相信，这颗对于人类而言，环境极度恶劣的星球竟会孕育出这样美妙的生命来。
序、
航行已经是第18周的第一天了。深邃的太空里，莫斯科企业号采矿船孤寂的像是航行里最为常见的长尾彗星。
距离目的地尚在远方，爱丽丝星在企业号采矿船船长安德烈的星图中尚是一个行星标记。如果打开舷窗眺望它，它还是一抹淡紫色的光斑。
对于船长安德烈而言，绝大多数时候的太空航行是一段段寂寞的旅程，星际航行的过程枯燥乏味。不停穿梭在数百颗星球间，偶尔停留在风格迥异的空间站里，或是在空间站酒吧里独自享受着伏特加，沉闷的生活让安德烈都快忘记了他自己来自于哪颗行星。
在无数个日夜里，只有那圆肚子的ROBOT32机器人是船长安德烈唯一的伙伴，安德烈亲切的称呼他为--米洛维奇。尽管安德烈与米洛维奇的对话，同样是那么枯燥和没有营养，就算是安德烈让这肚子圆滚滚的家伙讲一些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结果故事的内容到了最后却成为了千篇一律的《一千零一夜：太空版》。
“我真希望我当时能为你的脑袋多植入几个冒险故事的书库。更希望你能用你可怜巴巴的AI编造一些其他故事！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我耳朵快听出茧子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懊恼么？米洛维奇。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海盗辛巴达，那家伙的行为让人发指，我听腻了！”安德烈趴在控制台上轻声叹了口气，翻起白眼的同时一手托住了下巴。
“要不，我就讲讲船长的航行故事。各种环保！”米洛维奇滑稽的敲了敲那颗与身体极不协调的小脑袋，像是灵光一现，如果机器人有灵光的话。
“够了，别再提这些无聊的事情！这也是我最讨厌听到的词！”安德烈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过了脸去。安德烈只是想着何时才能在采矿后返航，然后开船去到埃尔隆星或者贾伦星的空间站，尝尝那里在宇宙中最为著名的伏特加。
对于宇宙中来回穿梭的单身汉而言，那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奖励，也是最为流行的解闷方式。

一、
航行的第20周最后一天，目的地总算到了。
对于企业号上的船员--那些采矿机器人，漫长的际间飞行与星球地表的短途交通毫无区别。只有船长安德烈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他望着舱外靠近的爱丽丝星，竟高举着双手欢呼起来，“赞美圣母玛利亚，赞美可爱的爱丽丝。你终于让我有事可做，不用再和这个叫米洛维奇的煞笔面面相觑了。”
“啊哦--船长！我的智能有你说的那么低下么？”米洛维奇头顶的心情灯呈现出淡黄色。
“和猴子相比，你要略胜一筹。”安德烈冷笑着。
“你说的是事实，船长，比猴子聪明是肯定的。”米洛维奇的小脑袋上，心情灯发出了绿油油的光。
“哦。”安德烈并不准备继续和这白痴机器人纠缠，现在有活可做。他坐在控制台前，将身前的巨幅光子屏调到了着陆准备的UI界面，他忙于指尖的工作，宛若维多利亚音乐厅的钢琴师在敲动着琴键。伴随着手指在光子键盘敲动，一行行飞船指令便被安德烈准确的发出。直到’分析着陆区’的标志闪现在了光子屏上，安德烈才向米洛维奇勾了勾小指头， “米洛维奇，我现在不想和你吹牛皮。但是我现在想要你给我来杯喝的。”
“热饮还是冷饮？我的船长。”米洛维奇摊开了两条细臂。
“当然是冷饮。不过别再给我带来一块１开尔文的冰。”安德烈朝米洛维奇摆了摆手，随即直起了腰板，再次看向了面前巨幅光子屏，开始着手对这眼前的爱丽丝星进行各项了解和评估。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流程，掌握着陆区域的数据是船长选择着陆地的关键。何况，这爱丽丝星球并非是人类涉足过的地方，只是从光谱分析上看，这里毫无疑问的存在着人类太空时代的重要能源矿藏，并非存在于任何星球的一种极强放射性矿藏--铮。
“好的，这种命令真是太简单了！稍等就来。我的船长！”
安德烈只是看着光子屏上的数据。虽然从侦测到的氢，氮，碳，氧来看，这颗星球上具备构成生命的最基本元素，而侦测的图像也证明了这点，这颗星球具有生活在一维世界的生物--树，但接下来的数据还是不由得让安德烈喃喃自语的感叹道：“看来这里又是一颗鸟不生蛋的星球。也难怪这种极强放射性的元素会以化合物的形式存在于这个星球上。”
是的，分析结果显而易见。这颗星球存在低级生命，却不适合人类居住，那些树木呼出的并不是二氧化碳，而是充满刺激性气味的二氧化硫；这颗星球也蕴藏着丰富的水资源，但水质却有些可怕，水质中含着比例颇高的高锰酸钾，以至于这颗星球的海洋在太空中看去是深紫色的。更为可怕的是空气中竟含有浓度为５０％的惰性气体氩，一旦人体裸露在这样浓度的氩气中，不仅很快会引起严重的皮肤炎症，甚至严重的会导致死亡事件的发生，不过这里的如此高纯度的氩气正好可以采集，经过简单的加工并压缩采集后倒是可以成为一种额外的工业产品。
“呼，想在上面透透气，看来是奢望了！早知道我当初竞标阿卡利斯星的独家采矿权。虽然这里有氩气作为附属产品。”安德烈接过了米洛维奇的递来的冷饮，将吸管塞入了嘴里，一阵猛吸，“谢谢，米洛维奇，这冰咖啡的味道不错。”
“谢谢船长的夸奖，联邦供应的猫屎咖啡对于您的健康有利。含有许多微量矿物元素和益生菌。”米洛维奇拍了拍大肚腩，语调颇为得意。
安德烈差点没有将刚喝到嘴里的咖啡全都给它喷出来，他的脸色登时变成了爱丽丝星的紫色表面，他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竟尖叫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恶心的饮品吗？天呐，给你我喝的竟是一杯动物粪水。”
“对不起，船长。我以为这会对您的健康有利！”米洛维奇的纤细机械臂耷拉在身侧，似乎充满了沮丧。
“也许是的，但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干脆你喝了它吧。”带着愤怒的神色，安德烈不怀好意的看向了米洛维奇，嘴角咧开了令米洛维奇不自在的笑。
“这对我来说可是垃圾！我只喝0号汽油！”米洛维奇果断拒绝。
“相信我，煞笔，这里面蕴藏的粪便纯度绝对比0号汽油更高。”安德烈猛的将没喝完的猫屎咖啡一股脑扣在了米洛维奇的小脑袋上。
“浑身湿透了！都湿了！”米洛维奇的心情灯闪烁着红光，他挥舞着双臂迅速奔向了飞船的清洗间，“这样会烧坏我的，会烧坏我的！液体透入电路要短路！必须擦干净！天呐，船长，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请你喝了杯猫屎咖啡而已。”安德烈朝逃离他的米洛维奇吐了吐舌头，继续做起了手中尚未完成的工作。米洛维奇的阵阵嚣叫回荡在整个控制室内。

二、
两轮月牙挂在爱丽丝星的上空，天空是深紫色的夜。无数的星星汇聚在天空闪烁着，形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贯穿始终。然而突如其来的夺目白光将整个天空照亮，随即传来的隆隆声更是撞破了夜的静。
“天呐！船长，你这种降落方式真是太疯狂了！”米洛维奇在企业号的巨震中将他的音量调到了100%，“我认为你开的不是一艘采矿船，是一颗黑格尔星人的自杀导弹。”
“这也算疯狂？你知道我当年在帕克星无证驾驶飞船时有多么疯狂么？还载了个疯狂的猫人妞！不过，这样的降落方式才对味！直截了当！”安德烈哈哈大笑，竟在一时间开启了舱内的音乐播放器，重金属音乐叮铃当啷的炸响起来，就像忽然释放内心压抑。
“如果我能和女机器人同舱共事，我也会疯狂的！但现在--我不敢看！哎呀，要撞上了！我的小心脏要爆炸了。”席位上的米洛维奇放声大叫，“我看到了紫色的山峦！”
“我已经听闻你脆弱的‘小心脏’爆炸了好几百次！给我噤声，煞笔！别打搅我听歌！”安德烈掌控着企业号的控制摇杆，让企业号采矿船在降落的途中如同一头西班牙斗牛。
“我想，我的0号汽油快反出我的输油管道了--”米洛维奇伸出的两条机械细臂遮住了它的小脑袋。
“精彩才刚刚开始。”安德烈猛然间屏住呼吸，与此同时莫斯科企业号采矿船突然停止了向地表奔突，船体突然巨大的力量猛然间托起，如同海洋上的快艇被突然迎面扑来的海浪整个托起，“哈，怎么样？米洛维奇。你一定不会否认这是一个其他船长无法做到的降落方式。一个华丽丽的操作！”
控制台旁席位上躺卧着的米洛维奇并没有搭话。
“真是不中用的家伙。竟然胆小的切断了自己的供能。给我醒来！”显然，安德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像安德烈知道米洛维奇为他讲的故事最终结局。待到企业号采矿船处于平稳降落的阶段后，他一把扯掉了席位上的安全别带，走到了米洛维奇的身边，一巴掌拍下了米洛维奇腹部的启动按钮，“别给我装死！”
“啊，船长，真是抱歉，我又晕了过去。我发誓这是为了保护我的0号汽油不从我的输油管里涌出来。您说过，我们要节俭，不能浪费一点！”
“好了，煞笔，我现在没闲工夫和你贫嘴。快去找你的机器人同类--那些采矿机器人。叫系统让这些家伙给我做好登陆准备，两分钟后，我们即将着陆在爱丽丝星的‘铮’矿脉上。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担任建设工厂监工的时候，两颗摄像头里看到的一切。米洛维奇。”安德烈轻蔑扫视着米洛维奇，栗子色的剑眉微挑。随即凑近了米洛维奇的脑袋，那老鹰喙般的鼻尖肆无忌惮的戳中了米洛维奇滑稽的脑袋。
莫斯科企业号飞船像一座被四道火柱托起的山，从悬停的半空中缓缓落下。炽热火焰烧灼着爱丽丝星球上奇怪的树，在紫山之下的降落地上，立即掀起了一场森林的大火。
安德烈独自坐在企业号控制室内，原本想要美滋滋的品尝着他最爱的法国拿铁。然而咖啡的味道却变得有些怪怪的，“混蛋，这根本不是拿铁！”

三、
紫山下的森林被企业号降落时掀起的大火烧成了一片焦炭。虽然余烬尚存，米洛维奇却已是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采矿机械人的舱门，释放了企业号带来的数百名钢筋铁骨的‘工人’。安德烈虽然不能离开企业号，但是却能通过控制米洛维奇对这些采矿机械人的建筑施工进行指挥。
“200号到300号，给我立即站成一排！”安德烈在企业号里隔空指挥。只有这样，他才能在重新弥漫入着陆地的高浓度氩气的环境里安然无恙，“听好了！你们的任务是到企业号西边开始架设环保围墙。防止星球原生生命对在建设施进行破坏！”
“是，船长。”列队在米洛维奇面前站好的机械人迅速接收了命令，统一扛着构筑围墙所用的环保型纳米合金建材去了企业号的西边。
“302号，冶炼熔炉要架设高一点。对了，399号，你去召集400和401号，叫他们把提纯工厂的门禁系统架设低点，我可不是希腊人的泰坦，给我拆了重来，要快！”安德烈对于他所见的每一个工程细节吹毛求疵，对于这些无脑机械人的工作，他总是不放心的。
“船长，我们是根据你的身高选取的合适高度建造的门禁系统。你还决定这样做吗？”399号采矿机械人低头瞧向了挥舞着纤细机械臂的米洛维奇。
“你们的恩卡拉公司不是成天在我耳边吹嘘着你们的AI拓展性是如何如何高明吗！？这里都是高浓度氩气！我现在是--这白痴机器人才是我，我现在就算跳起来也够不着那高度！”安德烈不耐烦的咆哮起来，对于这些小问题，他不再想过多的与这些低能AI纠缠。他知道长时间和这些低能人工智能接触最终他也会变成他们一样。
“船长，我可不是白痴！”米洛维奇的AI显然对于安德烈的称呼并不赞同，米洛维奇将吐槽搬上了安德烈面前的巨幅光子屏。
“是的，那你肯定是白痴中的巡航舰。我发誓你的AI要再来我监督这些采矿机械人的时候来烦我，你的AI会立马被我关闭。”米洛维奇面前的采矿机械人站在它的面前一动不动，“还楞这里干嘛，按照我的命令，执行他！”
“是，船长！”
建筑工厂的必要监查，让安德烈的飞速运转的头脑感觉微微有些疲惫，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稍稍感觉到了自我的存在。对于安德烈而言，他出不了企业号的舱门，手中总得需要有事可做，否则这和那些被囚禁在死星里的重刑犯重复过着每一天的生活是没有区别的。
距离工厂建造完成尚需一周，安德烈控制着米洛维奇滑稽的机械身体，溜达在工厂的四周。

四、
大火并未将整个紫山下的森林全都摧毁。被烧毁的林地上，裸露出了紫红色土地的表面，成为焦炭的死亡植物上还附着着大量赤红色的斑痕，这与地球上的林木烧毁后呈现的焦黑完全不一样。紫色的空气笼罩在米洛维奇机械身体的周围。
不过这片焦土并非陷入了死亡，相反，这里依旧还有顽强存活的爱丽丝行植物。被烧成焦炭的树木上，还攀爬着类似于藤蔓的植物，这些植物是鲜红色的，如同一根根人类的血管。
再往前走两三步，他惊奇的发现了紫色的泥土竟然还顽强生长着一种美丽的花。毫无疑问，这种花一定是能耐受高温的，否则在大火烧灼后，这些没有茎杆，花瓣厚厚的植物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呈现出稚嫩的粉红却不枯萎。安德烈无法叫出这花的名字，但这花朵花瓣却是那么的令人惊讶和顽强，以至于安德烈不由的伸出了米洛维奇的机械手臂，想要感触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即便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安德烈的条件反射。
“船长，我触及到的是一种天然的有机防火材料。”企业号控制舱里的光子屏上显示出文字就是米洛维奇的‘感受’。米洛维奇的机械臂只能提取触及的物质，且作出相对应的化学分析。
“天呐，我有叫你向我解释什么吗？米洛维奇。”安德烈在控制台前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吼着，“可麻烦你别那么直截了当，你破坏了我的感觉。你知道不知道？”
“啊哦，船长，真是抱歉。你是要叫我形容碰触它的感觉么？你们人类真是奇怪。”
“得了吧！我想你的感觉是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企业号控制舱里，安德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我有。船长指的感觉不过就是让我对他进行一个模糊表达，哈，我真是聪明！好了，哼哼。这没什么难的。下面就让我为船长找回这种感觉吧！它的表面很光滑，还有许多黏液，与我的机械手合金之间的摩擦系数很低。”
“经你这么一感觉，我感觉那是一条湿哒哒的泥鳅。够了，给我闭嘴，你一直不停的弹幕让我心烦！安静一点，别在污染我的眼睛！你这个煞笔。”安德烈厉声吼道，被他控制的米洛维奇更是在尖叫中丢掉了刚才触碰的肥厚花瓣。
虽然安德烈和米洛维奇居于同一身体，互相吵闹，但安德烈却并不寂寞，何况这焦土上也存在这生命，这里所见的自然体系都是全新的，就在安德烈流连其间时，他和米洛维奇都没有察觉到，危险正悄然而至。
米洛维奇机械身体所在的树林里，隐藏着一柄被拉长了弹射弦的紫色弹弓和一双充满野性的双目。米洛维奇圆滚滚身体就是它的目标。
“船长，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些花，要不我把它连根掏出，带到船舱里来给你观赏怎么样？”
“还是别这样做了，你的形容让我对他感觉到恶心。”就在这时，安德烈勒住了米洛维奇前进的脚步，“对了，等等，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
“是啊，低分贝数值在一定范围内有节律的跳动，肯定是船长强有力的心跳传到了我的分贝感受器上，离我们在建工厂是有些远了。船长，你讲的鬼故事真还唬不住我。效果--不太好。”
米洛维奇说的没错，安德烈注意到的就是这点。
“怎么可能，这么远，你迟钝的机械部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低级的动物罢了。”米洛维奇的弹幕还未滚动完毕，那充满野性的双目却突然一眨，紧接着是一声劲道的梆子响，安德烈光子屏上分贝数值陡然升高。
已经来不及注意这些细节。
一颗锋利的深紫色石块从焦炭的树林中飞射而出，准确的命中了米洛维奇圆滚滚的躯体。
“噢，天呐！船长！我像你猜对了！”企业号控制舱内，米洛维奇的呼救让安德烈心中一惊，他立即检视着米洛维奇的机械状况，一颗石子贯穿了米洛维奇后背的薄弱合金壳，幸亏受损不严重，它只是击穿了米洛维奇机械体的表皮，“船长，我中弹了！需要紧急维修！”
安德烈愣住了半秒，脑海中只是跳出了一系列连锁词汇：工具？狩猎？智能生物？
“船长，别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你正控制着我呢！快跑！”紧跟着，光子屏上掠过的弹幕毫无疑问的表明了米洛维奇的AI正歇斯底里，陷入了焦虑。
来不及细想，安德烈控制着米洛维奇的机械身体，转身想要逃离。
又一颗深紫色的石块再次从烧成焦炭的树林中飞射而出。不过这颗石子射的不够准。擦着米洛维奇机械体光滑的合金皮改变了路径，弹到了一边。
“妈呀！一定是这颗星球上的土著！我们被伏击了！”
“该死，你的腿实在是太短了！根本跑不快！”企业号控制舱内，安德烈不停的跺脚。
“船长，你得为我受损负责！”
“能逃回来就不错了，你这个煞笔，别闹！但愿我能控制着你逃回来！”豆大的汗珠从安德烈头顶滑落，仿佛他已经与米洛维奇的机械身体融为一体，虽然他并不想要这滑稽的机械壳子作为他的身体。

五、
安德烈并未替米洛维奇选择寻常路，而是让它开足马力贴着烧焦的树干走。虽说均是尚可经行的路径，然而崎岖的地表依旧让笨拙的米洛维奇机械身体摔了几个跟头。
“噢，似乎土著没有追过来！你成功逃离了！船长，真想奖励你一枚大大的奖章！”
“还算顺利！可我们越走越远了！我们的在建工厂在西边，我选择逃离的路径却是在东边。还得操纵着你绕回去。我发誓，我再也不想直接控制你了。”安德烈抱怨着，“你要知道坐在企业号控制舱内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至少船长还能控制我体验这颗紫色星球。你知道的，船长，与你同行我有种安全感。”
“让这种感觉见鬼去吧。我可不充满母性！打开你的热成像，看看周围有没有危险。”安德烈光子屏上，灰白图像代替紫色。
怪树树梢上闪耀的人形白光一动不动。
“啊噢，船长不充满母性，是指温度？你瞧，土著也许充满母性。我想我们还在被盯梢。它隐藏在树梢观察着我们。不对，我怎么动不了了？”关闭热成像的同时，米洛维奇的摄像头眼睛看至了脚下，“船长，你的逃离技术真是糟糕透了。我想你已经操纵着我踩在了陷阱之上！我感觉这里--松软的。天呐，塌了！”
地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是一道狩猎用的陷坑。安德烈的光子屏顿时天旋地转。
“该死，出不去了！你这家伙出去的时候一定灌满了0号汽油！”企业号控制舱内的安德烈抱怨起来，急得直跺脚。
“船长，是你控制我踩上陷坑的！不是因为我体重压塌了陷坑。”幸亏米洛维奇浑机械身体是合金铸造，如果是安德烈血肉之躯，这下面的尖刺肯定会将他插成筛子。
一个矫健的身影拖着一条长长尾巴从紫色的森林中窜出，奔向了‘猎物’所在，它说着安德烈听不懂的语言，随即它趴在了陷坑边，查探着坠入的‘猎物’。安德烈操纵着米洛维奇抬起了头，终于看清了这生活在爱丽丝星上的生命。
这是一次令安德烈无比震惊的对视。他感叹这世界的其妙。他根本不愿相信，这颗对于人类而言，环境极度恶劣的星球竟会孕育出这样美妙的生命来。
那是一张与人类相异却又不失美感的迥异面孔，浅紫色的皮肤似乎因周围环境而造就，又与周围的环境相融，也难怪安德烈在出行时，并未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黑色的头发上挂着美丽的植物装饰，垂在柳叶似的耳朵之下，它的眉也是黑色的，像是两团柔软的绒球，眉毛下的那对眼睛清澈见底宛如一滩碧水，闪烁着莹莹之光。那眼神既充满爱丽丝星自然野性的灵动，同时又的确像米洛维奇的AI说的那样充满母性。它的唇齿，也并非向是安德烈想象中食人魔那样粗俗，反而相反，薄薄的紫红色唇里，是一排可爱的金色虎牙。
虽然它咧着嘴，看上去是在发怒，可它连发怒的样子都是那样完美。安德烈对于它竟然生不出一点敌意。
安德烈一直盯看着它，在他的心里，除了对猫人小妞的床上功夫和野蛮记忆尤甚外，他从未在其它星球发现这样美丽的物种。即便从它的行为来看，这美丽的爱丽丝星生物对他所控制的米洛维奇充满了敌意。
伴随着它嘴里发出的悦耳呼喊，更多的同类从周围的紫色树林从窜出。
“怎么办，我想我们玩完了。”
“不是我完了，是你完了，米洛维奇。别给我做声。我正想着办法。”控制舱内的安德烈剑眉在微微舒展后迅速紧蹙起来，那些被召唤来的同类生物看上去可就没那么养眼了。健壮的体魄，身上披着外星生物的皮，金色的长獠牙支出了他们龟裂的嘴唇。
“啊，船长，现在该怎么办？”
“分析它们的声线，对比数据库破译它们的语言。”这是安德烈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米洛维奇被这些壮硕的生物从陷坑里拖了出来，五花大绑的将它掉在了一根树干上抬走，它的摄像头眼睛眼睛一直盯看着那捕猎了它的生物，不是米洛维奇在看，而是安德烈在看。
矫健的身体上纹着爱丽丝星树纹的图样，遮挡住了仿佛人类女性般的身体上最为敏感的数个部位，身体的曲线更是在安德烈的眼前展露无遗。那是一种勃起的冲动，充满了渴望，即便他也不知道这种渴望到底在这样的生物上是否适用。

六、
米洛维奇并未被抬到安德烈所想象的，这颗紫色星球上可能见到的村落或者洞穴。至少，他现在还没有看到。只有满眼的深紫色怪树。
一路上，他的目光虽然不时的瞟向皮肤光滑的‘她’。
然而却也没有忘记观察着这些生物的行为举止，分析着它们交流时发出的声音。毫无疑问，安德烈已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米洛维奇置身险境。
这些生物能被称作‘人’，之所以要这样归类，是因为安德烈分析出了他们的声线中含有鲜明的情感，而并非单纯的敌意，并且他们还能够使用简易的冷兵器作为防身或者狩猎的工具，只是处在的文明阶段尚很原始，类似于人类世界的‘黑暗时代’。
“船长，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狩猎我们的土著看？”
“你不懂，煞笔。好好的看着吧，也许我们能发现更多值得兴奋的事情。”
“你兴奋了，我怎么办？船长。这些土著的样子除了捕猎我们的那个以外，看上去都不像是善良的角色。”
“你的逻辑一定出现了混乱，米洛维奇。”安德烈话音未落，一声呼啦啦的战吼声让企业号控制舱中的安德烈不由循声望去。与此同时，行进中的队伍也立即停住了脚步。
他们来到是一片紫色森林中的开阔地，开阔地的边缘正是战吼声传来的方向。队伍中的所有土著警惕的握住了可笑的石矛，石刀看向了开阔地边缘的紫色怪树树梢。
安德烈看到数个体型巨大的紫皮肤野蛮人自怪树树梢上飞身跳下，同样拖着长尾巴，不过长尾巴上装饰着锋利的铁制倒刺，极度类似于人类躯干的腰间还挂着类似单手锤模样的铁器。
“船长，这些家伙又是做什么的。”
“谁知道？”安德烈仔仔细细的看着透过米洛维奇双眼能够看到的一切。“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这些家伙已经会使用铁器了，而捕获我们的还在使用石质器械。你懂我的意思。米洛维奇。”
“难道他们准备熔了我！？噢，天呐。”
“但愿是他们以为发现了一堆熔炼好的奇怪铁矿。只是你的合金它们熔不了，大不了你会去熔炼的铁水里洗个澡。”与其说是在嘲笑被捆缚的米洛维奇，不如说是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能缓解安德烈的焦虑。大量的数据自光子屏上显示，他紧张的寻找着比对出的蛛丝马迹，整理着寻找到的比对结果，尝试着总结，照目前来看，这些人的语言似乎不是太难理解。
安德烈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是宇宙低等文明同类间的不平等交易，从使用工具来看，捕获米洛维奇的这伙土著文明进程低于对方，自然在地位上处于劣势和被动。
“集成AI核心和我后背的电路板会被烧毁的，那是我的心脏和大脑！这和玩完了没什么两样！这是关键时刻，别拿我寻开心！你可得救我，船长！我的好船长！你不用为我的维修负责，只要你救了我！”
“我说过，你的智能只比猴子要聪明一点。目前你要做的，就是给我闭嘴。”安德烈的手指不断的在光子屏上跳动，将琐碎的语义拼接和归纳，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
“那他们到底再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米洛维奇明显的焦虑起来，强壮的爱丽丝星人用铁器正在敲打他圆滚滚的小脑袋。
“他们应该在追究这森林大火的起因。你似乎被当做了‘原罪’。”安德烈额头上的汗水滴在了敲打着光子键盘的手背上。
“那不是我们的飞船降落时降落引擎喷射出的火焰造成的吗？我可一点也没有责任！”
“噢，很明显。它们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这不是重点。”安德烈终于舒了口气，擦拭着额头上渗满的汗珠。透过米洛维奇的摄像头眼睛，凝听着，观察着，“我想我已经破译出了他们的语言。根据环境和语义来看，是正确的。”
“那他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如果没有错，是把你仍在地上。”
果不其然，扛着米洛维奇的这伙人抽出了锋利的石片，轻易割断了倒吊米洛维奇的绳索，它的机械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腰一定闪了！这些家伙能不能轻点！”
“别吵！但愿他们能听到你的吆喝！别再扰乱我的注意力！你还想不想要我控制你？我发誓等下你可能就不是腰闪了这么简单，煞笔。”安德烈的分析是正确的，这俩伙人的确不属于同一阵线，对面为首走来的强壮爱丽丝星人压根看没有看米洛维奇一眼，倒是不时打量着那个捕获了米洛维奇，并令安德烈惊叹其美丽的女猎手。
“为了解决我们彼此的争端，黛莉亚必须成为我们部落的女人。”打量着女猎手的强壮爱丽丝星人伸出了紫舌头舔舐着弹出口腔的那对獠牙，他伸出了肌肉发达的手指向了她。
“这个烧毁森林的怪物，我们可以交给你！但是黛莉亚是我们部落酋长的女儿。塔图斯，我们的约定里可没有联姻！你不过是个芬恩人的小头目！我们斯卡德部落只是想与你们芬恩部落之间消除矛盾，别再为了那么一点点森林领地大动干戈！同族相残。”斯卡德部落的男人们在咆哮中回答着强壮的塔图斯。
“就凭这个浑身是金属的怪家伙？谁知道，那块森林是不是你们斯卡德部落放的火。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诚意。”塔图斯皮笑肉不笑，他的眼神只是对目之所及的黛莉亚充满了雄性生物特有的渴望。
“塔图斯，我建议你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我黛莉亚可以成为每个人的女人，唯独不是你的女人。”黛莉亚咧开了嘴，嘴里发出极具威胁的咝咝声，随即他身手敏捷的接近了强壮的塔图斯，一柄锋利的石刀就已经抵住了塔图斯的喉咙，微微甩动着修长的尾巴。
“够辣！对味！”控制舱内的安德烈拍手称快。安德烈的所有注意力全在黛莉亚的身上。
“可笑的石刀给我拿远点，黛莉亚。如果你不想你的族人受伤。”塔图斯一脸坏笑，指向了身后树梢，早有数十张铁弓拉满了弦，冷冷的铁制箭簇已经对准了黛莉亚的族人的方向。
“想死的话就让他们射击。”黛莉亚并未从塔图斯的脖颈挪开石刀，反而刀锋将塔图斯的喉咙抵得更紧。
“看来你们得带回这金属怪物，然后让你们的酋长再仔细的考虑考虑如何和解我们彼此--难以调和的冲突。给我记住，黛莉亚，我得不到你的身体，也要抓住你的灵魂。现在就带着你的族人快爬走吧！”塔图斯后退了两三步，伸出手指捻开了黛莉亚抵在他喉咙上的石刀，在黛莉亚怒目注视下，飞快转过了身，消失在紫色的怪树林中。

七、
斯卡德部落处在在建采矿工厂西部约莫40英里的紫色密林中，并不算太大，只是这里的树木却异常粗壮。除了地面围绕着他们独角神树图腾而建的一圈木屋外，粗壮的树木里更是别有洞天，它们被用作了居住的建筑，树洞内用发出微蓝光芒的萤石作为照亮黑暗的光源，大树的树枝被用作了部落交通的上层阡陌，也难怪安德烈并未从飞船太空拍照里发现爱丽丝星竟有如此生命的存在--这里的天空被密集的紫色叶片所掩盖。
一路上，安德烈安静的听着这些斯卡德部落的爱丽丝星人交流，默默地对这些神奇的居民进行着了解。原来，斯卡德部落和芬恩部落原本属于同一祖先传承下的两支部落，可自从芬恩部落发现并利用了北方森林下蕴藏的铁矿，原本的友好关系就彻底的变了，芬恩部落变得极富侵略性，他们为了争夺森林，时常对斯卡德部落进行袭扰和掠夺。幸亏一场天降大火，让斯卡德部落酋长在米洛维奇的身上找到了平息争端的突破口，才暂时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船长，我们还间接帮了这群原始人大忙！他们该把我们当图腾一样崇拜。”回到斯卡德部落的猎手们四散离开，只有两个斯卡德壮汉在黛莉亚的指引下，继续抬着米洛维奇的机械身体。
“看到部落中央的图腾树了吗？你之所以不被崇拜，是因为你长的可一点也不像他们崇拜的‘神’。”安德烈虽然这样调侃着回答米洛维奇的AI,可他却在不久就陷入了沉寂中。他唯一做的，就是用米洛维奇的摄像头眼睛将走在壮汉身旁的黛莉亚看个饱。
可事实上，像黛莉亚这样美丽又充满野性的爱丽丝星尤物让安德烈怎么也看不够。黛莉亚的相貌虽然异于人类，可一点也不落后于人的美感让安德烈留恋感叹。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这爱丽丝星伟大的自然分割成了令人惊叹的黄金比例，呈现出女人柔美的流线。更令安德烈激动的是裸露在外的淡紫色皮肤和它的延伸--如同人类女性一般饱满的胸部是两座高挺的山峦，表面反射出的微光让他想起了地球小溪里的流水光泽。
尽管米洛维奇的机械身体被壮汉粗暴的抛入了一间黑洞洞的木屋内，锁上了的木屋门阻隔了他的视线，但安德烈依旧控制着米洛维奇看着木屋门处，一个人在企业号的控制舱中静静的对着满眼的黑暗发着呆。
如果可以，安德烈宁愿成为一个生活在这诡异紫色森林中的爱丽丝星人，闯入黛莉亚的生活；就算这是奢望，他也宁愿作为一名机械人，通过米洛维奇的摄像头眼睛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安德烈突然感觉心中一阵空虚，这种感觉就算是离开了猫人小妞的温柔乡也从未有过。
“船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米洛维奇AI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安德烈的及时回应，直至它再次呼叫，“喂喂喂！船长！别在发呆了！你中风了吗？”
“不，我没有中风。反而，我现在头脑相当清晰。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你一定是疯了！”

八、
黑洞洞的木屋内，没有任何光源。仍旧只有黑暗。
“船长，你和她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相信我，你的想法和你的架势采矿船技术一样的疯狂。得及时打住！想想现在我们面临的正事？”
“正事正做着。工厂的修建按部就班。异星的爱恋怎么就不可能？海盗辛巴达和贾伦星虎人小妞不是喜结连理？”安德烈皱眉反问。
“海盗辛巴达事宜生活在贾伦星的类地环境。而这里充满氩气，你根本走不出控制舱半步，而且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这些生物适合她适宜生活在高氧环境！”
“你给我闭嘴，别试图扑灭我心中的火焰，米洛维奇！”
“好吧！但我现在可是深处这些野蛮人的老巢！难道船长就一点也不关心？”米洛维奇AI的追问让安德烈有些厌倦。
“我当然关心。不过，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要你就留在那里，当做我的眼睛。反正采矿工厂还得有一周时间才能建成，现在的你无事可做！”
“就为了看雌性原始人？天呐，这是什么命令！你知道这里多危险么？这些原始人随时会把我拆成一个个无法修复的零件！现在我不仅需要维修，而且还需要补充0号汽油！这里可没有！船长，我的电力现在可只剩下53%了！”如果米洛维奇站在安德烈的身前，而不只是一个数据连接到企业号的AI，米洛维奇这样的质问一定是对船长安德烈的数声尖叫。
“那是我的命令！执行就对了！米洛维奇，你这个煞笔。电力不是还有53%吗？有问题再呼叫我！”安德烈揉了揉眼睛，长时间对于米洛维奇的操纵不仅是脑力挑战更是眼力挑战，“好了，我累了。我得先断开连接为你多剩点电量，给我乖乖的呆在那里。”

九、
安德烈终于与黛莉亚相会了。就在这颗充满氩气的星球。
不知何时，安德烈已经拥有了爱丽丝星人的外貌。斯卡德部落也和芬恩部落彻底和解。
安德烈和黛莉亚攀上了怪树树梢，接着树枝的阡陌交通，他们从一棵树越到了另一棵树。
他们追逐着爱丽丝星生活的鸟类，在树杈上寻得了盘状的鸟巢。
“黛莉亚，你的父亲已经许诺了我们的婚事么？”伏在树枝上的安德烈注视着盘状的鸟巢吱喳乱叫的幼鸟，将脸贴在了黛莉亚光滑的肩上。
“是的，安德烈。我们的婚事将在斯卡德部落的大树举行。瞧，就是那里。我的族人正在为我俩准备扎花哩。”黛莉亚的笑靥让安德烈将头凑近了她的脸。
“还记得我们的相遇么？”安德烈闻到了淡紫色的薄唇上散发的缕缕暗香。
“是的，当然记得啊，你在森林里干了坏事，结果你操纵的米洛维奇的被我的陷坑捕获了！”那是黛莉亚的呢喃声，两人的双目含情脉脉，“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爱你’，别提那时多么滑稽。”
“是的，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我感觉我已经属于这颗星球。米洛维奇扮演了一次我们的神父。到时候我建议把他挂在树上，按我们地球人的风俗为我们念祷词。”肆意相拥的两人舌尖彼此的纠缠，那卷动的舌尖就像精灵在跳舞。
可就在这时，斯卡德村落的巨树上，米洛维奇却被斯卡德部落的族人们挂在了树枝上，更为滑稽的是，它还戴着一顶可笑的小红帽。
“给我切断你的供能，别打扰我和黛莉亚。我不记得地球上有这样的观摩风俗。”
“对不起，船长。可你不得不见我。我只想告诉你--”米洛维奇突然开始嚣叫。
一时间，安德烈的世界开始产生了裂纹，最后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成了碎片，然而他尚记得米洛维奇难听的吼叫声，“狼来了！狼来了！”

十、
安德烈的眼皮突然翻开。湛蓝眼珠子的外围眼白上布满血丝。
“火焰！到处都是火焰！米洛维奇呼叫船长！”安德烈从智能折叠床一下跳了起来，他终于意识到米洛维奇的嚣叫根本不是一场梦。他回想着与米洛维奇断开连接后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从控制台前起了身，在撑撑懒腰后漫无目的的在各个舱室溜达了一会儿。直到走到了休息舱，浓烈的睡意最终让他扑向了智能折叠床。
“一切都是梦！”虽然安德烈知道了之前的景象不过是他脑海构筑的幻想，他宁愿迷失在这样的幻想中。
安德烈快步奔向了控制舱，打开了与米洛维奇的连接。光子屏上立即显现出的景象让安德烈再一次惊得目瞪口呆。
难以想象，斯卡德部落竟然已经成为一座燃烧中的地狱，而数小时前，这里宁静祥和。梦中，这里四处扎满了奇异的花朵。
米洛维奇无疑是逃了出来，至于它怎样逃离并不是目瞪口呆的安德烈想要关心的首要问题，他关心的是与他梦中相会的黛莉亚。
“这是怎么一回事？米洛维奇！”被烈焰席卷的斯卡德部落被浓烟笼罩，若隐若现的近景远景在升腾的热气下恍恍惚惚。
“是芬恩部落的野蛮人！它们一定是乘斯卡德部落不备，在夜晚放火烧林！斯卡德部落注定是败了！这些只会使用石器的家伙怎么能和一头狡猾的狼做交易。噢，天呐，天呐。船长，我现在该怎么办。”
“不是你怎么办，而是我该怎么办。”烈焰中，着火的斯卡德人在惨叫。那惨叫声听得安德烈浑身上下不由自主起了一片又一片鸡皮疙瘩，“黛莉亚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我不知道！船长！我求求你操纵着我离开这鬼地方！船长。我们无论何时都不该卷入这些原住民之间的战争。我们只是来这颗星球采掘铮矿的！”
“你给我闭嘴！”安德烈的内心无比焦急，他操纵着米洛维奇踩踏着厚厚的灰烬，寻找着梦中的黛莉亚，然而这样的举动不过是徒劳的。米洛维奇的机械身体在平地上尚可移动，然而树屋却根本上不去。更何况木屋，树木在燃烧后纷纷开始倾倒，安德烈能见到的，只有那些毫无生命体征的烧焦爱丽丝星人。
企业号控制舱里，安德烈只剩下失落，他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他原本计划着想要尝试着接近这爱丽丝星上美丽风景，可如今的一场烈焰却完全将之焚毁。他宁愿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生物，如此一来就不会知晓她的存在。他后悔来到这颗星球，收获了这样难以弥补的遗憾。
“离开吧！船长！这里温度已经达到858开尔文！没有什么生物能经得起这样的高温！她是死了！肯定是死了！化成了灰烬！”米洛维奇是不会说错的，“就当这是一场噩梦！”
“不，黛莉亚！”安德烈的吼声透过米洛维奇的发声器回荡在地狱般的斯卡德部落上空，很快便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掩盖。

尾声
铮矿采矿工厂如期完工。企业号里的安德烈将所有心思埋在了挖掘矿藏中。安德烈再也没有提过爱丽丝星人，也没有提过那令他黯然神伤的黛莉亚。在米洛维奇看来，船长安德烈似乎的确将一周他们共同的经历当做了一次消逝的噩梦。只是这场噩梦，让安德烈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船长，第一批铮矿已经被采矿机械人挖掘出来了。这些矿物在这座船长挑选的地下矿脉蕴藏量丰富。我们这次远程航行我们肯定会获利颇丰的！”米洛维奇端着咖啡，递到了监督采矿工作的安德烈面前，虽然他后背被石子击穿处薄弱合金壳仍旧没有修复，但心情似乎很好。
“提纯了吗？”船长安德烈的脸色却在一周里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变得冷漠。
“1到100号采矿工人已经着手对它们提纯。”
“哦，提纯出来后，把这些极强放射性的矿物散步到这颗星球的各处。”安德烈突然的命令让米洛维奇大惑不解。从前的安德烈采矿从来遵循着他说信奉的原则--注意环保。
“这样我们会损失很多。”
“但往返这里一次，要历经这颗星球上的5000年，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个矿脉，我要的是整座星球的铮矿。我取得了联邦许可的采矿权，合同里也并没有保护这颗星球的生态，对吧？”安德烈终于抬起了头，湛蓝双目不再明亮，看上去很是黯淡。
“明白了，船长，您是要用这颗星球自身所带的放射性矿藏消灭这里的所有生物，从而安全的将这颗星球的铮矿掏空。”
“你终于明白点道理了。这些爱丽丝星人之所以相互杀伐，就是因为他们与我们人类有着类似的生物特性--争夺发展所需的必要资源。他们既然是我们潜在的竞争对手，不如将之消灭在襁褓中。我可不想再再来这里时，让我的莫斯科企业号遭受到弹道导弹的袭击。或者等到以后再来的时候，需要得到这些人的许可。”安德烈摆了摆手朝米洛维奇摆了摆手。
“看来船长已经认可了海盗辛巴达的行为。”
“是的，正因为他有这样的掠夺癖好让他拥有了大量的采矿船，再加上一次恰当的结姻，让他拥有了一只私人的舰队。不再为联邦各种限制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