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小说】荧光蓝（下）

戚久被吓了一跳，怎么这大白天的处处见鬼，他心里想：“这一个礼拜前这里还没有这么个咖啡屋呢，怎么平白无故地就冒出来一个。”正想着，突然手机震动了，戚久拿起手机来一个，屏幕上显示了这么一段蓝色文字：“这个穿女仆装的是个ONE。”戚久一边压制自己脸上的震惊，一边对着“女仆”说：“好的，给我来杯拿铁。”戚久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嘴巴，偷偷说道：“ONE怎么会变成人的形状？居然还玩儿cos。”手机屏幕上显示：“你不必对着手机讲话，你悄悄讲就行了，我可以通过你的皮肤听到。”接着重新显示了一段文字：“这个ONE侵蚀了女孩的大脑，事实证明我对你是很好的，我并没有让你失去自主能力。”戚久心想：“得了吧，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呢。”手机屏幕上继续道：“跟她握手。”“女仆”端着拿铁过来，用刚才的声音说道：“您的拿铁。”戚久讪讪地笑着，说：“我可以......跟你握个手吗？”“可以。”女孩完全没有被这个突然的要求吓到，而是欣然接受。在两个人手接触的一瞬间，两个人的手上泛起一小道蓝色的光，女孩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看戚久的眼睛里透露出了深深的怀疑和好奇。女孩转身走后，手机屏幕上显示：“她是根据我发的那条热门评论找到地址的，但是她不知道我确切在什么地方，所以在这里等了一周。她对我没有完全侵蚀你这件事情感到惊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戚久低声说道。屏幕上安静了一会儿，显示：“你蘸一点咖啡在手上。”戚久看了一眼那个女孩，之间她正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转过头低声说道：“她老看着我。”屏幕没有反应。戚久想了想，端起了咖啡往嘴里送，送到嘴边的时候，手一抖，洒了一点咖啡出来，正好粘在手上，屏幕上立刻显示了一个巨大的荧光蓝色汉字：“跑！”戚久本来还想冲着女孩打个招呼敷衍一下，却见她已经朝自己走过来，戚久感觉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边说边撒丫子往外跑。女孩追到门口没有再继续追过去。戚久气喘吁吁跑出去两公里才停下，喘着粗气问：“她......她追上来了吗？”“没有，她很早就停下了。”“那你干嘛不跟我说？”“我也不确定会不会出现意外。”“可是，为什么要跑？”“她在咖啡里添加了一种物质，如果你喝下去了，我就会被分解。”“那我没事儿？”戚久心想，要真这样，那倒是愿意喝。“你？我作为高维结构体直接被分解成零维，你觉得你会幸免吗？”戚久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好吧，那她为什么要分解你？”“因为我没有完整侵蚀你，表示我有缺陷，ONE不允许有缺陷的个体存在。”“那岂不是你现在也很危险？”“尽量避免和更多的ONE直接接触，还有，你要学习刚才那位的说话和行为方式，尽快融入到ONE中。”“好吧，敢情我就是个傀儡皇帝。”“不，你是提线木偶。”戚久默默冲着自己手机竖了个中指。手机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说道：“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经过大学生活动中心的时候，门口的显示屏闪了一下。”“我怎么会关注这种东西，跑得累都累死了。”“北纬N25°40′，东经E100°14′，6月1日12:00。”“什么呀？”“洱海。”“洱海？”“对，刚才，那块显示牌上显示了一个经纬度，我用你的手机搜了一下，在洱海湖中。”“那又怎样？”“会面地点。出发，去大理。”“不是还有一个礼拜嘛？这么急着就去啊。”
去昆明的飞机上，戚久一脸怨怼，虽然不愿意，可是他还是坐在了飞机上。更不幸的是，他碰到了一个他和吞噬君都不愿意碰到的人。没错，那个穿女仆装的女孩。一看到那个女孩子，戚久立刻把脸绷紧了，机械地说：“你好，又见面了。”女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离开了，幸好两个人，或者说两个ONE，不坐在一起。戚久嘚瑟地跟吞噬君说：“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还好，不过她看出来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她看出来了？”“当时她准备当场杀了你，可能是觉得影响不大好，会破坏整体计划，所以没有实施。”“那我们怎么办？”戚久现在已经完全把小命寄托在这位地球人类清理着身上了。“杀了她。”“啊？这......”“没有别的办法。我参阅你们的古籍，有曰：守则不足，攻则有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那......我要怎么做？”
戚久用僵硬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被ONE侵蚀了，在路过女孩的时候手拍了一下她，吞噬君把“出来一下，有件事情要和你说”的信息传递给女孩，女孩没有什么犹豫，站起来就跟着走，两个人进了卫生间。女孩僵硬地说：“说，什么事情？”戚久犹豫了一下：“额，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戚久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其实是吞噬君在提醒他快点出手。但是从来没有杀过人的戚久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实在有一点下不了手。在他还在踌躇的时候，女孩子两只眼睛瞪着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晶体一样的东西，放在戚久嘴边：“吃，用水吃，本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可以把你处理掉了。”戚久接过那个晶体，低头顿了顿，弯腰在水龙头上接了口水，突然转身一个箭步冲上前，整个人压在女孩身上，喷了女孩子一脸水，女孩的身体处于人的本能闭了一闭，抓住这个机会，戚久将晶体扔在那个女孩子脸上有水的地方，晶体遇水化开，开始侵蚀女孩的脸部。戚久心中默念，“她已经死了，已经不是人了，不是人了。”女孩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便化为乌有了。戚久把女孩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带了出去。
飞机在夜空中飞行，时而由于气流的原因震动一下，戚久的心脏在规律的跳动下也时而随着这震动抢跳一拍。女孩的衣服在他手里时时提醒着他刚才杀了一个人。
下了飞机，坐上长途大巴赶路，路上戚久的心绪渐渐被美景平复。“你说，她就一点防备都没有？”戚久问道，显然是在对吞噬君说话。“没有，因为她以为人类足够愚蠢。”“那看来我还是没有丢人类的脸啊。”“理论都是我告诉你的，而你的犹豫和迟缓的执行力严重增加的事态发展的不确定性。”“啊？有这么差？”“我已经很委婉了。”“那现在少了一个ONE难道别人不会怀疑吗？”“没有少。”“刚刚不是......”“ONE在你杀死那个女孩的时候就已经逃出来了，现在飞机上有另一个人已经被侵蚀。”戚久听到这话之后愣住了，缓了一会儿：“你不是说，她已经……”“已经和将要这两个时态的区分并没有意义，人本来就是都要被清理的，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其次，回答你一个你将要问的问题，女孩被你杀死之后，ONE离开那个个体，所有原先的记忆都被封存在一个密闭的区域，同维之间不能查阅，除非通过特殊的设备，所以，他现在一无所知，并不知道是你杀死了女孩，也不知道我没有侵蚀成功这件事情。”“什么同维之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就好比一栋楼房有很多层次，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房间是密闭的。在女孩死后，那一段记忆就会被封存在最高层的其中一个房间里，而他现在在最高层的另一个房间里，房间是上锁的，他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除非两个房间都安装了电话，他们才可能联系。”“哦，好像有点懂了。”“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但是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姑且这么理解吧。从现在开始你依然要假装成被完全侵蚀的样子。”“等等，我是不是相当于一下子害死了两个人。”戚久突然想到女孩和下一个被那个ONE侵蚀的人理论上都是因自己而死。“这只是你的开始。你会名垂青史的。”“呵，可笑，放心，这次是不想暴露我自己，如果你在想让我杀更多人，我就地自杀。”之后的一周，戚久再也没有找ONE说过话，ONE也没有主动找过他，他默默地看遍了周遭的风土人情。“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地方。”戚久这一周里除了生活以外唯一一句自言自语，又像是对ONE说的，像是某种哀求，可是没有回应。直到6月1号，戚久按照之前约定，来到洱海旁边。周围熙熙攘攘好多人，有的金发碧眼，有的头巾面纱。临近中午，洱海湖面上悠悠过来一条游船，游船的船体上有大大的三个英文字母“ONE”，一看就是喷上去不久。随着船在湖中游走，路边一部分游客也跟着它开的方向行走，戚久可以辨认得出，他们其中有一些是被ONE侵蚀的人类。船停在岸边，大家的脚步也都停了下来，周围攒聚而来的游客也越来越多，游船上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站在船上扫视了一遍人群，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今天这艘船是私人宴会，请无关的人不要凑热闹，谢谢。”女人说完就进船去了。大多数人很淡然地往上走，戚久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他也跟着走上船去。也有一些不明事理的游客争先恐后挤上船去的，大多数人的想法是，说不定能混口菜吃，反正好像也没什么邀请函之类的东西。挤满了一船舱的人，人声鼎沸。刚才那个女人站上高处说道：“诸位，诸位......”渐渐人群安静下来，女人接着说道，“诸位，本人姓洛，名霞，晚霞的霞，本来这是一次私人宴会，但是我家主人说，看大家都这么热情，他决定宴请你们每一位。”洛霞示意了一下坐在下面的一个外国小伙子，没错，就是那个热门视频里的小伙子，他就是洛霞口中的那个“主人”，也就除他以外120位ONE的领袖。洛霞没有管下面那些人类在讨论这个小伙是富二代或是什么，接着说道：“现在，服务生给你们每人送上了一小杯香槟，请诸位畅饮。”戚久也拿到了酒杯，他本能地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不要喝。”戚久把酒偷偷倒在角落里。不出一会儿，人群中开始有人相继倒下，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太因为不能喝酒侥幸没有喝那香槟，不过看到有人倒下时，她的慌张充分暴露了她，自然也难逃一劫。洛霞再次站上高台，说道：“很好，诸位，121位同族今天全部到齐。”她说的是汉语，但是并不存在下面有谁听不懂，毕竟现在在座的除了戚久都不算是人类了。戚久听到“121位”的时候心想，要么就是除了吞噬君以外没有一个ONE侵蚀是不成功的，要么就是其他和自己一样的个体也提前做好了提防，当然，他并不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人类这个结构体，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他们好奇，而好奇对于宇宙的健康是最致命的，而且人类的初始状态很危险，在人类所谓的婴儿期，他们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退化，他们可以看到无实体的高维结构体。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当中，已经有人掌控了这个星球上人类这个结构体的关键所在——恐慌，所以我们的计划就命名为‘恐慌计划’。计划将于今晚零点正式启动。”那个外国小伙之前一直坐在下面一言不发，这个时候他说了一句：“洛，还是跟他们讲讲具体要做什么吧。”洛霞点了点头，说：“今晚零点，污染人类所有供水，并在二十分钟之后切断人类所有供电，这二十分钟就当是留给人类最后的狂欢吧，其他ONE在零点过后正式开始清理工作。详细任务我们将握手安排。”
会议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所有ONE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奔赴各自需要负责的领域。戚久得到的任务是留在云南，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开始大规模清理工作。游荡在大理街头，戚久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打了个电话给家里，让他们今晚早点睡。睡着了也许是我们这些卑微的人类迎接末日的最好姿态吧。明明知道人类的未来还有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而自己竟然无能为力。“你在想什么？”手机响了。“吞噬君，如果你的种族在十个小时之后就将毁灭，而你的族人全然不知，还在醉生梦死之中，你怎么办？”“这不可能，没有我们，宇宙会在短短一两万年中感染上千上万个像你们这样的病毒，宇宙会瞬间死亡。”“如果呢，如果宇宙发现没有你们它可能成长的更加健康。”“不存在这种假设。”“我是说如果，你设想一下......”“......”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戚久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说：“等待。”“等待什么？等待末日的到来吗？”“不，等待奇迹的发生。”“会有奇迹吗？”“不会。”
大理古城里在举办隆重的篝火晚会，人们欢歌笑语，好酒好肉。戚久看着一个个大汗淋漓的面孔在面前闪过，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零点到了。但是篝火旁的人没有停止狂欢，大家依旧架起炉子烧起汤来，戚久看到一个妈妈在石阶上给孩子喂奶，看到一个老人端着热汤高歌，他疯也似的朝着人群大吼：“不要喝刚刚烧的水！水里有毒！”大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但是并没有理会他一遍遍的嘶吼，手机里吞噬君说：“不要喊了，没有用的，都结束了。”戚久把手机砸在地上，摔个粉碎。戚久在砸了自己手机之后，又抢别人的手机在微博上发“不要喝水”，大家一边看着他“表演”一边喝着茶水。他们不但没有听戚久的劝诫，反而喝的人更多更开心了，就像在嘲笑这个“疯子”：“你看我们都喝了，没事儿吧。”微博上，“半夜不要喝水”甚至被顶上了热门话题，一时把所有熬夜的、睡不着觉的手机党都逗乐了，甚至都纷纷自发地起来喝口水庆祝一下。癫狂的状态持续了十多分钟，有喝过水的人跳着跳着倒下了，慢慢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给孩子喂奶的妈妈刚刚喝了一口，她倒下了，孩子还趴在她身上吮吸着母乳，不一会儿也沉睡过去了，端着热汤的老人不再唱歌，手里的碗碎了一地，而是安安静静坐着，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人们都疯了，都像看着恶魔一样看着戚久，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是决定他们命运的阎王，在生死簿上一钩，所有人都难逃一劫。大家一边拿火把砸他，驱赶他，一边咒骂他，一边纷纷倒下。戚久笑了，一个可笑的结构体在宇宙中消失了。
数个地球日之后，吞噬君要走了，他偷偷保留了戚久的数个神经元，带离了地球。

实际上，“恐慌计划”的实施目的是给济生机器蓄能，恰好人类结构体符合蓄能条件，故ONE选择清理人类用以机器的蓄能，并不是由于人类会对宇宙造成威胁，人类结构体的存在和消失对于宇宙而言不值一提。地球纪元2015年，“恐慌计划”进展顺利，计划完成后，吞噬君被授予极高荣誉，因其在清理人类时，形象地模仿人类行为，激发人类异常情绪，带动了人群饮用被污染水，极大地加快了清理进程。另，研究表明人类结构体在排泄时会严重阻碍ONE的侵蚀，ONE将不能控制人类结构体的思想、行为，只能在皮下组织内活动，通过人类接触到的载体（包括互联网等技术）对目标进行传输和修改。——第一任 宇宙高维结构体记忆空间整理员 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