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的高维生物正在一点一点毁灭宇宙。 按照地球人的看法,厌世的高维生物应该是处女座。祂按照某种神秘而精妙的规律编排了毁灭宇宙的顺序。根据祂那颇具数理美感的毁灭列表,地球的排名相当靠后。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地球太不值一提,也有人认为这反而显示了地球的重要性。不管怎样,有许多博士为研究这一规律而陷入了抑郁。 厌世的高维生物有一种颇为讽刺的兴趣。在毁灭一种智慧生物前,祂总会让这个种族推选一名成员和祂会面交流,然后再杀掉。地球人的外星朋友们有不少已经灭绝,但人们还是观测到了它们的最后努力:靠雄辩,靠暗杀,以及种种不存在于地球人语汇中的方式来挽回。 没有一次成功。 地球人总结了比他们强大许多的外星朋友们的教训后,决定孤注一掷。 他们送出了一位少女。这位少女自然是非常美丽,但考虑到厌世的高维生物没有性别也并非碳基,她美貌的价值也就略显可疑。她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无法把厌世的高维生物从厌世中拯救出来。武力就更不用提了,到如今早已没人寄希望于地球那点可怜的科技。 厌世的高维生物的另一个颇为讽刺的兴趣是,以祂即将毁灭的智慧生物的形象和语言与代表进行交流会晤。他没有让地球人失望,选择了一个挂着嘲弄微笑的老头形象。 于是少女开口道: A long time ago in a galaxy far, far away... 当然,少女无法徒手在厌世的高维生物面前展示千年隼号的模样。但是她会在叙述中穿插舞蹈与歌谣,以抑扬顿挫和举手投足模仿公主与牛仔,贤者与怪客。她讲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下去,正如厌世的高维生物一个接一个地毁灭宇宙。 厌世的高维生物发现这次会面的时间持续得有些长。但这并不过分,厌世的高维生物曾用更长的时间接见一种岩状生物,它们靠自身的风化来传递信息。厌世的高维生物耐心地接受完它们的恳求,然后毫不在乎地毁灭了它们,却并非出于厌烦。 事实上,这次会面仅仅持续了三万零一百二十六个夜晚。起初,厌世的高维生物并不理解夜晚的概念,但少女总是用一段时间讲述,另一段时间睡觉,她把讲述的时间称为夜晚,睡觉的时间称为白昼。于是厌世的高维生物将夜晚定义为存在,将白昼定义为虚无。 三万零一百二十六个夜晚,这对厌世的高维生物而言只是一颗彗星运行一周的时间,而祂经历过亿万恒星的诞生与毁灭。但祂发现面前这只来自猎户旋臂的碳基生物正在消逝。在厌世的高维生物漫长的毁灭史中,祂从未见过如此短暂脆弱的智慧生命。 祂本可以延长少女的生命,但祂不屑于这么做。宇宙自诞生起就充满缺憾,美与秩序注定要走向丑恶与混乱,因此暂时延长少女的生命并没有意义。根据陷入抑郁的博士和他们同样抑郁的导师推测,这或许正是厌世的高维生物厌世的理由之一。 当初的少女已成老妇。动作开始僵硬,声音也渐渐沙哑,没法像以前那样用歌声和舞蹈讲述甘美的故事了。这一夜,她只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住在沙漠中央的仇恨女人的暴君和他最后一任妻子的故事,人类通常称它为《一千零一夜》。 “你的心意我已了然。但这是不可能的。”听完今夜的故事,厌世的高维生物说。 “心意?不,故事里没有什么心意。故事就是故事,虽然这的确是一个关于故事的故事。一个关于好故事的好故事。” 厌世的高维生物也同意这是个好故事。 然后祂说:“那就再讲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