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田
一
总觉得今天起床后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
这个早晨出奇地静。
我拉开窗帘,看到阳光照在豆苗叶片上,紫色的露水像宝石一样剔透... ...
等等!怎么会... ...紫色... ...紫色的露水!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但更离奇的还在后面——我看到揉过眼睛的手上蹭满了紫色的液体!
一种不祥的感觉袭来... ...
我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去,连拖鞋都没穿,冲到镜子前——天哪!!!我的眼睛是全部里是紫色!
我忽然感觉糟透了,在床上的时候就有点冷,一定是感冒了产生幻觉了,这样安慰着自己,我用颤抖的手撕下一大段手纸,用力地擤鼻涕擦眼睛。摊开手纸一看,往常应是透明的鼻涕粘液的位置现在是一滩令人作呕的紫水儿!
我真的吐了口吐沫出来,又是紫的!一想到自己嘴里也全是紫水儿,我抓起桌上的水杯就要漱口,不过水杯拿到嘴边就僵住了——水杯里面依然是那种紫色的液体!!!
我半身麻木地走向水池,想让凉凉的清水冲洗掉今天的一切,可是当我拧开水龙头的那一刻,我真的瘫倒了——紫色的液体正汩汩地喷流出水龙头... ...
我发疯一样地接了一杯子紫水,挤出牙膏开始刷牙。紫色的泡沫充满了我的口腔... ...
我哭了,紫色的泪流满了我的脸颊,浸染了我的衣服... ...一向坚强的我从来没哭过,但这一次我是真的怕。这是怎么了!这个世界崩坏了吗... ...
不过,我还是尽力冷静了下来。只是怕只是哭算什么呢,我仔细一想,发现变成紫色的都是液体——没错,所有的液体都变成紫色的了,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我更确信了,因为那里面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
我强作镇定,换了身没有染上紫色的干净衣服,走出家门。街上人来人往,只是每个人都有一双紫色的眼睛,面无表情。
茫然中,下起雨来,当然,它是凄迷的紫色。
二
我彷徨在人流中,看着他们的衣服被浸染成和雨水一样的紫色。
难道... ...他们没有察觉到异样吗?这么若无其事地行走算怎么回事!只有我的世界崩坏了吗!
我不顾一切地冲撞到走来的一个男人面前,指着自己的眼睛问他:“你看我的眼是什么颜色?!”
他紫色的双目盯着我:“黑白分明啊,有一点红钟,你刚哭过吧?怎么了?”
“... ...”
我又冲到一个老人面前,指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喊道:“您看到我的衣服被染成紫色了吗?!”
我看到他咧开淌着紫涎的松弛的嘴:“年轻人大雨天不打伞当然淋湿喽。”
“我不是问... ...算了。”
我又撞上一个女学生,迫不及待地问:“我的衣服,还有雨水,现在是什么颜色的?!”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紫色的线:“哈哈,这算什么问题?还能是什么色?白色的衣服,清澈的雨!你眼睛有问题吗?”
“... ...”
我彻底崩溃了,真的只有我的世界变样了。
我还是打算再试一次,我想孩子的眼睛应该是最真实的,于是奔到一个还牵着妈妈的小姑娘面前,紧紧地盯住她大大的紫色眼睛:“你告诉哥哥,雨是什么颜色的?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小女孩的妈妈显然把我当成了疯子,还没等小孩说话,就用力把小孩拉走,快步离开我。
“紫罗兰。”
弱弱的声音传来,妈妈匆忙的脚步停止了。这个世界静止了。是的,小女孩说,是紫罗兰的颜色!
啪!
妈妈的手重重地打在小女孩脸上,把她扔在雨里,自己则以更快的步伐消失在人海中。
我和小女孩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我向她走去,她也哭着奋力扑向我。她是我唯一的救赎。
“妈妈告诉我那种颜色叫做透明,就是那种比红色冷一点,比蓝色暖一点的颜色,可是昨天教画画的小安老师告诉我们,它叫紫罗兰... ...我看到的水都是这种颜色,雨是紫罗兰,眼睛是紫罗兰,口水是紫罗兰,鼻涕是紫罗兰,小朋友的嘘嘘也是紫罗兰... ...”
我释然了,天地间有与我同病相怜的人,孤独感减少了一些。
“你妈妈... ...?”我指着牵着她的女人消失的方向问。
“那个阿姨不是我妈妈,我不认识她,她把爸爸妈妈放在紫罗兰里面,然后说要带我去看紫罗兰盛宴。”
我听得有点糊涂,什么叫“放在紫罗兰里面”?什么是“紫罗兰盛宴”?那个女人刚才反应如此强烈,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她是谁?要去哪里呢?
“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啊。”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来这里的,还记得吗?”
“我是坐那个阿姨的车来的,然后阿姨把车停下,说让我在车上稍等一会。回来之后她让我下车,领我走到这里。”
“停车的地方,你记得吗?”
“这个我记得,我们刚走出不远。就在右边第二个路口。”
我感觉来劲儿了,抓起小姑娘的手就朝那里走去。如果这是一个陷害我们的阴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们拐入那个路口,什么也没有。没有行人,没有汽车,只有雨水汇聚成的一条条紫色的河流... ...
三
唯一的线索落空了。
也是,策划这个阴谋的人不至于傻到留下线索让人追查。是我们太弱了。
小女孩找不到家,我也是独居在外,只有我们两个眼中的世界是一样的。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们暂且找了一处旧屋檐避雨,打量着渐渐稀少的行人。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俯下身子问这个白净的小姑娘。
”我叫小沫。“
”恩,我叫曲明,我们做朋友。“我把她拉得更紧。
我开始怀疑,真的只有我们两个吗?
雨小多了。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拦住每一个路过的人,问他们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得到的答案都是普通的黑色。
最后问的是一个长相俊俏,口气却很冷的女人:“黑色的。”她冷冰冰地回答后又冷冷地走去。
不过,她又停顿了一下,依然冷冷地说:”全部是黑色的。“她面无表情,回过头看着我。她的眼睛和别人一样,全部是紫色的。
一阵强烈的感觉袭来:"全... ...全部?!”
“对啊。”她竟然惨惨地笑了一下。有一种肃杀的美艳。
“那液体呢?”我身边的小沫把我想问的问出来。
“都是黑色的,既然问出这种问题,我想,你们也一样吧。”她转身面向我们,站住脚。
“紫色。我们看到的是紫色。我们的眼睛可能都出了类似的问题!”我很快对她产生了信赖感,刚刚的小女孩毕竟是小,让我没有多少安全感,这个女子似乎比我大一些,我很想对她倾诉,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熟悉的样子。
“哈呀,真是honest boy呢。”她的脸上忽然展现出似乎不属于她的诡异笑容,让我对她的亲切感减了大半。
“... ...你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
只见她用纤细的手指拨开额前的碎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眼熟的黑框眼镜戴上——我认出来了!她正是国际画家协会的知名画家,近日刚刚获得了抽象派艺术的大奖,我前不久还去看过她的画展!
“茗川小姐!”
“没错,我是茗川。”她的笑温和起来,和刚才判若两人。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狂热地找她要签名。可是今天起一切都变了,我没工夫去想那些。
“抱歉刚才没认出你来。对了,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面对一个陌生人吐露自己的真实情况,不明智呢。”
“这么说,你... ...说的黑色是假的?”
“我看到的和你们一样,是紫色。”她这次说得十分坦诚,边说边摘下眼镜,把头发直直地散下来,恢复那个冷冷的模样。
“太好了!”也不知怎么,我很激动,想哭,有很多话想和她说。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冷静点,你。我现在要去买午饭吃,没空和你聊天。”
一听到“吃的”,我才想起今天我除了早上喝的那一口紫水儿,什么都没吃过,还干呕了半天,肚子早就叫了。
“我也想吃东西。”小沫也嘟囔了一句。
“呃...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顺便聊聊‘我们的世界’”我大胆提议。
没想到茗川小姐转身就走。走过很久撩开一句:“不嫌弃的话。”
我和小沫对视了一下,今天头一次会心地笑了,赶紧跟上前去。
走到她身边时,我迫不及待地开口向她说我的想法。
“我觉得这一定是什么黑暗组织的阴谋,他们研制某种让人眼结构变异的物质,让我们看到紫色的液体,最后精神崩溃,达到他们报复社会的目的。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要追查下去。我读生物学博士的时候曾经与别人合作研究过改变人眼结构的项目,造成的效果和现在类似,只不过是把一种颜色的物体都看成另一种颜色。现在科技发展这样快,发明出让人把液体看成紫色的技术想必不会太难。”我的信心愈发坚定。
听了我的话,没想到茗川小姐严肃地说”你想的还太单纯了,这事情很复杂。”
“难道... ...你还知道什么别的?”
茗川再一次转过头冲我笑,又是那种惨惨的,近乎残忍的笑。
四
我们三人走进餐厅,迎面的是一水缸热带鱼。要是平时我看都不看它一眼,因为我不爱吃鱼。但是今天,那玻璃缸里的可是满满地紫水啊!刚拖过的地上还残留着紫色的水渍,进进出出的人若无其事地把它们踩花。我看到餐厅里的顾客们若无其事地喝着紫色的饮料,有点开始反胃。这才感觉到从前正常而平凡的日子多好!而我现在已经是半个“异类”了。找到座位后,我一边嘴里泛着酸水,一边犹豫点什么吃的时候,想不到茗川小姐爽快地要了一份鸭肉面。看到泛着紫色油花儿的紫汤面条端上来,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姐眼里的世界和我看到的一样!小沫显然也呆住了。
“那个... ...你吃东西不会觉得怪异吗?”
“不会。”茗川吸上一根沾满紫色浆液的面条,我她的嘴上也沾满紫色,她擦了擦嘴,“没什么可怪异的。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了。你怎么还不点吃的?”
我咽了一下口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口水也是紫色的,一阵恶心,又干呕起来。看到吐出的全是紫水,我又想流泪,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泪依然是紫色的!没错,我全身的液体都是紫色了,全世界的液体都是紫色了!我痛苦极了。
“我不吃了。小沫要是想吃就点,我想出去静一静。”我掏出一百元放在桌上,快步走出餐厅,尽力不让自己的余光看到那个紫色的鱼缸。
一种孤独感猛烈地袭来,我软软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空虚... ...
“可找到你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什么热热的东西扎进了我怀里。我回过神来看——是穆伟!穆伟是我从高中到大学的同学,我朋友不多,要说真正的朋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阿伟,你来找我做什... ...”他抬起头看我,我才发现他出了很多汗,紫色的小珠挂满了他白皙的额头,”什么事这么急?“
“你快看我的眼睛,还有嘴里,是紫色的吗?!”
”嗯。“
我明白了,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阿苇身上。
他一下子抱着我大哭起来,我感到他紫色的热泪浸透了我的左肩。但同时,我宽慰了很多,至少,现在我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
“你别太伤心。不过是一点小毛病而已。”我只能这样无力地安慰,明明我自己刚才都绝望了。
穆伟哭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对不起,我失态了。你... ...你记不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研究过一个关于人眼结构的课题?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好像... ...会不会,会不会... ...”
“其实我也是一开始就意识到了。我早就想去找你,又怕你不相信我说的,现在你我都一样了。”
“那你觉得我们的视觉异常和那次研究有没有关系?”
“如果只是我们两个,有关系的可能性很高。”我想到了小沫和画家茗川小姐,她们两个怎么也无法和生物学研究扯上关系,“但现在还有其他人有这种症状。你跟我来。”我帮穆伟擦了擦眼泪,把他领进刚才的餐厅,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那个紫色的大鱼缸上停滞了几秒。
人呢?
她们不见了!我慌张地走到刚刚她们坐着的位置,我的一百元安然无恙地放在刚才的位置,显然没有被动过。桌子上紫色的水痕还未褪去。
我出去了才多长时间?而且就坐在餐厅门口的石阶上啊!她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就... ...我回想起一位小姐残忍的惨笑和一个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紫眸,脑海里全是疑惑。
“你在找什么人?”阿伟问。
“啊,我在找... ...在找... ...诶?“我的脑袋翁翁直响,我在找谁?好像是两个人。他们是谁来着?
“我不记得了。”
“有没有搞错啊,可是你刚才拉我进来的啊。”
“抱歉,我刚刚还记得的,我现在很难受,也许刚刚的都是幻觉也不一定。”
“好吧,你受得刺激不比我小,我能理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
“别迷糊了曲小明!振作点,我们也许能改变点什么呢?”
“怎么改变?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你从哪学来的这句破话?我不信,既然你不明确,我还是认为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异象和大学时候的那次研究有很大关系。你不记得吗?当初我们研究出一种特殊的人眼结构,可以把所有白色的东西都看成黑色。这不是和现在很像吗?不过是把液体看成紫色而已。”
“... ...那能怎样?”
“恩... ...或许这是某种暗示。暗示我们做的对或者不对,总之,我想和你一起继续研究这个课题,我想找到真相。”
“上次参与研究的不止你我吧。”
“我记得一共七个人,可是目前在这个城市的只有咱们两个,其他人分布在国内各地,还有出国发展的,不可能凑齐。我们两个先开始吧,有需要的话再联系他们也不迟。我今天就去联系学校的实验室。”
“好... ...”
“小明你听好了,再恶心也把饭给我吃下去,饿死了可不行!”
“知道了。你也是。”
“嗯!”
五
真是患难见真情的真朋友。
阿伟的话让我重新振作。
我感到现在的生活很真实。虽然每天头皮发麻地啮着发紫食物,生吞下许多紫色液体,用从水龙头喷射而出紫水洗漱,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茫然。
什么小女孩,什么戴着眼镜一脸谲笑的女子,那些让我感到不安的种种... ...既然他们不见了,我宁愿根本就没见过她们。
联系学校,编各种理由说服老师(真正的理由他们不会相信),设计研究方案,筹备器具... ...接下来的几天,我努力用忙碌驱赶杂念。
终于,我的项目组成立了。成员,只有我和穆伟两个人。
我们已经数不清我们用了多长时间泡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想、做、再想、再做。做出各种假设然后一一验证。我们甚至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研究紫色的血液和紫色的水有何不同。答案是它们的本质没有变,红细胞还是红细胞,水分子还是水分子,只是凡有存在液体的地方都变成了紫色。我们还把紫水蒸发,发现当水以小液滴的形式存在于水雾中时它便是紫的,一旦汽化便无色了。那天,我们被满屋的紫色迷雾包围得几乎窒息。最初我们按照大学时的路线研究固体的变色,后来逐渐发现那样的规律完全不适用于液体。这意味着一切要从头开始。我们解剖了不知多少具尸体的眼球,制作了不知多少种滤光片,研究过物理射线,又转向化学试剂,最后转向生物病毒... ...
直到有一天,我在实验室的地上醒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你终于醒了。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吗?”穆伟的声音在我耳边出现。
“啊... ...我... ...大概是太累了吧。”我依稀记得自己曾重重地倒下。
“再忙也得劳逸结合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取下第无数加一个人类的眼球。
“别说了。你不也一样么。”我看着他日益深陷的黑眼圈以及干涩的紫眸,想到他也没睡多少觉。
“呵,”这种时候他竟然笑得出来,“我可不是你那种工作狂。你睡好了没有,睡好了快来看看这个。我从草桂虫的卵里探索出的秘密!”
我拖着依然疲倦的身躯挪到他旁边,他递过一张透明纸片挡在我眼睛前面,拧开了水龙头。接下来这一幕我一定永生难忘:这个世界变了!准确的说,是液体的颜色变了,终于不再是已经让我厌烦的紫色,而变成了黑色!随之我看到自己的手,是的,黑色的脉络,我吐出口水,是的,黑色的唾液!移开纸片,一切液体又恢复紫色的常态(对我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常态了吧?)。我兴奋不已!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掌握了至少一部分液体变色的奥秘!
“... ...黑色的,全部是黑色的... ...”我轻声说道。
穆伟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你在嘟囔些什么?我想说,把相同的物质滴加在人的眼睛里,看到的液体便都是黑色的了。我还发现,不同的草桂虫卵中的物质有细微的差别,这一只提取出的是黑色液体视感。不过草桂虫卵太难找了,我只有三颗,另外一颗可以把液体变成红色,还有一颗我看不出变化,不过我想,它一定就是让液体变成紫色的元凶!”
“天哪!你怎么做到的!怎么会想到草桂虫卵?”
“还是睡觉的功劳。我做梦梦到的。信不信由你。”阿伟咧嘴一笑,眼睛里仿佛放出光芒。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用颤抖的手指捏起那一张藏匿着沉甸甸的秘密的薄纸片,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顿时爆裂燃烧,“走!”
“去哪里?”
“去把真实的世界夺回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该做什么。
但有一种强烈的力量,把我推向一个地方。
我拉着穆伟走向街区,走出不远,右边,第二个路口,一处旧的屋檐下... ...总觉得,这个地方,好熟悉。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等着,有车要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那强烈的预感从何而起。
“喂,你不是在梦游吧?喂!”
“车来了... ...”
我看见一辆紫色的汽车缓缓拐进来,停下。车的玻璃是紫色的,车灯是紫色的,轮胎是紫色的。车门开了,座椅是紫色的。座椅上的女人一头紫色盘发,身着紫色长裙,手上有紫色的手套,脚上是紫色的鞋袜。脸上挂着可怖的笑意。她款款下车,转身走去。
我不顾身后呼喊我名字的男人,尾随而去。走出路口,走上大街,拐入小巷,最后,停在我家门前。她背对着我。
“早就知道是你了。快还给我。”
“还你什么?”她的声音干极了,没有一丝语调。
“真实的世界。透明的水,鲜红的血,黑白分明的眼睛!”说着,我抢到她面前,把手里紧握的纸片挡在她的眼前。
她显然吃了一惊,但马上恢复那固有的表情,干瘪地调侃道:“哈呀,真厉害。”
“少支吾,你们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世人将相信我的话,劝你在被告发之前,先把真实的世界还给我!”
“ Babyish boy!HAHA!”她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扭曲的五官,紫色的嘴唇... ...“还真是可爱呢,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呢~”
“什... ...什么意思!”
“把我忘了,嗯?”她用连贯的动作从裙带中取出一副眼镜戴上,散开头发。
“你是... ...”
“在下茗川。”
我的脑子里轰隆一下,慌张的早晨,凄迷的雨,小沫,茗川小姐,街上的行人,有鱼缸的饭馆... ...一股脑涌上来,只是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 ...我去了哪里?我,遇到了什么人吗?我,做了什么吗?现在我的空空的手里,刚才有紧握着什么吗 ?
六
“梦魇。”
茗川小姐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啊?”我才从迷惑中回过神来。
“那些都是梦魇。”
“你是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没错,很长很长。”
“那,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你问我要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 ...世界... ...”
“你想要真相。对吗?”
“真相... ...是什么?”
“真相是,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紫色的液体吗?”
“是的。紫色的液体,才是真实的世界。”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想起来了!我没有做梦!我和我的朋友做了很长时间的研究,从草桂虫卵中找到了让液体改变视感颜色的物质!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从我出生开始,始终清澈透明的水,难道是虚假的!“
”单纯的想法呢... ...“
”你到底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走到我家门口!“
”家里有颜料么?“
”... ...有。“
”开门进去拿吧。告诉你什么是真实的世界。“
茗川拿到颜料盒,挑出白色(封面上这样写的),挤在手上,是紫色的(颜料也算是液体吧)。
挑出黑色(封面上这样写的),挤在手上,是紫色的。
挑出红色(封面上这样写的),挤在手上,是紫色的。
挑出绿色(封面上这样写的),挤在手上,是紫色的。
挑出黄色(封面上这样写的),挤在手上,是紫色的。
... ...
挑出紫色(封面上这样写的),挤在手上... ...
透明!!!!!!!!!!!!!!!!
她在手上把所有的紫色(其实是各种其他颜色)混到一起,最后把透明的真正的紫色(姑且这样认为)混入它们。奇迹般的景象出现了——她手心的紫色渐渐变淡,变淡,随后变为无色!!!
"怎... ...怎么可能!”我吃惊地看着眼前久违的无色。这现象,是那些草桂虫卵不可能达到的!这无色,真的就像一种有颜色的颜色一样,可以中和其他的颜色!!!但是,这,怎么可能!
“看到了?这就是真相。紫罗兰的盛宴。”
“我不懂。”
“这个世界,好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哦。”
“我不懂!”
“这不是你的世界。但这的确,是真实的世界。”
“什么?!.. ...”
不知不觉,我的脸上涕泪纵横,我感觉自己被生生的骗了,被这个世界骗了。本以为无懈可击的理论研究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我不知道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茗川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给我温暖的人都哪去了,也不知道自己以何种姿态立在门外,立了多久。
天渐渐黑了,无际的黑,无尽的黑。我好冷。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甚至开始怀疑,这黑暗,到底是因为没有光,还是因为黑色的光普照万物... ...
在这个世界上,我存在过吗?
这个世界,存在过吗?
有人说,春天是一则谎言。
我想,也许不只是春天,整个四季,整个世界,整个宇宙,整个时空,也许,都只是一场梦魇、一则谎言吧。
七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耳边的声音却很熟悉“可把你盼醒了!我还以为你像他们一样死掉了呢!”
我渐渐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似乎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男人在和我说话。
“那个... ...不好意思,我怎么了?你是谁啊?”
那人似乎很吃惊的样子:“没搞错吧我的曲小明?我是你同学阿伟呀!怎么?一觉醒来你就不记得我了?”
之前一连串的记忆忽闪而过,我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啊,想起来了。抱歉,最近脑子不太好使。”对了,上次好像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一下什么都忘了,我到底是怎么了... ...
“那天你走后我一直跟着你,到你家的时候,没事开着的,我就进去了,看到你已经在浴缸里昏迷不醒了。浴缸里全是水... ...呃,大概是水吧,反正是紫色的。本来想把你抬到床上,但看到你家实在太可怕了,就背你到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