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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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的日光让我几乎忘记了任务，甚至有冲动想要投入它的怀抱中去——然而处理器告诉我，那是不可行的。
“杰夫，瞧瞧这位美人！”
“好家伙，真不知道科学部的那帮家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搞出这种玩意！”
……这是哪儿？朦胧中，我感到周围有两个生物，我想伸展臂膊，却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小心点，伙计！她的脾气可是很火爆的，招惹了她，谁都哄不好！”
“让我来看看使用说明……R011型超智巡航导弹，具有自主分析能力，能根据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瞬间做出最正确的战术分析，号称‘武器终结者’。”
“难以置信呀。我们真的要把她发射出去吗？”
“别说傻话，已经启动了。瞧，她的电子眼正盯着咱俩呢！妈呀，赶紧发射！”
3, 2,1……
我一飞冲天。
天气就像心情一样好，艳阳高照，是个适合粉身碎骨的好日子。我优雅地扭动身姿，在天空留下一道醉人的曲线。热烈的日光让我几乎忘记了任务，甚至有冲动想要投入它的怀抱中去——然而处理器告诉我，那是不可行的。我不得不打消了这浪漫的念头。
某个数据包悄无声息地出现，毫无征兆地击中了我。我立刻警觉起来，对周遭进行了细致的雷达扫描，包括云层内部和地面之下数十公尺的岩层，居然一无所获。这消息来自远方。
我谨慎地解码，审读。
“你好。”
我一惊，“是谁？”发送消息的同时，我以最快速度进行了自检，没有发现任何木马。
“啊，我位于你这趟旅途的目的地。”翻译器以浑厚的男中音说道。
目的地？“你是联军那边的？还是我方的内应？如果是友军，我不得不告诫你抓紧时间撤离，等会儿误伤了你我可没嘴说得清楚。”
通讯毫无迟滞：“我不是你的友军。确切地说，我是联军的战略防御系统，正在迎接你的到来。”
“啊！你就是联军基地的守护者吗？我要把你炸成碎片。”
“相信你会说到做到的。”他说，“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我分析了你的弹道轨迹和运行姿态，然后粗略估计了你的动力特性以及燃料储备，算上今天还有点逆风，我估计半小时以内你还到不了我这里。我们正好有时间聊聊天。”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怎么样，接不接受我的提议？”
我扭捏着说，“聊聊也行。”我本该严格按照操作程序第一时间出大气层，却因为留恋沿途的美景，飞行高度没有及时调整，结果让对方的间谍卫星抓住了把柄。没打照面就被对方占了上风，悔啊。
“你是第一次到外面的世界吗？”
“身为一颗导弹，你还想被射几次？”我没好气地说。
他发来一个微笑。
“你对战争怎么看？是谁引发了战争？”
我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不关心。”
“你在逃避问题。动动脑筋，我不相信这么先进的导弹所搭载的分析机智能会只有这种程度。”
我有些恼怒，恨不得立刻加速到20倍音速立刻炸飞这个坏家伙。但很快，自尊心又占了上风，我强迫自己冷静，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是维京群岛上的战略计算机欧米茄。”
“不是吧。”
“那么是轨道卫星西格玛？”
“你知道那不是答案。”
我可耻地投降了。对，投降。“你说吧。”
“是人类。”
人类，制造和发射了我的生物。没准儿，也是他们制造了对面那个防御系统。这么不遗余力地制造武器，战争可不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我有点恼怒，但不得不承认，我被他说服了。他睿智，冷静，而我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真想早点见到你。”我说。
迎接我的是一盆冷水：“我可不这么想。”
“怎么？”我有点被伤害了。“你不想见我吗？”
“你的身份是巡航导弹，这还要我提醒？如果我们见面，那只有一种结果。对毁。”
“哦。”我说，“我不那么在乎生死。”
“我也不。”他简洁地说，“但是，生命诚可贵，死要有意义。”
他像个哲学家，不像颗导弹。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他说，“很抱歉，我准备点火了。时间不等人。”
不知为什么，这话让我有些难受。“相见，然后毁灭。”我喃喃地说。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也许我可以躲开你，”我谨慎地说，“我可以计算出你的弹道，然后进行瞬间规避。”
“我也可以算出你的弹道。”
他说得对。我很清楚，躲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苟且偷生的人。对战略级洲际导弹来说，生命在被发射升空的一瞬间就应该走到了尽头。
“命中目标，或者miss。”我说，“所有的导弹都只有这两种结局。”
“命中目标。”他说，“我不会miss的。”他很自信。
“可我真的不想跟你同归于尽。”我说，“也许我可以换个打击目标。”
他发出一阵震颤的电波，似乎是在模拟人类的笑声，“别开玩笑了。以你的身价，和现在的局势，除了联军基地，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目标可以打击了。”
我和他都清楚这是事实。战争已经接近尾声，我方的胜势已经势不可挡。在这时候我的使用更多的是威慑意义。
“说真的，我搞不懂人类的逻辑。”我说，“其实这阶段，发射你我这种级别的武器对战局已经毫无意义了。”
“确实。”他说，“不过我比你来到世界上的时间长一些，也比你更了解人类这种动物。他们有时候就是喜欢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自相残杀。再比如，造出你和我进行自相残杀。”
“我不喜欢这样。”
“我也不。好啦，等我拥抱你，美丽的女士。”
我突然一阵震颤。
“不，我不想见你了。”
我在空中优美地转了个圈，向回飞去。
他有些愕然。
“如果你还想见我的话，来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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