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小说】小雷音寺

作者：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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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瞬间，“噗”的一声，那棒子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一顿一顿地从地面沉陷下去。

“小！”悟空低语念诵的声音在狭小的金钵里回荡，激起一阵嗡嗡的回响。

那竖立在地上的金箍棒立刻发生了变化。它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很快就变得宛如一根筷子。唐僧傻傻地问：“悟空，你这是干啥呢？”他经常跟不上这个猴子的思路，很多次被猴子救了以后，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悟空不发一语，只是低着头看着那根铁棒。随着与地面接触面积的减小，金箍棒对地面的压强越来越大，不明材质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在某个瞬间，“噗”的一声，那棒子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一顿一顿地从地面沉陷下去。

八戒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这一切。被那小雷音寺的黄眉怪用金钵扣住了以后，师徒四人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脱困。难道这猴子是想挖隧道出去吗？

金箍棒很快就完全没入了地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悟空使出火眼金睛的神通，一直追踪着那铁棒的位置。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现在已经只有一块橡皮擦的大小了——此刻，其密度与白矮星相当。它不断地加速沉陷，在周围岩石的挤压下晃动、翻滚着。

“再小！”

金箍棒继续缩小。眨眼之间，它已经如同一根细针。周围的岩层已经无法对其沉降的状态产生什么影响了，它像一块落水之石，以略小于g的恒定加速度向地心不停掉落。摩擦使它的温度越来越高，一分钟后，当它下降到地下两百多米时，其表面温度已经达到了一千摄氏度。

“黄毛怪，放我们出去！”沙僧还在用手敲着金钵，有气无力地喊着。

八戒压下心底的烦躁，大口喘着气。他还是没看明白那只猴子在干什么，不过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那家伙总会有办法的。

“再小！”

铁棒现在已经缩小到和一个酵母菌差不多大了，其密度已经达到了和中子星相当的程度。越来越小的体积和不断升高的温度使其产生了强烈的热辐射和电磁辐射。在黑暗的地下，它像发光的流星般一闪而逝，向更深处飞速下坠。十分钟后，金箍棒穿透了地壳层，进入了由可塑性岩层构成的地幔之中。

“靠！我不玩了！”唐僧突然大声喊道。缺氧让他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他探着手向腰间摸索着——那里应该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上面用半透明的字样写着“退出游戏”。可是片刻后，他的手颤抖了起来，脸色更显苍白。

“白痴！”八戒在心里骂了一句。退出按钮变灰了——他几分钟之前就发现了这一点。相信那只猴子也察觉到了，因为那家伙似乎小声嘟哝了一句“睡美人”。

那是一种最近流行起来的电脑病毒，作用是使全息游戏的玩家无法自主退出游戏。有新闻报道，至少已经发现了十几名玩家相继在游戏槽里身亡，据信就是这种病毒造成的后果。

悟空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下。八戒终于忍不住问道：“死猴子，你到底在干嘛？”

“还记得这个游戏的宣传语吗？”悟空终于开口道，“——创造最真实的西游世界！”

“嗯，那又怎样？”

“这个游戏的魅力在于，除了那些根据原著设定的法术以外，这里的一切都符合真实世界的物理定律。为了达到这样的要求，他们甚至组建了一个由几千名顶尖科学家组成的团队，来为他们打造游戏的物理引擎。”

“我问的是——你在干嘛呢？”

“我在创造一个黑洞。”悟空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一个有质量的物体，体积不断变小，最后会怎么样？”

八戒愣住了，忽然间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沙僧还是皱着眉头，似乎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唐僧突然间冒出一句：“黑洞是什么？”

悟空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我估算了一下，金箍棒的史瓦西半径大概在0.1纳米这个量级。”

“现在是多少了？”

“快了！”

再小……再小……再小！

在某个瞬间，位于地幔中的金箍棒突然消失了。所有的热辐射和电磁辐射都消失了。一个足以扭曲时空的致密小点，出现在服务器的处理队列中。

为了模拟这个奇异点与周围物质的相互作用，游戏的物理引擎开始从经典力学算法转向基于广义相对论的数值算法。这一理论与生俱来的数学复杂性，以及把它们转换为数值算法的极端困难性，使得整个服务器的计算资源开始飞速向这个节点集中。即使如此，庞大的内存还是很快就出现了溢出的征兆。算法本身的不稳定性，更是让计算举步维艰：几乎每循环几次，就会遇上分母为零或者其他无法处理的数学状况。

异常很快出现了：周围的环境中开始出现了噪点，画面的渲染效果越来越粗糙，甚至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像素点。

“准备！”悟空抬起头来，向四周看了看，“服务器崩溃的瞬间，我们应该会自动弹出游戏。”

空间开始震荡。刺耳的声音在四周不停回响。

一道白光闪过！一切归于平静。

悟空从游戏槽里爬起来时，蓝色的第二个太阳正悬挂在天的正中央。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四周：沙漠，灰霾，污水，以及堆积成山的废弃物。

这是哪里？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良久之后，一些零碎的记忆慢慢从脑海中泛起——战争、毁灭、毒品、虚拟机。

这里不是地球。

我被彻底弹了出来！他苦笑着叹了口气。

他走到能量柱前面查看了一下剩余的储备。夹杂着沙砾的风不停打在脸上，令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很快就再次缩进虚拟机，扣上了卡槽。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瞬间，他熟练地按下了那个写着“地球”的虚拟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