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小说】天使

作者：王子美
这是反物质炸弹，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它装置到目标物表面，进行引爆。为了防止意外，炸弹的启动口令储存了我们四人的DNA序列。也就是说，万一我挂了，你们任何一人用这个试针刺破皮肤，都可以激活引爆程序。程序启动后三十秒，发生爆炸。
2020年，东伦市老城文化保护区中心公园。
“看！那个女孩的肩头落了一只乌鸦！”公园里的路人啧啧称奇。
林白先天弱视，左眼更是在她三岁的时候彻底失明，为了防止眼窝塌陷，装置了当时最为廉价的玻璃义眼。心底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神遗弃的孩子，直到这个晴朗的午后，温暖阳光的沐浴中，竟然有一只小生灵主动接近了她。年仅十一岁的女孩勾起嘴角，开心地笑着。
乌鸦立在林白的肩头，一对血红的眼珠不怀好意地转动，窥探着女孩在阳光下反射光辉的左眼，蠢蠢欲动……
“去！你这只臭鸟，去！”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跑到林白的旁边，奋力地跳起，驱赶她肩头的乌鸦。
“嘿！北北！”
察觉到肩头的鸟儿展翅飞走，女孩颇带怨气地嘟起嘴唇。
“姐！那是只乌鸦，不是什么好鸟！”男孩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乌鸦生性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它看上你的眼睛了！”
“嘿，那又怎样……”女孩叹了口气，能看上她这只玻璃眼的，恐怕只有不谙人事的鸟兽了。
“姐……”
林北从不知道，心目中乐观坚强的姐姐竟然会有如此落寞的神情。是的，落寞，年仅九岁的男孩心中，第一次对这个词有了体会。
“你又跟人打架了？”林白莫名的情绪稍纵即逝，转脸皱着眉向林北摸过来。
“嘶，疼！”女孩刚好摸到了他手臂上的创口，男孩痛得头皮发紧，却克制着本能没有躲闪。
“我就知道！脚步声一高一低的，你腿上也有伤吧？”林白的动作轻柔了许多，眉头却皱得更深，“浑身的土味，还有一股潮了吧唧的腥味……从孤儿院的菜圃一直滚进鱼塘了？哪个王八蛋敢欺负我弟弟？！”
“哈？说谁王八蛋？”一个破锣般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小树林中传出来，“弟兄们，我就说那只林小虾从鱼塘里爬出来找他的瞎（虾）姐姐了吧！”随着话音，几个半大小子钻了出来，身上也跟林北一样，湿乎乎、脏兮兮的。
“放你的狗屁！我姐才不瞎！”
林北‘噌’地一下就火了，跳出来，指着为首的那个秃小子嚷道。
“哈？不瞎？那你就让她睁眼瞧瞧，哥几个可带家伙来了！识相地，赶紧求饶！”秃小子掂着手里的铁棍，咧开嘴，露出几个黑窟窿。
“啐！”林北还想呛声回去，却被林白拉到身后。
女孩就这么朝向钱进一伙人站着，左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圣堂彩窗上的天使长米迦勒，下一秒就会冲上前来，用审判的利剑捣碎一切邪恶。
钱进咽了口唾沫。别看女孩身材纤瘦，那小身板里爆发出来的速度和力量可没少让他吃亏。光是看着她那握紧的拳头，就让他的下巴隐隐作痛。
“干！哥儿几个还愣着做什么！”秃小子钱进抡起铁棍喝道，“打碎那小丫头的假眼！看她以后还敢嚣张！”
就在钱进冲到身前的那一刻，林白蓦地一矮身，贴着风声，堪堪躲过抡圆的棍子，而趁着这个空档，躲在林白身后的林北憋着一肚子坏，使劲往钱进脸上甩了一把沙子。
“哎呦！”钱进痛叫一声，蹲下身子使劲揉眼睛。
林北正自得意，身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侧脸余光看到是一根被人狠狠掷出的铁棍。铁棍打着旋疾飞过来，男孩躲闪不及，当下横心，抱着头一闭眼。
片刻后，只听“咣啷”一声铁棍落地，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林北疑惑地张开眼睛，却见一道纤瘦的背影，坚定地挡在他的身前，那样熟悉。
“姐！”
女孩的额角有鲜血流下，听到身后的林北安然无恙，身形一松，单膝跪了下来。然而她的眼睛，始终一动未动，死死盯着铁棍飞来的方向，仿佛真的能看到对手一般。被她笼罩在视线内的钱进同伙不由呼吸一窒，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瞎了又怎样，”林白任由鲜血淌过双眼也不擦一下，“看不见我也能听见、能闻见！我的反应照样比你们快，拳头照样比你们硬！”
“我的弟弟，”女孩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你们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姐……”林北抹了一把脸，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自他能记事起，就和姐姐在老城的孤儿院中相依为命。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想要领养他，但是这些人都不愿同时领养患有严重眼疾的林白。于是，对这样的领养企图，林北持坚决的抵制态度，有几次甚至是从驰往新城的梭轨上强行逃脱，一路摸爬滚打，回到姐姐的身边。这样的事例多了，再加上近几年来，情感抚慰型智能机器人推广普及，导致孤儿领养率下降，他们姐弟便成了孤儿院中有名的‘钉子户’。
林北倔强的坚持，看在同处孤儿院却一直无人问津的秃小子钱进眼中，就成了难以理喻的白痴行径。在之前的一次口角中，钱进更是扬言，对于他们姐弟“以后见一次打一次”。不过，林白虽然眼盲，但听觉、触觉、嗅觉却异常灵敏，反应的速度也特别快。虽然是个不喜争执的女孩子，但只要涉及到林北，她就会偏执得惊人，对于进犯的敌人抱着拼死的决心。
是的，她总是那样地拼命，一拳换一拳，直到对手全部倒下。
这也是钱进最不爽林白的地方。明明不过是个瞎子而已，明明不过是个瘦了吧唧的小丫头而已，她凭什么可以倔强到如此地步？
“你们究竟是在坚持什么？”钱进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定。
“嘁，说出来你也不会懂的，”林北冲他吐舌头，“一群头脑简单的猩猩！”
“你小子！”对面几人听了，气急败坏地想要冲上来，被钱进挥手制止。
“不过是个瞎子而已……”
“混蛋猩猩，不许你说我姐瞎！”要不是被林白拽着，林北一定扑上去了，“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出办法，医好我姐的眼睛！”
“哈哈哈！”
远远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令打群架的孩子们都压下胶着的杀气，侧头望去。只见一个成年男子向这里走来，身材高大，一件黑色的制服外套被他随意地搭在肩上。
“小子，你是认真的吗？”男人停在林北身旁。
“当然是认真的！”林北抹了一把鼻涕。“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哈哈，说的好！”男人笑得开怀。“你们跟我走吧，有趣的小子还有能打的丫头。”
“跟你走？”林氏姐弟转向他，“去哪里？”“你是谁？”
“国科院天降英才项目主任，简峰。”男人叼起一根烟，咧开嘴笑“跟我来就能实现你们的梦想哦。”

2025年，国家科研院概念模拟训练室。
这是一间足有首都体育馆五倍大的场馆，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巷战模拟，3D打印出来的场景非常逼真。
这是一场数量悬殊的人机对抗：一个四人尖兵小队对抗20架AI核心战斗机器人。
此次投入战场的机器人分为三类，其中15架是约4米高、3吨重的清障泰坦，模块化的机械臂具有破坏性的力量，两肩的24联制导火箭发射巢更是能将一座小山顷刻夷平；还有4架风动者，约2米高、1吨重的体态并不引人注目，但腿部的仿生设计能将速度瞬间提升到百米每秒，而镰臂更是采用了昂贵的隐形材料，可以说是优秀的刺杀机器；最后是一架直径直径半米的探子悬浮机，过亿的计算核心与强大的机动能力令它在谍报领域大放异彩，而人类尖兵小组在此次模拟训练中的作战目标，便是将探子无损截获。
20架机器人在超级智能系统‘盘古’的操作下，有条不紊地在城中搜索着人类对手。
“这里是人猿，坐标1085，附近有5个傻大个儿，没有发现探子。完毕。”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年轻男子隐蔽在一栋2层高的民居中，小声说道。
“这里是鹰眼，坐标9022，发现一架风动者向北移动。”
“嘿，小猴子，你趴的那姿势也太销魂了吧，这样好吗？”
耳机中传来一个轻佻的女人声音。代号为‘人猿’的男子向远处的高塔比了个中指。
“闭嘴，黑猫！还有一个家伙呢？”人猿不耐烦耳机里传来的女人的轻笑声，将其打断。
“你不知道她只回应战术频道的嘛？”塔顶的女人端着一架PGM模块化步枪，在瞄准镜中打量着整个战场。
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了一阵频率特殊的敲击声。
“我去！还整摩尔斯密码！”人猿一下从2楼的窗户翻上房顶，“坐标在我附近！”
“小心！”
黑猫的惊呼声从耳机中传来，人猿下意识地滚倒，撕裂空气的隐形利刃堪堪擦过他的头顶。
一击躲过，他并不敢作停顿，连续几个翻滚，强健的手臂攀着墙缘和房檐，一下子就到了十几米外，果然，下一秒中，泰坦的制导火箭就轰没了他刚在的房顶。
“歹势！五架傻大个儿和一只蚂蚱！”人猿在移动中观察着对手，“今天喝酒又要我请客了。”
“小猴子，还有一只蚂蚱也被你招过来了！”
“我去！行不行了！快给我掩护！”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从高塔上飞来三颗光学干扰弹。
“没用的！这次更新了热力感应设备！”
这回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头顶一枚火机划着漂亮的抛物线落向他的身后。
“操！”
只见人猿所在的坐标区域上腾起一朵热感飞弹轰出的蘑菇云。
“黑猫我他妈的怎么得罪你了！要不是哥大圣转世速度快得无与伦比我他妈就挂了！”男人冲出烟雾，高速卷起气流。
“拜托，扔火机的并不是我好嘛！”女人在高塔上乐不可支。
“吵死了！”
只见又从烟雾中冲出一个身影，抡起手中的大剑，‘咣’地一下，挡住了一架攻向人猿死角的风动者。
“呃……”人猿咽了口唾沫，“刚才火机的事原谅你。”
挥舞大剑的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用霸道的力量将风动者的动作压制住。人猿看准了时机，攻向了风动者脆弱的腰部关节，将其解决。他这才有机会打量突然出现的人。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只见她包括眼睛在内的大半张脸孔都被藏进了一个纳米纤维面具中，仅露出了小巧的嘴巴，一头齐耳的短发非常利落。她的面具构造独特，并没有留出眼睛的位置，而是整幅绘有一对展开的翅膀。取代了眼睛的是她耳侧那一对仿生触须，其端口植入颅骨内进行神经对接，功能与昆虫的触角以及蛇信类似，通过捕捉震动波和热力来感知四周。
“天使、人猿，你们快撤！剩下的两架风动者也向你们过去了。”黑猫在耳机中叫到。
代号为‘天使’的蒙面少女点了下头，将大剑收回背后，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开去。人猿见状骂了一声，也跟了上去。两人就像鱼饵一样吊着后面的机器人在高塔周围兜圈子，塔顶的黑猫不断更换PGM的攻击模块，给他们进行火力掩护。五分钟过去了，他们一共放倒了一架风动者和五架泰坦。而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了鹰眼久违的声音：
“小伙伴们，探子被我搞定了！”
随着他的报告，机器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四周的景物也开始自行分解成了纳米元素材，被收回了3D喷枪当中。训练场西侧的门被开启，电子女声从喇叭中广播出来，波澜不惊：“人机更新实战检测结果：人类尖兵小队‘猛兽’成功完成任务，总耗时8分14秒，评测等级为A，建议……”
“怎么样，一起喝一杯去啊？”整装室中，人猿大刺刺地卸下作战装备。
“我就算了。”少女平静地摘下翅膀面罩。只见她清丽的面容上，一对杏眼凝滞无神，可谓白璧微瑕。果然就是出落成少女模样的林白。
“也没打算带你。未成年一个，去喝果汁吗？”人猿咧嘴挥挥手。
“你小子也不过前天刚成年而已。”一旁的黑猫给他来了个锁颈。一行人逐渐走远。
“姐！”备战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冲进来的是一个少年。“我刚看你们训练的实况了！真是太厉害啦！”
“北北。”林白的嘴角勾起笑意。
“姐！我的项目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兴高采烈的林北递给林白一管针剂，“喏，这是我们的最新成果--纳米医疗机器人。在这管针剂中是数百万计的生物机器人。只要将它注射到人体内，纳米机器人就会在一定时间内对人体进行接管，同时，通过配套的计算机建立神经闭路反射，从而控制人体器官，在内部进行高精度修复再生。”少年喘了一口气，“你手里的这个只是试用型，刚达到控制人体神经反射阶段，不过，等不久细化成功后……”
“嗯，细化后，会怎样？”林白听得很专注。
“姐，到时候，我就能修好你的眼睛！”少年神采飞扬。
“噗！说什么‘修’呢，你再好好学学语文吧。”林白乐了。“对了，一会儿我想回孤儿院一趟。你跟我一起吗？”
“嗯……”林北想了一下，“今天就算了吧，我要跟简主任讨论一下试剂细化的事情。”
“那好吧。你要注意休息。好几天没洗澡了吧，都有味儿了。”
“知道啦！对了，姐，”林北叫住林白，“试剂的名字，我想叫它‘天使’。”

林白走在承载自己整个童年的胡同里，感觉非常熟悉。她敢打赌，就算没有耳侧的感知触须，她也能畅行无阻。身旁跑过的孩子们仿佛与儿时的自己重叠，翻出的回忆令她莞尔。
如今五年一晃而过，老城区虽不像城市外围那般日新月异，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模样，那些儿时的伙伴却已分散到了全国各地、甚至海外。钱进那小子倒是一直留在了孤儿院，不过已蓄起了一头帅气的发型，上次林白回去的时候，还忸怩地将她拉到后院的老枣树下，小声地告白。
就在距离孤儿院几百米远的地方，林白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感到了一种轻微却不同寻常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林北是被一串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惊醒的。
“快去中控室！”林北的室友提着裤子从卫生间里冲出来，“我们遭到袭击了！”
林北使劲拍了拍脸颊，跟着室友一起跑了出去。
走廊里闪着刺眼的红灯，旁边的人们行色匆匆却并不慌乱。整个科研院就像一部构造严谨、质量过硬的机器，特殊的事态只是令其运行提速，各个齿轮依旧精准地咬合，未曾崩乱。
林北一路跑到中控室，只见中央的全息沙盘上，代表老城区的地方，赫然闪着一个巨大的红点，辐射面积相当大。
“防暴警察出动，封锁老城区！不要让任何东西出来！”指挥官发出命令，“升起防护高墙！准备开启‘笼中鸟’制导核弹。”
“笼中鸟……”林北迅速了解了当前的事态，“不行！我姐还在里面！”
没有人理会他的叫声，只是冷静地处理着自己手中的工作。
“弹道设定计时，三十分钟，开始。”电子女声冷漠地报备道，中央沙盘上空显示出数字码表。
“停下来啊！里面还有平民！”林北成了庞大机器中第一个崩坏的零件。
“不可能。”指挥官终于分神看了他一眼。“这是唯一的应对方案。请就位。”
“不！我要去找我姐！我姐还在里面啊！”林北疯了一样想要冲出去。
“警卫！拦住他！施行A级禁制！权限等级A级以下的人员禁止出入科研院。”
“请等一下！”此刻匆匆赶来的，正是简峰。他向警卫出示了代表项目主任的A级权限，来到林北身边。“你说林白在里面？”
林北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使劲点头。
“指挥官，我是简峰院士，曾参与‘笼中鸟’计划备案工作。我刚得知，我院一名预备特勤正处于笼中，她的代号为‘天使’。她的身体接受过感知强化改造，耳后的义肢触须能够与盘古进行交流，而这构成了笼中鸟计划的一个变素。我请求先与这位特勤人员进行联系，设计预备方案。毕竟笼中鸟计划的施行是下下之策。”
指挥官思考了近半分钟的时间，最终表示同意。
“快，林北！”
不等简峰发话，林北就已经夺过一台计算机，键入口令。只见全息沙盘骤然聚焦，上面显示了以林白为中心的4D热感成像。
“姐！”
异样的震动很快剧烈起来，通过耳侧的触须，林白感知到老城区的周围升起了一堵堵高大厚重的围墙，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
“核辐射防御屏障？”少女心里升起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在这时，剧烈震动的大地竟然真的裂了开来，巨大的地缝中，传来恐怖的低吼声。林白感到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就要苏醒了。
“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突然，林白的脑海里响起了林北的声音。
“北北？你在哪？你还好吗？”
“姐，我在科研院的中控室，很安全！我是在通过盘古系统与你的感知触须进行沟通！”看到林白还活着，林北激动得快哭了。
“我现在孤儿院附近。地裂开了，有什么要出来了！”林白急切地描述周围的环境。
“是的，我都知道。我能看到以你为中心的全息成像。”林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姐，别慌，我就在你身边！”
看到林白点头，林北继续说道：“姐，你冷静听我说：老城保护区其实是一个禁制，地下关着一个可怕的东西。这东西是三十年前遗留下的一个错误，属于国家最高机密。当时的技术无法将其消灭，于是就把它封在了地壳之下。这些年中，它在慢慢地进化，今天，是它完成进化的最后阶段，也是唯一可能将其消灭的时候。还有25分钟，不然……”
“别说了，我明白！”林白清楚，外面围着的那重重千米高墙，可不是用来保护老城的。“我需要装备！”
“呦，我们来了！”
“猫姐、猴子、鹰眼……”林白转头，感知到熟悉的队友就在不远处。
“猛兽尖兵队，集结！”人猿说着将绘有洁白翅膀的面罩抛向林白，“抓紧换装吧，白毛鸡。”
装备妥当的几人蹲在地缝旁边，最后敲定战术。
“由于权限禁制，所以，最终目标不详。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我们将要面对数量庞大的老式作战机器人。然而，机器人型号虽已过时，但是会有我们目前无法掌握的技术更新。”人猿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队友们，“这回可不同于模拟训练了，你们可别掉链子。”
“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吧！”黑猫说着将子弹上膛。
“OK！那一会儿我们从这里下去，鹰眼和臭猫负责掩护，白毛鸡负责把局面打开，而我嘛……”说着，人猿把身后背负的一个黑色合金箱子提到众人面前，按下侧面的一个按钮后，箱面弹出一根金属试针。“这是反物质炸弹，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它装置到目标物表面，进行引爆。为了防止意外，炸弹的启动口令储存了我们四人的DNA序列。也就是说，万一我挂了，你们任何一人用这个试针刺破皮肤，都可以激活引爆程序。程序启动后三十秒，发生爆炸。”
“只有三十秒？”鹰眼皱眉。
“爆炸过程经过设计，所以，路线选对的话，我们大概有1分钟的撤离时间。”人猿咧嘴笑道，“到时候大家自求多福吧。”
说着他重新将箱子绑到背后，操纵机械臂开始往地缝下面迅速爬去。其余三人也立即展开行动。
越往地缝的深处走，四周的景象就愈加地惊人。这里的岩层中夹杂着大量的机械肢体与部件，仿佛是一场规模巨大的机甲战役后遗留的痕迹。
不一会儿，四人到达了地下约3千米深处的一个巨大岩腔当中。灼热岩浆环绕的巨大平台上，竟然趴伏着上千架战斗机器人。虽然是十几年前的老型号，但机体相对完好，只是超合金外壳由于地底的高温和含硫气体，已经被侵蚀得锈迹斑斑了。放眼看去，这就像一座掩藏在地壳之下的机器人群葬墓，林白四人则是这个时空中第一批凭吊者。
而就在平台的正中，赫然蜷坐着一个巨大的身影。那个身影是如此地巨大，即使是蜷坐状态，也比清障泰坦大出5倍左右，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座岩山耸立在那里。更为诡异的是，竟然有规律的‘咚、咚’声从那身影中传来，仿佛是心脏泵血所产生的脉动。
“这是……”鹰眼盯着那个身影，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是，初代盘古！”
“初代盘古？”人猿笑了笑，“那就好办了。最近更新的盘古系统都奈何不了我们，更何况初代？”
“不，你不懂。”鹰眼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之前听过一些关于盘古系统的传言。当年盘古系统横空出世，其先进的科技水平令世界震惊，甚至有外国科学家感叹，这绝非当今人类文明所能够缔造的奇迹。据说，系统的原型其实源自一个远古文明遗迹。遗迹中有一具巨人的遗骸，蕴含着智慧的终极，而由此托生的盘古系统其实只是遗迹的冰山一角。”
“终极智慧？那也绝对逃不过反物质爆炸的吞噬。”
人猿说着，向前走去。随着他的动作，平台上趴伏的机器人纷纷启动，逐个站起，挡住了去路。
“哎呀，看来这些老家伙还能动的嘛。”黑猫说着丢了个干扰手雷过去，炸开的一瞬间，光学烟幕弥散开来。
却只见三对镰臂划过烟幕，准确地劈向一旁的林白，‘咣’地一下与少女手中的大剑交接。
“什么？热力感应设备？十年前的型号怎么会有这次更新的技术？”黑猫退后几步，手中的PGM更换成散弹模块，弹药雨点一般射向敌人。然而，附近机甲的动作只是停顿了一下，子弹全部擦过机甲，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损伤。“可恶……鹰眼你分析得怎么样了？”
“A10类战斗机器人，15年前的型号，拥有同步技术更新。”鹰眼说着，端起怀中的狙击枪，“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单一核心的过时货。黑猫，射我射过的地方，用30mm穿甲弹！”
“了解！”
说着，一颗穿甲弹紧跟着狙击枪的弹道，准确地在机甲身上钉出一个窟窿，而机器人也彻底停止了动作。
“太慢了！”已经深入敌阵的人猿吼道，“白毛鸡！”
回应他的是林白的大剑。只见少女将手柄一扭，泛着寒光的剑刃便高速震动起来，呼啸着将一架冲上前来的机器人拦腰撕裂。两人就这样配合着，迅速突进。
然而，这毕竟是四对千的战斗，打开了一个缺口就会有更多的对手涌上。这样的局面，就算是一个连的老兵来应对，也会如陷泥沼，然而，四个特勤处预备役的少年却无丝毫怯意，怀抱生的信念，殊死搏斗着。
“掩护我！”巨大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人猿打算一口气冲过去。
并没有得到林白的回答，但他还是将后背的空门留给了队友，因为他知道，天使审判的大剑一定不会辜负自己的信任。
果然，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滋扰。
“吼！”
就在人猿将黑箱子钉到目标上的那一刻，震人心魂的巨吼声响彻岩腔。声波引起剧烈的地震，不断有岩石从头顶四周砸下来。在落石中，林白通过耳后的触须，感应到前方目标瞬间膨大到一个令人生畏的体积，而人猿渺小的身躯被它一个挥臂，扫进了几千米外的岩壁中。
盘古……甦醒了。

一个闪神间，林白的后脑遭到一记重击，倒了下去。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然而，一架机器人迫近，一把将她耳侧的感知触须连根拔起。
锥心的痛楚已经无法用等级来记述，更为可怕的是，她的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无光、无味、无声。全身的神经仿佛炸裂开来，她却无法晕厥。
同样陷入黑暗的还有国科院中控室的全息视屏。
死亡也不过如此了吧。
林白想挤出一个苦笑，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断有巨石落在她的四周，提醒着她，死神就在近旁。仿佛受到了指引一般，她靠着自己仅存的知觉--触觉，摸到了内衣口袋里一个凉而硬的东西……
国科院中控室黑掉的视屏一瞬间又重新显示景象--那是从一只独眼中映出的地狱的剪影。
只见一旁的系统视屏上显示出一连串文字：已同意医疗生物计算机远程联入，代号“天使”。已建立视觉神经通路。很遗憾，患者生命体征为消极。是否全面接管人体？
电脑前的林北收到了盘古传来的，姐姐最后的讯息--
‘修’我吧！
林北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颤抖的手搭上键盘，键入一连串代码。
果然，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林白，动了。
视野中的少女仿佛又像儿时一样，挺直纤瘦的身板，坚定地护在他的身前。少年泪流满面，强忍着巨恸的呜咽，遥控地壳深处的姐姐的尸体，启动了爆炸装置……
2030年，格林威治天文台。
“后来，善后小组只回收到了这个……”男人手中拈着一小块奇形怪状的玻璃，透过它看向无垠的夜空。
我的系统花了0.02秒才得出反馈，那是他姐姐玻璃义眼的残片。心理分析与感情慰藉并非我的专长，所以这种时候，我通常都会手足无措。
“喏。”
男人拉开一罐啤酒递给了我，于是我顺势接过。然后，他用手中的啤酒罐碰碰我的，仿佛给什么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