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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中国]-【小说】死去的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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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森牧
宋淮安有时候会想,在他的宇宙里徐天怎么样了,但无论怎么想结局都是一样。也许因为第三次轰炸,也许是因为资源短缺,也许是因为精神崩溃。
1
潮湿而阴冷的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的味道,排水道上方已塌陷,将这本来不见天日的阴暗的排水沟,生生撕裂,显露出灰蒙蒙的天空。老鼠骚动的“吱吱”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被碎石掩盖,蜷缩在角落里的青年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睛。
“居然还活着啊?”青年撑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由于爆炸波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个细细的钢筋半截扎进了他的大腿,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他自嘲的说道。
青年伸手拔出钢筋,鲜血迫不及待的沿着创面流出,他撕下一块衣服,简单的包扎后,顺着被炸得裸露出的水泥柱爬了上去。整个城市已然变成了巨大的废墟,死掉的人的血液,灰黑色的水泥,腐烂的尸体,炸弹残余的灰烬,以及飘散在空气中的病毒甜腻的味道,彼此交相融合成一股令人呕吐的气味。
公元2015年,中央封锁Sodom城,切断一切与外界联系。
公元2016年,中央对Sodom城进行第二次集中轰炸。
看着这苍凉背景下凄惨的景象,青年说不来是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是该哀叹自己还活着。
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冰凉,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青年很快的离开主街道,拐进了一个长而深的小巷,随着他的前行,布条滴下点点鲜红色的血液。
他在一个被炸毁的塌了一半的教堂前止步,古老的巴洛克式的尖顶几乎被掀起,他弯下腰从扭曲变形,只剩下窄窄一条缝的门中挤入。所幸教堂里面并没有被损害得很严重,青年掀开布道台下面的活动木板--木板之下是一条长长的通向深层的楼梯,迎面扑来一股发霉的味道,斑驳的墙壁上插着几支蜡烛,非常少,仅仅只供人勉强看清脚下。青年小心的盖好木板,扶着另一边的墙壁慢慢走了下去。墙壁有些潮湿,手贴在上面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朝下延伸的楼梯通向一个蛹状的屋子。里面灯光明亮。
“宋淮安,你还命真大,这样都死不了。”徐天起身倒了一杯伏特加,递给瘫坐在沙发上的宋淮安。
宋淮安一饮而尽,他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大概今天还不是我见上帝的时候。”
“对了,J呢?我怎么没见到他。”宋淮安放下酒杯,从木桌子底下抽出绷带,他把受伤的腿搭在桌子上,蘸着药酒小心的包扎,突然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
徐天倒酒的动作微顿,伴随着酒液入喉的还有一句话,“死了。”
“也许是今天出去被爆炸波及到了,也许是他受不了自杀了,也许是他想突破防线逃跑结果被就地解决了,总而言之,我现在追踪不到丝毫他的生命体征。”
“那可能是因为他的追踪器丢了!他也许受了很严重的伤,没办法自己回来,尽管他对病毒免疫,但是也会因为其他病菌感染而死!你就这么--”
徐天打断宋淮安的话,“宋淮安,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多久?你觉得,这个五千万人的城市现在像我们还幸存的人有多少?”
就像突然被人掐住喉咙,宋淮安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徐天仰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酒。
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依我以前在军部的经验而看,帝国对Sodom的清洗,绝不止于两次轰炸,还有不知何时的第三次。如今物资匮乏,我不知道这些库存还可以支撑我们存活多久。你看到J带回的样本了吧,我相信你这个生化家比我更清楚,这是事实,我们谁都逃避不了--病毒在变异。你知道这什么意思,挺不过去了,我们注定活不下去了。直到Sodom彻底变成一个死城,否则他们不会停手。宋淮安,我今天想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一个可以让你活下去的选择。”
徐天紧紧扣住宋淮安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一字一句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宋淮安,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宋淮安,你想活吗?”
宋淮安迎上徐天的目光,他说,“求生是人的本能吧。”
徐天放开宋淮安,站起身,“跟我来。”
徐天走到书架旁边,抓住书架的边缘,轻轻一推,以另外一端为轴心推开书架。后面是一个暗门,他蹲了下去,伸手在一块地砖上有规则的的敲击,突然墙壁一端凹陷下去,从里面突出了密码键盘,徐天接着又按了密码。门打开了。
宋淮安跟着徐天走了进去,里面大概只有二十平方米,没有窗子,只有在一侧的墙壁上嵌着类似于转换器的风箱,被白色墙壁包围,位居中间的是一个躺椅,靠近脑袋的地方有一个插满导线的头盔,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像投影灯一样的东西,而在躺椅的周围布满小小的电子感应器,旁边是一个操作台。
“这是什么?”宋淮安惊讶道。他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基地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屋子存在。
“我把它称之为解码。J和我以前参与过研究时空穿梭,不过由于其危险和不成熟性,军部一直禁止真人实验,但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如果成功了,你就可以靠它,到达另一个平行宇宙,也许在那里,病毒还没有爆发,也许我们根本不认识,总而言之,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它的原理是我要把你在这里非物质化,然后将你的精确的原子结构信息 传送到另一个地点,再将你重构出来。”
宋淮安:“也就是说,被传送的我必须要被消灭,再创造一个我的复制体?”
徐天:“你这么说也对,我只需要传送你的信息,而不需要将承载量子态的物理粒子也一并传送,暂且不论它的残酷性,我要告诉你的是,由于实验室的噪音和损耗,传送的保真度只有0.57~0.68,也就是说,有近四成的概率会传送失败,你的信息将会永远在宇宙中飘荡。”
“假如成功了,那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是指这里的我的尸体。”
“这里残留下的不过是组成你生命的物质,并不是你的尸体,它没有任何关于你的信息。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淮安拿起头盔说:“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徐天突然爆发出一股大笑:“宋淮安,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性格。”
徐天让宋淮安躺在椅子上,他打开那个像投影灯的东西,一片柔和的白光顿时笼罩住宋淮安,周围小小的感应器滋滋作响。
接着徐天取出了一个小金属箱子,里面放着注射器。他让宋淮安伸出一只胳膊,看到宋淮安一脸困惑,他解释道:“这是抑制你身体机能反应,我必须要让你变得虚弱。”
宋淮安看着徐天低头给自己注射的样子,突然问道:“那你呢?你也会穿梭时空吗?”
徐天没有说话,注射完了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微微摇头,“能量不够了,只能支撑你一次,而且,我是一个基督徒。”
徐天把推手推下来,机器发出尖锐的呜呜响声,在烟雾缭绕中,他压下了红色的启动按钮,此时笼罩在宋淮安身上的白光逐渐变蓝,宋淮安的身体开始出现细微的解体。
也许是为了缓解这一刻的紧张气氛,徐天突然念起了《创世纪》里的一小节,“我们要毁灭这座城市,因为城内罪恶的声音,在耶和华面前甚大,耶和华差我们来,要毁灭这个世界。”
宋淮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徐天的声音。
“不要再靠近Sodom,不要被记忆束缚,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2
就像是沉浸在水中,四肢舒展,任其漂浮。
他蜷缩成一团,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水底拉起,将湿淋淋的他拖到陆地上,他感觉到沙子的颗粒在他皮肤上翻滚,似乎要扎入他的血管似的横冲直撞。
宋淮安睁开了眼,白色的高高的天花板,黑色雕花的铁架床,巨大的落地窗,悬挂在顶上的水晶灯发散着光辉,他支起身子,环顾四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简单的生活必需物品--冷冰冰刻板的屋子。靠近窗户里侧的玻璃墙壁上内嵌着一个CD播放器,播放着一首悠长的爱尔兰小调。
我还活着?成功了?
注意到床上的动静,背靠沙发坐着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光脑,径直朝宋淮安这里走来。
看到男人的一瞬间,宋淮安露出了欣喜,可是没等他说出一句话,喜悦就被眼前的徐天毫不留情的打碎了。
“醒了?所以你可以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吗?”徐天一把掐住宋淮安的下巴,无视宋淮安苍白的脸色,逼迫宋淮安看向他,目光锐利如淬了冰的利刃。
“我记得,宋淮安你几年前就消失不见了。”
“嗯呃,徐天,你放手。”宋淮安挣扎着掰开徐天的手。
宋淮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你什么意思?”
徐天眼中露出轻蔑,“装傻充愣?宋淮安,你不是在五年前的生化战场上投靠叛军了吗,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个叛徒!”
“你放开我!”宋淮安使劲推开徐天,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他的宇宙里的徐天曾经说过,“不要带着你的记忆去思考另一个宇宙的自己,你们是处于相同时空的不同维度。”
也许在这个宇宙里,他宋淮安变成了一个叛徒,可是那又如何,抛弃了他们的也是帝国!
徐天夹在指尖的香烟头在距离宋淮安的眼睛短短一厘米时停下,他说道:“你哪里也去不了,我不可能放你走。”
“那你想怎么样?”
宛如砂制的眼睛毫无波动,尽管徐天在笑,“监视你。”
“呼,随便你。”宋淮安无所谓的耸耸肩。
宋淮安走到落地窗边,透过茶色的玻璃,俯瞰这个铅黑色的金属城市,黑色河流般的人们和车在错综复杂的街道里流动,大概是到了雨季,天空仍旧是灰蒙蒙的--令人压抑不快。
“你来这里是为了叛军吗?”
徐天没有回答他。
宋淮安没有在意徐天的忽视,他只是盯着眼前Sodom的一切景象,昨日废墟一样的城市在脑海里不时闪现,他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3
呆在徐天周围的这几天,宋淮安发现似乎这个宇宙的时间点在他的宇宙之前,尽管有很多事情已经大不相同,比如这个宇宙的科技能力远低于他的宇宙,比如徐天是一个军部的官员,比如J负责军部情报协调,比如他变成了一个叛徒。但是有些事说不定不会改变,譬如徐天他们来到Sodom城的这个事实。
宋淮安是军校毕业的,自然也接受过情报教学。也许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宋淮安的表现太过平常,徐天降低了戒心,这给了宋淮安喘息的空间--直到他黑进军用系统,将徐天删除的文件碎片还原,他终于知道了,笼罩在这座城市之上的黑色瘟疫并没有消失。
在宋淮安骚动不安的时候,J来拜访他们了。
明显是公事的样子,宋淮安却不想离开,也许可以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他在等徐天赶他走。
J看了一眼徐天,见到对方对此举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轻声对宋淮安笑道:“没想到徐天这么信任你。”
徐天没有接话,他皱着眉头看过J给的资料,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J认真地说道:“接连失踪的十二位女性,都是妓女,不过真实情况应该会更严重一点,毕竟是红灯区嘛,毒品,妓女,军火交易,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J突然止住了话头,快速的扫了一眼宋淮安,在桌子下不动神色地发给了宋天一张图片,同时他又说道:“我问了这里的地头蛇,得到了一个地址,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去看看。”
徐天点头算是答应,趁此,宋淮安连忙插嘴道:“我也去!”徐天仍旧是没什么表情,似乎这一切和他毫无关系。J不赞成的说道:“这不是玩过家家,很危险的。”宋淮安连忙表明自己不会拖累他们的。
徐天看着宋淮安,若有所思的说:“去也可以,不过,有要求。”
“行!”
暮色降临,黑暗开始侵袭街区。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充斥在这个地下酒吧里,拥有销魂声线的歌姬妩媚地撩动身姿,四处都是涌动的人潮,宋淮安他们挤过沙丁鱼般的人群来到吧台。
宋淮安是作为诱饵而存在的,J打趣了许久,在宋淮安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摆摆手离开了--他只是负责收集情报,至于打猎,那是徐天的事情。
J离开酒吧后,才发觉到光脑上有未读信息,内容只有短短三个字--宋淮安。该死,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疼,J单手按住腹部,半靠在墙壁上等待这疼痛淡去。
宋淮安和徐天坐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突然宋淮安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的男人向他举酒示意,“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可爱的小姐。”
徐天看了一眼宋淮安,微点一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喝酒什么的太无聊了,我想做点更有趣的事。”
“哼哈,有趣的事?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的。”棕发男舔了酒杯边,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看着宋淮安。
宋淮安暗示自己这只是任务,他略僵硬地说道“那就去有的地方。”
棕发男不可置否,他匆忙灌下酒,让宋淮安跟在他后面离开了。他们拐进了一个一条窄道,街灯的光照不到窄道的内部,里面一片黑暗。宋淮安一边想着徐天有没有跟着他一边开口说道:“我们去哪儿啊?”
“嘘。”棕发男把宋淮安压到一面墙上,手拂过他的肩膀。
“你--该死!”脖子传来一股刺痛。
麻醉针!
宋淮安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像断了线的木偶。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淮安终于苏醒过来,他睁开眼--是一个堆满集装箱的工厂,他被反绑着扔在水泥地上,只有他眼前有灯光照亮,其他地方都埋没在暧昧的黑暗之中。
一股熟悉的甜腻的香味若有若无的飘散过来,宋淮安忽的转过头,发现J被捆绑着倒在一边,嘴巴被黑色胶布贴住,此刻脸正贴在地面上瞪大眼睛盯着他。
宋淮安:“······”
工厂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带着黑色高礼帽,全身着黑色西装的皮肤苍白的男子,提了一个银白色的箱子走了进来。因为逆着光的缘故,宋淮安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孔,随着男子与他之间距离的缩短,他终于看到迎面走来的人的样貌。
“格雷斯!”宋淮安惊叫出声。
宋淮安还记得自己刚入军校时,因为身体较为瘦弱,总是被年长的学生暗地欺负,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界不变的法则,在军校也同样适用。徐天不可能每次都救得了他,宋淮安至今也不愿意回忆起这段历史,对他来说,单是回忆就生不如死。在所有人旁观的时候,格雷斯帮了他,让他去自己实验室做见习生。也许对格雷斯而言这无关紧要,但是对宋淮安来说,无疑是种拯救。
他没想到在军校毕业后的多年,再次与格雷斯相见居然是在如此情况之下。
“格雷斯,你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想必你旁边的J上校再清楚不过了吧。呐,J,这几年睡得还好吗?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回想我的预备生们被你们放弃的场景,每天晚上耳边都是他们用喷火器从我的士兵们的身上烧过时,我的学生们的哭嚎声。你还记得我给你们上的热化学战理课吗?人体燃烧的沸点是多少呢,我记不得了,忘记了。三十人的小队就这么被放弃,被活生生烧死,你心安吗?还是说在你们手下死掉的人太多,已经麻木了?”
格雷斯蹲在J的面前,撕下他嘴上的胶带,俯视着他,冷冰冰地说道。
J目光低垂,“我别无选择······”
格雷斯嗤笑说道:“好个别无选择,明明你可以救他们的,只是因为你效忠的帝国选择袖手旁观,就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这三十条人命。你所谓的信仰是为了效忠帝国,还是说沦为那些阶级的走狗!”
J突然笑了,“那么叛军呢?你是想说他们的滥杀就是你现在坚守的正义?”
格雷斯盯着J缓慢地摇了摇头,“正义是这世上最廉价的存在。”他打开银白色的手提箱,里面有两支装满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反射着幽幽的色泽。香味越来越浓郁了。
病毒?!
那个宇宙里的病毒是突然性爆发的,不,如果算上潜伏期,确实注射给妓女这一特殊人群,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传播。
宋淮安惊疑不定。
这么说,病毒已经扩散了?
不!不!不!
宋淮安无法想象再次经历一遍那些惨绝人寰的屠杀,他不想也不敢。
格雷斯缓慢的靠近挣扎的J和宋淮安,故意拉长最后一刻的时间,他是一个优秀的教官,他知道怎样才可以给对方造成最大程度的恐惧。
“格雷斯,不!不要!”宋淮安拼命朝后蜷缩。
“没事的,不会疼的。”格雷斯抓住宋淮安的脚踝,一点点将宋淮安拉向自己。
“喂,叛军。”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宋淮安看到逆光站着的黑色军服的徐天。
格雷斯回头,只是还没等他转过头,“砰!”的一声枪响,格雷斯脑袋上血液溅了宋淮安一脸。
“徐天你个疯子!你他妈杀了他干什么!”J怒号道。
徐天不带感情地说道:“叛军。”
宋淮安第一次觉得和自己相识多年,一起考上军校,一起做任务,就连身陷Sodom被屠城的境况,把最后得救的机会让给自己的徐天,不复存在。这里的徐天,如此的冰冷,就像Sodom城到处都是的机器人。
“徐天你个混蛋!”宋淮安说道。
徐天没有再说话,他朝宋淮安他们走了过来,跨过格雷斯的尸体。
“所以,我们现在该来谈谈你的事了。”徐天站在宋淮安的面前,俯视他。

4
“这里是FIX7,2015年11月20日,带给您最新咨询。Sodom城目前疑似爆发大型流感,政府已派遣大量医护人员进行支援,此次流感较为严重,请群众不要到人口密集地方,帝国会安排最好的治疗。”
“这里是FIX7,2015年11月27日,带给您最新咨询。确认Sodom城内非流感而为MR-15病毒爆发,目前已经得到初步控制,请各位不要惊慌,军方正在努力排查未感染人群,疫苗抗体正在研究,各位听众请放心,帝国不会大家失望。”
“这里是FIX7,2016年1月17日,带给您最新咨询。Sodom城由于意外爆炸,遭到巨大创伤,目前军方给出的回答为叛军所为,请广大群众听从政府安排,帝国会保障大家的安全。”
“这······滋滋FIX7,2016年1月27日,带给您······滋滋,第二次滋······,请·······帝国。”
徐天:“你还听它干什么,全是放狗屁。”
宋淮安:“你说,他们会有机会知道我们是被放弃的么?”

5
“这是!”宋淮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那天枪杀格雷斯后,徐天把注射器也一并带回,宋淮安毛遂自荐分析成分,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MR-15了--这种霸道的毁灭性的病毒。
“是什么?”徐天问刚走出实验室,一脸不敢置信的宋淮安。
“生理盐水,还有······大量致幻剂。”不是病毒。
“你很失望?”
徐天直勾勾盯着他,想从宋淮安的脸上找出些许破绽。
“那个,J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宋淮安绕开了话题,他推了推堵在眼前的徐天,徐天离他太近了,让他有一股压迫感。
“感冒了。”
“这样啊。”
“宋淮安,你到底是谁?”
宋淮安脱下防护服手的僵在了半空。
随即,徐天把宋淮安一把拽过来,“砰”的一声摔到墙上,激光枪抵在宋淮安的咽喉处,徐天的力气很大,就像钢铁似的的控制住宋淮安。让徐天惊讶的是宋淮安没有丝毫反抗。
“你调查到的是什么?”宋淮安平静地问,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宋淮安五年前就在生化战中死掉了。你想去看看他的坟墓吗?嗯?”徐天的手捋进宋淮安的头发,揪住他的头发狠狠惯向门板,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是宋淮安,不过不是你这里的。”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宋淮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点甜,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徐天,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从另一个宇宙里穿越而来的,当然,我知道,以你现在的认知能力是无法相信。你所处的这个世界是远远达不到我们的科技能力。凭你们现在还没有使用反重力机械。我他妈还就想说,连我们都没有办法治疗的MR-15,你们还准备怎么办!”
“什么叫做无法治疗的MR-15?”
“那是一种很可怕的病毒,先行破坏人的吞噬细胞和肝细胞,进而形成某种特殊的糖蛋白,其形成二聚体,攻击中性粒细胞,活性氧生成缺少,自由基引发链式脂质过氧化反应损伤细胞膜,使细胞死亡。没有办法,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抵抗,而且最可怕的是由于它是单链RNA,极其不稳定,持续变异。
徐天,你知道吗?在我的世界里,Sodom就是一座只有飘散的病毒的死城!MR-15集中爆发在Sodom,我们基本可以认定,最初是叛军携带菌株进入Sodom并且进行扩散。”
徐天没有放开宋淮安,“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知道军部让你过来,阻止叛军,阻止病毒的扩散!”
“你入侵了我的光脑?”
“我得先搞清楚这个宇宙到底会不会变得像我的世界一样!”
看着宋淮安因为激动而涨红的面孔,徐天突然冷静下来,他放开宋淮安。
“那你应该也知道,军部给出的症状很模糊,既然你说你已经体验过了,那么,告诉我详细情况吧。”
“我专攻生化研究,MR-15最初感染只会表现出疼痛还有发烧,这也就是Sodom城最初只报道爆发大型流感。接着很快,人体组织被破坏,出现各种内出血,皮下红斑,尿血等症状,感染者死因多为多脏器衰竭。致死率95%以上。MR-15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他可以血液传播,也可直接接触传播,甚至还可以通过被体液污染的环境传播。全面爆发只有短短一周不到,感染人数呈几何倍数增长。”
“徐天,你知道吗?MR-15会使感染者身上散发出一股甜腻的丁香的味道,他们又把它称作‘甜美的杀手’。”
“宋淮安,我想知道军部是怎么处理的?”
宋淮安愣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还能怎么办,就那样办呗。”

6
“军部那些人都他妈的疯了吗!”
第一次炸弹轰击过后,徐天在他们教堂地下的避难所大吼道。
“他们把城市封锁了是什么意思!拒绝提供医疗支援,切断电能水能供应是要我们不感染死掉也要饿死渴死吗?在感染人群还不到20%情况下,他们居然放弃所有人,甚至要把剩下的80%炸死吗!还假惺惺的扯什么狗屁玩意儿,都他妈的胡扯淡!”
“也对,那些假惺惺的所谓的高层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人的命呢!军部被那些人控制,对啊,他们追求的是什么,金钱?权利?那些疯子脑子里就只想着怎么把叛军干掉。其他人,哼,都是蝼蚁杂碎!那些疯子怎么还有脸堂而皇之的说什么为了帝国的荣耀!”
“宋淮安,帝国从内部就开始腐朽,如同日渐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恶人的臭味。”
“我终于明白了,军部只是需要战争而已,他们需要战争来对付自己的老百姓,他们需要百姓对领袖的盲目崇拜和对叛军的恨意来维持社会的运转,他们可以销毁历史,可以涂改过去,只要将大众的认知清洗掉,谎言就会变成真实。Sodom城不是被政府下令轰炸,而是由于叛军袭击。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件事就会变成现实!多么讽刺!”

7
那日在实验室争吵过后,徐天很少和宋淮安说话,他每日坐在沙发上,处理军部的文件,努力排查叛军。他把从宋淮安这里所得到的资料全部上传,军部高度重视,增派人手,并且给予徐天最高军事权限。
而作为情报交流人员的J突然断了联系了。
几日后,徐天收到了来自军部的红头文件,叛军格雷斯和上校J日前曾暗地接触过,并且在J的光脑里发现资料泄露的痕迹,军方怀疑J已投靠叛军,下令将其逮捕,另外怀疑J藏匿MR-15菌株于体内。命令徐天务必控制好病毒,利用一切手段。
必要时可以牺牲一部分人。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宋淮安。”
徐天接了一个电话,他被告知J的藏身之处,这一天总归是到了。巨大的落地窗上映出他的身影,他穿上那件黑色的像瘟疫一样的军服,双手似虔诚的戴上缀有军部徽章的军帽,把枪装在军服的口袋里。两侧的头发掉落下来,看不清他的眼睛。
此行是为了正义吗?
徐天想起当年初入军校的时候,他站在军旗之前,高歌为帝国繁荣献上一切乃至生命,如今,战争!屠杀!为了什么?徐天已经不愿意去思考了。
可是残忍的事必须有人去做。
徐天必须要杀掉J--曾经并肩战斗的队友。
“我去吧。”宋淮安止住了徐天的步伐,他把枪从徐天的口袋里拿出来,装进自己衣服口袋里。
“我对MR-15免疫。”
窗外开始下起大雨,在夜幕的笼罩下,一滴滴地击打地面,溅起层层水花。
宋淮安握住门把手,他对旁侧的徐天说,“等我处理好了,你再进来,准备好防护措施。”
J在教堂里,他坐在唱诗室的台阶上。
灯火明亮。
宋淮安的脚步声在偌大的教堂内部显得尤为明显。
“咚,咚,咚。”就像心脏跳动的速率。
J抬起了头,他的脸变得苍白异常,薄薄的皮肤下红色的血管显得尤其明显,嘴角以及他的四周,布满了喷射状干涸的血液。
整个教堂里弥漫着宋淮安熟悉的,沉重的,甜腻的丁香花的味道。
“好久不见,咳咳,啊呀,这么狼狈的见你可不是我喜欢的样子。”J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样做,滥杀无辜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宋淮安说话的声音不自觉颤抖。
“咳咳,你知道吗?这个教堂中央祭坛上部的一部分拱项被拆掉,改装成采光窗,建造师们自此逐渐向下以雕刻,构成祭坛本体。晴朗的日子,当光透过玫瑰花窗,那些用云石,铜制作的天使们仿佛是完全克服了重力的束缚,如浮云行空。”
“你总爱问为什么,咳呃,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帝国和叛军一直打,由小规模的武装冲突发展到平民的残暴武力镇压,反反复复,即使是作为军人的我也已经疲惫不堪。到底,我们要为所谓坚守的正义牺牲多少东西才可以?多年来,我明白了一件事,任何一个东西都可以因为执念,变成地狱。”
“战争就是毁灭,对象也许是人生命,也许是人的劳动产品,战争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打得粉碎,让其沉入水底。咳咳,战争武器即使没有遭到毁坏,仍然是需要制造武器,这是一种廉价简洁的生产。物资的匮乏,并不会影响到那些优待的特权地位,反而会更加凸显出他们的特权。我不想要被利用了,我很累了,真的很累了。”
“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J闭上了眼睛。
宋淮安举起枪,按动了扳指,“砰”的一声炸响。
宋淮安感到一股电流穿过自己,全身开始不自觉颤抖,他想要大声尖叫哭喊。
其他人全身武装走了进来,带着生化面具的徐天扶住了他的肩膀,徐天拍了拍宋淮安的肩膀,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徐天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眼睛。
“处理好现场,病毒已经轻微泄露,小心保护自己,销毁这里。”
他对其他人这样说道。
徐天摘下自己的军帽,轻轻地放在J脚底下蔓延开的血液之上。深深鞠了一躬,他的头低着,低到地上,低到比地面还要低的地方。

8
现在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世界的Sodom不会毁灭。
这样就好了。
宋淮安离开了Sodom,再也没见过徐天。
宋淮安有时候会想,在他的宇宙里徐天怎么样了,但无论怎么想结局都是一样。也许因为第三次轰炸,也许是因为资源短缺,也许是因为精神崩溃。
有时候他会做梦,他梦见,徐天,格雷斯还有J他们坐在一条沉船上,沉船不断地下沉,他们透过越来越黑的海水抬头看着他。
在他离开Sodom城的几天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没有任何显示,只有一排0000的代号。
他放下手中的苹果,走过去接了电话,那边人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对不起--”
“J身上的只是普通的炭疽病毒和流感病毒的组装体。”
电话从手上掉了下去,宋淮安瘫坐在地上,仿佛一辈子都不会站起来了般,久久的坐着。他的肉体膨胀起来,充斥了整个宇宙。
他把脸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团。
宋淮安想起他的徐天告诉过他,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他怎么会忘记这句话呢?怎么可以因为这个人叫徐天就轻易的相信呢,怎么可以忽视这个徐天是Sodom城军部的最高负责人呢,怎么没想到徐天可以轻而易举让J作他的替罪羊呢?怎么可以杀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呢!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邻居家的小姑娘抱着个熊仔状的收音机,推开宋淮安未关上的房门,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宋先生,你在哭吗?”
“滋滋,这里······FIX7,滋滋滋,Sodom城爆发大型病毒感染,危险等级为最高,滋滋滋······军官徐天背叛帝国,将病毒带入······”

9
“呐,徐天,你在看什么啊?念给我听好不好。”
“嗯,是圣经林前里的一节。”
“就在一霎那,眨眼之间,号筒末次吹响的时候,因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或成为不朽坏的,我们也要改变。这必朽坏的总要变成不朽坏的,这必死的总要变成不死的。”

评论
科普65fe9031516dd
儒生级
2024-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