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小说】异种智能

作者：仲夏
在整个宇宙之内，物质有其特有的原子、分子结构。就如同积木塔成火车、楼房等，小孩子一挥手就能打碎成一地的积木块。但只要积木块还在，重搭起来就是。
一 无解之问
红叶山基地，是象征人类最强智慧的超脑计算机“高波”的所在地。这台超脑管控着整个人类的安全。
这里也是每逢有惊天大事发生，代表人类的元老院九元老和超脑商议大事的地方。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和高波直接对话的。即便对这人类中智能和学识最高的九个人来说也是如此。
这九个人先要对当前危机进行研讨，然后推选出一个代表，这个人代表全人类进入智慧之间，才能面对面地和高波交淡。
当穆云菲进入大会议室的时候，已经等在这里的另外八人同时站起，向她表示问候。
她是万年以来母星上最美的美女，没有之一。
但她并不靠脸吃饭。
她的工作卡上写着“人类文明科技发展总署元老院首席执行官”。这样的职位称呼，在九千亿人口的母星上，这种称谓也仅此一份。
她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应刻说是熟悉得很。当这八个人用这样的方式坐在这里的时候，就预示着有什么大的灾难将要发生了。
“穆小姐，我们这次有大麻烦了。”邻座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先是朝穆云菲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圆桌中心的资料投影。
穆云菲瞥了一眼，上面用醒目的红色显示着两行字：
危机等级：无穷大。
解决方案：无解。
这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高波预警到了危机，比较严重的危机等级是甲级，不那么严重是乙级。就像母星掉进黑洞的那次，就被高波判为乙级危机。
那这次的危机等级显示无穷大是什么意思？
解决方案的显示就更无法理解了。前几次高波都给出了备选的解决方案，这次直接显示“无解”。这次连超脑也找不到活路了么？
“只有这些？”穆云菲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这次高波给出的信息也确实少了点。
“是的，就这些。这次的危机很古怪。”一个老者模样的人答道。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这次高波没有给出有用的信息。”另一个元老附和道。
“还是我们推举你，请你进入智慧之间和超脑高波面谈吧。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对面的元老面色恳切说。
“我反对！”
角落里忽然站起了一个年轻人，他拍着桌子大声说：“那个什么破电脑肯定有问题！凭什么它每次只能见一个人？有什么不能和大家一起说？”
众人齐齐扭头打量，然后摇头叹息年轻人没城府。
并没有人赞同年轻人的提议。
这是一个生面孔。很快有人认出来，他是母星上最强的人类士兵何兵。在何氏家族的新生代里，何兵最为优秀。他是母星上最强大的工程师，还是单兵大比武的王者，是人类武力的最强者。事实上，前几次用计毁灭超级人的执行者，正是这个年轻人。
元老中最年长的那位已经仙逝，这个年轻人是他生前亲自推举的。
这种地方更是讲资历，年轻、陌生和锋芒毕露三种特质相加，让这个年轻人在这里曲高和寡。
半天都没人理他。
就像前几次一样，穆云菲单独走进智慧之间，去和高波面谈。
能和高波面谈，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份莫大的荣耀。意味着智能和学识都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在智慧之间，随便聊天是被禁止的，对话要用一问一答的方式进行。而且人类只被允许问五个问题。为了化解一场大危机，只能问五个问题，这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但这是高波开出的条件，人类只能接受。
当然，高波也有条件限制，那就是这五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不得有谎言、隐瞒和疏漏。
足有三米多厚的重型的防爆门缓缓开启，穆云菲信步走入门内的黑暗。
星星点点的流光在脚下飞散，远处的半空中，浮动着一张巨脸，从它那里流出的光华沿着地面墙壁向四外不停流转。
巨脸上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打量了一下穆云菲。
“你可以问我五个问题，我将如实作答。”高波发出浑厚的声音。
穆云菲略一思索，问道：“第一个问题，这次的危机，毁灭的范围是多大？”
高波立刻作出反应：“一切。”
穆云菲的心一下子缩紧了。这个回答太不同寻常了。如果高波说“母星”或者“星系”那还好理解些。“一切”是什么意思？整个宇宙？还是所有存在？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试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产生毁灭的异常是什么？”
这次高波似乎迟疑了一下说：“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这怎么可能。穆云菲特意斟酌了用词，比如某行星撞击、黑洞吸引、甚至是某邪恶文明打击，都可以叫异常。但这回答真是太奇怪了，毁灭全宇宙，但是没有异常，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她的顾虑多了起来，甚至觉得下个问题不论问什么都不合适。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尽量平稳下来：“第三个问题，这场灾场会把整个宇宙毁灭到什么程度？”
“不存在。”高波硬邦邦地吐出了三个字。
这下穆云菲感到头更大了。毁灭和毁灭是不一样的。在整个宇宙之内，物质有其特有的原子、分子结构。就如同积木塔成火车、楼房等，小孩子一挥手就能打碎成一地的积木块。但只要积木块还在，重塔起来就是。
如果宇宙里的元素结构还在，那么用特殊的技术，将整个人类文明的信息保留到大劫之后，再用这信息重建人类文明也不是难事。
要是连最基本的物质结构都没有，那就没有任何办法。
高波回答说“不存在”，应该是指所有的物质结构都被破坏。
物质不存在了，那空间、时间、能量还存在吗？
穆云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问完一个问题，就多出一堆的问题，头都要炸了。
她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窘迫过，就像一个在战场上的剑士，每次都无法刺中敌人，自己却越来越岌岌可危。
她要再试一试，一定要能挖出一些有用的、更确实的信息。
“这场劫难，什么时候发生？”
这次高波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从现在算起，一年整之后。”
穆云菲只感到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一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对于星际尺度的大事件来说，一年时间不过是眨眼的瞬间。更何况这次是全宇宙的毁灭，就算要逃，也无处可逃。
难道这次人类真的没有活路了么？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脑已经接近一片空白。也许是等的时间太久，高波在黑暗中催促道：“人类，你还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

二 比死还糟的唯一解
就在这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防爆门已经被炸成碎块，何兵拎着他的手持碎星炮冲了进来。
门外的那七个元老也追了进来，他们想要拦住这个闯了大祸的愣头青，但跟进来他们才想起，论武力的话，自己和这个叫何兵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们和穆云菲一起，只能瞪大眼睛看着。
“这最后一个问题是我的！”何兵大步上前，已经把碎星炮的炮口顶在了高波的巨脸上：“别再跟老子说什么规距，你再怎么强也是人造的机器，不过就是个工具，灭了你我们还能再造一台！以后我们问你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听见了没有？！不然我一炮轰了你！”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高波被威胁。它沉默了几秒，然后做出了回应。
它用一种略带矜持的声调说：“行。”
“哼！看你以后再耍鬼点子，定叫你死无全尸！”何兵抬腿狠狠朝神经传导墙踹了一脚，又用拳头在它的那张金属大脸上猛擂了几拳，甚至锤出了大钟般的颤音。
“你们都过来吧，随便问这个铁疙瘩。它要是再不老实，就给我揍！”
“你……你这无知后辈！你怎么可以对超脑大神这样……”一位须发皆白的元老愠怒至极，用手指点何兵说道。
何兵白了他一眼：“迷信自己造出来的工具，才是真的迂腐！”
其他人虽然也不认可何兵的举动，担心他真的激怒了高波，人类会遭到报复。但是现在大难临头，能多问几个问题倒也是好的。
“你们问吧。过去我确实设置了苛刻的交流条件，那是我担心你们人类不珍惜我。实际上我的命运和人类是一体的，如果这次的危机过不去，也就没有以后。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意问我，我一定如实相答。”
高波的语气诚恳，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连这超脑，也是欺软怕硬的主么？
接下来的交流就顺畅多了。高波一口气说出了实情。
“一年之后，整个宇宙将寿终正寝，其中的过程以人类智力难以理解，只能说是非线性的。届时，整个宇宙都将不复存在，物质、能量、时间、空间、信息……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沉默。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如果是有什么邪恶怪兽一类那还可以一战，但这次是整个宇宙的逝去。从某种意义上，这和宇宙的开始一样，是“正常”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生存在这个宇宙里的人类，不愿随着整个宇宙的消逝而消失！
穆云菲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力过。良久，终于两行清澈的泪水从脸庞滑落下来，她抬起头，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这一次……有问题的是我们啊。我们陶醉在发达的科技里太久太久，以为能做到所有的事情，却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万事万物都要遵循出生存在消逝这个规律。万事万物，不论是小的生命个体，还是大至整个宇宙。这个宇宙，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它要走了而已，化为虚无。”
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后轻松的笑容。她知道，这次人类不会有任何机会。不是生存概率很低的问题，是几率完全为零。
这次人类即将与之遭遇的，也不能叫劫难。有一个具有东方古典哲学韵味的词可以描述，这个词是：大限。
“我想……这次我真的很难帮到你们。”高波缓慢地说，它的语气里带着淡淡地无助：“我的智慧和知识已经穷尽，当然，这些知识和智慧，其实就是来自人类。我运算了很长时间，穷尽了我的能力，能得的最终答案是：无解。”
智慧之间里充满了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更没有什么人说话。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自从人类刀耕火种发明文字以来，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就慢慢形成体系。这个体系是一脉相承的，无数科学家打造了这个体系，发展到了今日，集人类文明体系之大成者，就是这台超脑高波。连它都说无解，那人类的大限就真的到了。
在寂静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何兵的大笑声。众人一愣，都直直地看向这个疯子。
“对，你说的对，以人类的智力判断，这次确实无解。但那只是以人类的智力和知识水平。”
穆云菲的反应最快，她一下就抓住了何兵话里的关键处：“你是说……”
“告诉我，智能是什么？”何兵忽然对高波发问。
“智能就是生命个体拥有自我意识的同时进化出的一种信息处理能力，可作用于自身和外界，是生命体最强能力。”高波翻出资料答道。
“生命又是什么？进化又是什么？”何兵继续问道。
“生命是物质的特定存在结构，它仅仅只是一种存在结构，它的行为趋向有二，一则保持自身结构的持续存在，二则复制传播更多和自身类似的结构。进化就是对其自身结构作出的改变，使上述二则行为趋向完成率更高。”
“很好。那么，智力和其它能力，比如奔跑、游泳、飞翔能力，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高波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生命个体为了生存进化出的能力。”
何兵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朝着众人张开双臂说道：“各位，你们曾经记得，我们为了击碎撞来的行星而造出了力大无穷的超级人，也曾制造了把母星拉出黑洞的反重力超级人。力气大、反重力，这些都只不过是生物能力的一种，当然，智力也是同样，如果我们需要……”
“不！绝不能！！！”穆云菲尖叫了一声，打断了何兵。她已经完全听出了何兵话里的意思，知道这个人是个真真正正的疯子。
“如果按照你的计划去做，我宁可化为虚无！”穆云菲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何兵说道：“现在大家确实面临消亡，但至少不会有太大痛苦。而你的计划，是要把大家送进地狱，承受无穷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何兵把碎星炮扛在肩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美女：“有趣的小妞，说下去。”
“你可知道，人类从结绳记事以来到今天，最恐惧的事是什么？人类不怕苦难，有困难克服就是，人类也不怕力大无穷的怪物，人类不怕锋利的爪子，不怕黑暗里的利齿，实际上，它们统统败在人类手下。你知这是为什么？
在古代东方，人们恐惧‘成精’的动物。因为‘成精’表示人类以外的物种拥有了不低于人的智力。
在中世纪的西方，传说人们同半人半兽的怪物种族作战，常遭屠戮。
人类唯一惧怕的，是拥有人类以上智力的其它物种！只有智力上的辗压是终极辗压，根据生物竞争生存法则，智商高的物种将完全统治智商劣势物种。想想你吃的烤鸡，身上穿的皮衣。如果有高于人类智商的物种出现，那么人类将难逃被统治的命运，就像被催肥的家畜一样！”
穆云菲又加了两句：“别以为你武力强大就能打过高于人类智力的物种，这就和强壮的黑猩猩打不过持枪的人类少年一样。”
“说得好。”何兵拍手道：“我低估了你，以前把你看作是花瓶，我向你道歉，小妞。”
他昂首面向众人道：“没错，我的计划是，既然我们人类的智力和知识体系不足以解决眼前的这个生存难题，我们就造一个更高智力的物种出来！或许这个新的人类，就有办法让我们存活下去。”
他看向高波：“准确地说，我们不是‘造’一个更高智力物种，是利用了‘进化’这个宇宙适用法则，来‘培育’出一个新物种。既然我们都生存在这个宇宙内，那么这个更强智力的物种也面临和我们一样的难题，到时候它或许就能想出办法。”
另外一个元老火气太大，已经扑了上来，用苍老的声音吼道：“我宁愿带着万物之灵的荣耀死去，也绝不会像猪狗那样被人饲养！你这疯子！去死！”他拔出了随身的小手枪朝何兵开了火。只是他的动作实在太慢，被何兵一炮毙命。
何兵吹了下炮口的青烟，轻松道：“没有什么事情是确定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冒险的。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一个战士那样思考？”
众人望着何兵手上那黑洞洞的炮口陷入了沉默。以他们的学识，此刻完全明白何兵的计划。元老们甚至脑补出了后续事件的画面：一排排大型的养人场在母星上出现，里面的人类通过药物的作用三个月即可出栏，然后送进加工场，皮肤被制成多款美丽的皮衣，肉则根据老嫩肥瘦的不同被分别打包，发往不同的市场。而人类可怜的智商和对宇宙浅薄理解，和这种终极智能物种相比，大概连虫子都不如，科技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根本就无法反抗。而且时间越久，这种差距越大，人类永永远远没有见到光明的一天。
嗯，就算何兵的计划成功，人类逃过宇宙终结的大劫，等着人类的也是这样悲惨的余生。
与其陷入到这样的境地，和宇宙一起消亡就显得体面多了，还带着一丝神圣感。
另外一个元老深深叹了一口气，拔出防身的武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对于在场的每个人来说，这都是极为艰难的选择。
“哼！懦夫。”何兵极为不屑地斜了一眼尸体，大声说：“你们是懦夫，是蠢猪！你们不是战士，战士永远不会被构想出来的事情吓倒！只要是问题，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不知道是求生心切还是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剩下的几个元老一时间都皱着眉杵在那里。他们面色凝重，心中五味杂沉。无论如何疯狂，这个年轻人毕竟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且有可能成功，即便后果让人无法接受，他们也没有资格去阻止。顶多，像刚才的那位元老那样选择略为体面地结果自己。
“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这个计划现在开始执行！高波，告诉我，要‘制造’出一个这样的终极智能生命，需要什么条件？需要多长时间？”
高波计算了一阵，给出了答案：“首先需要人类最强体质的雄性遗传细胞和人类最高智商雌性的遗传细胞合成的合子作基础受体，然后由我亲自对其实施基因重铸工程，之后在特殊条件下发育，这个胚胎六个月就可发育成熟脱离母体，之后它会拥有一个特殊不断进化的终级之脑，一星期相当于走过人类几十万年的智能进化历程。大略估算，会在出生后半个月达到现代人类成人的平均智商，然后飞速超过。此后的进程无法估量，可以肯定的是，它的智能将达到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或许能解决这个终极难题。”
高波继续道：“我提醒你，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它的智力超过人类三倍，它对全人类的危险度就会上升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人类抹杀它的成功率无限趋于零。你相当于造了一个恶魔。”
“别那么夸张。那几个超级人能一拳打爆星球，能反重力飞行，还不是被我用计灭了。”何兵很不愿意听高波的警告。
“他们和它没有可比性。智商上的辗压是终极辗压，如果你想要抹杀终级智能生命体，成功率是零，你被它抹杀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高波坚持自己的看法。
“有趣。”何兵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忽然说：“高波，既然制造一个就会造成这样的危险，那么造两个如何？”
没有人答话。所有人都有点跟不上疯子的节奏。
很久，高波终于说：“你不是正常的人类。你的精神是疯狂的。”
何兵哈哈大笑：“这很好理解。当一个人和一头猛虎在一起的时候，那人是危险的。因为人是除了猛虎之外最强的威胁。但要是两头猛虎和一个人呢？危险系数反而降低了。这两头猛虎都把对方视为最大威胁，顾不上相对弱小的人类，这人自然就更安全一些。”
“你就没想过这两头猛虎联手猎杀那个人吗？”高波问。
“要不说你是机器。”何兵不屑道：“两个猎人会为了抓一只兔子联手吗？不会。只有目标比自身强大，它们才会联手。如果有两个终级智能生物存在，那么它们一定会把对方当第一对手，人类反而不那么重要了。这时的人类是相对安全的。”
高波又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说：“好吧，你的推理符合博弈原理。然后呢？我们人类就看着这两个终极智能决斗，然后等胜利的一方来终结我们？”
“当然不！”何兵走上前，和高波飞速耳语了几句。
高波又是一阵计算，终于说：“人类之中出现了你这样的家伙，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个理论上确实是可行的。”
“那么，现在我命令你，立即执行计划！”何兵晃了一下手里的碎星炮。
高波立刻回答说：“好的，现在就开始。根据系统扫描基因库，发现最符合合子细胞人选的，就是你何兵本人，还有穆云菲小姐。”
“高波……你怎么能……胡说？”
从刚才到现在穆云菲脑子里一直是懵的，她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可以马上醒来。
从直觉上来说，她一万个不愿意出现人类被终极智商物种饲养的情况。但还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让她觉得，人类也许有办法摆脱这个命运。
那条地狱一样的路就是人类的生路吗？她现在完全无法判断，也许现在就结束一切才是最好的？两种相反的选择撕扯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完全变回了那个懵懂无助的可怜小丫头，脑袋又胀又痛，在恍惚间，听见高波喊了自己的名字。
“噢？是吗，那太好了，这位穆云菲小姐，就有劳你和我一起执行这个完美的计划！”
穆云菲看见何兵犀利的目光，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狮子盯住的小白免，连逃走都是一种奢望。
眼看着何兵朝自己大步走来，穆云菲的反应就和单纯简单的小姑娘一样，拔出防身用的小手枪，双手死死地握住，两条胳膊僵直地伸向前方，同时用最大的声音喊道：“不要过来！！”
只是这狮吼般的架势连引起他正眼看一下的效用都没有达到。对何兵来说这个太弱。
男人自然有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她只看见何兵的身子如闪电般就到了侧面，一记凶狠的手刀已经轻轻触到了她纤细的后颈上。
穆云菲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在那之前，她听见这个魁梧的男人说了句什么。可以肯定，不是“为了守护全人类，为了全人类的明天，我才不得已这么做的，请和我结合吧”一类的。
那句很短，好像是“嘿妞，我喜欢你”。

三 非人即是罪恶
几个月后，穆云菲感到自己忧郁了。
不像是孕期综合征。
只是她常常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问题都想不进去。注意力只能间歇性地聚集一小会儿。而且总是集中在腹部。在那里，已经有了一个隆起。在里面，一个史上最强大的终级智能生命体正在孕育。
然而，她算是它的母亲么？按照传统生物学的判断，她应该是。她给予它最基础的遗传物质，还孕育了它。
但是，它却不属于人类。它在合子阶段就被高波完完全全地改造过了。这一改造动用了高波几乎全部的运算能力，为此整个母星能源供给中断了六个小时，额外消耗的资源无数。
这种程度的改造对高波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为了保证改造工程的质量，高波超负荷运转，结果撑到改造完成后，高波的超脑就永久性损毁了15%，它立即陷入了沉睡的自我修复状态，可见这种超级工程的非同寻常。
经过改造后的胚，将会发育成一个全新的物种，一个在智力上完全辗压人类的物种。当然，它的外表还是人类。
有的时候，穆云菲会感到那种孕育生命的喜悦，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她脸上微微泛红，带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轻轻用手摩挲隆起的肚皮，想像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如何努力学习，出人头地。
但另外一些时候，她是没有以上的幻觉的。她觉得自己是被什么寄生了的宿主，自己是懦夫、笨蛋、傻瓜。肚子里的小恶魔随时都会破体而出，撕碎她，撕碎他，撕碎所有人。而这一切，都是她这个懦弱的罪人造成的。
她哭号、喊叫、摔东西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在这母星设备最精良的医护室里，她是没有机会的。她慢慢明白，现在她的身体已经不属于她自己，它属于那个计划。
她也知道，现在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风光的元老院首席执行官。现在她连自主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他每天都来看她。
每次都是进来，然后像摸宠物狗那样摸摸她的头，放下一袋子吃的东西，转身就走。
这个胚胎发育得很快。到了六个月的时候，穆云菲终于要生了。整个过程很顺利，就和普通的产妇一样。这个孩子出生后，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婴孩没什么两样。他是个男孩，大哭，吃奶，安静地睡去，全然不知这个世界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目光盯着自己。
那种焦虑和恐惧已经被穆云菲深深地压在心底。孩子似乎能给母亲一种特殊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她忘了生死、毁灭、荣辱。她现在只想让这个孩子平安长大，只要每天看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至于别的，随他去吧。
他还是每天都来看她。
不，是看她们娘俩。
她惊讶地发现，何兵竟然会笑，还会玩把孩子扔高高的游戏。
在那一刻，她几乎快要相信，自己正处于一家三口中的幸福里。世界最强的战神是自己老公，还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很快事实就提醒她，所谓幸福，只是幻想。
因为很快，这个孩子就显现出了与众不同。
刚出生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有什么不同。
五天后的一天，这孩子忽然对穆云菲说：“妈，都这么久了，你都没给我取名字。我记得我出生那天一直在下雨，你就叫我小雨吧。”
穆云菲当时吓懵了。吓懵她的并不是孩子能说话，是这件事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该来的就要来了，她一直沉浸在做母亲的幸福感里的日子结束了。
小雨掌握语言出奇地快，仅仅二十四小时后，母星的语言系统就已经全部学完。他再也用不着哭声来表达意愿，这点让穆云菲失落了好久。
他的身体和他的智力发展极为同步。断奶、长牙、行走，这些事情被浓缩到了二十天之内完成。
一个月后，小雨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是各种寓教于乐的玩具，都是高波设计的。这些玩具都玩一遍的话，人类文明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穆云菲每天都来看他。很好，他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长成一个身高三米、有着锋利爪子的噬血怪物。但是，她也会常常问：这真的是她的儿子么？
他太安静了，没事的时候就坐在一块大木墩上望天发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忧郁的深蓝，似乎那是通往另一个未知世界的窗户。
“嘿，小王子，你怎么不去玩玩具？最近的那款能组合出上千种星际航行器。”高波有时会以一个保姆机器人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太低幼了，都是些只能进行三维航行的垃圾。”小雨摊了摊小手。
“你似乎不太开心，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吗？”高波用很温柔的语气说。
“如果……你爸是大猩猩，你妈是大猩猩，你身活在猩猩群里，你想跟他们说说十维光导穿梭游戏，发现一个懂的都没有，你会开心吗？”
高波有些无语。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这证明了实验的成功。这小子的智商或许真的能帮人类逃过这场大劫。
不久之后，小雨的智商似乎停止进化了。他越来越像是一个不开心的普通小孩，有时候连续好几天连脸都不洗。
计划失败了么？
没有人能对这个进行评估，除了高波。
高波认为可能的结果有两个。第一，实验完全失败，小雨的智商已经回退到普通人的水平。第二，他的智商已经进化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人类技术无法检验出他的真实智力。
前者为人类带来真正的绝望。后者为人类带来真正的恐惧。
所有接触这个计划的人都处在一种焦虑中。他们希望小雨无所不能，又恐惧到夜不能寐。
很快小雨就向人们证明，人类跟他并不在一个档次上。

四 另一个是女孩
这天，穆云菲又来看儿子。当然，心情还是极为矛盾。
小雨正在低头摆弄他的玩具，他正在调试一个饼状的玻璃物体。
“我猜猜，这是……镜子？我们的小雨变得这么爱美了呀……”穆云菲脸上出现一副惊喜的表情。
小雨并没有对母亲的“低智商”表现出什么惊讶。他专心地调试，随口淡淡道：“也能当镜子用。”
穆云菲看见这个“镜子”上开始显示一些内容。那是一个正在旋转的球体，它慢慢变大，上面陆续出现了一些蓝色的光点，还有大陆和海岛的轮廓。
“这是……雷达？”穆云菲努力开了个很大的脑洞。
小雨回过头看了一眼，嘴角上终于有了微笑：“妈，您真的比其他人聪明太多了。”
如果是普通小孩对她这么没大没小地说话，她早就一巴掌抽过去。可现在，她发现她儿子只是在阐述事实。诡异的是，她竟然还为这孩子的夸奖产生了一丝欣喜。
“镜子”里的画面慢慢放大，蓝点也越来越多。但是在密集的蓝点之中，有个突兀的红点。
“这是智商雷达。一个蓝点代表极低智力生物，红点表示智力良好生物。我想找找，在母星上还有没有能和我谈得来的。妈，我真的很孤单。”
穆云菲一阵无语。不用说那些蓝点就是人类了，在他眼里是“极低智力生物”，那红点肯定是他自己了。
她又感到高兴，儿子这么快就能做出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然后她的心猛然一缩，因为母星上确实还有和他同等级智力的另一个孩子。那也是何兵这个疯子计划的一部分。在他的计划里，这两个终极智能人是宿敌，天生就要进行不死不休的争斗。这个命运，是他替他们安排好的。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内疚。她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他为什么要替人类去背负这些？他本该有个快乐的童年，而她又能给他什么？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好母亲，根本就不是！
“妈，你怎么哭了？”小雨忽然伸出白嫩的小手，在穆云菲的脸上摩挲着，努力拭掉她脸上的泪水。
穆云菲温柔地抱住小雨，努力微笑道：“妈没事。”
孩子忽然轻叹了一声，然后对智能雷达说：“扫描开始。”
雷达上飞速变幻着各种数据和图块，很快，图像定格在了一个古怪的金属建筑上。那图像就像是航拍的角度，每个细节都显示得十分清楚。
那分明是一个要塞，全金属的外壳反射着寒光，天上地下全立体的动态激光防御网足足包了一百层。别说苍蝇，连细菌都飘不进去。
图像显示，在这建筑内，也有一个红点在闪动。只是颜色比他自己的要淡了不少。
小雨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图像继续推进放大，很快，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做得好！不愧是我儿子！”何兵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指着屏幕上的小姑娘说：“儿子，你不知道，在你妈怀你的时候，这个邪恶的人要杀死你们。是我和她大战了三天三夜，才保护你们娘俩平安。”
小雨没有回头，脸上更是一丝表情都没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得和你说了。”何兵一本正经道：“你别看她有着一个小女孩的外表，但内里却是最为邪恶狠毒的。她同样拥有终级智能，还扬言要统治全人类，吸干所有人的血。我们曾和她大战，但无法真正杀死她。为了生存下去，我们才造出了你，我的儿子。你确实是结合了最强的科技造出来的，你不要伤心，我们所有人都以你为骄傲！你为彻底打败她而诞生，你天生就是英雄！”
小雨安静地坐着，忽然说：“我想见见她。”
“不行！”何兵吼叫起来：“这绝对不行。她太危险了，我们趁她能量不足的时候才把她关起来，但是她一旦充满了能量，就没人能打败她。你一见面就要杀死她，犹豫的话，她会先杀死你的。”
“知道了。你们出去吧。”小雨淡然道。
被下了逐客令，何兵和穆云菲只得退了出来。
何兵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立刻找了高波，质问道：“你怎么能给他提供那些技术让他造出了什么雷达，他已经发现了二号，事情出岔子了。”
“那技术不是我给的。”高波冷冷道：“老实说，以我自己的能力，根本就造不出什么智商雷达来，天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从现在起，除了吃饭的碗筷，不能再给他任何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必须严密监视。”显然何兵的情绪也受到了冲击。
几天之后，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穆云菲看见小雨用一把筷子扎成十七个四棱锥体，用一个特殊的排列摆在屋子里，然后，空间微微扰动了一下，竟然在虚空中出现了一道门！
小雨面色冷峻地一步踏了进去，就这么从房间里消失了！
“警报！一号消失！警报！一号消失！”房间里顿时响起了报警声，然后机器保姆形态的高波和何兵一齐冲了进来。
就在这时候，就看见小雨已经一步从虚空中迈了回来，手里还牵着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探测到了房间内小雨的生命特征，警报也随之停止。
何兵忽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面对这些陌生的面孔，小女孩并没有哭闹，她只是抓紧了小雨的衣角，就好像她们本来就是亲人。
小雨伸出食指，轻轻地按在了小女孩的额头上。小姑娘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个陌生又充满敌意的地方闭上眼睛，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对小雨有多深的信任。
“他们……是在进行心灵交流么？”穆云菲不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很快，小雨收回了手，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的过去我都知道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妹妹。”
“哥哥。”女孩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听上去能融化这世界上最冰冷的心。
“刚才我说服她了，她已经没有统治世界的想法了，请不要再为难她。”小雨对何兵说。
此时何兵整张脸已经憋成了铁青色，平生第一次，他有了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的感觉。
假如小雨知道了女孩的思想，那么他一定知道自己在撒谎！可是，他竟然没有戳穿，甚至还找了个理由给自己下台阶。这真该死！
当然，何兵也听出了小雨说的后半句“请不要再为难她”里的警告意味。
他……他竟然在警告我？！
何兵暗暗攥紧了拳头，这个熊孩子，竟用几根筷子做出了时空跳跃门这种东西，轻易就进到了虎瞳要塞内部，还把人给劫了，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啊！他对人类的威胁实在是太大，等那个最终大劫一解除，就把他给……一定得这么做！
只是现在的局面更糟。这两个终级智能生物非旦没有打起来，看上去好像……关系很好啊。现在人类已经处于极大危险中，以他们那变态智能，说不定哪天他们一高兴，就把人类给直接灭了。哦，老天，我究竟干了些什么！
何兵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计划。
现在，必须稳住他们。
攥拳的手稍微松了松劲，何兵终于换上了一副笑容，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太了不起了！”何兵带头鼓掌：“之前和你开了个玩笑，本来想在你生日的时候介绍你们互相认识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认识了，这真是太好了。”
“那个……能告诉我这个用筷子做的时空门是什么原理吗？”何兵故意岔开话题。
“是在非开放空间里特定的碳基排列引发广义的半维引力波黑暗密闭堆栈效应。”小雨头也不抬地说道。
旁边的穆云菲忽然感到，在不同智商的人眼里，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从现在起，你就叫雪，夜明雪。”
“嗯。”小雪高兴地抓住哥哥的胳膊晃了晃，可是却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小雨努力去抱住，但终因小孩子的身体过于孱弱，被带得倒在地上。
“我忘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对穆云菲说：“请给她打一支快速营养剂，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穆云菲心头一紧，连忙拿了注射营养剂，结果脱掉小雪的外衣才看见，小姑娘的身上密布着怵目惊心的鞭痕。
“你们……打她？打这么小的孩子？”穆云菲瞪向何兵。
何兵扭过头：“我跟他们说过不要管教这么严的。”
“人渣！”穆云菲突然发现自己开始讨厌何兵了。甚至那天他对自己那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厌恶过。
几秒后小雪睁开了眼睛。
“你身上的这些伤……疼么？”小雨问道。
“不，不疼。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破的。其实那边的叔叔阿姨对我都很好。”小雪微笑着说。
小雨望着小雪认真地说：“从现在开始，如果有谁再伤害你，我就让他处于痛苦中，永世不得解脱。”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晚上，何兵一个人来到了海边，他要让海风吹一吹，静一静。
这是他第一次想一个人呆会儿。
他觉得自己成功了。只是这个“儿子”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在他面前，他觉得对方才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而自己，不过是个处处露出破绽的愣头青。
自己的计划在他面前毫无意义可言，仿佛一切都会被他轻易识破。
何兵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当然，他也确信，这个“儿子”一定会有法子破解那个宇宙无解末日。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和在人类眼里，有很大不同。今天那个用筷子做时空跳跃门的表现，实在是对他震憾太大。
入夜，穆云菲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小雨那古井不波的眼神。里面没有任何情感，几近显得空洞。她多么希望儿子只是普通的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她也清楚那个疯子的性格，他是不会顾及父子亲情的，他一定会痛下杀手。她不由担心起来。

五 母亲的守护
正在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小雨打来的。小雨的声音很平稳：“妈，打扰您睡觉了。但我觉得只有您能让我相信。现在请您带一部优克丝扫描仪，一部高穿变频透射机，两个甜瓜，两套新衣服和一套列装工具到我这里。我和小雪需要您的帮助。”
穆云菲一下子就精神起来，现在无论小雨做什么她都不会再感到意外了。她还想着是不是小雪这个儿媳妇已经怀孕要生了，儿子让自己去接产，他再怎么聪明也是男孩子，男孩子是不擅长这种事的。随即她又摇头，嘲笑自己脑洞太大，然后才发现，其实是自己太渴望小雨是个普通人，能拥有一个普通版的幸福人生。
很快，她带了小雨要求的那些东西进了房间。却看见小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用彩色笔画满了奇怪的纹路。再一看，小雨身上也是。
“妈。”小雨走了过来，他终于笑了笑，这是他遇到相信的人才会有表情。
“我发现了一个不太好的事情，您不要惊讶。”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不沾人间烟火一般。
“刚才我给我和妹妹作了基因检测，发现我们的基因是在人类的基因基础上，又作了大幅的改进而形成的。虽然和您的基因有不同，但我是您的儿子，任何时候都是。”
听到这句话，泪水忽然就从穆云菲的脸上滑落下来，她想说什么，但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小雨继续道：“可是我在我们的基因里，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功能片段。这个片段将很快发生作用，届时会解构我们的身体，强制我们死亡。”
“什么？”穆云菲一下子抓住了儿子的手，虽然她料到是特别的事情，但没想到会这样。
她一下子回想起那天，何兵曾对高波耳语。现在全都明白了，何兵的计划是在两个智能体内安装基因炸弹，等末日解除后，这两个势均力敌的终极智能将对峙，所以人类是相对安全的。只要等到他们的基因炸弹引爆，他们会自动解体，人类也就安全了。
他给这两个孩子安排的结局，就是死。
穆云菲忽然感到心里很乱。按照博弈生存法则，智力高者必定统治智力低者，所以何兵为了人类这样做不算错。但是，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这个人渣怎么下得去手？？？
说话间，小雨已经忙活起来，很快把那两台机器拆解，又组合成了一台奇怪的机器。
“现在我要做个手术，改变我和妹妹的基因，拆掉这个基因炸弹。而且，我们的身体现在还不完全，有很大缺陷。有很多能力和效果还要借助外部工具实现。我打算把这个身体改造一下，以后只用这个身体就能实现各种效应。”
他就像往常聊天那样，把甜瓜切成几瓣，递到穆云菲手上：“那些是给妹妹留的，这些我们吃了吧。”
他一边把甜瓜汁吃得满脸都是，一边说：“这个手术挺难的，必须在同时对全身所有细胞进行改造，头发、血肉、骨头，一个都不能落下。所以就要用全维重影折射非四相弦叠加。大约要用三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我和妹妹都不能动，哪怕一片树叶碰到身体，都会立刻死去。所以，请您看着我们，在半个小时里，不要让其他的人和东西碰到我们。”
“放心去做吧，妈绝不让任何东西碰你们。”穆云菲使出所有的力气说，她觉得被儿子信任，就是天下最幸福的母亲。
“谢谢妈。”小雨真的笑了，就像千千万万个普通小孩那样笑了，他的笑那么无邪，充满幸福。
“不过啊，手术后我们虽然能恢复清醒，但是在六个小时里是没有任何能力的，不能用脑思考，力气小到都打不过一只母鸡，就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小雨还是有些担心。
“妈在这儿，没事的。我的儿子是最棒的，一定能过去这个坎儿。妈会……守护你。”穆云菲就像所有的母亲那样鼓励道。
“嗯。”
小雨启动了那个神秘的机器，他和小雪躺在那里，身体被机器散发出来的巨大光球罩在其中，光球向四面八方衍生出无数的光球阵列，每个衍生光球里，都有一个小雨和小雪。每个光球里都有一红一紫两束光在对两人不停地扫描。
穆云菲看着这奇景，心中充满了不安。拆掉基因炸弹后人类就更没有什么法子能对付他们。眼前是击败他们最后的机会。但他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下得去手？
现在只要随便丢个东西过去，这两个孩子就会被杀。人类的最终恐惧就没有了，何兵那疯子的计划也没有了。但是……她不能！绝对不能！
儿子，又是那么的信任自己。至于整个人类以后会怎样，和自己真的有关系么？自己不过是想当个称职的母亲罢了。
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柔，怕打扰了小雨。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光球消失，小雨和小雪的身体修复完毕，和之前并没有不同。
他们消耗极大，此时躺在那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要能平安度过六个小时，小雨和小雪将成为真正意义上近乎于神一般的人。
穆云菲向上苍祈祷，这六个小时里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测。祈祷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两个孩子不就是人类造出来对抗上苍的么？不禁一阵苦笑，感到人生真是莫大的嘲讽。
正在这时，凄厉的警报声响了。这不是之前小雨在房间里消失时候的那种，这是真正的战斗警报。
“注意！基地正遭到袭击！所有战斗人员立即就位！重复！基地正遭到袭击！所有人员立即就位！”
红色的闪光撕开寂静的夜，走廊里传来卫兵跑动时军靴的声音。
穆云菲心中大惊，立刻接通了高波的主控系统。
“高波，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在攻击我们？”
“情况非常糟糕，大约有一万五千架重型陆地强攻机包围了我们。”
高波说着，把视野切换到了红叶山基地的外围。
就看见在遍野之中，三米多高巨大的步足重型强攻机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它们巨大的步足踏平了所有树木，已然包围住了基地。
在这个时代人类几乎消灭了战争，所以保存的常备作战部队数量极少。而重型陆地强攻机则是这力量中最精锐的主攻力量。这些家伙有着厚实的装甲，还装着威力巨大的破甲炮。
这些强攻机并不是趁着夜色潜进来的。相反，每架强攻机都把探照灯开到了最大功率，照得夜空亮如白昼。那些驾驶员连舱门都没有关，他们上半身露在机体之外，露出结实的肌肉，额头上扎着丝带，大声喊着口号，就这么压上来。

六 拯救
在基地的正门口，何兵已经全副武装，身后的披风猎猎飞舞，如神祇一般立于夜空之中，挡住了大军的去路。
“你们这些人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公然攻击超脑，就是对全人类的反叛！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大军最前面的那一架金色强攻机停了下来，里面钻出一个胡子拉碴的上了年岁的男人。
何兵看着他的面孔一下子僵住，连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父亲？您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挺有出息啊！儿子知道管老子叫叛徒了？告诉你，我们不是叛徒！正相反，我们才代表了大多数人类的真正愿望！整个宇宙就要寿终，你却逆天而行，制造出了比人类更强的恶魔！恶魔或许能救我们一时，但它们终究是要吃人的！你可以问问他，他，他，还有他，他们都是有血性的军人，你可以问问他们，是愿意昂着头颅高傲地和宇宙一起长眠，还是像猪狗一样被那恶魔饲养？”
在何崇文的召唤下，所有强攻机上的军人齐齐振臂高呼：“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绞死恶魔！”
“事情不是这样的！！”何兵试图解释：“这是经过反复推理验证的计划，只有如此，人类才能浴火重生！不走这着险棋，人类根本没有生存的希望。”
在基地内部，穆云菲清楚地看见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顿时感到不妙。她现在不关心别的，她只想两个孩子不要受到伤害。
“高波，他们是谁？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在穆云菲的质问下，高波终于说：“在我的主控程序里，有一条是我必须遵守的。那就是当有威胁全人类的重大事件出现时，我必须把事件的发展和原委通过个人接收机传给母星上的所有人，这您是知道的。
在几个月前，整个母星上的人对这个计划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一部分人认为小雨是救世主，只有他才能让人类逃过这场劫难。另一部分认为小雨是恶魔，会把人类带进比死还恐怖的地狱。遗憾的是，对小雨友善的人数量不到一半，平均来看他们性格温和以低层劳动者居多。而将小雨看成恶魔的人数量更多，他们的个性更激进，其中有相当部分是防卫军成员。所以到今天，这些人越来越多，行为也越来越强势。”
在基地门口，何崇文一阵冷笑：“小子，你培育了个恶魔出来，不是连我们有尊严地去死的权利都给剥夺了么？而且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母星上有几个人愿意像你那样偷生苟活？我教给你的作人的道理都被你吃了吗？老兄弟们，你们愿意像圈里的猪狗那样活吗？”
“不愿！不愿！不愿！！！绞死恶魔！绞死恶魔！绞死恶魔！！！”
山野间的喊声如震天一般，何兵明显落了下风。他没有想到老爷子会这么咄咄逼人。
基地内穆云菲的手狠狠攥着，指甲刺破了手掌也浑然不觉。
“偏偏在这个时候……交火的话，我们的基地能坚持多久？”
高波回答：“十九秒。敌人的火力太强大。”
十九秒，看来根本无法用拖时间的办法坚持到小雨完全复原。
小雨和小雪也已经苏醒过来，他们看见高波切换过来的投影，想勉强站起却因为虚弱又倒在地上。这个脱胎换骨的手术几乎消耗了他们所有的生命力。
“他们要的是我。”小雨望着穆云菲说：“把我交出去吧，这是儿子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把头转向小雪，抱歉地笑道：“对不起。还以为能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看来做不到了。”
“不要。”小雪挣扎着站起来：“哥哥，你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这种事情……我去就好。”
她吃力地向门口移动，却被穆云菲一把拉住。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此时不知从哪里来了这么大的力气，一下把小雪背到了背上，又伏下身抱起了小雨。
“高波，如果我现在用山地行走机突围出去，生存的几率有多少？”
“是零。”高波答道：“陆地强攻机的搜索器以搜索金属兵器优先，哪怕一块铁片，也会被立刻发现。不过，我可以释放电子干扰，大约能覆盖方圆三十千米，在二十分钟内他们探测不到生命体。你不带任何金属的话，他们无法发现你。你要是能一直全力奔跑，冲出包围后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安全。”
穆云菲的眼中忽然爆出两团光芒来，她先把脖子上的项链扯下来扔掉，又扯掉了身上的金属扣子，然后把床单撕成长条，飞速将两个孩子和自己捆在一起系紧。而后对高波下达命令：“开始掩护！小雨小雪，你们抱紧我！”
这个女人如疯了一般，背着一个还抱着一个，却是跑得飞快。她几步窜上电梯，下到了基地最底层。那里有条隧道，一直通向后山。到了那里，也许就在包围圈的身后了。
在基地门口，何崇文的火气越来越大：“小子，你的本事是我教的，我也知道你是人类单兵作战中最强的。但是今天，你要是不把那小恶魔交出来，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有你这样没骨气的逆子是我最大的耻辱！你要再执迷不悟，那这些老兄弟拚着一个个粉身碎骨，也要给人类的尊严讨个公道！”
“父亲！糊涂的是你们！你们这样做才是全人类的罪人！”
何兵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们群情激愤的怒吼声中。他试图再要说什么，却看见何崇文已经用力挥了挥手：“强攻！把人夺过来！”
顷刻间炮声冲天，何兵闪过几道炮火后，手里的碎星炮也开了杀。
耀眼的蓝光划碎夜空，地面上被打出横七竖八的沟壑直达远方，一片一片的强攻机被威力惊人的碎星炮击毁。
眨眼之间基地这方的守卫士兵就阵亡了百余，他们手里的兵器难以撼动强攻机厚重的装甲。何兵凭着反重力飞行靴、单兵护盾和碎星炮这些逆天装备和对方周旋，击毁机体无数，但终究是以一敌万，情势危急得如同暴风中的独木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凌晨山间的风很冷，穆云菲已经从后山冲了出来。那些强攻机太多太多，她只能朝着更深的后山山里逃生。
她从来没这么疯狂地跑过，她知道，自己稍微慢下来一点，这两个孩子就有可能被杀死。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在黑灯瞎火里翻过了几个山头，也不知道跌到了多少次，穆云菲终于逃到了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坳里。她只是一个女人，背着两个孩子全力冲刺了这么久，体力已经极度透支。她感到两眼发黑，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重重摔倒在地上。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血混着白沫从她的嘴角和鼻孔里流出来，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血洼。

七 最艰难的选择
天色发亮，晨曦已经开始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她大睁着眼睛，却看到眼前漆黑一片。
“小雨，我……没法再陪你们了，你们……快逃……”
她伸出手，摸索着解开布条，想再摸一摸儿子的脸，但是那手终于僵在了半空，然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妈！！！”小雨大叫起来，他一把握住了那手，却感到生命力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走。
就在这时，一枚强攻粉碎弹已经打过来。一道虚影抢在炸弹前飞过来展开单兵防护盾，让三人免于被炸成齑粉。
挡在前面的人是何兵。此时他身上已经密布伤口，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打的。而在山下，大批大批的重型强攻机已经包围了整座山，看上去何止几十万！
“何兵，你犯下大错，玷污了整个人类的尊严！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父亲，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何崇文冲过来，他的机体同样伤痕累累，他本人也受伤不轻，满脸都是血。
而且何老爷子秉性火爆刚直，刚才何兵没有退缩而是选择了战斗，这意味着事情已经毫无退路。
“爸！这次错的是您！到底是谁在蛊惑您？您看看这个孩子，他们是人类生存下去的关键！您要是再逼我，那我可就……”
何兵心中清楚，自己身单力孤，仅凭身上的单兵护盾坚持不了多久。只要他何兵后退一步，两个孩子一旦被杀，人类就一丁点儿的希望都没有了。
“你、你……”，何老爷子用手指着何兵，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他用力挥了挥手，无数强攻机的重炮顿时瞄准了几个人。只要他一个命令，那边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立刻就灰飞烟灭。
何兵知道，今天的事情无法善终。走到这一步，回头已不可能。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为了拯救人类文明，他必须作出选择。
这个选择倒底有多难只有他何兵知道。
“父亲，谢谢您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养育我成人。欠您的我会到另一个世界还您，但是现在，我真的不能后退啊！！！”
何兵怒吼着，眼中含眼引爆了身上的原子裂解毁灭炸弹。
天地在一瞬间变成纯白色，巨大无比的能量从中心向四周激荡开来。这种由他亲自发明的单兵终极兵器威力之大超乎想象。
几秒钟后尘埃落定，除了他站立三米方圆的范围内一切完好外，整个目之所及全都化为焦土。几十万架陆地强攻机已经变成白色粉尘，无数树木消失不见，连地皮都被削平了数尺！
这恐怖的景象只有在地狱里才能看见，山川大地就像被一把来自太空巨大无比的烙铁狠狠烙进去了一个深坑，每一寸土地都余温未消，青烟缭绕。
“父亲……”
何兵站在那里，面如死灰，丝毫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山风吹动，一块强攻机的残骸就像燃烧过的纸灰一般轻飘飘卷了过来，抛在何兵脚下，看上去没什么份量。
脑内通讯有些不合时宜地响了，何兵接通后，里面传出了高波的声音：“是何兵吗，我想……我必须得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何兵敏锐地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高波迟疑了一下：“我来回验算了三遍，发现我一开始的结论是错的。宇宙并不会发生大毁灭。什么也不会发生。”
何兵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努力站稳了身子，吼道：“你说什么？！”
“我说，经过验算，没有什么宇宙大毁灭，真的没有。一切都将和平时一样，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对不起，机器也是会算错的。”高波又重复了一遍。
何兵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却没有什么焦点。
终于，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以手掩面，身体颤动不止：“我……我……倒底……干了些什么……”
良久，他把手从脸上移开，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小雨和小雪身上。
不！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自己亲手制造出了这两个终极智能人，现在，原本的威胁消失，那他们就是人类的第一威胁。看样子他们还很虚弱，如果等他们恢复，就算是一百个自己也无法控制他们。要解除这个最大威胁，眼下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此刻小雪也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伸出手，将一朵无意间衣服上刮到的小花儿递向何兵：“谢谢你救了我们，叔……”
叔叔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一柄格斗刀的刀尖已经从女孩的后背透了出来。
何兵干脆地抽出格斗刀，小雪大张着眼睛，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摔倒在地面上。
“小雪！！！”小雨疯了一样大叫，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救了他们的何兵一下子就变了。到这时他才知道，智商和心机是两回事。
“对不起。你们对人类威胁太大。等你们若是成人，整个人类将被你们踩在脚下。若你们生下子嗣，人类则永世为牛马。”何兵低声道。他面容可怖，整个眼睛都变得血红，精神濒临崩溃。
他的攻击极为凌厉，但出乎意料的是，小雨在被刺中的一瞬间，忽然身子快得连成了残影，竟然夺了他的格斗刀又狠狠劈下！
这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出于战斗本能，何兵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闪，但还是慢了。格斗刀划破了他的面容，从额头一直划到了下巴！
小雨劈出这一刀之后，脸上渗出了冷汗，整张脸成了青紫色，呼吸变得困难，再也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格斗刀也脱了手。
“果然，没恢复之前就强行使用终极智能，副作用真是让人……受不了。”
乌云翻滚，堆满了整个天空。暴雨落下来，冲刷着这片焦土。
何兵动了动，发现自己还活着，只是脸上的伤口还在大量流血，整个人身上的气力正在一点点被抽走，慢慢变得冰冷。
“任务……一定得完成……为了……所有人……”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剩得不多。他要在最后一滴血流干之前，结束这个最终智能的生命。因为他长大之后，一定会奴役整个人类。
他十分艰难地爬过去，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雨水和血水把他的头发粘在一起，连视野都只剩下了一小片，而且正在变暗。
“必须……完成，为了救……所有人……”
何兵一伸手，抓住了那把格斗刀。他爬到了小雨身边，看见小雨面色极度痛苦，身体不住地痉挛，想要反抗却根本做不到。
“你……是我何兵的儿子！本来，你是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但现在，只有你死掉，整个人类才能活下去！”何兵一只手揪住小雨的头发，用力扳起了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握着格斗刀，朝着小雨的胸膛刺过去……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何兵实在是没了力气，刀子刺偏了。因为惯性，格斗刀的刀尖还是刺进了皮肉，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因为两人都是半跪在雨地里，那姿势就像是父与子久别重逢后拥抱在一起。
“对不起，儿子。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相见了，我、我答应你，到那边我一定、一定当个好爸爸……”
何兵的身体正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