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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达尉 著故事梗概 在这个故事里,生死是一个未知数,记忆与现实彼此糅杂。荡气回肠的爱情,惊天动地的秘密。四维空间,心灵感应,温室效应,第三次世界大战,科学、幻想与灵异并存。在遥远的雪星,雪地冰天,幽冷沉寂,爱情一触即碎,亲情可近而不可及。为了生存雪星人野心爆发,妄图来到地球,通过改变太阳运行轨道将太阳劫持到雪星系,以供给他们能量和光热。
2098年7月4日,即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六十年,在一艘油轮上,一个青年水手莫名其妙地失踪。在随后第五天的7月9日,他突然被发现晕倒在该船的甲板上。在医院沉睡两天后,这个名叫罗家铭的青年军人,躺在病床上,开始了他的时断时续的回忆:在远离地球7300万光年的蓝雪星上,他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了解到这颗星球的繁盛与衰落,看到了种种与地球不同的星球景观和文化制度。在这个白雪遍野、永无天日的地方,他无意之中获得了一个雪星女子的纯洁的爱情。在最后的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以自己的死换来了他的生路,并且为地球带来了六十年不遇的大雨。在医院,罗家铭听到医生和一位科学调查员的谈话,为了躲避调查盘问,他佯装病重,终于躲过一劫。但科学家和医生刚刚离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人物简表我(罗家铭):水手。出身于书香门第。外表强健内心柔软的青年军人。敦厚,诚挚。神秘消失五天后又重新出现。自认为曾穿梭到银河系之外的遥远的的蓝雪星。新康国际医院重症昏迷病人。张婉儿:罗家铭的初恋情人,两人从小牵着手一起长大。善良,感性。
71854:雪星女子。有一颗像白雪一般纯净的心。生活备受禁锢,然而对美和爱充满向往。最后以自己死换来了爱人的生。她的生命的结晶被罗家铭带回地球,换来了地球上六十年不遇的大雨。首 长:雪星的首领。睿智,神秘,冷酷。为了雪星的利益不择手段。医 生:罗家铭病后的主治医师。对病人极为负责。小 莲:护士。温柔,充满爱心。小 张:护士。宋调查员:科学家。国家神秘事件调查协会调查员。对罗家铭事件颇有兴趣,希望从中找到四维空间的入口。一 三个月以来我病得不轻。大脑总是像填满泥浆一样昏沉,四肢仿佛也不属于我,怎么也动弹不起。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着。从我出生至今,我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雨。准确一点说,在地球上已经有六十年没有下过雨了。我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感觉脑子里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好像那不是雨点,而是陨石群劈劈啪啪地砸落在地表一样。 我感到汗珠从我的额头上往下渗入脖颈。 “他高烧43度,已经连续昏迷了两天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说。 这时,在模模糊糊中,我看见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带着两名护士进来。医生大概有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短发,带着很大的黑框眼镜。他望了望躺在病床上的我,走到桌前开始翻看我的病情诊断报告。两名护士,都在二十岁左右,她们看着我,我也看看她们,忽然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异常沉重,感觉不是两个护士,而是四个护士在我的眼前晃动。过了三五秒,四个人影又重合为两个。其中一名绾着头发的护士握了握我的手,她很麻利地给我换了一瓶药。她坐在我身边,我看见她长着一张圆润小巧的脸庞,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十分明亮。我看着她始终不变的微笑的脸,感到莫名地亲切,也许是因为我一直盯着她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就转过头去了。
这时我看到另一个护士,她披着乌黑的美丽的长发,始终跟在医生的旁边。
“罗家铭,2071年生,2091年毕业于国文大学语言学系,2090年参军,现在是一名水手。2098年7月4日,在“远巡号”轮船驶向太平洋时突然从船上失踪。2098年7月9日在该船返航大陆后,被发现昏倒在甲板上。之后被送到新康国际医院救治,连续昏迷了两天,直到现在。”医生伸出手按下我病床对面的那面雪白的墙壁上的一个按键,墙面瞬间变成一块大屏幕。一个声音便说出了上面的那样一段话,语音单调,显然是机器朗读。 两个护士都向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望去,我也强睁双眼。给我换药的那个护士这时侯又把她的靠近我的一只手垫在我的脑后,使我的头不至于陷进过于柔软的枕头,而能够勉强上抬,看得清楚。我看见前方的屏幕上播出的正是我晕倒在甲板上的照片。之后还有我从小到大的一些成长履历的纪录。我们这个时代,要获得一个人的一切信息,易如反掌。 “你们说,我,昏迷了,两天?”我感觉自己的嘴能动了,就尽力张口,想要说些话。
“是啊,你看看这里的病情纪录。”医生把屏幕调到病人病情一栏,上面是我的病情汇报。
“可是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昏睡了三个月一样。”
“确实难免会有这种感觉,你发烧得厉害。”医生说。
“对了,外面下雨了?”我问。
“从昨天晚上开始的。这可是一件大事。”医生说。
“从我出生至今,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下雨是什么样。”这时,那位站在医生旁边的护士说。
“是啊,那真好。”我说。 “自从雨下过之后,所有的人,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跑到大街上,淋着雨水,一路欢歌,手舞足蹈。国家安排今天调休一天,以迎接这六十年难得一遇的雨水。但为了照顾病患,我们新康国际医院还是正常上班。地面交通已经被出来观雨的人阻塞了,我们好不容易挤上空中地铁,上班还是迟到了。你看,直到现在街上还挤满了人。”那个留着飘逸的长发的护士又说。 接下来大家沉默了两分钟左右。 灯光在病室里显得格外刺眼。我把眼睛轻轻闭上。
“你多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会很快好的。”医生又开口说话了。
我睁眼看了看他,想坐起来,但还是不能撑起。于是只微微点头。
这时室内传出一个声音:“3506病房呼叫医生。”这个声音连响了三次。只见医生把手表上的一个按钮按了一下,对着手表说了句:“我马上到。”之后他看了看跟着他进来的两名护士,说:“走,我们去3506病房。”
护士跟着他走了。那个绾着头发的女护士走在后面,她不时地回过头来看我。她的眼神使我想起了什么似的,使我的心里也觉得不甚平静。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她大概有一米六五的个头,窄窄的肩膀使她显得一幅娇弱的样子。
一些记忆的碎片涌上心头,我感到头痛。
她是如此像我的一个朋友。 梦是如此的沉,如此的沉。
二 “他杀了我们两个人。”两个蒙面的白衣人把我带到一个圆形的房间里。这里整个地面是一个圆形,而天花板和四面墙合成一体,如同一个半球体,房间中间燃烧着一团蓝绿色的火焰。火焰里睁开一双黑色的眼睛,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一切显得诡异。
他看得我目眩。
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就在不久之前,我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地里。
我之所以知道那白色的从天而降的冰凉的花朵是雪花,不是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过,而是上大学时在电子历史课本里见过。
那本书告诉我们,从1764年英国木工哈格里夫斯发明珍妮纺织机开始,世界进入机器生产的工业革命大潮,由于过渡开采资源和环境污染严重,导致温室效应,全球变暖,冰川消融,海面上升。2002年,美国宇航局发现南极冰川正以250立方千米每年的速度融化。而正在同年,太平洋岛国图瓦卢不得不举国迁往新西兰。到2029年,南极冰川已经全部融化,台湾和海南开始沉没,居民全部迁入中国内地。紧接着,马尔代夫,马达加斯加,海牙,日本,新加坡,冰岛等国相继沉入海底,由于陆地面积缩小,内陆国不再允许海洋国家的迁入,被淹没的国家,只能迁往南极洲。这时的南极洲冰盖已经融化,黄土重见天日。由于生存资源短缺,这些国家就前往附近的非洲,大洋洲,南美洲盗取食物、能源等物资。迁居国与内陆国之间,迁居国与迁居国之间矛盾日益严重。终于在2031年,爆发了长达6年的南极洲国家与其周围大洲国家为主导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国、美国、法国等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积极采取措施,达成对南极洲国家的资助策略,才平息了这场战事。 但地球的升温还在继续。从2037年开始,地球上不再下雪。
从2038年开始,地球上不再下雨。
“你从哪里来?”那黑眼睛突然跳到我的面前,渐渐地变化出一个人形。他也像带我进来的人一般,穿一袭白衣,只是胸前多了一个红色的三角形。 “我们抓他过来的时候,他打死两个人。”带我进来的一个白衣人说。
“我已经看到了。在蓝火中我可以看见你们所看见的任何事情。”胸前带着红三角的黑眼睛说。
“我没有想要杀人,我没想伤害任何人。因为我从没见过你们。”我说。
“你不需要辩解,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红三角再次用他的深如黑洞的眼睛望着我。
当我从雪地里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到飘落的雪花的时候,我慢慢撑着站起来。这时一道白影从我的眼前一闪而过,我感觉到身后有人,便转身出手准备将他抓住,但这一袭落空了。我后退几步,看清那人从头到脚都是白色,准确点说,他穿的是一袭白袍子,连头也包裹住了,只有两只灰色的眼睛在白衣的衬托下格外显眼。他面无表情,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这使我意识到事情不妙。
果然,他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听懂。雪越下越大了,我感到冷的刺骨。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一套短袖夏装,浑身在雪中不停地颤抖。 那白衣人走过来用手在我的眼前画了一个手势,好像挥手再见一般,但我感到自己的四肢立即无法动弹了。他警惕地跨过两步,走近我,又端详了一会儿。我拼命地想要活动开手脚,但不知怎么四肢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这时那白衣人把视线凝固在我的裸露的手臂上。原来我的手臂正在流血,一缕一缕的血液已经将手臂到手掌都染红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流的血,也许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锋利的东西吧。总之我自己也不清楚,若不是从那人的眼睛里,我还不会注意到。
只见他也惊奇地望着我 ,蹲下身子去看我手臂上的血痕。他伸出同样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来,我感觉他的手就像两块钢铁一样坚硬,像他整个人一样。那双手只要轻轻在人的脖子上一扭,就可以让人丧命。我使出全力,但只有手指勉强能够动弹。这无济于事。眼看他的手伸过来了,但他只是拉起我的手臂仔细地看了看,似乎他从没有见过人的手臂,不知道它的构造似的。
我松了一口气,但那人居然浑身冒起烟来,他惊叫一声,跌在地上,我看到他的身躯慢慢萎缩,最后竟然像冰化作水一般消失了。 这时,我终于能够活动了。可能是他的尖叫声引来了同伴,又有三个白衣人突然出现。其中一个冲在最前面,朝我扑过来,我来不及闪躲,就一拳朝他的脸上打去。这一击打得很重,我虽然不是一个出色的军人,但对于搏击,从来没有停止过训练。然而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觉得自己打中的不是人的脑袋,而是一只巨大的铁锤。我急忙后退几步,怕他会马上对我进行回击。 但他竟然像第一个白衣人那样,也马上冒起白烟,倒地融化了。三 我在新康国际医院住到第三天的时候,感觉体力开始恢复,我开始试着下床慢慢走动。
我站在窗前,窗外还下着雨。雨点落在建筑物上的声音敲击着我的耳膜,使我感到又痒又麻。雨点汇成一股股细小的水流从玻璃上流下,外面的世界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面纱,铺上了一层油脂。天色灰蒙蒙的,偶尔有几架巡逻的飞艇从高大的楼宇之间穿梭而过。这些警察拥有在空中自由行走的权利,以便更好地执行任务。这一层楼应该很高。我向下望去,看到空中地铁从正下方穿越而过。再往下,可以看见地面,但比看自己的手掌还要小。我想推开窗户,但力气不支。这时我注意到窗子下边有一个红色的小圆,旁边写着“开窗”,我按了一下,窗玻璃自动升起,一阵清风就从窗户中吹进来,夹杂着细碎的雨沫,我感到自己的双眼开始湿润了。 果然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他们在雨中奔跑、行走、欢呼,还有一些男人光着膀子,让雨点尽情地打在身上。这场淋雨的盛会已经有两三天了吧,我想。而人们对雨水的兴趣丝毫未减。 我开始走出病室,想要了解这里的情况。走到门外,看到自己的病房门上写着:3505号。右边是3506号病房,左边是医诊室。护士休息室则在医诊室的左边。走廊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人声。 这时我似乎听见昨日来我病室看过我的那个医生的声音。 “这不可能吧,他只是一个病人。”我听到这么一句话。 声音是从医诊室里传出的。我走近那里,看到房门上写着“请勿打扰”四个字。我就贴近过去,在在门外,不知道医生他在说哪一个病人。
里面沉默了数十秒,我把头靠近门,以便自己能够不至于听漏什么话语。 “这是完全可能的。我必须找他进行调查。”这时另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继续了和医生之间的谈话。那声音显得有些刺耳,仿佛水杯打落在地发出的声响。 “他还没有康复,需要静养和休息,不能打扰。”医生又说。 “但也许等他完全康复以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想要的信息和证据了。”那个声音又说。 “我们的责任是保护他的健康,而不能让人随便把病人带走。”
“国家神秘事件调查协会非常重视在这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认为他极可能成为我们探测另一个未知世界的一把钥匙。所以专程派我来对他进行调查和访谈。你应该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对我们医护人员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人的生命和健康更重要的。” “我明白,你是个非常负责的医生;但我们要研究的东西,也非常重要!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要研究的东西,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全人类!为了科学,没有什么是不值得付出的。”那位调查员继续说话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1968年6月1日,在南美洲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郊外,两辆汽车相跟在高速路上行驶。一辆车坐着比特夫妇,另一辆车坐着他们的朋友戈登夫妇,他们相约一同前往150公里外的麦布市。不久,戈登夫妇乘车领先到达麦布市,但他们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比特夫妇追上来,于是他们打电话给沿途村镇,又找人沿着高速路搜索,但仍然没有找到。两天寻找无望后,戈登夫妇报了警。但就在报警当天,戈登接到墨西哥打来的长途电话,说话者竟是比特本人。比特说他们跟车经过雪斯哥姆市后,正是午夜12点10分,他们看到车身渐被白雾包围,而他们突然失去了直觉。当夫妇从昏迷中醒来,天色已经发亮,而他们的车仍行驶在高速路上。只不过这里的景色大变,路上的风光以及行人的配饰都大不相同。停车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身处墨西哥,离开了阿根廷!阿根廷离墨西哥有的6000公里的距离,以当时的交通条件,是不可能连人带车在两天之内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这,确实让人诧异。”医生听了,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难道是时空漂移?我曾经也听人说过类似的事情。” “对。是四维空间,时空飘移。”调查员说。“地球和某种神秘世界之间,存在这不可捉摸的通道,通道能把两个世界连接起来。那通道另一侧的世界,就是四维空间!”他开始激动了,“1998年,前苏联卫星扫瞄发现一架二战时期的美国老式轰炸机停留在月球背面的陨石坑里。从卫星传真照片上可以清晰地辨认出飞机上的美军军徽。1995年,美国天文学家在观测火星时,意外发现四架二战时期失踪的美国轰炸机在火星上空列队飞行。还有许多类似的事情,到了本世纪已经越来越频繁。2014年3月7日,一架从马来西亚吉隆坡飞往中国北京的载有239人的航班在飞行途中神秘消失,多国军方联合搜救无果。这件事情和二十世纪的“果戈里幽灵列车”事件十分相似:1933年,即俄国作家果戈里去世79年之后,他的墓地遭到破坏,只剩下一块头盖骨还在。他的一位亲戚托人把头盖骨从意大利带回苏联,这辆载着果戈里的头盖骨返回故乡的火车,在穿过一个隧道时遇到大雾,而后火车和火车上的106名乘客全部失踪,只有两个孩子跳车生还。1955年这辆火车突然出现在克里米亚半岛上的一段铁轨已被拆除的河堤上。1991年9月25日,一位来自基辅乌克兰科学院的科学家在周密研究后,终于在波尔瓦塔的一个铁路岔路口等到了神秘出现的幽灵列车,他拼命地跳了上去,但之后就随着列车一起消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你是否听说过,2034年,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夕,大洋洲上的一个偏远小岛国全民消失。这件事直到2036年才被发现,当时签署停战协议与对迁居国的资助协议的时候,这个国家没有代表来参加,后来在地球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国家的人。一种猜测是他们在三战中全部覆没,第二种猜测是他们还来不及从岛上迁走的时候,就因为海啸突发,整个国家一夜之间没入海底。对于这件事,各国官方都毫无头绪,封闭消息,绝口不提。但我们以为,那个国家很可能是找到了四维空间入口,因而乘着海岛被淹没之前就逃往了地球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我听到这里,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看来,那调查员很可能要找的人,就是我。四我看到那白衣人也倒地融化,才知道这并不是偶然,那么,他们,也许并不是人类!我自己也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弄得有些恐惧。 那随同而来的另外两个白衣人看到同伴骤然倒下,都立即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我站在那里与他们对峙,双方显得紧张起来。 “别过来!”我冲着他们喊道,并不由自主地把双拳紧握。 他们相互嘀咕了两句,我什么都没有听懂。只见其中一个白衣人开始盯着我的眼睛看。蓦地一束绿光射进我的眼睛,我急忙偏过头去,但双眼已经被强烈地刺痛。 另一个白衣人开口了,我听见他说:“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也许是因为那道光波,这下我听懂了他们的话了。 “我没有想杀他们,只是不是道为什么,他们就这样倒地消失了。”我说。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的首长想要见你。”白衣人没有再多问,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看看四周冰天雪地,明白自己无路可逃,就跟着他们走。他们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我与他们每人都留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几分钟后,我来到那间球面的房间。后来就开始了红三角对我的问话。 “你从哪里来?”那红三角应该就是带我来的白衣人所说的首长了。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地盘。”那“首长”说。 “你们是什么人?”我又问。 “我们是这星球的唯一主宰,欢迎你,来到我们蓝雪星。” “蓝雪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感到惊怖。 “你从哪里来?”那首长又问道。 “我是中国人。”我说。“地球。”我又补充道。 “地球,遥远的村落。在你们称之为太阳系的地方,中心是一颗恒星,发出炽烈的光热,地球也就是那颗恒星的第三颗行星,对吗?”首长问。 “是的。”我感觉到,他们了解的东西要远远多过我,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却对我了如指掌。这使我感到更大的恐惧。 “你们叫它什么?那颗恒星?”首长问。 “太阳。”我说。 “太阳,是个好名字,”他说,“从那里到我们蓝雪星有7300万光年的距离。你能从那里飞过来,想必你们的文明已经发展到极高的程度。”他看我的眼神不再逼人,而是露出了一丝近似微笑的恭顺。 “不。我不是乘坐飞船来的。”我说。 “不是?”他有些惊讶。
“我们的宇宙飞船目前只能到达太阳系的木星。尚未到达过太阳系以外的星系。”我说,
“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我原本在一艘船上站岗,不知怎么的,海上忽然刮起一阵风,我醒来时就来到了这里。”
“这么说,你并不是乘坐飞船来的。你是通过时空漂移来到这里。”首长若有所思地说。 “很可能,是这样。”我说。
“你的身体具有很高的温度。”那位首长又说。
“也许是因为你们的体温太低了,刚刚交手之时,我感觉到,那两个白衣人的身体都冰冷似铁。”我说。
“以你们地球的摄氏温度来算,我们雪星的温度是零下49度。而我们雪星人的体温是零下286度。”那首长说。 “这真是不可思议。”我说。听了他的话,我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冷得发抖。 “我有许多事情要问你,”那首长又说,“但今天,你还不是很适应这里的一切,我先让人带你去休息吧。”说完,他对另外那两名白衣人说,“你们带他去休息,记住,不要碰到他的身体,不然你们都会被他身体的高温所融化!” 那两个白衣人点点头,就领着我出门。五我跟着他们,又走在了一片白雪之中。大概又过了数秒,我们又来到另一间屋子。和先前的那间样子很像。两人把我送进去之后,就关上门。我四处打量,这间屋子四壁雪白,没有一扇窗,就连刚刚打开的门,关上之后也找不到一丝缝隙。房间里面空无一物。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人,不过不像先前的那样高大,从身材上看,那是一个女人。她手中捧着什么,朝我走来。 到了近处,我看见她生着一张净美的面孔,但脸色依然雪白,甚至,连嘴唇都是白色的,唯有两只眼睛,闪烁着黑色的光芒。在好奇之余,那光芒使我感到人性的亲切。 她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极像了地球上的普通女性,和之前抓我那几个身高两米左右的,砖块般的白衣人大不相同。 “首长怕你会冻坏,让我给你送来衣服。”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地心里一惊。仿佛时光开始倒流,很多从前的经历浮现眼前。我勉强压抑回忆,回过神来。 那是一件白袍,她说着把它一甩,那衣服就像被衣架支撑着似的,悬在空中。我没有像提防那些抓我的警卫那样有太多的顾虑,就伸出手去取那件衣服。寒冷已经快使我失去知觉。 “等等,”那女子说。“这衣服太冷,你会冻坏的。”说着她的眼睛里放射出两道蓝色的光,那蓝光照在悬空的衣服上,衣服顿时燃烧起蓝色的火焰。 “现在你可以穿上它了。”那女子说。 那衣服正烧着,通体被蓝色的火苗包围。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该信她。但我还是走过去,慢慢地伸出手去感受它的温度。可是我一点都不感到那火焰很灼热。我想,可能是我的手已经被冻得麻木得感觉不到温度了吧。 “你不用害怕,那火焰不会烧到你。这衣服是根据我们雪星人的体温设计的,在负286度左右,蓝火的温度是304度,它们互相作用,使燃烧时的衣服只有28度左右,应该会适合你。”她说。 我把那燃烧着的衣袍披上,果然感到很舒适温暖。 “谢谢。”我说。 “不用谢。”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我准备问她叫什么名字,但却没有好意思张口。我看见她往前迈了两步,最终我还是开了口:“请问怎么称呼?” “71854。”她说。 “71854,听起来像一个编号。” “是啊。就是一个编号。”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这就是我的名字。” “编号能作为一个人的名字吗?” “在雪星上,我们的名字就是一个编号。雪星上常住人口有10万人。每个人有一个不同的编号作为名字,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他的编号就会被安排给一个新生儿。” “啊,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在地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死去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名字给自己的后代,后代则会沿袭先祖的姓氏。”“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也是这样,但到了后来,姓名被简化,我们只剩下编号。”她解释说。“那么你叫什么?”她接着好奇地问。 “罗家铭。”我说。“这名字是我爷爷为我取的。在地球上,在我们的国度,曾经有一位伟大的诗人叫屈原,他的诗篇《离骚》里有这么一句“皇揽睽余初度兮,肇赐予以佳名”。“佳名”和“家铭”是同音,我爷爷曾经是一位语文老师,他为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把祖先的文化铭刻在心的意思。” “那真是神奇。”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你说的诗歌又是什么?”她问。 “诗歌,是最美的最神圣的语言。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诗人就用诗歌把它纪录,表现出来。在诗歌当中,我们可以看到世间最美的色彩,听到最美的声音,感受到一个人的鲜活的心跳。它让我们懂得美,懂得爱。”我说。“然而到了这个时代,诗歌已经渐渐被娱乐文化所掩埋了。理想和善美,都变得稀少。我爷爷希望我能够把传统文化继承下去,因为我小时候是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我从小他就教我读诗背诗,我一看到诗歌,就想起他来,感到无比亲切。” “真是太美妙了。”她说。“可是,诗歌和雪花相比哪个更美呢?”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五彩的斑斓,那目光从我的眼睛,一直透射到我的内心。 “它和雪花一样美。但比雪花更丰富。因为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可以凝成诗篇。” “它的美会比星星更多吗?”她向着天花板一挥手,头顶上的白色的墙面竟然马上消失了。裸露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星河。繁星点点,在幽邃无边的宇宙中摇曳闪烁,像一只只小小的灯火,点亮茫无涯际的黑暗;又像是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温暖着时间与空间的无情。在这片星空下,我们都感到到震撼。我深深觉得,生命,在这浩瀚无穷的宇宙中,是何等渺小,宛若微尘。 “会的。当然会。”我还是说。“只要有生命,就有爱和美。自然之美,形态万千,永无止境;人情之美,爱情亲情,都像星空一般永恒,让人陶醉,让人温暖。” “我很羡慕你,能够见到自己的爷爷。”她没有把我的话接下去,而是调转了话题。 “你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吗?”我疑问道。 “不。”她说。“我不曾见过自己的亲人。甚至,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见过。”
我忽然觉得很难为情,原来她是个孤儿,我为自己触及到她的伤痛而感到抱歉:“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这样问。” “没什么。”她说。“在雪星上,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们没有亲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十分不解地问。但我觉得自己似乎问得太多,她不一定会把这些东西都告诉我。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雪星统治者实行世袭制,国王把领导权交给自己的子女。但久而久之,这些王室后代便贪图享乐,荒废国事,导致雪星人遭遇了许多浩劫。大家都对王室种族痛恨不已,便联合推翻了这个政权。新王继位后,取缔了家族制度,开始实行社会集体养育制度。我们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是谁,所有的同龄人都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育儿所里长大。” 我不由得目瞪口呆。我想起了柏拉图的《理想国》,里面对养育制度的设想倒是和现在的雪星人很相似。 她背过身去。抬头望着星空出神。我感觉在这时候,她内心已经不像星空那般平静。 “你一定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吧,”她说,“我真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啊。”她的语气中满怀向往。 “是啊,在地球上,我们在小的时候,都和自己的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一直到我们长大,结婚,建立自己的家庭,养育自己的子女。”我说。 “那样真好。”她的肩膀有些轻微地颤抖,“不像我们,我们就像那天空中的星星一样,孤独,无依无靠。甚至生死,都没有人会关心。”她低下头去。我感到她的悲伤,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想一把抱住她,就像安慰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女孩一样,让她不再害怕,不再悲伤。 我说:“至少,还有爱情,对吗?”我想,在蓝雪星上,亲情已经不复存在,那爱情,可能是生命中唯一的美好而温暖的东西了。 “爱情?”她突然转过身来,眼神悲伤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然后又突然掉过头去。 “我要走了。”她没说完就离开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将信将疑地思忖着她刚才所说地那些话。 “我给你送来衣服”这句话依然长久地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使我陷入回忆。六 “我给你送来衣服。”八年前,我在进入军区进行封闭式军事训练的时候,婉儿常常跑过来给我送衣服。我们从小手拉着手一起长大。读完高中,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从小到大,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彼此喜欢,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心意。后来我离开校区到郊外进行军事训练,那里管得极严,去后半年都没让回去,甚至周末也不让走出军区的大门。我常常是夏天去没带秋冬的衣服,冬天去没带春夏的衣物,因为训练艰苦,衣物磨损消耗都很大,而我还不是正规军人,所以没有得到官方的衣物供给,一切都得由自己准备。每到这个时节,婉儿的到来,总是雪中送炭一般让人感激。 我想到那些日子,我们一起牵手走过的路,在家乡,从她家到我家的所有大街小巷,就连路边每一家店铺的名称和它们所卖的各种东西,每一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的相貌,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原来每晚放学后,我都会买一串冰糖葫芦在学校门口等她,我们一起散着步,仿佛美好的年少时光就是这么样的在不知不觉中快乐地度过了。 只是我们从未谈及爱情。有一天,她来我家和我一起完成一项高中结业功课,我们选择研究的是文化传播工具的演变历史。因为我爷爷一直从事文学工作,也酷爱收藏,家里的书柜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二十年前,图书出版物已经被电子出版物完全取代,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一笔古董。书籍曾经在两千年里都是最重要的文化传播工具,自然是我们研究的重中之重。我和婉儿就把这些落满灰尘的书翻出来看。 “你看,这是什么?”婉儿突然说。只见她双手从书堆里捧起一只木盒子。 “我看看。”我拿过盒子,看见盒子较为窄扁的一面有一个拉环,就把它拉开,它就像一个小抽屉。 “一本书!”婉儿高兴地说。她把那本书拿出来,这本书和其他书籍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封面很硬很厚,更像是两页木片。 婉儿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字竟然不是印刷的,而是手写的!”她说。 她十分好奇地看着,书的第一页只有几行字,字形流畅,优美。也许是因为电子拼写的普及取代了手写,不知有多久我们都没有看到过手写的如此漂亮的字了。
她轻声地读了出来:
白雨下注
紫雾升起
雨丝绵延千里
拉开了天与地的距离
在幽寂的傍晚
一朵梅花悄悄地绽放在园角
而转眼间春水将绿
群燕将要归来
暮色在渐渐浓稠
而光阴被雨水冲淡
雨点在梦里滴滴答答的
唤我
而我在想你
“好美。”婉儿读着读着,把书抱在胸前,久久不肯放下。 “我真想看看下雨是什么样子。”她望着我,眼睛有些湿润,脸色泛红,嘴唇也微微颤抖。 我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又轻轻将她抱住。 “我从没有读过这么美好的诗歌。”她说。“我们以前怎么没有在课本上学过这么美的诗歌呢?” “这本诗集,是我的曾祖父写给我的曾祖母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写这部诗集的时候,不到二十岁。五年后,他们结了婚。” “真美好。”她说,“我们会像他们一样美好吗?” “会的。”我将她紧紧抱住。“我们一定会像他们一样幸福。一定。” 那次以后,我们之间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无所顾忌了。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脸红。我想,爱情,已经在我们的心里萌芽;幸福,已经在向我们招手。 我以为我们会很顺利地恋爱到结婚,我以为我绝不会失去她。2092年的夏天,婉儿和朋友从超市购物回来,在走进大学校门三百米左右的岔路口,突然失踪了。我得知消息以后,翻越电网逃出军事训练区,一口气赶回学校。 和她一起购物的女孩也昏倒在事发现场,被送进了医院。醒来后,她对和婉儿一起购物这件事情,全无记忆。警方多方调查也没有结果,官方封锁了消息。学校高额的赔偿并没有减轻婉儿的父母的悲痛。但因为缺乏证据,并且学校的态度很好,婉儿的父母并没有起诉学校。后来,这件事完全就不为人所知了。 八年以来我找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总是相信婉儿还活着。我做过司机,做过水手,走遍了每一个城市,跨越了每一片海洋。 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绞尽脑汁,不知送她什么礼物好。我把她最喜欢的那本曾祖父所写的诗集全部做成了语音电子文档,存进一个手镯式便携电脑里送给了她。这样她随时都能够去听去读这些诗了。 我把礼物给她。 “我非常喜欢。”她说。她笑得非常灿烂。 “我漂亮吗?”她问。 “漂亮。”我说。 “那你吻我一下。”她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彼此喜欢,但你从没有吻过我。”她有些腼腆地说。 我就搂住她的肩膀,把头向她靠近。但正在这时,她妈妈走进房间,把她叫了出去。“准备吃饭了哦。”她说。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七 自从71854离开之后,我就一直被关在这个房间里。我看不到门在哪里,四围的墙面都坚硬如冰。只有房间的中间有一个大概半米高的圆盘,我不停地来回踱步,累了就坐在这圆盘上休息。 大概过了不知多久,71854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手里端着一个冰晶做成的盘子,盘子里一边放着一碟冰,另一边则燃着一团蓝色的火焰。 “这是你今天的晚餐。”她说。 “我们雪星人可以直接以食用冰雪为生。而你吃不了这么寒冷的东西,我为你带来了火,你把冰放在这火焰上烤一烤,冰中有生命必须的水分和一些矿物质,而这蓝火是由陨石烧成的,它燃烧之时发出的蓝焰,就类似你们的太阳燃烧时发出的红光,里面蕴含了充足的热量,能够补充你的体力。”她说。 “你们雪星上一年四季都没有阳光吗?”我问。 “十五万年前,我们的星系里也有一颗发光发热的星星,类似你们的太阳。后来它开始萎缩,渐渐失去效能,最后变成一块一块的碎陨石,飘散于宇宙之中。这之后我们学会了用两颗陨石块相互摩擦生火,就是你所看到的这蓝色的火焰,它将陨石块中的能量烧尽,变成光热。现在我们需要的一切热量都只能靠这种方式取得。”她说。 我拿起冰块,把它放在蓝火上炙烤,一阵薄薄的雾气升腾起来,我看见那冰块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越来越透明,细小的水珠开始在冰面下渗。乘那冰块将化未化之际,我将它放进嘴里,啃掉了一半。“真是好吃。”我惊叹道。不知是那冰块真的太好吃,还是我实在太饿,但的的确确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吃得这么香了。 我看着71854的眼睛,她也好奇地看着我。我低下头笑了,她也笑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她的面容与地球人相比稍显僵硬,但我已经觉得她很美很美。“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她问。“笑。”我告诉她。“快乐,愉悦,喜欢。”我补充道。 “嗯。真好。那使我觉得心里很舒服。”她说。 “笑是一种很自然的表情。在地球上,我们每个人都会笑。它带给我们信任,充实,快乐。”我说。 “我没有见过谁笑过,我也从没有这样做过。”她说。“我很难想象。陌生人在一起彼此拘谨,不苟言笑,还可以理解。但如果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却一直板着脸,从不互换笑容 ,那怎么可以呢?”我说。“你们雪星人之间,也会相爱,也会有爱情,对吗?”我看到他们既然也有男性和女性,想必不是单性繁殖,而多性繁殖因为不符合生物进化规律,在哪里都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他们一定也像人类一样是两性繁殖的了。既然是两性结合,就不可能没有爱情,况且是像他们这样的智慧生物。 “爱情?这都是三万年以前的事情了。自从幼儿开始实行集体养育制度之后,家庭也不复存在。男女之间,只有为了生育的结合,早就没有爱情。在雪星上,男女到了100岁左右的年纪,就开始成熟,那时每到流星滑落之际,我们被蒙住双眼,被随机安排与一位异性结合。我们彼此都不能认识。” “真是不可想像。”我说。 “自从十五万年前我们星系的太阳——蓝火星解体之后,我们的星球变得越来越冷。我们为了适应生存环境,使体温降到比环境更低得多的温度,我们的心就像一块冰晶,它不能去爱。任何激烈的感情都会使我们的心融化,使我们死去。”她说。 “我明白了。”我感到有些沉重。想到地球,那颗在渺茫无边的宇宙中安静旋转的蓝色的星球。我想到婉儿。 “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是爱情呢?”她强装微笑,问道。 “关心一个人,她的生命,安全,健康,一切的一切。把对方视为自己生命不可缺少的另一半。永远想要在她身边,陪着她,抱着她,让两颗心融合在一起,永远不离不弃。专一,付出。”我说,“还有,永远微笑着看着她。永远不让她伤心,让她笑。” 她听了我的话,变得愉快起来,好像她也正在被爱着似的。那种仅仅通过语言描述和想象构筑的爱情,已经使她如此向往,使她的双眼里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芒。 那种光芒,我曾经在婉儿的眼睛里看到过。八 又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两天吧。我记得才来这里的时候,我脸上干干净净的,现在唇边的胡髭已经开始扎手,我以经验推测应该过了两天。每天71854都送来一盘烧冰给我作为食物。我们谈到彼此的星球,谈到一切,竟然有说不完的话。 这天当我正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来了两个白衣警卫,他们又把我带到了他们的首长的面前。 “希望我们这里不会让你感到难受,地球人。”他说,“已经过去三天了,你感觉自己恢复得怎么样?” “现在很好。”我说。“你准备怎么处罚我?” “为了什么?” “为了你的两个死去的士兵。” “不。他们的死不算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说。“像你这么珍贵的客人,我们怎么欢迎都不为过,何谈惩罚呢?”他忽然盯着我说。 “那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问。 “为了你的安全。”他说。“如果你觉得闷,我带你出去参观参观我们的国度吧。” 说完,他带着我向外走。外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白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除了雪,还是雪。天空中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不停地飘落,而地面上不知积了有多厚的雪被。在离地面大概两米高的地方,每方圆百米内,燃烧着一团蓝色的火焰。尽管雪下得很大,那火焰并未看到有丝毫的减弱的倾向,反而一直不停地燃烧,燃烧出一种别样的气势。为这白雪遍野的幽冷的世界带来了一丝稀有的温暖。 “这雪不知积了有多厚?”我说。 “至少有五千米深了。”首长的话语突然有些梗塞,就像地球人的叹息似的。 “你们用悬浮陨石的燃烧来融化寒冷,是一件很聪明的做法。”我说。 “可是,”他说,“这样的热量远远不够,雪星上的雪还在积存。” 我没有再回答下去。我对这个洁白、纯净、寒冷的星球感到震惊。与此同时,我对这些在天灾与人祸的重重打击下依旧顽强存活下来的雪星人感到同情。 首长带着我向前走,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类似于地球上的雪橇一般的东西。它通体银色,大概有七八米长,呈尖三角形的形状,前面是尖的,尾部大概有五六米宽,厚度应该有五十公分,雪橇的中心稍稍内凹。上面仅有五个"冂"字形扶手,构造看上去极其简单。
我们登上“雪橇”,首长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双手握住扶手。 雪橇就这样在雪地里开始滑行,它走得迅速,沉稳,安全。只是我从没有看到它是如何被驾驶的,首长在我身边同样也是握住扶手,没有进行任何操作。 “这雪艇完全可以根据我的思想操控。”他好像看穿了我的疑惑,说。 “是智能机器和脑电波对接技术吧?”我说。 “你可以这样认为。”他说。“只是我们雪星人,天生就可以用意念了解和控制自己周身的一些东西。” “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说。 “我们雪星人能集中意念,是因为我们每一个半地球日,只能活动一小时,其余的时间,为了避免身体的能量消耗过渡,只能沉睡!”他说。我听了这话,更加惊讶了。这使我想到地球上的冬眠的动物,在北极有一种青蛙,每当冬季,万物被冰冻,青蛙也被冰冻起来,它的血肉被凝固,心脏也停止跳动。但到了春季,冰雪融化,那些青蛙的血液就开始流动,心脏也恢复起搏,整个生命就完全活了过来。 “也就是说,你们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我说。 “是的。”他说.“醒来的时候,我们的战士们就往往必须去周围的太空寻找碎陨石,惟有这些碎陨石能产生能量,为我们带来生机。”他顿了顿又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走了这么远却没有看到一个人了吧?” 我点点头。 我忽然为这个星球而感到长长的悲哀。同时我又感觉到作为生命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悲壮。我向着天空中望去,大片大片的雪花朔朔地下落,在雪花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深色的天空,因为被雪花分割,好像碎片一般在雪花之上漂浮。九 之后我又在雪星上住了两天。 这两天71854来为我送食物,我感到她越来越像一个地球女子,让人感到亲切。只是她的神情,时而显得忧郁恍惚,看人的视线也不知漂游在什么地方。她的脸色也有些捉摸不定。 “你怎么了?”我问她。我尽量地微笑,以减轻她的沉重。 “没什么。”她说。 “你和前两天不一样。”我又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后天就是我100岁生日了,那时我将被安排和一个不认识的异性结合。等我生下孩子,我也永远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相认。”她说着,眼睛里露出巨大的恐惧。 我记得她说过,雪星人100岁的年纪,相当于地球人19岁的样子。我不由地又想起了婉儿,她就是在这个年纪失踪的。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我有些窘迫地说。 “不。谢谢。”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她的表情不再忧郁,而是抬起头来望着我。 “你会记得我吗?”她突然问。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我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的诚恳的希望,像一束亮光一样,想要突破黑夜。 “会的。”我肯定地说。“一定会的。如果不是你,给我送来衣服和食物,我恐怕早就死在这里了。而且,”我顿了顿,说,“你让我回忆起了多年之前的往事,让我想起了那些失去的幸福,如今好像又回到眼前一样。” “真的吗?”她问。 “当然。”我说。 “马上跟我走。”她说。 “去哪儿?”我有些莫名奇妙。 “去你来的地方,不然,就来不及了。”她说完就带着我往外走。 “你知道我们的星系已经没有恒星了,因而极度寒冷。我们雪星人一直想要找到一颗恒星,能为我们带来温暖。但至今没有找到,只能以陨石碎片来获取能量。可是这些陨石碎片并不能十分有效地减缓酷寒。”她说。 “这我知道。”我说。 “可是你别忘了,你来的地方,地球,太阳系,那颗太阳,就是一颗正值生命旺盛期的恒星!”她说。 “这,确实没错。”我说。 “你能从地球来到这里,就意味着那边的东西也可以有办法搬来这里。”她说。 “你是说,太阳?”我惊愕地说。“你们,难道是,想要把太阳夺过来?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为了能量,首长和他的士兵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来。”她说。 “他们怎么能搬动太阳,把那么大的东西盗取到这里!?”我问。 “和你一样!通过时空漂移,只要改变太阳的运转轨道,使它进入四维空间隧道,就可以把太阳从太阳系搬到7300万光年之外的雪星系。”她说。 我目瞪口呆。 “而且,他们还会要你的命。”她说。“他们害怕你会返回地球,把这个秘密带回去。” 我感觉到自己身陷巨大的危机之中。 但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我最初踏足雪星的那片雪地。 “这里历来是我们雪星的禁区,我们的祖先在很久很久以前便不允许雪星人来到这里。”她说。 我们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我看见前方的地面有一片塌陷,好像一个地坑一样。在那塌陷处有一道白光刺目地照耀。“这个地穴,发生过许多怪事。曾经有雪星人来到这里,就莫名消失了。”她说。“据说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地入口。”“可是,我要怎么回去呢?我会不会去到其他的星球,而无法返回地球?”我疑虑地问。毕竟在宇宙这个庞然大物的躯体之中,地球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胞而已。而我这个元素,想要进入那唯一的正确的那个细胞里,如果仅仅靠运气,简直是不可能的! “你要用意念。”她说。 “意念?”我不解地问。 “对。意念。只要你集中意念,想你心中所想,你的心就可以和宇宙间的一切相互呼应。宇宙的奇妙伟大之处,不在于它能够怎样地被人用智慧和机械掌握控制,而在于,它和你心心相通!”她说。 “我明白了。”我说完,就来到那白光边,准备向下跳。 “你回不去了!”忽然,首长地声音回荡在我们头顶。几艘雪艇相继而来。 “你为什么放他走?”首长质问71854道。“凡是阻拦我的计划的,都得死。” “他是无辜的。”她说。 “要知道,我的一切计划都是为了我们雪星!!!”首长咆哮道。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伤害他!”她坚定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袒护一个异星人?”他怒不可遏。 “因为,因为我爱他。”她说。 他的面部开始抽搐:“什么?什么是你所说的爱?” “陪伴,信任,喜欢。还有微笑。”她看着我,说。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一直留你在我身边,没想到,你却拿我的机密出卖了我,出卖了整个雪星!”他显得沉痛,但马上又坚定起来。“我要杀了你们!”他咆哮着,又对她说“你应该感到荣耀,为雪星而死,我的女儿。”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丝悲伤很快地掠过他的眼睛,继而又被痛苦和暴怒所替代。 “父亲!”她失声叫道。像是哭泣,却没有泪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是你的女儿,但从未得到过你的爱!”她泣不成声。 他站在哪里,仿佛雪雕一般。 “再见了。父亲!再见了,雪星!”她话没说完,就一把搂住我,把我向那白光里推去。 我措手不及。但我知道,她碰触到我的身体,就会融化,死去。我的内心强烈地震颤,一种深不可测的悲痛袭上心头。 “不!!!”只听首长一声悲烈的惨叫,但那声音仿佛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我们在迅速地下陷。她紧紧地抱住我。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因为你的微笑。”她说。 泪水从我的眼睛里奔出。 “我死以后,我的身体会融化,但你会看到有一颗冰晶生出,你留着它,带着它回地球吧。那就像我永远都跟在你身边一样。”她说完,努力地凑近我,吻住了我的嘴唇。我感到她的身体在急速融化。十 我在医诊室窃听到调查员和医生之间的谈话,知道那个调查员是冲着我而来的。 我赶紧回到病室,回到病床上。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 从雪星回到地球后,我就像生了一双翅膀一般,竟然能够在空中飞行。我把那颗由一个雪星少女的爱和向往结成的冰晶投进了太平洋最深的海底。除了大海,我想地球上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够容纳得下她的爱。在这个远离故国7300万光年的异乡,女孩开始了生命中最长久的休息。 之后我则找到了自己工作的那艘轮船,我降落到甲板上,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然后,我看到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进来,那时候我渐渐开始苏醒,意识也回到人世。 那天他们说,雨已经下了两天了,而我又昏倒了两天。算来,应该是我把冰晶投入大海后不久,从那时开始下的雨。 我想起她临别的时候的眼神。她并没有太多的痛苦,反而更多的是坚定,是幸福。我就那么抱着她,吻着她,一直看着她,直到她香消玉殒。 然而我的记忆时断时续,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一样。但我还真真实实地躺在床上,听着雨。 我又想到,如果婉儿还在,她见到雨会是多么高兴。 没过多久,响起了敲门声。 我默不作声,装作没有听见。 但门还是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人走进来。在他的背后,医生紧紧地跟了进来。 我微微的睁开眼睛,装出一幅憔悴衰弱的样子。 “你怎么样了?”医生说。“这是宋调查员,他非常关心你的遭遇,特地来探望你。” “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故意把话说得有气无力。 “你记得在你失踪的那两天发生了什么吗?”调查员问道。 “我只记得,自己在船上巡逻,后来刮了一阵强风,我不知怎么就失去知觉,醒来之后,就躺在这里的病床上。”我说。 “那关于你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调查员追问道。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摇着头说。 “你能不能再想想。”调查员并没有放弃。 “病人需要休息,宋先生,你已经问了他足够多的问题了。”医生出面说话了。 “好的,既然这样,那我下次再来吧。打搅了。希望你早日康复。”调查员看看医生,又转头对我说。 “谢谢你的关心。”我说。 调查员终于开始往外走。 “好好休息。”医生看了看我,接着也走出了病室。 终于逃过一劫。我想,如果一直被他们调查,我的麻烦会无穷无尽的。 窗外的雨一直下。我为自己甩开调查员而庆幸。 可就在这时,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了。我心里一惊,会不会是那调查员发觉我是佯装病重,又回来了? 我极无气力地应了一声: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是那个之前为我换药的护士。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得到了解脱似的,竟然有些高兴起来。 “你看起来好多了。”她说。“我真为你高兴。” “是吗。”我笑了。 “对了,你叫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她。 “叫我小莲吧。”她说。 “真好。”我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之前那会儿,都去哪儿了?”我问道。 “去另一间病房,那个病人病得很重,常常需要照顾。他发起病就像梦游,像发疯似的,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这会儿他睡着了,就让小张一个人在那边照顾他。”我想,她说的小张应该是那个之前和她一起来我病房的护士。 “什么病,会这么严重呢,还需要两个人照顾?”我问。 “是转世记忆。与你的失忆相反,他说他总是记起自己的前生。”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是吗?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我说。 “是啊。”她回答道。她的神情中也透出不解,但更多的,是医护人员那种特有的对病人的关爱。 “既然你那么关心他,还来我这里做什么?”我揶揄道。“你看,我又不需要照顾。”说完我翻身下床,站了起来。 “我们不说他了。”她有些局促了。 “其实,”她走近了来,我才发现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她把袋子放在病床上,说,“这几天雨一直下,气温下降了许多,我给你送来一件衣服。” 我听到最后一句话,就背过身去,望着窗外。 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完) 2014年2月至3月,构思。2014年3月6日至3月8日,初稿。2014年3月12日至3月13日,改稿。2014年3月17日至3月18日,改定。湖北,武汉,桂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