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会向瑶台月下逢——读《唯美四川——海螺沟》有感

文/张宁

“香格里拉”（Shangri-la），这个如今对你我来说都不算陌生的名字，却由谁也说不清它的具体所在。如果翻开地图，你会说，香格里拉在云南，在四川，在西藏，还有人会说，它在印度，在尼泊尔，在不丹。又或者于你而言，它是曾经翻过的一座山，淌过的一条河，路过的一个小镇，每每想起，依稀还能闻得到那里的花树芳菲，听得见莺啼婉转，看得见人面掩映，给当下的日子平添几分慰藉。总之，香格里拉是魂牵梦绕的远方，是来之不易的当下，是芳踪难寻的世外桃源。

香格里拉之盛名从何而起？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于1933年出版了小说《消失的地平线》（Lost Horizon），故事发生在青藏高原的某处，那是一个由神人统治的地方，远离纷争，恬静安宁，祥和富饶，众人青春不老，一切世俗的丑恶与这里全不相干。后来这个故事又被好莱坞导演搬上大荧幕，名声大噪，自此在西方世界掀起了到遥远神秘的东方寻找“香格里拉”的热潮，经久不衰。这股潮流不久便传回了国内，云南的迪庆、丽江，四川的稻城,西藏的察隅等地都纷纷站出来，争夺这个炙手可热的名号。意想不到的是，詹姆斯本人其实从未踏上过他笔下的这片土地，他是受到美籍奥地利探险家约瑟夫·洛克（Joseph Rock）在美国《国家地理》上发表的关于中国西部瑰丽风光的精彩文章、照片以及《贡嘎探险记》等作品的启发，才有了这番创作。洛克探险记的主角——贡嘎山，坐落于青藏高原东部，在云雾缭绕间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论外界如何各起阵营，为“香格里拉”之名争论不休，可以想见的是，在世代居于贡嘎山的汉藏羌彝人民心里，香格里拉根本无需外寻，也免却纠结，只因他们早已身处其中。正如在我们手中这本《唯美四川——海螺沟》的作者眼里，他笔下这片土地就是自己寻得的人间香格里拉。

《唯美四川——海螺沟》的作者张文敬，是中国科学院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从事冰川与生态地貌和环境研究数十年，科考经历极为丰富，科普作品亦不在少数。依书中所言，早在19世纪末，美国植物地理学家普拉特就两度到过海螺沟采集标本，至20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方探险家、学者对我国贡嘎山的考察络绎不绝。1949年以后，我国开始对贡嘎山尤其是海螺沟进行正规的科学考察。海拔7556米的贡嘎山是横断山脉最高峰，虽比世界最高峰要低一千余米，但其登顶难度其实大于珠穆朗玛峰，据统计，迄今成功登顶贡嘎山的仅有24人。贡嘎山吸引众人的诸多原因之一，大概也正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吧。

跟随作者的笔触，从二郎山到大渡河到营盘古道，一路翻山越岭，瞭望贡嘎山巅。海螺沟冰川是贡嘎山地区最大的一条现代冰川，它与大渡河交汇处海拔1200多米，距贡嘎山主峰水平距离29千米，也就是说在这不足30千米的距离内，有着6400米左右的海拔高差。这使得海螺沟的景象，真应了那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目之所及，美景竟可跨越春夏秋冬四季，有层峦叠翠，万木葱茏，有群芳争艳，姹紫嫣红，有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前可得云烟氤氲的地热泉流，后可逢飞流直下的冰川瀑布，如此看似矛盾的景观竟然就在这里自然而然地“辩证统一”了。不禁让人联想起，藏传佛教经典中对香巴拉王国（香格里拉）的描写，言其地状如八瓣莲花，四周有永不消融的雪山绵延环绕，中有清澈甘甜的河水周匝，绿树红花繁茂不断，四季常青，更有奇珍异宝无数，王国上下臣民各安其事，教法昌盛，是一片天人合一的净土。

这里的美景并不寂寥，得益于复杂的植物区系，海螺沟的物种资源异常丰富，其中不乏珍稀的动植物品种，有古老珍贵的麦吊杉、红豆杉、连香树，有次第盛开的康定木兰、杜鹃花，有安居繁衍的猕猴、羚牛、香獐，有名贵药材虫草、天麻，它们在这个世外桃源相互依存，与世隔绝一般。冰川默默无语，却不是一成不变，在千百年甚至上万年的时光中，它也会消融，会累积，会前进也会后退，会雕饰大地、滋养生灵，给我们留下了冰川磨光面、冰裂隙、冰河、冰湖、冰溶洞、冰蘑菇等等奇观。

合卷而思，对于山谷冰川、生物资源的知识自是增长不少，但仍觉不够酣畅尽兴，或是略缺了些“烟火气”，少了些风土人情的刻画。作者更为关切的明显是海螺沟的冰川山水，花草树木，对这里的民族、历史文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对于当地的宗教现象似乎还带着几分不屑。这样说当然未免苛责，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本书以生动浅显的语言让冰冷乏味的科学知识跃然纸上，现诸眼前，已是十分难得，或者正是因为站在人文关怀之外，才更能客观地展现出海螺沟遗世独立之美吧。

也许终其一生，我们都一直在找寻心中的香格里拉，在世间追寻它的倒影，有人得偿所愿，有人求而不得。个中种种，不过是为了求得内心的平静安宁，至于真实的香格里拉究竟位于何处，又或者是否真的存在，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若真有心于此，不妨到贡嘎山的海螺沟来碰碰运气，在这个触手可及的世外桃源，领略一番冰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