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枣看植物学

人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统治”了这颗星球，动植物都可为人所用。

不过比起备受关注的动物们，植物就显得低调多了，它们也给人和这个星球带来了巨大且根本的改变。因此，笔者聚焦一种植物——枣，来透视自然的馈赠、人与自然的合作和人辛勤工作对植物的再创造。并从中发现生物学（植物学），究竟研究什么？

至于为什么选择枣呢？因为我朋友家里有种植它，而她恰来自中国最大的一片红枣产区——新疆。我非常愿意探寻她家的种植状况，了解植物究竟要如何培育。

一般谈及枣，指三个物种：普通枣（Z. jujuba）、酸枣（Z. jujuba var. spinosa）、毛叶枣（Z. mauritiana）。而一般人们吃的都为普通枣，这便是本文探讨的主要对象，即本文的封面枣（未成熟时呈青绿色）。

作物不同于一般植物，它们是被人精心选育的，需要细心照顾否则收成不会很好。而植物亦不同于动物，养殖它们面临更多的变数和可操作性。多亏朋友的帮助，我了解到了她家种的枣树的大致成长过程，我将以其成长过程来阐述人类种植技巧中蕴藏的科学。

1-诞生

朋友家的枣，椭圆又大，还很甜，可以说是我吃过最甜的枣了，略微问询后，她告诉我她们家主要种植的是灰枣。

初听这词便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灰枣？这不是红枣吗？不灰。后才知灰枣是普通枣的一品种，在成熟之前略显灰色。

任何生物都有其分类所属，即我们通常知道的界门纲目科属种，普通枣如果粗略看，那属于植物界-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鼠李目-鼠李科-枣属-普通枣，而种之下还有品种，是不存在生殖隔离的，对于植物而言，其私生活还要复杂得多，同属不同种有时也可杂交产生可育子代（比如橙是由柑橘属的橘和柚的自然杂交种）。私生活够紊乱吧？

但别着急，还有更加疯狂的——不同植物组织之间可以“相融”，扦插、嫁接等操作，就多是在不同种/品种之间的。如酸枣就可以当普通枣的砧木，将普通枣的枝条嫁接在酸枣的根基上，最终长成的树，枝叶是普通枣的枝叶，结的果实也是普通枣，而根系和树干下部则是酸枣的。这就好比把猴子的大腿手术迁移到人身上，还能正常存活生长发育而不存在免疫排斥反应。这么做有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酸枣具有比普通枣强的水土耐受性，在土壤酸碱性条件极端、旱涝、瘠薄的条件下更容易存活。

也正因此，朋友家的枣树，在播种期间，种下的种子多为酸枣仁，待树苗发育到一定程度后再锯断，在其上嫁接不同品种的普通枣（灰枣、鸡心枣、梨枣、冬枣等）。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用种子种植。根据初高中所学，我们知道植物细胞具有一定的全能性（即已经高度分化的细胞有发育成完整个体的能力），一些植物组织比如小枝条，插入地下后会形成愈伤组织（一些在枝条断裂处因脱分化产生的有全能性的细胞），此后它便可以直接发育成树苗，而这一个树苗从枝叶到根系完完全全是该小枝条所属的物种、品种。

这便是枣的生涯中由种子或小枝条开启的卑微开端，随后便是它的生长阶段了。

2-成长

作物生长不同于野生环境，它们如动物一样被集中，只不过是在农田之中。枣树有它的邻居枣树，在年轻时也有一些与自己不同的邻居，比如其他植物/杂草（还如在枣树还没长大时，为了保证收益，农民们会在田地里种上一些其他作物比如西瓜）。

这些邻居有些是受欢迎的，有些不那么讨喜，他们会与枣树争夺养分，甚至枣树之下可能长出新的枣芽，而这些枣芽是和杂草一样要被除掉的（如百草枯的除草剂，其只对植物绿色光合组织起作用，要想除掉木本的枣芽和枣树苗，需要用铁锹锄下来），因为一片固定大小的田地所能供给的养分有限，在野生环境下不同植物之间会相互竞争，将养分最大化利用，但是每个植物都不能最大化自身收益，而农田不同，农田是赢者通吃，在朋友家的农田里，枣树便是“天（人）选之子”。西瓜在枣树成熟之前或许是讨喜的，但当枣长成开始结果，如果依然保留西瓜，只会导致二者都长不好，枣树遮挡了瓜的阳光，瓜根抢夺了枣地下的养分。

放到更宏观的角度上讲，一棵枣树内部可以理解为一个家庭，也暗流涌动。不是每片叶子、枝条都能给树这个整体带来正面收益，因此为了枣树更好生长和孕育果实，其枝叶要不断修剪。随着树木长大，靠下的枝叶接收到的光照逐渐减少，植物却依然要为它输送水分和无机盐，它产出的有机物有时甚至不够自身消耗的，在这里植物有自己的代谢调节机制，会通过生长素和脱落酸主动让其衰败。但是主动衰败是缓慢的，而且一旦发生便代表枣树已经发生一定量的“亏损”了，因此显然，如果人为修剪以更早“止损”，枣树可以生长得更好。

当然，一棵枣树有其最适合的形态，让来自树根的营养能较好均匀分配给各个枝桠，就如同人需要发型一样，枣树的枝叶也不能恣意生长。好的修剪可以保证整个枣树树冠内通风又透光，调节好营养分配。这一过程永远是既有枣树自己的激素调节又有着人类的辅助，才能让枣树长得更棒！

3-强身健体

农田一大特点便是无机盐富集，为了让枣树生长得更好，施肥是必要的，虽然这一定程度上吸引了杂草。肥料种类甚多，一些关键肥影响到了枣树的健康，朋友告诉我枣树会生病，但不是很经常，她家里枣树很少生病，但她还是说出了三种：红蜘蛛、缩果病、黄叶病。

当然，这听上去是个很健康的表现，但事实上枣树以及任何植物都像人一样会得程度不同的病，有的是因为病毒细菌感染，有的是因为无机盐缺乏，有的则是寄生虫病。

图1-喷施/打药

因为朋友家里有针对性的做好了打药防治真菌细菌和部分虫害，所以很幸运，她家的树们没有罹患锈病（担子菌亚门的枣层锈菌感染所致）、疯病（也叫“公枣树”或枣树扫帚病，类菌原体病毒MLO所致）、枣黏虫、枣布曲。

不过出现红蜘蛛，表明所喷施药针对性不足，红蜘蛛与布曲和黏虫的治愈施药并不同，因为其是螨而非蛾（后二者均为蛾，可通过诸如巴丹（沙蚕毒素类环保农药，也叫杀螟丹）一类药物杀灭）的寄生，一般常规喷药可能忽略使用针对它的药物如克螨特。

而缩果病便是由于氮肥施加多而植物体缺硼所致。而黄叶病也类似，是因为关系到叶绿素合成的微量元素的缺乏导致的，比如铁和锌，铁和锌在贫瘠土地上是不易获取的，而一般的肥料中也不含有它们。

我国是最大的肥料生产与使用国，使用了世界上30%的氮肥，但是其利用率却只有35%。不得不说，植物是与人一样复杂的，每种营养素无机盐缺失或过度，都会影响它的健康，它也需要抵抗细菌和病毒的侵入，也需要通过根系摄入营养盐，通过太阳制造有机物。来喂饱自己茁壮成长。而简单地投放药和肥料，换来的可能是低利用率，因此人要想养育好他们，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

4-生儿育女

枣树也需要生育后代。一个成熟的被子植物一般具有几大器官——根茎叶、花果实。前三者是其生存所需的营养器官，后二者则是其繁殖器官，至于种子则是植物体的后代。

仔细观察一颗大的灰枣，会觉得如果它不是红色而是肉色的，那便和一个小的鸡蛋差不多。它有着一层皮，如同鸡蛋壳，保护着它；下面有着富含营养的果肉，如同蛋白；最里面有着一个硬硬的枣仁，虽然咬不动，但它似乎与蛋黄同等地位。

枣仁就是枣的胚，枣仁具有双子叶，子叶是双子叶植物蕴含的营养的部位，会发育成第一对幼叶，供给发芽的能量，子叶就如同蛋黄（卵黄），其是鸡胚的一部分，并供给营养给鸡胚发育。

不论对于人，抑或鸡还是对于一棵枣树，养育后代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枣作为果实，是消耗枣树“精力”最大的一部分。在长成一颗枣之前，枣树要经历开花、传粉、受精、果实形成几个过程。

与动物相同的是，植物进行着与动物一样的爱情，他们也有精子卵子，需要受精作用结合。而枣树开的花是两性花，也就是雄蕊雌蕊位于同一花上，是可进行自花传粉的植物——这则是植物相较于动物而言万般神奇的一点了，毕竟这意味着枣树具有双性生殖器官。高等动物体如所有的哺乳动物，都不可能如此。而植物的传粉和花粉管形成的过程，正如同人们做爱一样，但枣树仅一棵树（一个个体）便可以独自完成这一切。

待受精完成，枣花就要开始发育成枣子了，这一过程就如同母亲开始了妊娠，而这是由枣仁（种子）的发育的激发导致的，种子向周围子房释放激素促使花的各个部分或凋落或发育成果实的一部分。种子败育或发育不良则不能形成果实，这就像胚胎夭折则不会产生胎儿。

图2-成熟的枣子

花朵的底部有一被称作子房的结构，它类似于动物的子宫，是孕育种子的地方，其在受精后体积会增加，子房壁细胞活跃分裂，随着子房和种子同时发育，生长素也会积累到高峰，有机物不断积累到这里，最终整个子房发育成了果实，子房壁最外侧则是果皮。

随着枣子的成熟过程，枣内的淀粉转化为可溶性的果糖使枣子变甜；有机酸含量降低、单宁等物质被氧化导致枣不再酸涩；细胞内叶绿体的叶绿素逐渐解体，液泡内的花色素开始出现，导致枣从外表上看由绿变红；而这一切也因为着枣自己在成熟过程里不断产生乙烯而加速进行着。

就此截止，一颗成熟枣子就诞生了，它承载着一些幸福的果香和清爽的水分，也饱含它的父母辈混乱而艰辛的成长史赋予它的基因与表观遗传。

但是枣树与枣子的路还没有走到头，这对母子都要度过冬天，在新疆干燥而壮阔的戈壁边缘的小绿洲田地里，枣树却通常不是落叶的凋零——为了方便收割，人们用大吹风机将即将凋零的叶子吹下，然后采集枣子并储存好风干（也可留下枣子挂在枝头，在树上自然风干），风干的枣子失去一些水分，糖分因此更加聚集，枣便能凝聚出更细腻可口的甜味。那时，人们便可收集好它们，享受辛勤劳动带来的收获了。当然，这一切远不如本文所描述这般简单，那难以预料的天气和繁多的营养与抵抗需求，都至关重要且直接影响到收成，而收成又是每一位种植者心中最宝贵重要的事物了。枣的生长不易，人的劳动更是不易的。

最后，以朋友家乡收获的红枣图片结尾吧。

图3-红枣

感谢我的朋友为我提供宝贵的图片和种植经验！本文图片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参考文献：

《红枣食品加工技术》王毕妮；

《果树高效栽培技术》张天柱；

《良种果树病虫害防治》张利军；

《中国枣种质资源》刘孟军、江民；

《植物生物学》周云龙、刘全儒；

The Plant List: A Working List of All PlantSpecies（http://www.theplantlist.org）；

Germplasm Resources Information Network(GRIN)（https://npgsweb.ars-grin.g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