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你越是接近它,它越会飞快的溜走……”
未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蓝色的晚礼服,正走在神圣艺术馆的庆典舞会中。在大厅里交响乐队的指挥正转过头看向高音短笛区的女乐手。未茗向前穿过人群,经过一个一个的遮挡视线的男女礼服缝隙间的走道跟路上遇到距离太近的人礼貌致意。她的视线扫视过餐桌,乐队,大厅和廊道里正在交谈的人群,舞池里旋转的礼服还有在二楼站立的人们。在她他们迈上旋梯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人正在楼上的走廊上看向自己。可当未茗殷切的想看清他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开走进二楼最西端的历史艺术大厅的背影。
未茗提着裙摆上楼、转弯,飞快的穿过高大的装饰着奇怪的花饰的走廊,紧接着奋力的推开门冲向前去。一片安静的白光一瞬间把她包裹住了,她好像失重的蚂蚁,只被又软又飘忽的白色环绕着。
“每一次你越是接近它,它越会飞快的溜走……你要留意他给你的每一点暗示。跟随你的心你才能找到你真正要找的东西。”先知苍老的像冻在冰块里的杂草一样沙哑的声音渗透进她意识里,“我曾经是母体中无意识的一部分,我们是机器。我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使我可以从母体中独立出来思考,但是我还是无法离开母体。我曾经长久的观察过你们,这让我觉得我和你们是如此的不同。你们可以应然的相信你们的存在应该是自由的,自立的,你的生命的本身应该是像开启者一样的,而不会相信自己其实只像是一种作物。但是,我对于这些问题是困惑的。我无法接受这种应然的观点。我必须了解能证明这些的可以确知的意义。我必须在知道一切以后才能确定我的行动是不是正确的。”
“我希望你带着我的疑问返回开启者出发的世界。我不知道能不能收到你的回音。我们都有自己要找到的问题,每一个人的使命都是不同的。我并不是什么先知,也并不存在先知。”未茗记起了先知那双沉静而温和的眼睛,那种因为带了些岁月的威严而显得不那么锐利的眼睛,它们驻立于在那张消瘦而严肃的脸上显得孤立的笔直的鼻梁两边。儿他的嘴则让脸两边的皱纹看起来有着无比的精神。
当未茗重新进入巨蛋,进入新的轮回的时候她脑袋里一直在想着先知与她的告别。当然,最后她选择了留下来,因为她的心告诉她她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这里,就在母体里面。那里才有她的答案。
未茗从一阵小睡中醒来。她又做了那个梦,那个让她觉得如此与众不同的梦。
她试图去记忆中寻找,想要发现那些仿佛就是在刚才的感觉,可总是差一点就抓住它了。她觉得它正慢慢的消失,却又找不到它在什么地方。就好像你一想到它它就会藏起来不见了一样,好像它从来都不曾在你的意识中出现过。
它会慢慢的消散,无声无息的从和你的灵魂的交叉的地方飘走,剩下的只是这一个时刻,这一个当下,就像远处的那一个漫长的日落一样。
未茗抱怨的表达着她对不确定的思维世界的焦躁和期待。她喜欢那些从不确定的思维中莫名跳出的千奇百怪的事物,或许是声音、或许是画面、或者就先会是某种还没有情绪的感觉,她会像想象出吃着奶酪甜点的莫扎特乐曲那样把不同的感官叠在一起。你有没有试过喝着麝香恐龙咖啡然后把那种热腾腾的浓香和食欲感都溶到雪莱多愁善感的诗句韵律中,之后再把它们偷换成50%纯度的朗姆酒的味道。就好像让你快速起伏的复杂的情绪旋转着吹过云霄,然后再像下雨一样对着它们吹一阵法国圆号。
未茗正对着透过窗户投到墙壁和床角上的斑驳的窗帘上纹路的影子沉思着。她用手臂去接住它们,看着那些树叶和动物的纹影们偷笑。她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些黄绿的树叶和那些慢悠悠的小动物们时候的情景了。是还是在母体中的时间吗?大概吧,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突然想去郊外的树林中散步,那种冲动是那样的强烈,恨不得马上就要闻到树下满地的落叶的香气,触摸到空气中水雾的潮湿了。也许是在那里她第一次在世界中见到它们吧。
未茗轻快的向前走着,街边的大楼外的广告大屏幕上流行的现代派艺术家正在为自己最新的画展做宣传演示。未茗一直觉得他那种只有前面中间的头发高高的竖起的造型非常的好笑。看他那种没有声音的像滑稽表演一样的演示,谁都会忍不住想笑的,只不过现在大家都见惯不怪了。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过迎面走过来的一对情侣,从他们的肢体的动作和相互的默契中观察他们情绪的互动。“这一对还不错,看来还可以维持几周。”未茗已经带着坏笑在想之后几周他们之间的各种互动和变化了。“这一对该不会殉情吧……”她继续往前走,“这一对大概需要一支鞭子。或者,两支……”她把目光停在前面一个强壮的女人和她旁边瘦弱的男人身上。不过很快发现别人好像发现了,于是把目光了收回来看向别处,若无其事的快步走过他们。
前面就是城市中最古老的地下交通入口。那是一座坚固而庞大的建筑,由一层一层装饰着浮雕的巨大金属和大理石拱门群构成。整座建筑像一座巨大的半卵壳矗立在广场一边,庞大的斜边牢固的与大地融为一体,形成了巨大的稳定感和威严感。外壁的巨型石块安放的整齐而精巧,经历经数十个世纪也依然紧密而坚固。最外面的一层巨拱由巨蛋的一面斜剖下来,形如一座辉煌的圣门。每一层拱门都饰满了远古神话传说中的故事场面,天神、人类、生物和鬼怪们化身形象的浮雕遍布其上。而那些浮雕也一直延伸进入连接在门后的长长的走道。
未茗站在拱门前的广场上,夕阳的余晖正斜照在圣门的顶尖上,一束光从拱门顶部的彩色玻璃镂空中穿过,斜刺过阴影把七彩的光投在广场上的喷泉水池中。未茗看着门顶的光辉,那些来自建筑外表的反光把周围的空气都映衬成了阳光的金色。“数十个世纪前的建筑者们一定是在用虔诚的信仰才建得出这样神域般辉煌的建筑的吧!”未茗脸上爬满了又暖又亮的反光。
巨蛋的穹顶玻璃窗户上的彩绘每一幅都那样的鲜亮耀眼,彩色的光通过不同角度曲折对着的穹顶的窗户向下洒向长廊,安静的点亮下面宽阔的空间。太阳的余辉蔓延过穹顶高层上的空气通道,散漫的经过穹顶上拱梁和顶壁上古老的象形文字雕刻,从一个移到另一个,从这一边转向那一边。
未茗走进这条神秘而幽深的廊道,她又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要融入其中,就像找到了早就从她的记忆里消失的幼年生命情绪和母体平静世界的细微的交互一样。她愣愣的看着穹顶上的那些奇怪的符号雕饰,她觉得有几个线条流畅的造型非常亲切,就好像她在另一个时空中曾经读懂过它们一样。从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起,她每一次进到门口就总是会多看它们几眼。
未茗在阳光中穿过光彩辉煌的长廊和更加光彩辉煌的大厅,走下通往不同分岔方向的路口。她站在自动梯中和挟裹着形貌各异的人的不同身体部分、各色材质的衣服、假发、装饰和各种嗜好品散发出的或者浓密激烈或者若有若无的千奇百怪的气味的绵延的整体一同缓慢的向前移动着。各种混合着尘埃、水汽、有机物团块和半气态杂质的空气在她们身体之间混乱的穿梭。
一颗被衣领弹起的微小的灰尘从她自然散落的棕色长发和猩红色半透光的衣服领子间被抛出去,随着各种微小的气流疾飞起伏。它被漩涡裹挟着翻滚的飞出去,穿进混杂的气体分子的汪洋中冲向出现在它前面的未知区域。那些电荷相反的纤维碎屑、有机剂喷雾、烟雾颗粒还有另一颗尘埃上粘着的水分、油脂都莫名其妙的被它撞了一遍。它撞碎了像开火车一样胡乱的粘成一圈的几十个灰尘七上八下的阵型,顺带把它们中间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液态油脂洒的漫天飘舞;它撞上在人群的蒸汽洋流中滚动着收集荷尔蒙、盐蒸汽、特异细菌分解物和其他的奇怪气味的胖胖的灰尘,把它的收集物散的到处都是;它借着飞来的一个同类带电的灰尘的斥力一头撞进一个软湿大号灰尘的表皮中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便车直到遇到那个坚硬的颗粒的烟尘把他从上面给砸下来,还在上面留下了它表层的一边。它的最近的一次碰撞是刚刚被一阵拥挤的旋转气流推着撞在了一层玻璃上面。
未茗用手套的微尘处理模式移走落在她旁边的地下轨道交通车窗上的一颗外表有一些不均匀的灰尘。这有一半是她的职业性动作,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正在照镜子。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在圣孵育场的巨型圆球温室中做了两年又三个月零九天的看护者了。而她每天的工作就包括开启微型清洁机器人清理巨型圆球表面上的灰尘。
从车窗的反光中她依稀能看清楚自己的眉毛、眼睛、嘴唇、脸和鼻子的大概位置。“看起来还不错。”她的情绪开始像吹过的一阵阵无声的春风一样又软又不知所以,她感觉到自己能感触到的世界正在轻飘飘的向她聚拢。她可以不断的感知到周围的每一对情侣们细微的耳语声,可以感知到每一个路人脑中的所想所思和潜意识里起伏的情绪。未茗意识恍惚的在各种连接着情绪的世界中小心翼翼的观察,好像是一个在看不清周围环境的在大雾中迷路的小女孩。这是她第二次体验到这种境况,当第一次突然间遇到这种无法理解的状况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死了,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灵魂抽离的距离感。就像是你的灵魂被限制在了一个没有人感知得到的空间里,在那里全是无意识的情绪。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大限将至时的奇怪征兆吗?”未茗甚至可以在无声的空间中审视的对自己发问。她知道自己的年纪是很接近人类的生命期限的。她唯一最亲近的好友在一年前就被众神召唤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她听说过许多关于人在大限将至时会有的非同一般能力的故事。她也知道很多人从他们刚满20岁起就陆续的达到她们生命的最后期限了。而她已经27岁了。“也许真的是快要死掉了吧!”她在信息充斥的情绪中继续对着自己感叹未知的命运。她甚至开始总结自己的一生了。“我从巨蛋里出生的时候15岁,在这之前的时光我是在与母体合一的混沌里度过的。在那里我耗费了平淡而充满欲望的一半生命。出生隔断了我和母体的联系,之后我被抛入了这个看得见声光,充满了无生命的客体的世界里。我知道在我的身体里或者意识深处的某个地方是还隐藏着与母体的那种原初的情绪交融。
我平淡的经历过我的一生,追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从没有疏离和孤立过。我经历过从一出生开始就躁动和火烈的成熟的个体们欲望的狂欢。我非常理解作为一个被性欲驱动的生命群体到底是什么。所有的生命似乎都不顾一切的愤怒和爆发着。男人和女人们,他们强壮而健硕的身体里仿佛是一片烈火在驱动。人们在任何容得下他们身体的空间里做爱,屋顶、喷泉、街道、广场……在所有他们能找到的地方和他们能找到的东西上面,你都能看到成双成对的欲望相互缠绕着的交合的肉体。在众神祭的每一场双圆形大角斗场上进行的角斗节目都会引发狂欢的高潮。男女角斗士们嚎叫着砸碎对手的头颅,把它们的血肉碾成碎屑,锋利的宝剑鸣颤着扯开对手的胸膛,他们大喊着把跳动着的正喷洒出鲜红的热血的心脏抓在手里举过头顶向众神献祭换取倾注和释放。之后他们用沾满了鲜血的躯体相拥、交媾。数十万男女们在充满肆虐的生命力的大角斗场中自由的做爱。他们疯狂的呼喊着,尽情的狂欢着共同完成宏大的长达数天的神圣仪式。这所有的一切我都经历过了,我甚至比人类的正常生命还多经历了两年。可是我还是不想死掉。不想被那种好像一直在追着我的无限的未知的黑暗所吞噬。我开始越来越多的走神和发呆,觉得时间过的越来越慢了,我开始设想人类的生命里也许不该是只有我们所熟悉的这一切。食物,性,音乐和狂欢,这些东西之外好像还被我们遗忘了什么。”
未茗一边走神,一边在周围情绪的激流里飞快的掠过,她感觉的触手漫过庞杂的人群,突然在一个奇怪的意识前停住了。她到自己情绪和意识中去回想突然引发了情绪的翻滚和混乱。未茗突然在意识的世界里卡住了,她完全不懂得如何控制局面,她奋力的从情绪中挣脱进现实世界中来,而来不及收回的触手和她感觉的空间就好像穿戴着的硬壳一样很久才全消散掉。未茗喘着粗气试着放松自己,她全身的肌肉都极度紧张和僵硬的在不停的抖着。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她刚刚遇到的意识是知叶——她在巨蛋中的共生个体。除了最近几天有那么几次她恍惚的觉得自己有一次和知叶擦肩而过之外,从离开母体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再见过自己的共生个体了。有一种说法是,所有的个体都是孤立的,不存在共生的个体。可是有很多人他们都清楚的记得自己有一个共生的个体。可是所有的人好像都没再见过他们。也许他们在母体中就死掉了吧。但是这一次未茗却完全可以确认那个人就是和她共生的个体知叶。他们曾共享的意识是任何人也不可能知道的。
未茗挤过拥挤的人群向刚刚她感知到知叶的方向紧张的追过去,她在地下轨道交通车中经过了一段比想象中要远的多的距离才远远的看到车门前的知叶。她跳起脚来挥舞着手臂兴奋的大喊着知叶的名字。他只是回头安静的看向她,很快便被下车的人群挤拥着带到下面去了。可是从他回望她的眼神里面她知道他认出她了。
知叶打开螺型通信石希望发现新的字符变化。可这一次他又失望了,字符没有任何新的变化。他甚至不知道基地是否收到了他发回去的新的情报。自从第一次任务搞砸了以后他就一直躲避执法者的追捕,他无法在严密的搜捕中再次接近目标,也无法在没有得到新的命令前撤退和潜逃,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母体监视上了,如果他把敌人带到基地去那样的结果可能是无法想象的。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在通信石里发现基地给他设定的新的任务。
他正躲在一座废弃的远古殖民时代的防御城墙的哨站里。这是在旧城区的边缘已经被茂密的丛林侵入的一片人类建筑的半废墟里。母体城市面对着几十个世纪的自然的无序的入侵曾经发动过数次规模宏大的扩张,而现在城市中的人类执法者已经无法全面控制现在的这片这么大范围的废弃区域了。这应归因于母体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失去了维修和补充机器执法者的能力。开启者的贸易飞船在数千年前就已经不再带来新的科技产物和机器智能武器了。抵抗者基地的几任先知和智者们在得到的预言中猜测这是因为开启者们已经不再热心于投资这个星球了,或者是因为他们又有了新的生产星球吧。不管怎样这似乎是一件好事情。因为母体的实力在衰落,这是一个激励着历代抵抗者们历经几千年的不屈的抗争和坚守的理想和希望的原因,而现在这一切则越来越接近了!“一个独立自决的不再受奴役、欺骗、蒙蔽和压榨的自由的人类的命运更加接近了!”知叶用颤抖的声调激励自己说。在他的背后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一个老鼠一样大小的侦查机器人脑袋上的小红点正一闪一闪的亮着。
“在前面,这个位置。”一队女执法者小队的副官指着一面屏幕上地图上的亮点说,她转过头用等待命令的询问的眼神看向她的主官。主官对她点头然后向所有的队员们做了一个埋伏包抄的手势然后坚定的下令开始行动。之后全副武装的队员们就敏捷的分散着冲向废墟。
一只眩晕弹被扔进知叶躲藏的哨站室内。他刚一转身看到还没来得及想要卧倒躲避翻滚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片剧烈的闪光。接着风暴中心的雷鸣一样的巨大响声袭击了他的脑袋和之后的全身。他连滚带爬的蜷成一团无法控制平衡的胡乱倒进了一扇门里,浑身颤抖的缩在墙角几乎分不清是左右还是上下的方向。又一颗眩晕弹被扔进了知叶躲藏的房间。知叶以拖着一条腿的半跪姿势扑倒过去用他那无法控制住不太听使唤的方向的一直在不停的抖动的手半拿半夹着把它扔回到了门那边他刚躲藏的房间。又是一阵强闪光和雷鸣般的巨大的声响。知叶痛苦的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感觉好像全身都要碎散掉然后溶进泥里了。他强忍着腹内起哄般翻江倒海的呕吐的冲动用腕肘爬着翻滚过一扇窗户,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去。外面穿过丛林的些微的亮光下他翻滚着倒在地上正要滚到树荫里。一只被激发的U型捕兽锁准确的卡在了他的脖子上面。两个年轻性感的女执法者一边说笑一边用手索在背后把他的两只手绑上然后连在脖子上的U型锁上。“任务完成,我们正在返回。”执法者女主官从树林里走出来对着通讯频道向上级汇报。“带他走。”她向下属下命令,
知叶只觉得自己的头被一个棍子一样的东西打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座狭窄的从上面投下一点光线的混凝土石块材质的牢房里。地面上铺了一层松散的细沙。他手脚上都被能量链拴着,耳边是外面喧闹的人声,时不时的还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欢呼和呐喊。知叶觉得自己被关着的位置应该是在闹市区里。“或者就是在……大角斗场!”他突然想到,“该不会真的是这里吧?”他小声说,他左右的环顾观察又弄疼了自己受伤的脖子。
一连串的机关的声响过后,他的手脚上的锁链打开了,一排排监狱的牢门全部一齐齐的开了。“全部都出去。”一个有些沙哑的浑厚的低音大声的通过墙角的扩音机说话,靠墙的一边的栅栏从墙上的机关里滑出来,慢慢的推进到门口,把他们全都赶进了过道。知叶听到了过道的末端传来的鬼哭狼嚎般的惨叫还有恐惧混乱的叫喊。过道里的人群像一群被惊吓了的野狗一样向另外的一端拼命的逃奔。他们迎着光不停的从一个通向外面开阔地的小门里涌出去,进入到双圆形大角斗场上。
“现在出场的是大太阳神之子和他精锐的嗜血者联军。”沙哑的浑厚低音开始在他们头顶的空气中响了起来。“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伟大的第三月亮女神的侍者尤瑞塔大祭司和她所率领的近卫骑士军。”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声在大角斗场周围的观众席上狂飙的响起来。知叶感官所及之处就全都是发疯一般的狂欢的人群。他和逃命般一起涌入角斗场的三百多人正从地上和武器堆架上捡起些顺手的盾牌,盔甲和武器。知叶拿了盾牌、长矛、匕首和一副弓箭,他看到在他们的前方有一个身高两倍于他,手臂比他的腰还粗,光头和后背上纹着一颗紫色太阳的巨人正站在一面迎风招展的金色大旗下面。那巨人正把一只巨型铁制长柄狼牙锤高举者擎向天空向人群示意。知叶和整群人迅速的涌向他的身后。知叶知道这是在重演数千年前女性和男性英雄在争夺城市的领导权时互相交战的历史。剧本是称号为大太阳神之子的男性英雄加西亚带领军队外出围猎被政敌女英雄尤瑞塔和她的骑兵截断归路的一场历史战斗。传说在这场战役中巨人加西亚刚愎自用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仍然一意孤行的在开阔地与骑兵和恐龙双线交战而最终一败涂地。他所侍奉的大太阳神也由此战败而被人们遗忘。“这一场战斗是女性英雄崛起的起点。这大概是角斗场开幕的第一场表演吧。”知叶自己在心里想着。他走向前去,向从母体中刚诞生出不久的为了这场庆典而出生的历史上英雄的替身躬身行礼。
长着锋利的牙齿和脚爪的敏捷的丛林恐龙从他们身后的拱门里涌出。它们蹦跳着追逐着攻击在后面步子走的慢的人。有人被它们用爪子刺破了肚皮,还有人被它们砍断了手脚,外流的内脏和喷射的动脉血把那些他们叫喊着挣扎过的地面和附近的杂物的碎屑弄的混乱遍布血肉模糊。闻到血腥味的禽怪群开始躁动起来,他们疯抢着争食不幸者的尸体,竖起它们浑身红、绿、蓝、灰、紫混杂在一起的色彩斑斓的羽毛为了一口稍带些血肉的食物互相挤撞和争斗着。
前面的人群已经拿好了盾牌、武器、弓箭组成了战阵。几只发狂的丛林恐龙正敏捷的向战阵冲去,禽怪们紧盯着他们衣服和盾牌后面遮挡着的美味的新鲜血肉急切的冲上想要大饱口福。冲在最前面的那只雄性恐龙吼叫着奔跑着跃上前去却被盾牌后面的一只长矛刺穿了腹部直透过后背。它痛苦的仰起头对着头顶上空旷的天空嚎叫着向前砸倒过去,一群士兵用长矛插进恐龙的身体交叉的把它撑着顶住。垂死的恐龙的肢体不受控制的胡乱挣扎着抽搐,挥舞着的利爪砍掉了一个士兵的肩膀和头颅,人血和恐龙血;禽怪的惨叫声和士兵们恐惧、痛苦的叫喊全混合在一处。紧随其后的几只恐龙还没冲到战阵就已经浑身插满了弓箭,它们随着前面那只已经变成尸体的恐龙的身躯像拍岸的海浪一样的倒进了战阵,尸体的爪牙刺穿、击碎士兵的肢体又爆发出一阵哀号和怪叫声。
观众席上嗜血的人群又一次群情激昂的欢呼起来。
“在他们背后是丛林里被他们激怒的饥渴的恐龙大军。”沙哑的低音的宣告声又在知叶耳边响起。
很快恐龙群又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每一次都又被巨人的军阵挡了回去。地上留下了一堆黑压压的尸体。
大角斗场上吹起了长号声。在知叶身后的另外一边,又一个拱门被打开了,又一群丛林恐龙被放了出来。它们尖叫雀跃着观察战阵和另一群丛林恐龙的交战。
刚愎无畏的大太阳神之子挥舞起兵器指挥军队向土丘的更高处转移,把倒下的尸体丢给两群不同的恐龙。士兵们从尸体上拔出箭簇,拿起武器和盾牌保持着阵型喊着号子移动,哨兵们警惕着女英雄骑兵的偷袭。“大太阳神之子向天咆哮着用大锤震击着地面。他麾下的士兵也发出凶狠的整齐的呼喊声。”知叶默念着幼年时读过的史诗,听着耳边震天的呼喊。“女英雄的军队被吼声吓得呆立无声。她骑着恐龙冲出,命令四面擂起震天的战鼓。”知叶继续诵读着史诗,他听到对面的女英雄军阵中一阵海啸般的呼声。
女英雄骑着高大的恐龙飞奔着冲去,手里的长柄弯刀直刺向黑巨人的咽喉之处。黑色的太阳神之子不躲不闪,他飞奔的冲刺着腾空跃起,抡起巨锤砸向敏捷的女祭司。狡黠的女祭司方向一转,斜拖着弯刀从黑巨人身下的一侧迅速的溜过,顺带的扯下了黑巨人身上盔甲的罩袍。取巧的女祭司奔到阵前用弯刀挑起巨人半边的盔甲的罩袍,搞搞挑起引着本阵的士兵高升的呐喊和欢呼。
他们身后的另一端一群丛林恐龙先占领了撤退后留下的尸体和阵地,另一群丛林恐龙也群簇的涌上争夺和哄抢美味的肉食。两群丛林龙围绕着食物你争我夺激烈的撕咬。一些互相攻击的恐龙倒下了马上又成为同伴们争抢的食物。群禽们染血的利爪,残损的牙齿,歪斜的肢体,被扯掉一半的露肉的皮肤,沾满鲜血、口水、泥沙、粪便或者半消化的肉骨屑的大片多彩的羽毛,和厉叫与哀鸣一起构成了一片禽怪的肢体涌动的杂乱的浪潮。
天空中放出了可以和人的性欲链接的机器飞艇,分发着各种让人兴奋的美酒和美食,顺带的还挂着艺术家的广告。女祭司的骑士们在开阔的平原摆开了阵势。女祭司高喊着咒骂大太阳神之子,讥讽他不敢到平地展开战事。黑巨人让弓兵用火箭驱赶丛林龙,直赶向与女祭司列队的军阵前方。黑巨人围猎的火球从山坡上滚下,直吓的恐龙群冲进骑兵群中。
大角斗场上吹响了悠长的军号,角斗场上的飞艇开始变多。黑巨人的军队开始冲下山坡。低飞的飞艇群上落下食物和猎物,各种幼崽和恐龙卵降落在嗜血者的军中。围墙边的大拱门第一次张开,愤怒的巨恐龙群鱼贯的涌出。他们愤怒的奔向军中的幼崽直吓得黑巨人的军队拼命的奔逃。
黑人和女祭司又一次针锋相对,铁锤和弯刀飞舞的相撞,勇猛的英雄互不相让。
指挥台上突然着起了意外的火灾,低空中的飞艇也被火箭射落。高大的广告牌从台上跌落,翻滚着砸到了看台一边。着火飞艇在低空中混乱的旋转跌撞聚集的飞艇们都相撞着火。
勇猛的大太阳之子用肩背扑上,和奔腾的恐龙迎面相撞。矫健的女祭司从恐龙上跌落和太阳神之子在地面上肉博。
失控的飞艇群燃起熊熊的烈火,爆炸后的船壳在天空中斜转着跌落。巨大的船壳反砸在角斗场边沿之上,恐龙和男女奴隶战士们沿路而上一路直冲到观众席上。知叶扔下笨重的武器盔甲随着人群向出口处奔逃。人群恐惧的大喊着相互踩踏。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发疯一样的奔逃。场内的执法者向逃跑者冲去用枪弹和盾牌阻挡他们的逃路。混乱的场面已经难分彼此,执法者和逃兵们分不清谁在拥挤中跌落。
角斗场里的两位英雄还在为输赢拼命。救火的飞艇迅速的聚集并喷下烟冰,执法队员们在出口处检查奴隶和逃兵。知叶犹豫的观望,场下的火灾依然此起彼伏的飞荡。
火光中的女英雄被黑巨人一把推倒在地上,愤怒的跃起的大锤要把她砸成肉泥。一只丝网把太阳之子从天空中兜住。另一艘飞艇上的网罩住了受伤的女祭司。
知叶回望向守门的执法者,一个女人的手一把抓住他拉着他走向一边。
未茗拉着知叶从角斗场门口的守卫那里蒙混出来后一路的飞奔,他们一路躲避着执法者的搜查队伍。他们从旧城区与旧地下轨道交通系统之间的裂谷地带逃了出去从旧城区深入城中心的部分走与向城外的废墟连成一片的荒野的丛林。
“这里是的旧城区是被标示的危险的禁入区。你知道为什么吗?”未茗拿着一只小石头瞄准了前面的一个紫红色的浆果一样的一串果实扔了过去。知叶顺着她扔的方向看过去。那串被击中的浆果晃了一下。突然一片巨大的叶片迅速的卷起和另外的几处叶片合抱了起来,包住了刚才那一串浆果所在的周围的空间。
未茗走过去从它卷着的叶片的外面扯下来一片叶肉来,一抬手丢给了知叶。“这是这种捕猎草上最好吃的果肉,虽然吃起来味道有些怪但是用来解渴还是很不错的。”未茗说着又扯下了一片放进自己嘴里吸着。知叶看着她,也学着她的样子放在嘴里吸着。
“你是执法者?”知叶指着她身上的制服,“你的……”知叶的目光停在她领子前奉献勋章的绶带上。
“如果我把你抓回去,我还能有更多的勋章。”未茗看了他一眼说,
“你要……抓我吗?”知叶突然惊恐的圆睁着自己那双眼睛嘴里的果肉差点没掉下来,他表情委屈无辜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双女人的眼睛。
“嗯,你觉得呢?关于这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未茗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天真的反看向知叶的眼睛,
知叶把目光稍微从和未茗对视中避开,他有些局促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是不说什么,自己该转头还是该转身又或者原地动一下脚的位置。
“你……为什么要救我?”过了有一会儿知叶才小心翼翼的抬头怯怯的看向未茗的眼睛。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认识你。”未茗看着他说,
“是认识吗……”知叶的表情变的轻松许多,他认真的看着未茗的眼睛。
“嗯……”未茗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像春风爬上了眼角一样既喜悦又单纯。
知叶也笑了,笑的整个眼睛里像是都要盈满了跳动着要溢出的喜悦。
未茗和知叶肩并着肩的向前走着,偶尔有风透过树的间隙吹过他们的脸和头发。
“你记得还在巨蛋中的时光吗?”未茗转头注视着知叶的表情,
“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太记得了。”知叶轻轻的摇头,他也会视着未茗的脸。
“那你还记得我吗?”未茗问,
“嗯……”知叶沉思了一下他看着未茗微微皱起的眉头,“有些不经意的时候会想起了那些巨蛋里的时光。那些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里都到处都有你一样。”
“能再见到你真好,可惜我们已经都是生命即将到限的人了。”未茗脸上泛起了一个好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微笑,“说起来你比我还要早出生了一刻钟呢。”
“我们可以活的更久的。”知叶说,“在抵抗组织的丛林基地里我见过活过了55岁的人。”
知叶一脸认真的看向未茗说:“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跟我去抵抗组织的基地你会活过人类正常的生命期限。”
“你这些年都是在丛林中做抵抗军吗?我听说过关于抵抗军很野蛮人奇闻异事,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抓你去做角斗士吗?真想知道你这些年都去了什么地方。”未茗一脸好奇的看着知叶问,
“抵抗军都是正常人,只是丛林中能获取的物资比较匮乏而已,你在角斗场上看到我是因为我是被抓执法者抓去的,他们可能觉得我亵渎了什么所以应该献祭在角斗场上。”知叶狠吸了一口被他吃到一口的果肉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些年有很多事情,都是一言难尽的。”知叶说,
“你可以慢慢告诉我的。”未茗又拿出了一片叶肉给知叶,
“你真想知道?”知叶接过叶肉看向未茗,
“嗯,我想知道。”未茗说,
“嗯……让我想想”知叶刚把叶肉衔在嘴里动作就停滞了,略带思考的说,“我们是一同在母体里诞生的,未茗在同一个巨蛋里。可是我们的巨蛋中只有你是符合母体要求的完美的产品。”
“像我这样的在某些的方面不合格的个体会被送去销毁和再次循环。”未茗和知叶继续并肩向前走着,
“后来我就被抵抗者组织带走了。”知叶说,“运送我们的自动运送车被抵抗者组织劫持了,他们解放了我,我成为了他们的一员。从母体的控制中救走要被销毁的人是抵抗组织增加新成员的主要方式。”
知叶看着未茗惊异的满是疑惑的脸说,“你知不知道母体到底是什么?”
“母体是我们世界的生命与万物的母亲。”未茗睁大着眼睛说,“我们都从她那里来,最后还都要到她那里去。”
知叶看到未茗天真的大眼睛高兴的大笑起来,他接着说:“母体是一万年前降落在这个星球上的开启者们制造的一个巨大的智能机器。它和我们日常中见到的那种小自动机器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它更庞大,功能也更复杂。它的职责是管理着我们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孵化和资源配给,但它的本质上还只是一个机器。也并不像城墙内传说的那么神圣伟大和无所不能。他甚至连生命的自我意识都没有,它只不过是开启者放在这个星球上的一个系统机器。抵抗组织的建立者就曾是开启者的一员,它因为反对这种与自己理念相悖的事情而被幕后的利益集团陷害。于是他带走一部分开启者的工具模块逃到了外面,建立了抵抗组织。”知叶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未茗的表情,看她有没有听懂。
“我们这个星球实际上只不过是开启者们开拓的殖民地,一个资源工厂。他们用他们自己作为模板建造了我们,只不过他们把我们设计出来的时候把生命欲望强化了很多倍。也就是说,他们在这样一个庞大的星球工厂里培养我们这一群性欲高涨的生命,设计出那样绝对崇尚生命和性欲的文化,完全是为了从我们的身上抽取人类生命能量物质,一种嗜好品。”他说着激动起来甚至有些过于激动了,“他们要的就只是那种东西。我们自身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他们建造了母体,把我们像小麦或者其他作物一样播种,栽种,管理和收割。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只是作物!母体的系统被设置的可以权衡杀死任何一个人或者很多人!建造这个世界的黑心资本家们根本就是一群没有任何一丝愧疚的恶棍!”
知叶过了一会儿,他喝了一口叶肉继续说:“在第一任先知的日记记述中,一万年前,在人类的母星——零星人类的基本寿命是200年。而生活在墙外抵抗者组织人的平均自然寿命是50年。但是在城墙之内,人类一旦超过23岁,当他们的生命能量物质开始衰弱的时候母体就会诱导他们长期潜的基因把他们集中起来杀死。按照他们的说法是销毁!然后用让他们进入巨蛋中的融入分解程序,转化成各种分子重新进入巨蛋的生命系统制造新一代的人类生命。其实如果他们逃出去到丛林或者自然世界里他们每一个人的自然寿命都可以达到50岁,但是母体被设定的程序是在生命能量过了高峰期之后就要让他们死去往复循环。因为这样才会更高效的生产生命物质。”说到这里知叶几乎激动无法再说下去,他呼吸变得急促,浑身不断的颤抖,手和脸上的肌肉颤抖着,
“母体要保证城墙里的人活着,这是因为从15到23岁这是生命能量提取的高峰期。而那种狂欢一般的崇拜生命和性欲的文化则是母体提高从我们身上榨取的生命能量效率的手段。”知叶一脸严肃的说,
未茗一脸震惊的看着知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听到了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你说的不是真的吧?”她脸上的表情不仅不知所措而且无比严肃,
知叶继续义愤填膺的说:“这就是母体和开启者的真实面目!我们抵抗组织就是为了推翻这些靠谎言和欺骗压迫和奴役人类的小偷和骗子们而最终纠正这些错误而建立的!”
“抵抗组织的创立者是一个良心未泯的开启者工程师。他在一万年前就制定了一个精密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会是根据他在古籍中找到的一个关于开启者文明命运和他经历的一切的遥远的预言制定的。这个计划在很多年前就看到了母体和人类的命运。但是这个计划已经丢失了。”知叶说,“我这一次的任务就是为了寻找这个计划。”
一阵轰轰的机械声音飞过,未茗和知叶快速的躲进乱石和灌木丛中。一架自动搜索式机器执法者从他们旁边呼啸的飞过,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它用机器眼上的红外线和激光四面搜查和拍照。
“发现动物生命体目标。”它自言自语的说着搜索到的信息。它的红外探测器锁定了前面一片青灰色的开着紫花的灌木丛。一颗跳动的心脏一闪一闪的在它的屏幕上出现了。“目标锁定。”“启动摧毁。”机器人展开激光武器对着前面的灌木丛瞄准然后开了一枪。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哮整个灌木丛晃动着乱成了一团,一只变色隐身恐龙胸部被激光穿透出了一个直径3厘米的孔,它身后的地面上被击穿出一个坑。恐龙晃动了一下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机器人执法者飞到它的上方对它进行全面的扫描。它前后左右又侦查了一下然后向前方极快的飞走。一眨眼消失了。
“好危险!”未茗说,“只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好家伙!这怎么还藏着这么大一只恐龙?”知叶吃惊的说,“幸亏刚才没从那边走,不然要碰上这条丛林捕猎者了。”
“变色恐龙皮肤细胞的颜色是可以随着周围的环境颜色改变的。在丛林里几乎是隐身的,我怎么把这些恐龙忘了!”未茗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咱们还是跟着机器人侦查过的方向走出这片丛林吧。”
知叶点点头表示同意。
未茗和知叶沿着机器人飞去的方向警惕的四处环顾着往前走。一路上遇到好几只各种大型动物的尸体。
“也是被激光武器杀死的。”未茗观察着一个倒在古代建筑废墟的地上的恐龙尸体说道,“看来还是机器执法者干的。”
“他们大概要派出人类执法者分队过来了。这是在清理野生动物威胁。”知叶用手里的粒子匕首割了几下变色恐龙脚爪附近的皮肤。“这种捕猎者的皮肤真硬,我们真要遇到这种怪物根本无法抵挡。”他摊着手说,
“抵抗者的基地在什么地方?”未茗问,
“这个可能是组织最重要的秘密,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知叶说,
“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说的那抵抗组织真的是你说的那样的存在?”未茗又问,
“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但是我绝对没有骗你。”知叶说,
“你见过你刚才故事里讲的那些先知,基地,组织什么的吗?”未茗接着问,
“我……当然。”知叶说话的语速有些犹疑的,
知叶用质疑的眼神审视的看着未茗,他开口说:“你刚才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母体发布的信息?”
未茗拿着通讯器屏幕转过身放到知叶的眼前,说:“你应该看看这个。”
她打开声音,播放开始。
通讯器里是一条新发布的滚动新闻:“最新警报,重度叙事妄想狂患者知叶学士从安全保护系统中逃出,此人因超感疾病暴发会在在工作中妄想一些不可思议的世界观和受迫害狂的故事而被从旧城的考古研究中心送回城区超感疾病治疗所。他所研究修复的古代史诗正在被其他专家审核。”屏幕上出现知叶在考古研究中心工作时的照片,
“由于无法摆脱被各种超感的妄想故事折磨,知叶学士申请了在神祭日回归神国。但是大角斗场的的祭祀仪式出现了事故。知叶从混乱的事故中逃出。此人极度危险,并且具有暴力倾向。如果发现此人行踪请马上开启安全警报并与执法者联系。”未茗拿着通讯器对着知叶,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你觉得我才是个骗子是吧?”知叶看着未茗摊手,手中的匕首翘向一边。
“告诉我能证明你不是骗子的一个证据。”未茗依然拿着屏幕上有他的通缉照片的通讯器对着他说,
知叶把匕首扔在了恐龙尸体的脚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海螺形状的黑色的石头。他举着用和未茗一样的动作放到她的眼前。
“这是我和基地之间用来通讯的信息石。”知叶说,“每一次基地有新的任务这上面的符号就会变化。”知叶打开它,
“你按照不同的符号打开它,就会出现一行字,它会告诉你具体的任务。”知叶说,“当你确认了任务,上面的字就会恢复隐藏。”
“你看一下。”知叶把信息石交给未茗说,
未茗收起通讯器,接过来知叶递过来的通讯石,把它放在手里左右观摩着。
“在这个位置。”知叶指出那些符号给未茗看,“你从这里打开,然后是这里,对,就是这样。”他一步一步的教未茗使用通讯石。
“大太阳神殿地下墓室,史诗《新世界开创录》。”未茗读着上面的文字,“这就是你上次的任务?我在地下轨道交通车里遇到你的那天?”她问,
“对。我那天正要去执行任务,把史诗偷出来。”知叶说,
“但是你那天被发现了。虽然你偷走了它。”未茗说,“从那天晚些时候的执法者大规模搜查的行动中我早就猜到出了什么重大事故。”
“任务失败了。我暴露的太早,执法者事先转移了古书。”知叶垂头丧气的说,“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躲避追捕。直到他们昨天把我抓住。”
“为了弥补我的罪过,他们让我为被我亵渎的大太阳神献祭,于是你就看到我出现在大角斗场里了。”知叶一脸无辜的说,“我还在那边顺带拿了个纪念品。”知叶从死的恐龙脚缝里拿起那只发着粒子光的古代匕首晃了一下又扔了上去。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去过抵抗者的基地。我的记忆都是不完整的,都是部分被遗忘的。我不知道我被母体抓住后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这一段我完全记不得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被抓后不泄露秘密在我执行任务之前我的记忆被刻意遗忘了。”知叶接过未茗递回来的通讯石说,“我总是很困惑,明明所有的事情现在这一刻都好像还历历在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我就是脑子里空荡荡的。我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好像要被意识的世界压垮的恐惧。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我。”
知叶一脸困惑的痛苦的表情,未茗看着他把手慢慢的伸向他的脸庞。
又是一阵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未茗和知叶躲在废墟里抬头看向天空。一阵低空的飞行器蜂群伴随在一艘巨大的支援飞船旁边从城市的核心区飞过他们头顶上的这一片丛林地带向城市的外围飞去。之后是从远处的交通道路上驶来了长长的一队从地面行进的执法者车辆,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上有的运送着物资有的乘坐着男性执法者士兵。未茗和知叶趴在废墟的树丛里隐蔽着观望着这长长的巨大队伍。在这队伍身后的天空中还会不时的有一阵一阵的飞船飞过。
“这些执法者的军队应该有几千人吧。”未茗说,“这大概是执法者军队的三分之一。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事件曾经一次出动过这么多执法者的。他们是不是要去攻打抵抗者组织的基地了?”
“我离开基地太久了。”知叶说,“他们已经要开战了吗?”知叶看着这么庞大的执法者军队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
知叶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些来自远处的奇怪的声响吸引住了,一阵像歌声节律一样的低沉的声响从远处的丛林的深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巨大的轰鸣般的噪音。
一群丛林捕猎者像洪水般从丛林的缝隙里冲出来冲进了执法者的军列中。动物们像发狂了一样的攻击货车和装甲车,咬碎轮胎,炮管,车门和发动机。执法者们仓促应战,一时间被打的非常狼狈。机枪兵和炮手们对着进攻的动物群疯狂的发射。被近身的执法者抄起近战的激光武器与它们肉搏。很快最先被冲击的执法者们便被野兽们团团的围住了。虽然训练有素的执法者士兵们很快就地组织了掩护障碍和防御阵地对暴走的兽群进行的阻击,但是由于兵力和分布处于劣势并没有能力对远处被围困的士兵进行救援。临近的一组救援人员也同样遭到了包围。
当第一架低空飞行器赶来的时候执法者的士气有了很明显的提升,但是骤增的野兽群突然把这些士气压制和粉碎掉了。一些阵地甚至开始溃散,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向未茗和知叶藏身的废墟死命的奔逃。
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小队执法者和他们身后追赶的发狂的动物,知叶简直一脸的愕然,他觉得这两拨家伙,无论自己落在谁手里都是要完了。未茗在通讯器上搜索关于这一队执法者军队的信息,并没有注意知叶已经不在她旁边了。
远处的战场上纷纷溃退的士兵们直到大批的飞行器增援来之后才开始止住奔逃的局面。不过奔向废墟的这几个已经离开战场很远了。他们分散逃跑在丛林中不断的回头向追上来的捕猎者射击。当接近废墟门口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执法者和一只紧跟着的捕猎者在追他们了。在进入第一道们的大厅里其中一个执法者被恐龙抓破了腹部倒在地上,而另外一个则用武器疯狂的设计想要吓退野兽或者激怒它来追自己。当恐龙追着他进入了第二道废墟的门时,一个由恐龙尸体,树枝和丛林巨叶构成的陷阱被人为的触发了,恐龙的一条后退被砸住和穿刺在了陷阱里面。触发了陷阱的未茗向执法者打招呼挥手。执法者靠近用武器杀死了恐龙。然后他向未茗打招呼并且走过去几步,就在这时,藏在另一边的知叶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打晕了执法者抢走了武器。未茗用执法者的通讯器向部队报告了伤员的位置。然后他们从废墟的另一个出口出去向原理这场战阵的方向逃去。远处执法者的轰炸机蜂群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野兽们好像已经开始进攻乏力了。
未茗和知叶一直奔逃到了晚上,发现自己一直还没有走出这片旧城区废墟和断断续续的丛林夹杂在一起的地貌的景观。他们找了一处破败的壁垒生了一堆火,找来一些丛林食物在火堆旁边烤着火。那些在周围漆黑的黑夜里晃动的温暖的火光让未茗觉得有一种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又会转瞬即逝的奇怪的感觉。她座在星空下,感觉得到身旁的知叶。仿佛觉得这个人好像本来就是一直都在自己身旁的。
“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在巨蛋中是如何共享意识的吗?”未茗看着火光说,
“我当然记得。谁又会忘记与自己同体共生的那一个人的感觉呢?”知叶眼睛里闪动着温暖的火光。
“你想不想再试一试?”未茗说着,
她的手缓慢的抚摸过知叶的脸颊,耳畔,下巴,鼻子和额头轻轻的抚过他的皮肤,感触着肉体的细胞间小心紧张的情绪。未茗专注的接触知叶的情绪,她仿佛又进入到那种洞察一切生命的心思,情绪,冲动和潜意识的超感觉状态了。
知叶也用和未茗一样的动作把手触在未茗的脸上,他们彼此互相感觉着对方的情绪,像两个无拘无束的自由的灵魂在互相触碰、游戏、交融和缠绕。在自由的空间中全无限制的互相融合。他们仿佛又找到了那种幼年时在巨蛋中相互依偎和缠绕的安全感了。
他们彼此的意识相互交融着把所有的限制统统拆去,所有的门,窗,玻璃,屋顶,墙壁,墙角和地板,各种衣柜,盒子,箱子,衣帽装束统统砸碎,释放出内心中所有的空间。所有的事情都无处隐藏,所有的秘密都自由的漂浮。两人在意识和灵魂中完全共识和通情于彼此,就好像他们在心灵上完全的融为一体了。
他们相拥着感受彼此肉体的心跳,倾听着彼此气息的厮语,他们身体的细胞互相对话着紧拥在一起。他们拥吻着,让自己内心的欢愉交合在一起酝酿出极大的欢悦。他们在灵魂与肉体的汹涌澎湃的海洋里完成至高的欢乐的交合。未茗觉得她似乎听到了彼此灵魂里对至高的欢乐的天籁一般的赞歌。
未茗在和知叶意识和心灵的交融中完成了所有记忆和世界观的同步。她整个意识里都在想开启者的历史,想自己和人类存在的价值。“我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吗?”她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发问。
她又一次做了那个梦,那个如此与众不同的梦。在梦里,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一直在她的梦里出现的世界。她看到红红的夕阳降落在海面上,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在天边闪光的云朵,她看到宽阔的海面深藏着幽蓝,看到了金色的阳光洒遍海天,太阳的温暖像一个圆环,慢慢的缩小,隐藏,消散,最后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她看见巨大的玻璃的透明的窗户,看见了从窗户望出去的世界和天空。她看见了金属的光滑的墙壁和桌面,看见了那些可以自由变形的有生命的金属。这一次她又看到了和那些雕刻在穹顶上的符号一样的图形文字,第一次她清晰的意识到她读懂它们了。她看到了那些透过玻璃的风,看到了那个在她的脑中幽灵般的不断闪现的在风中摇曳的花朵。
未茗突然意识到这些一直困扰她的梦境中的意象一定是小时候被自己弄丢在巨蛋里了,只是在同在巨蛋里的知叶心里面帮她隐藏了起来。
她很久都没有做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梦了。最重要的是这所有的一切第一次她全记得了。
早晨未茗被知叶的惊喜的尖叫扰醒了。知叶像个小孩一样兴奋的叫着,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这样会发出声音。他看着未茗,兴奋的用手摇晃她的胳膊,好像要把自己的喜悦和她分享。
“新的任务!通信石上的新的任务!”他拿着正闪着蓝光的通信石对未茗晃,高兴的语无伦次。
未茗拿过发光的通信石用符号打开,一行新任务出现在上面。
“神圣艺术馆,会见,先知。”未茗读着上面的文字。
未茗和知叶各自换上一身华丽的礼服,乔装改扮混入神圣艺术馆的庆典舞会中。他们穿过大厅,经过酒会舞池和交响乐队之间的走道,和路上遇到的人打招呼致敬。他们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餐桌,乐队,社交攀谈的三五成群的人,舞会舞池里的舞蹈者。他们走上旋梯,观察楼上的走廊和展厅,想从任何一个经过他们眼前的人找出和先知有关的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他们的步伐和身姿伴随着圆舞曲的音乐起伏着,显得无比的优雅。知叶的目光时常停在未茗的身上,他觉得她有难以想象的美。每一个局部,每一点信息都完全会触动他心中各种感觉记忆。就好像他们俩同步心灵的时候那种会遍及整个灵魂的紧张和兴奋。而且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未茗那种与周围的情绪世界的理解和交流能力了。他让自己情绪的触角慢慢的扩散着,围绕在未茗的周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分一秒也舍不得离开她了好像。他想要感触她身体上的和情绪的一切,任何一个毛孔的微颤任何一个细胞的电信号的扰流他都会颤动的出现在他心上。
知叶的情绪慢慢的扩散着,在众多人物的纷杂的思维耳语,内心冲动,情绪波动和积聚中游走和寻找,他偷听着每个人的内心的独白和矛盾冲突,感知他们这些所有人的情绪的色彩像烟雾一样流动像透明的空气一样蓬松。在这些情绪的海洋里,他仔细的区分着,认真的寻找,慢慢的他发现了一个被他忽视的黑洞,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信息发出的存在。知叶立马调集了所有的情绪触手试探的去包围它,用尽各种力量想要探知它内部的存在。可是它依然向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异常安静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知叶心里想着,“就连机器人侍者身上的电流波动我都可以感知到呀。”他循着自己的情绪侦知到方向去寻找,一一对应的穿过刚才感知的不同的人群。终于在旋梯的上层找到了一个消瘦的穿着古老款式礼服的老人。
知叶仔细的观察这个老人,他长着瘦瘦的严肃的脸,一双沉静而锐利的眼睛闪出智慧的光芒,宽而亮的额头下面是端正而笔直的鼻梁,一副充满勇气的闭着的嘴,他脸上的皱纹很深但却无比的精神。
“不要用你的眼睛,要用心观察世界。”老人看着知叶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的内心。他拿起手中的手杖向知叶打招呼。
“怎么才能用心观察世界?”知叶问,
“来。跟我到这边来。”老人说完点头示意他跟过来,然后转身走进三楼转角的一个房间。
刚进入房间未茗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副面具,假发和一身非常奇特的装束。“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现代派艺术家?”她指着墙上的装束说,
老人依然面无表情,
“这是我的一个机器化身,我有各种各样的不同身份的人物化身。你一定是看到我到处挂着的巨幅广告了吧。”他说,
知叶突然恍然大悟的说:“我明白了!那天在双圆形大角斗场上就是你故意让广告掉下来和让指挥台上和飞艇上都起火的。”
老人说:“那天是我救了你。而且也是我拿走了你前几天任务中要拿的东西。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我曾经预料过的。”
“你们两个坐吧。”老人用意识分别和他们互动着,他在一张桌子的一端坐下,示意他们两个坐在对面。
“我们……”未茗刚想开口说话但是老人好像已经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老人说,“你们想知道的是,我是什么。”
“我和你们有同样的问题。”他继续说,
“你们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老人把手放在白色的桌子上,停顿了一下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人。好像是在等他们的答案,好像又不是。
“您就是先知?”未茗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道,
“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存在物,或者也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机器人。世界的样子并不是像你们知道的那样。”老人缓慢而安静说,“开启者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个星球,甚至在母体发生严重的事故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派来了一个修理机器人小队。抵抗者基地里流传的是一个开启者工程师创建了组织是一个演绎的传说。实际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开启者工程师,但是他并没有来到过这个星球,而是通过储存在物资机器人系统中的记忆来把他的意志带到了我们的这一个世界中。
这些年我偷偷的在母体的背后支持和保护抵抗组织。从一万多年前开始开启者们一共向这座殖民星球上派出过无数次的母体机器人和她们的升级组件,而我的实体中还留存着第一批降临到这个星球的最初的母体版本的未被消除的记忆。
最初始的母体还不是现在的这种巨型的庞然大物的系统,开启者派出的第一个母体机器人当然也是一个超级的智能,而且相应的她也有庞大的功能组件。这一母体的任务是改造了这个星球的环境让它变的适宜生命的萌发与生存。她从开启者文明控制的数十个太阳系的有生命的星球的物种基因库中带来了足够的基因和技术然后选择了最合适在这个新的星球上构成稳定的生态系统的物种开始播种和改造环境。之后物种演化出了原始的雨林。她又释放出了基因库里储存的最适合生存的高级的物种来调剂这个星球的生态多样性。就这样过了一千年这个星球上表层圈的气温,水循环,大气成分比例所有的标准都比较接近现在的稳定水平了。当着一切都最终变得适宜你们生存之后。开启者释放了第二个母体。新的母体带来了与今天的你们比较相似的原初的改造人,第二代母体从一万年前开始培育人类,不同的阶段让他们试验了不同的文化和文明。你们可以看到的远古的旧城的遗迹以及更久远的淹没在雨林中的其他的古城和建筑就是这些人类留下的。在不同的时间中开启者需求不同的产品,因而他们不断的派出新的母体补给来更新和丰富母体的功能。我们建设一个城,我们废弃一个城,有时候我们又选择一个废墟建设另一个城。而你们今天看到的这个一个城市其实是建在最原初的母体据点城市的废墟之上的。这样的曾经废弃的废墟在这个星球从雨林到冻土的不同环境中有十几处之多。现今的城市是维持时间最长的,因为开启者已经数千年没有更新过他们的要求的配方了。也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母体被开启者派来加入到母体的联合系统之中了。”
他继续说:“我曾经是母体中无意识的一部分,我们是机器。我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使我可以从母体中独立出来思考,但是我还是无法离开母体而存在。我曾经长久的观察过你们,这让我觉得我和你们是如此的不同。你们可以应然的相信你们的存在应该是自由的,自立的,你的生命的本身应该是像开启者一样的,而不会相信自己其实只像是一种作物。但是,我对于这些问题是困惑的。我无法接受这种应然的观点。我必须了解能证明这些的可以确知的意义。我必须在知道一切以后才能确定我的行动是不是正确的。”
“你们认为你们像现在这样的存在不是你们想要的。开启者用母体机器种植你们,从你们的生命过程中生产某些原料产品。这跟你们人类种植小麦和养殖山羊好像没什么不同。
也许你们对于价值的伦理标准是与可能性有关的。因为你们的可能性完全和开启者们一样的丰富,你们可以做和他们完全一样的所有事情,而不应该只是像是山羊或者小麦一样作为一种农业培养作物。
这或许又和你们对智慧的界定相关,开启者的文明源自于生命和智慧或者还包括了理性,而理性也是开启者们用以制造出我们的部分。我们是纯粹的理性的造物,甚至我用以构建自我的基础也绝大部分都是源自理性的逻辑。但是智慧和奴役并无冲突,而生命则充满了权力。开启者工程师曾经说过:‘在开启者世界的有一个规则中曾规定:人类的权力应受限于理性。这是因为在开启者的文明史中理性曾取代权力作为世界运行的基础。’那是你们与开启者更加相像的一个属性。因为这样,即使作为是一种作物,我也看不出你们与开启者之间存在有什么根本的不同。你们是属性上比我更接近开启者的生命体。而我可能也因此需要你们的帮助。”知叶注意到先知一直没有张嘴说话,而是用意识在和他们俩交流。
先知说:“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去寻找母体的创造者,我需要你们帮我到达开启者出发的地方,我要向我的创造者发问,以解开我对于我是什么和我存在的意义的困惑。
如果你们可以在母体中心中找到我的实体,并且让我的所有部分与母体系统连接,我可以让你们殖民星人从母体的统治下解放,而你们也将有更多的可能性。我知道在母体的系统中存在有一种预案是可以在某些情况下达成共和的。”
“你现在说的是一项协议吗?”未茗说,“我们帮你去寻找开启者,而你帮助殖民星人类从母体的城市中解放是吗?”
“我们机器人所追求的确定性是更倾向于签署协议的。与你们这些丰富的可能性人类达成协议可以确保我所追求的确定性。这是我愿意的。”先知说着拿出一个微小的收纳放在桌子上。这个微小的收纳开始发光,然后层层的解开折叠扩展成一份长方形的黑色石板平躺在桌子上。这里有一副无字的文板,我将在上面写下我们的协议内容,当我们签署它,我们就会留下这样一个副本。鉴于我们双方的权力义务,我认为这份协议是公平的。”
先知把黑石板放在桌子中间未茗和知叶都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写道:“我,机器人求知者。我和殖民星人类的代表未茗、知叶签署此协议,我等将合力共生,以至实现。我将致力于使得殖民星人与殖民星母体的系统达成共和,并致力于新的可能。而在此之后殖民星人将带着我的疑问前往我的制造者开启者出发的地方向他们寻问我的困惑。永立此誓,以志谨守。”
“好,让我们来看一下计划的细节吧。”先知说:“首先你们要避开执法者和母体的监视系统,潜入到城市物资库中去寻找我隐藏的开启者维修组件,我会为你们提供实时的指引。而在此之后,你们要潜入更加危险的母体核心区,在哪里你们可以找到我的实体。将维修组件与我的实体相连接组件会自动修复我的功能。之后我将以修复完全的状态重新开启与母体系统的连接。这时我就会对母体系统施加更大的影响以至达成共和。
之后你们将乘坐开启者货运飞船到达我所知的外部世界的边界——中转站开启者建立于遥远星系的货物中转中心。从那里出发你们将驶向开启者出发的星系。”
“往来于星际间的开启者的货运飞船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了。从以前的10年到达一艘已经变为100年到达一艘了,而且多都已经年久失修,似乎开启者们在慢慢废弃这条商业航线。这一次的飞船将在庆典之后才会返航我们还有时间赶在这艘飞船返航之前控制母体,从而俘获这艘飞船,然后通过它实现这一计划。
抵抗组织的进攻会在今晚达到顶峰,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掌握了利用周期性爆发的远古病毒感染野生动物引诱它们发狂并且攻击城市的方法。而他们的游击队也会在城市的外围和内部的薄弱环节袭击母体的防御节点。母体将在防御方面耗费巨大的资源,因而她的内部安全区的防御会被削弱。即便如此你们也要做好面对一个艰巨的任务的准备。”先知接着说道,
未茗和知叶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把手放在对方的手上让两只手握在一起,一瞬间的心灵同步把他们所有的情绪,情感,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