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时差

一、

中午11点，莫哈伦博士站在塔顶上，阳光还不是特别猛烈，莫博士的“地中海”头上却异常发亮，他总是喜欢跟亨瑞说，这是智慧的光环。五十多岁的莫博士头发虽然还是黑黑的，头顶上的头发却逐渐稀少了。

莫博士好久没有来这座塔，这座塔离他的研究所很近。在塔顶上，莫博士可以准确地知道研究所的方向，但是却完全看不到研究所，他不得不佩服公司曾经把他藏得那么深。

“博士，这里好晒，我们赶紧测试吧。”莫博士的助手左亨瑞就在他旁边，亨瑞用手尝试着遮住太阳，可是怎么遮，阳光都从指缝中穿过来。

莫博士从耳后摁了一个按钮，一个类似于望远镜的东西就从两只耳朵后面生长出来，戴到了莫博士的眼睛上。

莫博士很迅速地在望远镜上调那个经度和纬度。他一直都知道那个经度和纬度，为了那个经度和纬度，他尝试了好几年的时间，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一头扎进研究里面。

莫博士透过望远镜看了好长的时间，亨瑞有点忍不住了。

“博士，怎么样啦。”

莫博士拿下望远镜，眼睛变得很红很红，满脸的泪痕。

“博士，您怎么了。”亨瑞惊讶地看着莫博士的眼睛。

博士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亨瑞，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成功了！你擦一下眼镜，刚刚被我弄脏了。”

“吓死人了。真是太棒啦。我也想看看。”

博士听完一把抢过望远镜。“不行不行，我老婆他们现在晚上12点了，都在睡觉呢。我才记起来我们有11个小时的时差。”

“博士您别这么小气，我也想看看我老婆和孩子呢。”

“哟，哪来的孩子？”

亨瑞被问懵了，支支吾吾地说：“这不刚休假吗？……那个我刚收到了我老婆的信……”

“哦之前都没老实交代呢。”

“这不刚收到信吗？”亨瑞边说着边抢过莫博士手上的望远镜。莫博士平静地按了一下耳后的按钮，望远镜又自动缩回了莫博士的眼睛上。

亨瑞转过身失望地伏在了栏杆上，长叹着气不说话了。

莫博士拍了拍亨瑞的肩膀。“年轻人，这么容易泄气可不行啊。在我老婆那边的上空，有一颗共享卫星，我是利用了这颗卫星的探测功能，探测到了我们家的位置。这个东西就只能看到我家的住处，但是我不知道你老婆那边有没有这颗卫星。”

“博士您忘啦，公司给我们每个研究人员都买了一栋房子，都是买在附近的呢。那么近的距离应该可以的。”

“那走吧，再研究一个一模一样的。”

二、

在每个得空的中午，莫博士和亨瑞都会爬到塔顶。亨瑞看看自己的妻儿，博士也看看自己的妻儿。

晚上的塔顶风很大，大到可以把人吹走。他们从来都不敢晚上上去塔顶，正因为这样，莫博士和亨瑞每一次都只能看到妻儿熟睡的样子。

“看着他们每天安然入睡真好啊，我也就安心了。”

“博士，我更希望看到我的孩子活蹦乱跳的样子呢，要是没有时差就好了。”

“没有时差！年轻人，这个想法不错嘛，我决定了，不用工作的空闲时间，你就和我研究怎样让时差消失吧。”

“博士，您说真的吗？”

莫博士按下自己耳后的按钮，眼镜收缩回耳后，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摸了摸亨瑞的耳后，一大片亮光刺进了亨瑞的眼睛，亨瑞慌乱地闭上了。

“博士您干嘛啊，我正在看我儿子呢。”

“我说真的，我们行动吧，你把所有有关于时差的资料搜集给我，如果没有研究出来我们就不上来塔顶了。”

“博士您做的决定不能拉上我呀。”

“年轻人，有想法就要行动，走吧。”

三、

亨瑞像调整视频的亮度一样，把可视范围的空间慢慢地一点点地提亮了，可是妻子丝毫没有受到光线的影响，继续熟睡。

亨瑞把望远镜收缩回耳后，合起调光板，对博士说道：“博士，我们只能控制有卫星覆盖的范围，其他地方改变不了光线。我老婆刚刚都没受多少影响呢。”

“如果突然一下子改变光线，你老婆肯定会有影响的，如果是慢慢调节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不大。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只是你看到他们那边光线变化，其实他们周围光线根本没变化呢。”

“博士，我们试验过的，不信您看。”

亨瑞打开调光板，这次却没有用到眼镜了。亨瑞把前面看到的色彩分开调节，一会儿，莫博士全身变成了绿色。

“你这小子，给我调整回来。”

“哈哈哈，博士我错了，一键返回，一键返回了。”

莫博士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这东西还挺好玩的，不知道能不能流通出去，变成一款新产品。”

“流通出去还是有风险的，我觉得这个可以再讨论讨论。这种科技成果流通出去，我是希望能够收到相关反馈，找出真正改变时差的东西呢。”

“博士，不是有一周一次的研究会议吗？到时我们提出来吧。”

“嗯，回去好好整理资料吧。”

四、

一周一次的会议终于开始了，出席会议的有公司的高层领导和研究人员，他们针对莫博士和亨瑞新研发的这个调光板产品，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公司最近的新产品较少，能有新概念新产品出现，一定能吸引不少消费者。”

“这款产品不就像一盏灯一样，开的时候照明，关的时候变黑吗？能有什么作用？”

“不一样，这个像修图软件一样，可以修改眼前的颜色。”

“那要是被人拿去恶作剧了怎么办？”

“如果担心这样的话，现在很多高科技产品都可以恶作剧呢。”

“这个虽然想不出具体作用，但是也没什么坏处。”

……

会议持续了几天的时间，最终老板决定由参与会议的人员用投票来做出决定，判定这个调光板是否成为公司的新产品。

调光板最终以1票之差，成为了接下来公司重点宣传的对象。莫博士和亨瑞，比以前更忙了，他们要对批量生产的每个环节进行质量的把控。如果这个产品的销售告一段落，莫博士和亨瑞就可以回一次家了。

五、

调光板因为“现实版的修图软件”而出名了，拿到产品的顾客们玩出了各种各样的花样。

有喜欢拍照的，先用调光板调节周围的光线，然后再用相机拍照，省去了后期修图的麻烦。

有的把自己家常年黑暗的地下室调亮后，跳出一堆老鼠蟑螂，吓得他不小心乱按了调光板，把自己变成了满身黑色的人。

当然也有一些人真的拿去恶作剧，站在街上乱调光线，影响了车辆的正常行驶。恶作剧的人被抓住了，调光板也被禁止生产了。

莫博士和亨瑞不能用网络直接了解这些信息，但是公司会提供这些一手的数据给他们。因为他们进行研究工作，是不能用网络与外界联系的，网络会泄露研究人员的身份，他们不能和家里人取得联系，但是可以通过公司了解外界的近况，这也是莫博士不得已研究了望远镜的原因。

从公司提供的这些数据中，莫博士和亨瑞都没能找出改变时差的方法，他们有点失望，卖出的产品太少了，得到的反馈太少了。他们决定收拾心情，为回家做准备。

六、

见到妻子的第一反应，莫博士是立马扑上去，不断地亲吻妻子的脸颊。

“哈伦，你终于回来了。”

“好想你们，好想你和孩子。你知道吗，之前我在那边偷偷地观察着你和孩子呢。”

莫博士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戴到了妻子的耳后，摁了一下按钮，变成了眼镜戴到了妻子的眼睛上。

“哈伦这是什么？”

“这是望远镜，我前段时间刚研究出来，我可以用这个直接看到你睡觉的样子，现在我研究了反向的望远镜，以后你就可以用这个关注我啦。”

妻子激动地哭了起来。

“不过我一般是中午才能关注你的，但是你这边又是晚上，正是休息的时间。有时差真是伤脑筋。”

“你在研究所，不是不能透露研究所的内部的情况的吗？”

“我用这个眼镜，站在塔顶上，观察你们的。塔顶是公共范围。”

“那我可以晚点睡，你早一点上塔顶？”

“你白天要照顾孩子，不能让你熬夜，你偶尔看看就好，我平时也不一定会上塔顶的……”

莫博士正说着，家里的电话响了，妻子赶紧过去接，原来是亨瑞找莫博士的。

“博士！我儿子！他居然实验出来了！时差！时差！”

“什么意思啊，说清楚点！”

“你等等，我带我儿子过去找你。”

莫博士刚跟妻子解释完亨瑞是谁，亨瑞就和他的儿子就敲开了莫博士家的门。

“博士，嫂子好。博士我告诉您，我儿子刚才把研究所那边的时差给换了，他把那边调成了和我们这边一样的白天。”

“不可能呀，要是结合望远镜，顶多只能调节塔顶的光线。”

“因为反向的范围扩大啦，卫星是在我们这里的上方，而不是在研究所的上方了。您看看望远镜，是不是看到的范围不止望远镜？”

“那看到研究所内部了？”莫博士有些心有余悸。

“没有没有，内部看不到，但是是从塔顶俯瞰了。从塔顶周围的光线，可以看到周围都变亮了。”

“这有可能，一开始都没有在这边先试验，你赶快把那边的光线调整过来。”

“没办法了，调光板本身的一键返回功能作用范围只有2米，调节的时候结合望远镜可以调节很远，但是返回却不受控制了。”

“不知道作用范围多大，如果是整个半球，那我们就改变时差了。但是如果只是研究所附近的位置，那就没什么用了。”

“调不回来，一键返回没用了，手动调节又很难调回原来的效果。”

“这下会不会引起骚乱呀。”

就在他们讨论的中间，研究所来电话叫他们赶紧回去。

七、

亨瑞感觉非常沮丧，还没呆够一天，就又要回去了。

“真想辞职啊，在这边找个工作还比较好，能够照顾到自己的妻儿。”

“亨瑞，你才毕业多久，才干了那么短的时间，你应该适应一下，你留下来不是要跟我学东西吗，你才学了多少？”亨瑞哑口无言。

莫博士心里也很沮丧，但是他不能表达出来，这是资助他读完博士的公司。那年在公司实习的时候，他给公司创造了一个新产品，给公司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公司很是重视他这个实习生。那时候的莫博士却一心想要出国深造，但他并没有那么多钱，想要继续工作挣到可以留学的钱，却会荒废了最佳的学习时间。

莫博士很苦恼，他还是决定借钱去上学，于是跟公司提出了辞职的请求。没想到公司决定资助他去外国读书，但条件是回来后必须留在公司工作。更没想到莫博士回来工作后，一呆就呆到了五十岁，莫博士已经对公司有着深厚的感情。

亨瑞也享受过资助，但是亨瑞那时候享受资助的学生很多，已经成为了一个制度，而莫博士却是开启了资助的先例，两个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想法也就不一样了。

“哎，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还年轻，回去收拾东西吧。”

八、

莫博士和亨瑞搭了一天的飞机才到了研究所。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天黑，莫博士和亨瑞疲惫地睡了。

他们正常地感受着黑夜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拿到公司的数据才知道，有一天是一整天白天的，自从那以后白天和黑夜颠倒了过来。莫博士和亨瑞改变了时差！

莫博士和亨瑞有些激动，但是也有很多的顾虑，人们能够适应突然改变的时差吗？

一周一次的会议又开始了。除了莫博士和亨瑞，其他人都略显疲惫。

“改变了时差，大家都很不习惯，因为正常的上班时间都要改，已经引起了一定的混乱。”

“我觉得挺好，以后不用熬夜看球赛了。”

“外面已经引起恐慌了，但是他们不确定是不是我们里面的研究人员干的，我们的确是科技比较先进的公司之一，而且之前因为开发了调光板这款产品，已经引起了外界的怀疑。”

“这样会不会触犯刑法？这个之前没有先例，但是会不会涉及危害公共安全？”

……

会议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大家都很紧张，只有莫博士一直很沉默地听着大家的对话。

改变时差一直是他的一个梦想，他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难道要放弃吗？

“望远镜是我发明的，调光板是我和亨瑞发明的，这是我的一个科技成果，我觉得对人类有益处，虽然可能可以调整回来，但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我希望公司能支持我们这个发明，让它生存下去。”

亨瑞看着激情澎湃的莫博士，自己也站起来支持莫博士。

亨瑞心里一直很佩服公司派来指导他的莫博士，在没有亲人陪伴的这几年里，莫博士的进取精神给了他莫大的安慰，让他甘心留在公司，做着自己喜欢的科研工作。在他的心目中，莫博士就像他的亲人一样，而公司也就只能是他的家了。

公司决定义无反顾地支持莫博士和亨瑞。

九、

改变时差引起了各国的关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争议声和支持声都有，很难决定胜负，讨论居然持续了20年的时间，20年的时间里，各国都慢慢适应了时差带来的变化。而发明望远镜的莫博士也去世了，亨瑞也辞职了很长的时间，陪着妻儿过日子。

20年后的投票结果出来，莫博士已经看不到了。亨瑞看着投票结果，又想起莫博士遗书里面写的：我想要的未来，我想自己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