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源,
长江、黄河、澜沧江发源地,
这里国土面积不到全国的0.4%,
却繁育着全国20%以上的高等植物
和25%的动物种群,
是亚欧大陆生物群落最富集的地区。
这是2020年9月18日拍摄的黄河源头辫状水系。三江源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发源地,从这里出发的三条大河,哺育了全球最悠久、最丰富的人类文明。(多太摄/光明图片)
2021年10月12日,
三江源国家公园正式入选
第一批国家公园名单。
20世纪90年代中期,
三江源草场退化、水土流失、鼠害成灾,
生态环境恶化、
生态承受能力超载。
如今
三江源生态系统退化趋势
得到初步遏制,
草地植被盖度、产草量
比10年前分别提高11%、30%以上,
“黑土滩”治理区植被盖度
由治理前不到20%
增加到治理后的70%以上。
三江源头再现千湖美景,
植被盖度明显提高。
而这一切,
都离不开投身于
三江源生态治理工作的
科学家们的努力。
这是2020年9月13日拍摄的冬格措纳湖。秋季的冬格措纳湖湖水湛蓝、天空辽阔,湖畔的草地红绿黄交融,一幅大自然的美丽画卷在这里徐徐展开。(李友崇摄/光明图片)
今天,
让我们一起走近
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赵新全,
倾听他和这一片土地的故事。
一
1978年,
赵新全考上了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4年之后大学毕业,
赵新全的好多同学去了东部。
他却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选择:
报了青藏高原。
“这个地方有牛羊,是做学问的好地方。”
来自青海三江源、新疆阿尔金山、西藏羌塘等地的藏羚羊来到位于青海省可可西里腹地、被誉为“藏羚羊大产房”的卓乃湖区域产仔。
青海海北高寒草地生态系统
国家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
建于1976年,
海拔3200米,
是我国陆地生态系统建得最早的一个站。
1982年刚到海北站时,
赵新全也不适应,
尤其是冬季,
因为特别冷。
有一次他从河里面挑水,
把冰凿开,
把水取出来,
没有经验就提着水桶走,
手上皮都被水桶粘了下来。
到海北站之后,
导师交给赵新全的资产是173只羊。
赵新全给这一群羊耳朵上戴耳标,
每个月进行称重。
羊到夏季时候膘肥体壮的时候,
一个小伙子都抓不住,
所以每次称羊都是个麻烦。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赵新全跟牧民兄弟们搞好了关系,
冬天海北站人少,
赵新全在牧民家吃饭的时候
就用录音机给他们放音乐,
请他们喝酒。
研究站原来都是平房,
到了冬天,
赵新全晚上要生三次炉子,
直到把墙壁烧成红色,
房子温度才能起来。
他开玩笑说,
如果在平原,
一些基因人一辈子可能也激发不了,
在高原上工作可以激发沉默基因,
可能使人体的机能更全面一些。
经过一整年,
赵新全根据称重结果得了一条曲线,
1岁到10岁的羊体重呈锯齿样增长,
夏天增重、冬天减重,
生产效率比较低下,
赵新全因此认识到
这是一个“营养非平衡的系统”。
青藏高原草地退化的主要原因是过度放牧,
赵新全开始做放牧的时候,
冬季牧草蛋白质只有5%左右,
营养缺乏,牲畜减重是必然。
赵新全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重度放牧情况下,
羊到冬季可怜到什么程度?
互相之间吃毛,
就是饿着实在遭不住了,
冬天一下雪,
没有吃的东西,
绵羊身上光溜溜,
最后一看毛被别人的羊给吃了,
它没有营养。
所以青藏高原的畜牧业生产
这是一个最大的瓶颈,
我们只有想办法克服这样一个瓶颈。”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1985年,
赵新全利用海北站附近种植油菜的优势,
自行买设备、利用油菜秸秆、
菜籽饼加工饲料,
做了小规模实验。
最后,他通过农牧耦合,
适当的扩大饲草料种植的范围,
提高畜牧业的生产效率,
缩短家畜的饲养周期,
减轻天然草地的放牧压力,
克服了天然草地营养非平衡的瓶颈。
赵新全说:
“水草丰盛之后,
营养能够满足,
牛羊非常happy。”
二
20世纪90年代中期,
赵新全第一次去三江源,
当时三江源的景色令他十分震惊。
赵新全印象中的可可西里是千湖景观,
是野生动物的天堂。
但去西藏的途经过程中,
除了地面的高原鼠兔成群结队之外,
几乎没见到大型的野生动物,
植被退化也比较严重。
这是在青海省杂多县昂赛乡,拍摄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雪豹。(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供图/光明图片)
他当时就想,
三江源如果按这个状况发展下去,
可能对整个国家的生态安全而言,
其生态功能的发挥会大打折扣。
那次去西藏,
赵新全心中埋下了
要恢复三江源生态的愿望。
为了丰富理论知识,
赵新全前往丹麦攻读动物营养学博士学位。
1997年,
学成归国后,
赵新全便将目光投向了三江源地区。
一年时间内,
他带着团队同事在
海拔4000米的三江源地区
风餐露宿做测量、搞实验,
硬是让昔日的黑土滩
变成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青青草原。
赵新全和团队研制出27项草籽生产
及退化草地生态恢复技术,
选育了5个青藏高原适宜优质饲草新品种,
建立了新品种国家种子基地
主导牧草良种繁育,
开辟了营养生态学新领域。
赵新全在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南县进行退耕还林、还草实验(2012年9月28日摄)。
他主持的三江源区草地生态恢复
及可持续管理技术创新和应用项目
研发编制技术规程40项,
发表论文451篇,
完成咨询报告多份;
累计生产牧草良种36590万公斤,
用于青藏高原及北方退化草地治理267万公顷,
治理黑土滩35万公顷,
天然草地补播改良112万公顷,
退牧还草草带更新733万公顷。
2016年,
该项目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这是2017年3月24日在三江源国家公园内拍摄的猞猁。(李友崇摄/光明图片)
2016年3月,
《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方案》正式印发,
这是我国第一个体制机制试点的国家公园。
三江源国家公园占三江源面积的31.16%,
涉及治多、曲麻莱、玛多、杂多四县
和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辖区域。
赵新全相信这里有很多的科学需求,
于是在2017年,
年近60岁的他带队走向了可可西里,
在那里又开始了科学考察。
平均海拔4600米以上的可可西里,
被称为“青藏高原珍稀野生动物基因库”,
20世纪80年代,
可可西里地区藏羚羊
数量锐减到不足2万只。
在西藏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拍摄的藏羚羊。
对于三江源国家公园,
赵新全认为除考虑畜牧业生产之外,
更重要的是要考虑
草地生态系统的其他功能,
核心目标就是要保护这个地区
生态系统的原真性和完整性。
赵新全在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德县采集牧草样品(2020年2月29日手机拍摄)。
赵新全认为把青藏高原的草地
分成三种类型更加合理,
“国家公园暂时叫观赏草原,
它不是以植物生产
或者动物生产为目标,
而是以生物多样性保护、
生态功能的发挥为目标;
这是2017年10月 3日在可可西里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拍摄的野牦牛。 (赵新录摄/光明图片)
第二类草原就像海北草原,
叫放牧草原,
以畜牧业生产为主;
在海拔更低的地方,
可以做人工草地,
叫栽培草地,
去弥补天然草地的先天不足。”
通过这样一个比较完整的
草原科学研究的一个体系,
既保护了生态环境,
又能够保证这个地区农牧民致富。
同时减轻了家养动物对草地的影响,
可以把更大的面积、
更大的草地让给野生动物。
这是2017年10月3日在可可西里拍摄的藏羚羊。(赵新录摄/光明图片)
在赵新全参与三江源生态恢复的近20年里,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数量
从上世纪90年代末盗猎活动
最为猖獗时不足2万只,
增加到了现在的7万多只。
生态环境逐渐恢复后,
可可西里如今已成为
名副其实的“动物王国”。
在青藏公路沿线,
经常可见藏羚羊、
藏野驴、野牦牛嬉戏的场景。
2017年7月7日,
青海可可西里经世界遗产委员会一致同意,
获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成为中国第51处世界遗产,
也是我国面积最大的世界自然遗产地。
三
赵新全很爱拍照片,
是个摄影高手,
拍野生动物时会带上专用的长焦镜头。
办公室里,桌上、墙上
都是他拍摄的藏羚羊照片。
赵新全在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拍摄牦牛影像资料(2019年6月28日手机拍摄)。
野外科考的时候,
不管多么艰苦,
赵新全每天都要写科考日志。
他会把好的照片挑选出来,
有时在夜里四点完成,
有时在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完成,
但不能推到第二天,
因为他相信第二天会有更好的照片。
朋友圈里的好友期待他去科考,
因为赵新全科考就像是实况转播。
他的朋友圈从一开始到现在,
几乎就没有发过和三江源无关的内容。
赵新全曾说,
“科学家的兴趣非常重要,
如果研究工作能面向国家需求,
跟国家的重大工程能够结合起来,
其实做起来非常有意思,
感觉这样做科研能够得到应用。”
从1982年到2021年,
39年的时间里,
从海拔3200米的海北站,
到平均海拔4000米的三江源,
再到海拔4600米的国家公园。
赵新全笑称,
这39年,
自己走了一个“人往高处走”的路径,
但这里的高是指“海拔”。
如果说他对青藏高原的兴趣
一开始是一种好奇,
慢慢的,
赵新全越来越觉得
里面的科学问题
以及可以服务国家的问题太多了。
这是2020年6月28日在三江源国家公园拍摄的黑颈鹤。六月是黑颈鹤繁殖高峰,成双成对的黑颈鹤在水边漫步。(多太摄/光明图片)
他常对大家说,
“我们生逢一个伟大的时代,
大家都非常崇敬科学。
作为一个科研人员,
永远要有一颗年轻的心,
要脚踏实地,
要科学报国。”
经过多年的研究工作,
如今赵新全可以非常自信地
向大家承诺,
“去三江源国家公园
见到野生动物的概率是100%。”
目前,
三江源国家公园
的植被覆盖率在增加,
湖泊的面积也在增加,
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是赵新全想看到的。
这是在黄河源拍摄的斑头雁和幼鸟。黄河源头大小湖泊数量已经超多5000多个,生态环境变好后,斑头雁等种群数量逐年增加。(多太摄/光明图片)
他希望这个景象能够保持下去,
有朝一日能够让全国人民欣赏江源美景,
把美好的一面展示到世人面前,
让生态环境保护的意识深入人心。
2019年本是赵新全退休的时间,
但临近退休,
他又主动提请研究所
延长他的工作时间5年,
“只要我的身体允许,
我想继续奋战在青藏高原,
生命不息,探索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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