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按:
若不是这次新冠疫情,估计很多家长都不会有如此长时间和孩子相处的时间——这自然也包含了教育所花费的时间。在国内,“在家自学”亦有相当的群体,比如“在家上学联盟”,截至2017年,该论坛会员已达15973人,分布于包括上海、南京、苏州等全国的44个城市。
这种教育群体的形成,当然和人们对规范化、标准化的学校教育质疑有关。但回归家庭的孩子教育,正如本文所言,“高度依赖参与其中的个体”——这个说法可以替换成,孩子在家庭的教育,高度有赖于其家长的构想以及预期,因此,利与弊只能是因人而异。况且,由于现今大多数家庭都是核心家庭,对于孩子接受教育(传授者包括父母本身知识结构以及指定的教材资料)单一性的质疑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但不论怎么说,今天这篇文章就出自一位在家上学八年的亲历者,其经历和经验或许有值得你参考之处。
从11岁到大学,我自幼通过父母家教自学长大,那还是在“严母将望子成龙的崇高期望寄托于家教自学”的小说桥段出现以前。反观当下,数以百万计的家长们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突然面临要家教自己孩子的尴尬境况(而且,容我说句,数量还远不止),因此要如何将这件事尽可能地做到贴切、健康,而又富有智慧,是很值得思考的一件事。
在家学习和在学校学习有着不小的差别。它需要我们对总体的学习方法重新定向,以及改变我们接触孩子的方式——甚至是接触自己的方式。自古以来,教育一直是家长们的职责领域之一,但孩子究竟花了多少时间用于学习和成长,则是需要整个社会带去更多实质性关注的,而不只是简简单单把它丢给职业“教育家”们,淹没在有关学校排名的唾沫横飞的辩论里。
家教是传统的,也是激进的,有力强势,又无力疲软;昭然若揭,却又好像全然沾不上边。那是因为,归根结底,家教本身高度依赖于参与其中的个体。和父母共度一段漫长的时间(我是独生子)是家教中最具挑战性也是最具可塑性的一部分。找到属于自己克服挫折的动力是最艰难的,遇到能够激起我好奇心的事物或点子也是极具奖赏性的。
出于各种原因,尽量不要和你的朋友们比较(无论是在线上线下)你家孩子背下了多少箴言语录,因为它不仅对伦理和智力提升只有害无益(让孩子分不清主次),而且家教还是一次能够让你参与到更有实质意义上的比较的绝佳时机,所以试着将这个宝贵的机会用在真正不一样的事情上吧。
对于所有正在一步步尝试家教的家长,我有四个重点希望能够分享给你们。第一,找到你的节奏需要时间。可能这听起来多余,但你所想出来的第一个家教进程表(野心太大),或者第二个进度表(逐渐递减),甚至是第三个,都不见得会非常适合,而你则会在与孩子遇到了所有挫折、失败和烦恼之后,才会发现。
了解哪种方式行而有效,首先得了解哪些方式不能,然后再加以适应。大家都是凡人之躯,固然难以改变。不要简单地一味将学习日程强加在孩子身上,然后当他们(包括你)没办法达到期望时变得心灰意冷。数学对我来说很难,所以我避开它好几个月。接着,为了完成它,我把它视作每天早晨做的第一件事——我的恐惧就这样消除了,同时我对它的理解也加深了。我还是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三角几何上,除此之外还有不断的碰壁和细枝末节的小错误,有时只是为了找到能够解题又同时令我满意的办法。对实践跃跃欲试、勇于犯错、重新分配首要目标——并不停重复。
第二,与你的孩子讨论什么是他们想要的,什么是真的有效的。(是的,他们可能会想要更多的电视;但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多教育系统落得个狼藉的名声,都只因为它们在引导孩子兴趣方面做的太差。学生总是会因为难以融入教育环境而气馁。毕竟,有多少人能够选择自己要读的书、自己想追求的专业?向你的孩子询问他们对什么感兴趣,并确保不断地这样做,因为他们的答案会随着不断学习而改变。
可能他们只是想睡懒觉(研究表明,睡懒觉对他们身体、情感和智力方面的健康有好处)。可能他们觉得三角几何过于无聊,不过说句实话,学校的上课模式本就是填鸭式的教法。(代数在成为死记硬背的高中知识前要有意思得多了。)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143346/)
少把心思花在那些“即插即用”的知识上,而应该为他们培养作为现代数学基础的思维直觉(并不难),而在这方面有着不少通俗易懂的现代著作:例如,爱德华·弗伦克尔(Edward Frenkel)所著的《爱与数学》(Love and Math,2013)、爱德华·谢内曼(Edward Scheinerman)所著的《数学爱好者的伴侣》(Mathematics Lover’s Companion,2017)。
或者给你的孩子读些经典的小故事,告诉他们你是如何被这些文学作品所影响的。如果当你忽然发现,其实你并不喜欢自己选的这些故事时,也请试着解释其所以然。这么做比让孩子读那些按部就班、俗腔滥调的无聊青年文学要好太多了。我个人推荐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 (Isaac Bashevis Singer)的短篇故事集——清晰、明朗,而又有力,老少皆宜又老少皆不宜。
第三,可能家教最难的一方面是家长-学生关系,及其背后要面对的无数困难。你当然会觉着家教困难——因为你在当家教老师的同时也在做着家长的职务!我们可能会把原因归咎于西方的工作文化,这种文化将家长与老师角色之间的距离化为了一道鸿沟。
如今学校教育大部分被认为是结论与技术的输出。说白了,这也是学校考试的目的。但是,仅仅是结论和技术并不能在学生时代影响并从深处塑造一个人,也无法在其后的工作生涯中起到太大作用。除了最基本的识字和算数以外,对孩子最具决定性的教育来自他们日日夜夜亲眼看到的父母、长辈,和朋友的所作所为。
你平时随便留在桌上的书本杂志是什么?你和亲朋好友拉家常时提到嘴边的话题是什么?你对待其他人的方式,与其他人之间的交流是怎样发生的?孩童学习的主要形式就是通过模仿,而你在每天生活中出现的小细节,留在桌上的书籍、访问过的网站、带回家或挂在嘴边的工作——无论你是个律师、牙医、护士还是大巴司机,这些小细节几乎都比所有课堂上的课更起模范作用。
就孩子的教育而言,你为他们挑选的教材是什么,其实不如你在晚餐时聊的是什么重要。举个例子,在我家里,收音机不是调到左边的艾米·古德曼(Amy Goodman)就是右边的拉什·林博(Rush Limbaugh,林博和古德曼都是知名电台主持人和记者),要不就是中间的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我从收音机里学到的可比从高中政治课上学到的要多太多了。
第四,也是最后一点,既然你多半还在犹豫到底应该选择哪本教科书或教学资料,我大可告诉你,任何一本文献都不过是管中窥豹。我的父亲(如今是一位年迈的新左翼分子)买给我的第一本历史读物,是霍华德·津恩(Howard Zinn)的争议性著作《美国人民的历史》(A People’s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1980)。这是本角度新颖、令人大开眼界的美国人民崛起史(霍华德·津恩笔下的美国历史与传统的“伟光正”写法不同,他试图从美国下层人民、弱势群体的视角和社会活动挖掘“另类”史料,考察美国的历史和传统)。虽然我看不下去,却只是因为整部作品的笔调过于严肃刻板,与其中的政治理念全然无关。
我的父亲,不论他的政治倾向,也鼓励我阅读其他角度的文章。换句话说,津恩所推崇的《美国人民的历史》不偏不倚激起了我的兴趣,因为它是开放性的一类教育。有时尽管出于一己偏心,但其中饱含的热情也能起到莫大的作用。
和人的国家相同,人的教育,从核心来讲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拉比乔纳森·萨克斯(Jonathan Sacks)在他的教宗经典《Koren Siddur》(סידור קורן)的序中写道:“祷文在于学会找到所求,而非索取所求之物。”对于那些习惯于把孩子的教育交给其他人的家长而言,几周或几个月的家教是一次能够激励我们的学生的大好时机,鼓励他们去做些天马行空、和平常不一样的事——去学会我们想要、也需要的特质,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自己。
作为社会群体,我们变得在激励自身职责的特质和独立性上做的格外糟糕。这些品质无法由标准化的考试来量化,但它们正和新冠病毒(COVID-19)的疫苗同等重要。被迫待在家几个星期,不得已的家教,的确让人望而生畏——但也同样是个培养独立思想等重要品质的极好时机。
文/Sam Haselby
译/以实马利
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aeon.co/ideas/i-was-homeschooled-for-eight-years-heres-what-i-recomm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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