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家里种了很多米仔兰。大人们管它叫“碎米兰”,把它奉为珍品,形容得芬芳馥郁,每逢米仔兰开花,都要摆出来夸赞一番。
米仔兰。图片:含笑
然而,这一切对于年幼的我来说是不能理解的。在那时的我看来,米仔兰和路边花坛的绿篱没啥区别,不就一绿油油的灌木吗?就算开了花——不,我甚至觉得这些黄色的小颗粒都不能算“花”——也一点都不起眼。更重要的是,当时的我一直都闻不到米仔兰的香味。
“碎米兰”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植物,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它?带着这个疑惑,我走上了植物学的道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米仔兰的了解越来越深入,而对它的刻板印象也悄然在改变。
除了小米,还像什么?
米仔兰有很多别名,通常可以简称为米兰,很显然这和意大利的AC米兰是没有关系的,和国际米兰也没有关系。米仔兰的花是一串一串开的,单朵小花是金黄色球形的,无论外形、大小还是颜色,都非常非常像小米(不是能打电话的那个),所以它的很多名字里都有“米”字。
那么除了小米,米仔兰就不能像点别的?当然可以,人们一直发挥着想象力,米仔兰也有“鱼子兰”、“珠兰”这样的名字,对岸的台湾同胞还直接叫它“树兰”,不说像谁了。不过别名太多也会造成新的问题,比如金粟兰也会被叫鱼子兰,而树兰属(Epidendrum)是兰科的一个属,所以用一个正式的中文名还是有意义的。和香椿是亲戚
植物学上的米仔兰属于楝(liàn)科。说到楝科,这个科里大家最熟悉的莫过于香椿(Toona sinensis)了,物种日历曾介绍过,我个人也是十分喜爱,虽然春天已经过去了,椿芽炒蛋的香味依然在脑海里徘徊。楝科的“科长”楝(Melia azedarach)也很是常见,因为果子吃起来很苦,一般也叫苦楝。它的分布范围极广,不挑纬度不挑海拔,从我国北方一路到澳洲,从沿海一直上到西南的高原,处处都有楝的身影。当楝树开起花时,仿佛一片片紫色的云彩飘荡在山间和路边,这景象也是一个春天的记忆。
楝科的成员有很多高大的乔木,而米仔兰则是个高不过两米的灌木,和同科甚至同属的许多成员放在一起都是相形见拙。米仔兰表示:我一个小矮子,怎么就和这些猛男走到一起了呢?因为我们在给植物分类时,花的结构才是更重要的依据。
楝科的花普遍有一个共同点,它们的雄蕊会联合成一个雄蕊管,花药就直接挂在这根管子上,这让楝科植物的花看上去十分简洁,一般就是5片花瓣+1根管子,而没有分离散开的花丝。在南方,路边常常能见到苦楝、麻楝、非洲楝等楝科的行道树,春夏时节可以到树下找找有没有落花,留意一下这个特别的结构。米仔兰的花虽然只有一两毫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结构一个都没落,只不过它的雄蕊管也相应的短了一些。你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米仔兰的身高做不了行道树,但它很耐修剪,做个绿篱是绰绰有余。它深绿色的叶子散发着一种油亮的光泽,而且终年常青。不过问题又来了,你在绿化带看到的米仔兰,并不一定真的是米仔兰。有另一种同样常见的灌木,不开花的时候,乍看上去和米仔兰非常像,开起花来比米仔兰还香——它就是物种日历前两周介绍过的九里香(Murraya paniculata)。
对于华南地区的园林专业同学来说,如何区分米仔兰和九里香可以算是一道经典考题了:它们都长着羽状复叶,小叶的形状也相似,但米仔兰的小叶对生,叶柄有狭翅;而九里香的小叶互生,没有狭翅。同时,揉一揉九里香的叶子能闻到很强烈的气味,而米仔兰就没有。有趣的是,尽管九里香和米仔兰的花型差别极大,但果实结出来时又跑一块去了,都是红色的小浆果,也算是殊途同归。
除此以外,米仔兰有时还会和自己人弄混。通常见到的米仔兰是小叶子的,但也存在一类叶子较大的米仔兰,叶形略有差别,植株也较为高大。有人认为大叶子的才是米仔兰本兰,给小叶子的另起了一个“四季米仔兰”的称号,但现在似乎已经很少人这么说了,一方面在植物学上并没有把它俩当成不同的物种,另一方面大叶子米仔兰的遇怪率实在比小叶子的低太多了,就算要强行分家,那也应该以常见的小叶的为准。
可能闻不到的花香
再回到今天最开始的问题,米仔兰到底有没有香味?前面我们分析过米仔兰为什么叫“米”,那为什么所有别名都叫它“兰”呢?兰花,尤其国兰,一直是传统文化中花香的代名词啊,这么叫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有很多人觉得它是香的。这些年来,我在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的米仔兰,当我尝试摒弃童年时的浮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之后,我似乎也可以闻到一点米仔兰的花香了,它确实和兰花很相似,香味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让人心旷神怡。
而对于如何让米仔兰产生香气,我看到很多种说法,有人说要浇水浇透才香,有人说要阳光暴晒才香,还有人说米仔兰晚上不香,白天才香。还有人说,问题在人而不在花,是有些人的鼻子无福消受米仔兰的花香。或许,我本来就是那个对米仔兰香味不敏感的人。岁月如梭,时节如流,米仔兰它依然是那个米仔兰,而我也希望一直能是当初的那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