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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啊,你掉的痒痒挠是这个白色的,还是这个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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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夜里拔个簪子扔地上要干嘛呀?还专门搞得香喷喷的……什么?你要弄个蛾子出来?”

这个痒痒挠是你掉的吗?

西王母登上了紫云车,但见祥云四起,车子凭空飞升起来。

想当年,在昆仑秘境中,西王母曾在瑶池之畔大宴周穆王,原本定下再见的誓约,岂料周穆王竟然一去不返。西王母心生悔意,悔不该与下界的凡人相会。于是自此之后,世人再未见过她的影踪,直至汉朝。

许是西王母又记起了凡人世间的诸般好处,竟然临幸了汉武帝的宫阙。玉女传来口信,汉武帝便为了迎接神仙,建造起了神坛台馆。七月七日那天,汉武帝命人焚起薰香,挂了锦帐,燃起灯烛,陈列了奇珍异果,迎接神驾。二更时分,西王母竟真个由诸多神仙陪同,前来与汉武帝相会。宴会上,食佳肴,饮琼浆,西王母更是赠了汉武帝仙桃数枚,用来鼓励这位潜心修道的帝王。

比及归去,西王母乘坐的紫云车已悠然升天,忽而在那仙车之上,酒醉的仙子一个不慎,将头上的玉簪掉落人间。簪子落地生根,便化成了一株仙草,生出白玉簪状的花蕾来。自此,人间便多了一种神仙遗落的奇花。北宋文人黄庭坚以此传说为由,写诗言道:“宴罢瑶池阿母家,嫩琼飞上紫云车。玉簪堕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

神仙的归神仙,凡人的归凡人,故事也有另一个版本,就朴实得多了。相传汉武帝宠幸李夫人,以贵重的白玉簪子为李夫人搔头。这一举动竟为后宫之人纷纷效仿,称之“玉搔头”。玉簪花形似白玉簪,因而也得了“玉搔头”的别称,借此名扬开来。

其实宋代文人更喜爱西王母的奇幻故事,王安石也写过一首玉簪诗,称:“瑶池仙子宴流霞,醉里遗簪幻作花。万斛浓香山麝馥,随风吹落到君家。”是不是托名的伪作不好说,总之西王母和玉簪花的传说在宋朝曾一时流行。

而在唐代,由于牛郎织女的传说刚刚定型,人们口中的传说,却是将地上的玉簪花说成了织女掉落的簪子。唐朝诗人罗隐的玉簪诗,就是这么说的:“雪魄冰姿俗不侵,阿谁移植小窗阴。若非月姊黄金钏,难买天孙白玉簪。”

夜来幽梦,家族异类

无论是西王母夜访汉武帝,还是织女七夕夜会牛郎,玉簪花的传说,都以夜色为背景。由于玉簪花入夜后开放,清晨开始渐渐闭合,所以也只有深夜里的旖旎故事,才配得上这种植物。

想当初陆游住在小破村口的小破屋里,多喝了些浊酒,便弛然而眠。醒来一看,夜色深沉,院子里飘来玉簪花的香气,他欣然作诗,说什么“坐睡觉来人已散,帘栊时度玉簪香”,仿佛不是独自喝劣酒,而是和瑶池仙子们饮宴来着,人已散尽,仙子还把头上的簪子落在他的院子里了。

由于玉簪花深夜开放,而且还有清香,所以它也被古人看作孤高之花。明代名臣李东阳在夜间偶然看到玉簪花,伴着月影,孤芳自赏,因而写诗句说:“冰霜自与孤高色,风雨长怀采掇心。醉后相思不相见,月庭如水正难寻。”这样的花,虽有人喜爱,却终究无法跻身一流名花之列,明朝人张谦德在《瓶花谱》中,把玉簪列为“八品二命”,只比堪堪入流高一点点而已。

其实玉簪花的近亲,比如玉簪属的很多其他植物,都非夜间开花,而是清晨开放。比如从明代开始,除了白玉簪,中国的园圃之中也开始栽种紫色的玉簪花。明朝人编写的《花疏》一书中说:“玉簪一名白鹤花,宜丛种。紫者名紫鹤,无香,可刈也。”由于白玉簪本身又叫白萼,所以紫鹤后来也被称为紫萼,这就是种白天开放的玉簪属植物。

甚至如今中国渐渐流行起来的很多玉簪品种,也大多在白天开放,反而玉簪本尊更像是这个家族中的异类。

夜里的花香到底是给谁闻的

玉簪花何苦要在大半夜开花,还弄得香喷喷的呢?

其实在整个玉簪属里,香喷喷的种类也不多,常见的仅仅玉簪自己而已(还有由它培育出的园艺品种)。古代人看不上眼的紫萼,也无非就是一点淡香,外国园艺学家搞出来那么多观赏玉簪品种,很多干脆就没有香气。

以紫萼为例,人家根本不需要特殊的香味啊。白天开花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很多传粉昆虫都是在白天活动的。只要提供点花蜜,这些昆虫就会跑过来传粉。紫萼的传粉昆虫主要是蜂类,蜜蜂、熊蜂、木蜂等都能有效传粉,虽然有时候蜂类不那么靠谱,碰不碰柱头全靠运气,花冠也没有特别精巧的结构,但紫萼的开花策略是,一个群落里的植株,一个花序上的好几朵花,尽量选在相对集中的一段时间里开放。

当然白天开花也有白天开花的麻烦。比如紫萼的花冠靠近基部,经常会被熊蜂啃出一个盗洞——爷才不管传粉呢,直接啃多方便!熊蜂啃完还不够,一些自己啃不动的蜜蜂,遇见盗洞也会直接跑过去,不再费劲钻花冠。不知道这时候,紫萼是不是会羡慕它的白玉簪兄弟,好歹在夜里,这些啃盗洞的家伙们也都找地方睡了。

夜里开花的白玉簪,思路和紫萼完全不同。强烈而比较单一的香气,就是为了吸引传粉者。和大多数玉簪属植物依靠蜂类传粉不同,白玉簪的传粉者主要是夜间活动的蛾类。比如在北京栽种的白玉簪,能够被观察到的有效传粉昆虫,就有丁香天蛾和甘薯天蛾。不过总体来说,蛾类访花率不高,在每一朵花中的停留时间较短,触碰到柱头有效传粉的几率也比较抱歉,所以玉簪的自然结实率同样比较低。也难怪李时珍他老人家说,玉簪不结种子——不是他胡说,而是他被结实率给坑了。

玉簪的果实是一个圆柱状的短棒,略有三棱,成熟后里面的种子具有很薄的黑翅,看起来像是遮面青纱。仔细品一品,别有一番韵味。

玉簪种子。图片:天冬

品种太多,怎么都好看

大约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北方有一阵子流行栽种白玉簪本种。树荫底下,楼房后头,比较背阴的地方,一口气种了不少。也有民间园艺爱好者,拿个大瓷盆,比家里最大号的高压锅还大上两圈,盆栽一丛,用作观赏。

差不多在十年前,传统的白玉簪渐渐失宠了。开紫色花或淡紫色花的玉簪属植物越来越多,起初就是紫萼、紫玉簪、东北玉簪这几个原生种类,或者是基于它们培育出来的园艺品种,再后来,各种杂交玉簪开始流行起来。

杂交玉簪有一个好处:除了开花,人们更喜爱观赏它们的叶片。很多品种的叶片都并非单纯的绿色,有的带有浅绿色条纹,有的混有金黄色,多个品种混在一起,满眼花里胡哨,怪好看的。其实,作为老前辈的白玉簪,叶片宽大肥厚,被李时珍夸赞为“颇娇莹”,原本也是值得观赏的。

杂交玉簪的另一个优势是小巧。白玉簪大概是常见栽种的玉簪属植物中最傻大的种类,用作成片的景观还好,在小庭院里头或者干脆盆栽,则显得有些蠢笨。如今的玉簪园艺品种里,有不少精巧可爱的类型,比如鼠耳系列,有的嫩绿可人,有的青灰禁欲,有的带着黄色彩纹,都不大,哪个都让人想要买买买。

大多数的玉簪品种,开花常常混有或浅或深的紫色。当然也有无限接近白色的种类,但和白玉簪本尊相比,还是差一点点。中国古人用白玉簪美容,据说把它的花混在铅粉之中蒸过,可以减轻铅粉对皮肤的损害,而且干脆还有用玉簪花洗脸洗手的方子,能让皮肤洁白。白花涂白脸,紫花就不太合适了,涂一张茄子脸,除非你是《战长沙》里的魏延,或者《武科场》里的常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