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风湿免疫科赵进军教授的朋友圈,至今还停更在3月19日的一段医疗队撤离洪湖区的视频,在视频旁边,他写道:
我想象中的离别,只是悄悄来,悄悄走;我想象中返家的路,只如一趟出差或短途旅行。
当客车驶出酒店大堂,我们还打趣,“哇,天天给我们做好吃的师傅来送我们了!”,可当车转个弯,突然发现路的两旁站满了乡亲,挥舞着小红旗,向我们挥手告别……
天已晴,花已开,不再阴霾;我们完成了使命,踏上回家的路;待来年春暖花开时,我们再来,看樱花,品莲藕,洪湖戏水。
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北,自湖北省荆州市到洪湖,天空一片阴霾,三百公里,没有一架车辆过往,似乎进入无人烟的荒芜。这是赵进军教授跟随广东省援鄂医疗队在湖北抗疫时的一段路程。
原本出发前带着满满的医学信心和“救死扶伤”斗志的赵进军,此时也和战友们一样,为这样的空空荡荡深深撼动,禁不住陷入沉甸甸的心绪之中。
数小时前,赵进军乘坐的大巴刚进高速路口时所见的那个紧紧套着防护服的白色人影,成了这一路唯一的风景。
我想代表湖北的父老乡亲,感谢大家的逆行援救!2月10日,广东省派出对口援助湖北荆州的第一批医疗队伍,108人。南方医院几乎倾尽全院精英,派出81名多学科人才队伍。风湿免疫科赵进军教授就是其中一员。
临行前的那个夜里,同为医务工作者的爱人,帮赵进军收拾行李后,几乎彻夜未眠。
孩子悄悄对妈妈说,我也舍不得爸爸……但母子俩却不约而同地在赵进军面前保持着沉默,直到次日,挥手将赵进军送上出征的大巴车。
一箱箱防护服、防护面罩、口罩……登上医疗队的专机。
除了占据着100来个座位的、大量的携带物资之外,赵进军还记住了一位南航负责人的样子,这名湖北籍贯的南航人,格外庄严肃穆地登上机舱,面向医疗队队员们,深深一鞠躬,“我也是湖北人,在这里,我想代表湖北的父老乡亲,感谢大家的逆行援救!白衣天使,大爱无疆!再次感谢了……”
赵进军看着飞机座位上的一面面小红旗,心潮澎湃。
如果说,凌晨1点多抵鄂的寂静和疲惫,还未让赵进军明显感受到疫区的异样,那么,次日醒来之后的窗外一瞥,不禁让赵进军瞬间打了个寒颤。从驻地高楼远远望去,附近偌大的荆州市高铁站,空无一人,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阴沉逼迫而来。
不久,赵进军和队员们接到通知,“马上从荆州市赶赴洪湖,支援救助感染新冠肺炎的危重症病患”!
不断钻研、不断探索,唯望治愈生命改建新冠病毒肺炎患者的重症病房,完善“三区两通道”的规范操作,修订抗疫期间的感染科工作流程,经过一系列准备工作之后,赵进军和战友们迅速投入了“战疫”状态。
抱着“风湿科医生抗击疫情能有用武之地”的想法,赵进军治疗了一例又一例重症患者,并不断地刷新着自己对新冠肺炎病毒的认知。
赵进军所在的自身免疫系统疾病领域,是机体对自身抗原发生免疫反应而导致自身组织损害的疾病,其最大特点在于多脏器、多系统病症。
风湿免疫病患者作为免疫力相对低下的人群,更容易合并多种呼吸系统感染。“也就是说,在新冠肺炎疫情面前,他们更易成为‘弱势群体’!”
一名65岁“硬皮病合并新冠肺炎”女性患者,伴有21年硬皮病史。这是一种病因不明的结缔组织病,以全身器官血管炎和纤维化为主,主要表现为皮肤和内脏的硬化,是死亡率最高的结缔组织病之一,目前尚无特效疗法,仅能对症治疗。
赵进军对这名典型的风湿免疫患者的救治,印象极为深刻。“我们看到, 2月4日的CT,情况非常糟糕,已属于危重患者。其治疗过程也比较复杂,用了很多药物,包括抗生素和激素。
但患者的病情时好时坏,经常反复,我们据此不断调整激素的使用量,抗生素也使用得比较多,丙种球蛋白使用的量很大,时间很长。”
“3月2日至3月5日,该患者肺部病灶吸收好转,呼吸道症状改善,转感染科,后续治疗基本不变。直到4月15日对她进行了远程会诊,并针对性地再次调整了用药情况。”作为一名风湿免疫科医生,赵进军感同身受着每一名同行的抗疫工作。
“我们对于治疗方案讨论较多的两点,一是激素会不会延迟病毒的排除,二是大剂量使用丙球是否有意义。”
“起初我也认同早期可以使用激素,但随着对新冠的认知,观点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早期使用激素可能会导致病毒载量增加,本可被机体清除的病毒可能大量复制,等病毒再次卷土重来时,可能会危及生命。”
……
讨论会上,赵进军以自己对激素使用的认知,与同行不断地钻研、不断地探索,希望能尽快运用风湿免疫科医学知识和临床经验,积极参与抗疫,为病患解除痛苦,治愈生命。
危重病房里的“话聊师”和“感谢信”“现在,你的症状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很多,但肺部影像仍然不太乐观,需要继续在重症病房留观一段时间。我看你那么风趣幽默,大家都爱听你说话,现在就给你布置一项工作——每天陪大家开心地聊天!”
这是赵进军负责洪湖市重症病房时的一名患者。
自从接到这份任务,这名患者每天精神抖擞,搬个小板凳,不遗余力地在重症病房内跑来跑去,谁不开心了,便会成为这位“话聊师”的工作对象。一时间,重症病房乐趣丛生,充满生机。
除了这份生命感动,还有那张歪歪扭扭的“感谢信”,也令赵进军铭心刻骨。这是一名高龄新冠肺炎患者,
“当时的血生化指标非常差”,心功能不好,肾脏系统不好,感染指标反复无常……赵进军和战友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乎每天都在担心可能出现的‘炎症风暴’”。这样的光景,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久。
直到那一天,这位70多岁的老年患者,终于病情开始平稳,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令赵进军和战友们都没想到的是,老人恢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寻求医护人员帮他找来纸笔工具,花了整整几个小时,写出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感谢信。
风吹几场,雨下几场,不久之后,这些“生死之交”的患者,皆在赵进军和战友们的护送之下,走出了病房,走向了生命历程的崭新驿站。
结语“真的!很舍不得你们离开……”
“要不是你们当时及时送来防护衣、防护罩,及时完善抗疫工作流程,我们如果在原有的条件下继续抗疫,患者和医护人员的感染情况真是难以想象,令人后怕!”
抗疫任务临近结束,赵进军和医疗队即将撤离之际,洪湖市的同道们拉着赵进军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不舍分别的,除了一同携手抗疫的医疗同道,还有广大的病患和洪湖市老百姓。医疗队撤离当天,赵进军和医疗队乘坐的大巴车刚转进大路,人山人海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道路两旁的人们手握小红旗,高高地挥着手,感谢,道别……
这让赵进军不由得想起当初走进这片疫区时的凄凉和冷清,想起出征时飞机座位上的一面面小红旗,和那位向医疗队深深鞠躬的“湖北籍”南航人……
此时,赵进军的内心,与当初的心潮澎湃遥相呼应的,还有一份只有抗疫医者才能深刻体会的“欣慰”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