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乔·瓦萨里（Giorgio Vasari，1511年-1574年）是文艺复兴晚期重要的画家、建筑师，也是艺术史学科的奠基人，本文将介绍瓦萨里绘制的一些有关佛罗伦萨历史的画作，希望可以从中一窥其对历史的思考。
撰文 | 张羿
豪华者洛伦佐·德·美第齐统治的时代是贤士智者的黄金时代。
——瓦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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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像与历史画作
瓦萨里一生绘制了大量有关美第齐家族人物的画作，不仅展示了老柯西莫·德·美第齐（Cosimo di Giovanni de' Medici，1389年-1464年）与豪华者洛伦佐（Lorenzo de' Medici Il Magnifico，1449年-1492年）的政治成就，而且强调了佛罗伦萨在15世纪下半期之所以进入黄金时代，是因为美第齐家族对文化艺术事业的推动与赞助。他这样做的目的，一则是颂扬佛罗伦萨的荣耀并暗示美第齐家族统治的合法性，更重要的是，为了提高包括自己在内的艺术家的社会地位。有趣的是，佛罗伦萨的荣耀在统治城市的美第齐家族看来就是其治理成就，因此他们对瓦萨里给予大力支持，不仅成就了其名声，也帮他实现了人生目标——即将艺术家的社会地位升入社会精英行列。
1.1. 豪华者洛伦佐·德·美第齐肖像
图1应是率领佛罗伦萨在15世纪后半期进入黄金时代的这位城市领袖的最好肖像，它令人印象极其深刻，尽管在创作此画时，画中主人公已经去世四十多年了。1533年，亚历山德罗·德·美第齐被授予佛罗伦萨共和国公爵称号，开始了对佛罗伦萨的统治，他是国父柯西莫的直系后代，虽然其统治未必完全让人满意，但令当时历经战乱蹂躏的佛罗伦萨及人民总算可以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因此也没有遇到公开反抗，尽管城内少数共和主义精英人士或许仍心有不甘。瓦萨里在此通过歌颂豪华者洛伦佐来寄托自己对这位公爵的期望。
图1. 瓦萨里，《豪华者洛伦佐·德·美第齐肖像》，木板蛋彩画，约1533年-1534年间绘制，高90厘米，宽72厘米，现陈列于乌菲齐博物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值得注意的是，美第齐家族于1532年在佛罗伦萨不仅恢复了其统治，而且废除了该城从12世纪初开始并延续了400多年的共和体制，亚历山德罗·德·美第齐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与教皇支持下成为世袭罔替的佛罗伦萨公爵，共和制正式转为君主制。这在一个有着共和传统的国家里对精英人士所产生的心理震撼是巨大的，美第齐家族的有识之士当然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必须向世人解释其统治的合法性。虽然无声但有着巨大感染力的艺术在此无疑具备一定的作用，它可以向人们传递某种难以言表的心理暗示。
画中的洛伦佐是个身材高大但相貌平凡之人，瓦萨里试图将其表现得静中有动，他让人物略微前倾，但其沉思的神态与眼睛却充满了睿智与机警，画中的他极具美第齐家族人物的特征。他脸色略显土黄，中分的头发平直地垂落肩头，在突出的眉脊下方，我们可以看到一对眼睑重垂的眼睛，他的下巴上翘，下嘴唇很突出。画家取的角度，巧妙避开了洛伦佐那并不好看甚至可说有些丑陋的扁平鼻子。但人们无法不注意到，他的手指纤细修长，看上去非常优雅。
洛伦佐穿着他过去在自己家中常穿的普通人日常装束，这一点是按照此画赞助人的要求来绘制的，但画家却用其袖口上装饰的皮毛展示了洛伦佐高贵的身份，这些毛皮镶边还有着模糊衣物与人物所处空间这两者边界的作用。洛伦佐坐在一个古典式大理石座椅上，其右手臂放置在椅子上带野兽面具的大理石短柱上，我们可以看到这个在画的左下方短柱上写的拉丁铭文：“正如我祖先为我所作的那样，我将以自己的德行实践，为我的后人照亮前行的道路（sicut maiores mihi ita et ego posteris mea virtute praeluxi）”。画的左上方洛伦佐头部后方有一个古罗马式豪华油灯，其表面被做成了一个有着长发长须且张大嘴巴的老人面具，其底座用只有帝王才能使用的埃及斑岩制造。这个油灯的灯芯用纸草制作，按照瓦萨里的解释，如同纸草点燃后照亮了周边的一切，洛伦佐的智慧与雄辩也如黑暗中的光明一般，将为他的后代照亮前行的道路。在画的右侧，从下往上，我们首先会看到一个长方体大理石短柱，它上面的铭文为“恶行受制于美德（vitia virtuti subiacent）”，象征邪恶的面具被放置在长方体支柱顶部，它被一个精美的花瓶压制在下方，花瓶的铭文上写着：“承载所有美德的花瓶（virtutum omnium vas）”。在花瓶与洛伦佐面部之间还有另一个面具被挂在花瓶的瓶口之上，它是所谓“德行至上（premium virtutis）”的象征。
瓦萨里在此画中力图将已去世几十年的豪华者洛伦佐表现为一位精明的文化艺术赞助人，这与他后来的著作《艺苑名人传》及佛罗伦萨老宫的天顶画中所努力塑造的洛伦佐形象完全一致。他希望人们感受到的是，洛伦佐由于追随其祖先践行有德行的生活而被后人怀念赞颂，他有着伟大与纯洁的心灵，而其从祖先那里所继承的仁慈与能力必将也会传给美第齐家族后代，使他们成为佛罗伦萨合法的领袖。
1.1.a. 创作背景与赞助人物简介
瓦萨里创作的豪华者洛伦佐肖像，原本是为彭托尔莫（Pontormo, 1494年-1557年）绘制的老柯西莫·德·美第齐肖像配对的作品（图1a），因此画中洛伦佐坐姿采用了与图1a中的柯西莫类似但有些相对映的姿势。
图1a. 彭托尔莫，《老柯西莫·德·美第齐肖像》，木板油画，约1518年-1520年，高86厘米，高65厘米，现陈列于佛罗伦萨乌菲齐博物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这幅洛伦佐肖像是根据掌权不久亚历山德罗公爵的要求，由时任佛罗伦萨元老院议员的奥塔维亚诺·德·美第奇（Ottaviano de’ Medici，1484年-1546年）出面委托瓦萨里绘制的，其明显的政治意味是通过纪念美第齐家族的杰出祖先来向世人展示其在佛罗伦萨恢复统治的合法性。
值得指出的是，奥塔维亚诺·德·美第奇是人们称作美第齐奥塔雅诺亲王世家（Medici di Ottajano）的创始者，作为美第齐家人，其后代直到今日仍然保有奥塔雅诺亲王（Prince of Ottajano）与萨尔诺公爵（Duke of Sarno）的头衔，过着富裕低调的隐居生活。
瓦萨里在绘制洛伦佐肖像时，得到了保罗·乔维奥（Paolo Giovio，1483年–1552年，图1b）的帮助，尤其是在洛伦佐身边的饰物与其上书写的铭文方面，后者相信肖像画都应用铭文来进一步对画中主人公的个性与特征加以说明。乔维奥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主教、著名医生、历史学家、传记作家与艺术品收藏家，他本人收藏了484幅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文化、艺术、政治与宗教等方面的名人肖像画并在家中开了一个艺术博物馆。他收藏的肖像画在其去世后被分散到不同地方。幸运的是，托斯卡纳大公柯西莫一世·德·美第齐（Cosimo I de’ Medici，1519年-1574年）请画家阿尔提西莫（Cristofano dell'Altissimo，1525年–1605年）用37年的时间复制了乔维奥收藏的所有肖像画，这些复制品全部保留了下来；1587年后，它们被陈列在瓦萨里设计的乌菲齐宫1号长廊内的古希腊罗马雕塑上方（图1d）。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是瓦萨里写作《艺苑名人传》项目的初始发起人。
图1b. 克里斯蒂法诺·德尔·阿尔提西莫，《保罗·乔维奥》，画布油画，1522年-1568年绘制，高58.8厘米，宽44.5厘米，现陈列于乌菲齐博物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图1c. 乌菲齐博物馆一号长廊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1.2. 豪华者洛伦佐接受各邦来朝
二十多年后，瓦萨里再次利用自己绘制的洛伦佐肖像在佛罗伦萨老宫之内绘制了一幅著名天顶画（图2）。在洛伦佐头部上方，是象征审慎与宽容两种美德的女神，他们无疑是洛伦佐政治生涯中展现出的个人品质。正因拥有这些品质，他才能在继承祖辈传统的基础上，引领佛罗伦萨进入黄金时代，而黄金时代的重要象征之一就是各方来朝。
图2. 瓦萨里，《各国使节进觐豪华者洛伦佐并献上礼物》，湿壁画，1556年-1558年绘制，现陈列于佛罗伦萨老宫博物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我们看到洛伦佐身边环绕着来自许多国家的使者。最先看到洛伦佐右边第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是教皇英诺森八世的使节，他跪在豪华者面前并将一顶红衣主教的红帽子献给了洛伦佐，这是给洛伦佐的二儿子乔万尼·德·美第齐（Giovanni de' Medici，1475年-1521年）的，后者不仅成为红衣主教，还最终成为教皇列奥十世（Pope Leo X），是推动文艺复兴高峰期艺术的最重要人物之一。在教庭使者的右上方，即画的右上角，我们可以看到来自开罗的埃及王室使者，他们进献的礼物为珠宝与长颈鹿。长颈鹿本身暗含的意思是豪华者洛伦佐所拥有的巨大权势，这位佛罗伦萨领袖不仅可以影响远在非洲的地区，更重要的是，根据史书记载，在欧洲历史上前一次向欧洲人展示长颈鹿的是曾经用武力征服了埃及的凯撒。在洛伦佐的左侧与下方，是阿拉贡的使者，他为洛伦佐献上了北非的良种战马与一对狮子。画的右下方的人物则是米兰公爵路德维克·斯福尔扎的使者，他向洛伦佐献上的是武器。画中绘制的还有来自匈牙利王国，以及锡耶纳、博罗涅、佩鲁贾与法恩扎等国的使者。
在老宫的系列天顶壁画中，瓦萨里希望向世人强调的是，佛罗伦萨这样一个内陆小邦能够进入各方来朝的黄金时代，不仅有着美第齐家人的政治智慧，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引领了文艺复兴运动，其成就使佛罗伦萨成为了西方文明的中心。我们下面将介绍在老宫天顶画中瓦萨里绘制的有关美第齐家人赞助文艺复兴艺术的几幅作品。瓦萨里的这些画作无疑是其艺术史观的视觉表现，读者如果想要对这些画作有更深刻的理解，应阅读《艺苑名人传》这部艺术史的奠基著作。
1.3. 老柯西莫开启赞助艺术之传统
美第齐家族赞助艺术的传统起源于老柯西莫，更重要的是，当时的艺术家是没有社会地位的行会工匠，其社会地位与面包师或屠户等并无本质区别，但老柯西莫却有着深邃的远见，他努力支持佛罗伦萨的艺术家与他们创造的新艺术形式，在其推动下，最终成就了15世纪-16世纪文艺复兴艺术的辉煌。
图3. 瓦萨里，《老柯西莫赞助艺术与学术》，湿壁画，1556年-1558年绘制，现陈列于佛罗伦萨老宫博物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图3展示了老柯西莫赞助的几位最重要人物，穿戴红衣红帽的人物为老柯西莫，最左边为雕塑家卢卡·德拉·罗比亚（Luca della Robia, 约1399年-1482年），他是佛罗伦萨上釉陶瓷雕塑的创始人；在他与老柯西莫之间手中拿着图画的人为画家佛拉·安吉利古（Fra Angelico，约1395年-1445年）；画的右边手中拿书的人物为哲学家马尔西利奥·费奇诺（Marsilio Ficino，1433年-1499年），在他与老柯西莫头部之间紧挨后者的人物为雕塑家多纳泰罗（Donatello，约1386年-1466年）；画中左上角人物为雕塑家吉贝尔蒂（Lorenzo Ghiberti，1378年－1455年），而右上角人物为佛罗伦萨最伟大的建筑师菲利波·布鲁内莱斯基（Filippo Brunelleschi，1377年－1446年）。
图4. 瓦萨里，《老柯西莫赞助建筑与雕塑》，湿壁画，1556年-1558年绘制，现陈列于佛罗伦萨老宫博物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图4讲述的是柯西莫赞助并亲身参与督造圣洛伦佐大教堂的虚构情形，老柯西莫对面的两位人物，左边人物为布鲁内莱斯基，右边人物为吉贝尔蒂。吉贝尔蒂其实并未参加这一教堂的设计与修建过程中的任何工作，瓦萨里将这两位15世纪上半期佛罗伦萨最伟大但关系不和的艺术家放在一起，是想强调柯西莫对艺术赞助本身这一功绩。柯西莫身后站立的两位人物，画中左上角人物为多纳泰罗，另一位在老柯西莫右边带红帽子的为米开罗佐（Michelozzo, 1396年-1472年），二人不仅是老柯西莫赞助的艺术家，而且也是老柯西莫政治上的坚定支持者。
从当时的一些历史文献看来，柯西莫是懂建筑并有实际经验的人，正因如此，他在佛罗伦萨主教堂的大圆顶项目中能够慧眼识才，在众多建筑师里选中布鲁内莱斯基这位行为乖张怪癖的天才来主持并完成这一伟业。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包括瓦萨里在内直到今天的人们更愿意谈论文艺复兴时代佛罗伦萨的那些地标性宏伟建筑，柯西莫的赞助对此绝对是功不可没，但在当时为他赢得佛罗伦萨众多市民支持的是他对普通人的各类慷慨赞助，包括穷人住房与居住地区的修整。
值得注意的是，两幅画中都没有画家利皮（Filippo Lippi，约1406年-1469年），一位曾受老柯西莫大力支持的伟大画家，也许其太过放浪不羁的生活方式实在不适合当时已经开始的宗教改革与反宗教改革的社会环境。
1.3. 《豪华者洛伦佐与佛罗伦萨哲学家、诗人以及人文主义学者》
图5. 瓦萨里，《豪华者洛伦佐与佛罗伦萨哲学家、诗人以及人文主义学者》，湿壁画，现陈列于佛罗伦萨老宫博物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图5中心坐着的人物为豪华者洛伦佐，他无疑是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诗人，其诗作至今仍被人们吟咏传唱并被收入到意大利中学语文课本中。他本人常常叹息自己的写作才华因公务繁忙而无法完全发挥出来，笔者读到其感慨时，不禁会想到魏文帝曹丕在其《典论》中写下的千古名句：“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虽然没有充裕的时间写作，但洛伦佐利用其影响力在佛罗伦萨建立了一个新柏拉图主义学园，吸引了大量的人文主义学者进行有关哲学、文学与艺术理论等各方面讨论，极大地促进了佛罗伦萨文化艺术的繁荣。
我们在这幅画中可以看到当时活跃在佛罗伦萨的新柏拉图主义学园中的学者环绕在洛伦佐周围。紧挨洛伦佐右边的人物为人文主义学者甘迪乐·德·拜启（Gentile de’ Becchi，1430年-1497年），他是阿雷佐的主教，也是一位修辞学者、演说家与作家，在当时意大利政界与宗教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因此在1454年被洛伦佐的父亲聘为洛伦佐与其弟朱利亚诺（Giuliano de’ Medici，1453年-1478年）的老师，他后来还成为洛伦佐迎娶罗马最古老贵族世家奥尔西尼家族的公主克拉丽斯·奥尔西尼（Clarice Orsini，1453年-1488年）的重要牵线人。在甘迪乐右边坐着的身穿红袍、头戴白帽之人为著名希腊语言学者与教师德米特里欧斯·查尔科孔戴尔斯（Demetrios Chalkokondyles，1423年-1511年），其右边人物为文艺复兴时代著名的哲学家米兰多拉（Giovanni Pico della Mirandola，1463年-1494年），而在米兰多拉身后长着黑色长发并戴红帽子的人物则是古典学者与诗人波利齐亚诺（Angolo Poliziano，1454年-1494年）。在洛伦佐左侧头戴红帽子的是诗人与哲学家马尔西利奥·费奇诺（Marsilio Ficino，1433年-1499年），其左边背对观众并回过头来望向画外的人物为人文主义学者克里斯托弗罗·兰迪诺（Cristoforo Landino, 1424年-1498年），他手中拿着地球仪和圆规。在兰蒂诺身后，头戴白帽望向左边的则为艺术理论家、数学家、画家与建筑师莱昂·巴蒂斯塔·阿尔伯蒂（Leon Battista Alberti，1406年-1472年）。
正是因为这些学者们的工作与互动，成就了佛罗伦萨黄金时代的学术繁荣，他们对学术的探讨推动了人文主义的学术理论与艺术创作，影响了如委罗其奥、波提切利、吉兰达约、达·芬奇与米开朗基罗等人为代表的艺术创作，其业绩直到今天仍影响着人类的文化艺术活动。
3
十四世纪托斯卡纳诗人群像
许多历史学家认为文艺复兴最早始自文学的复兴，瓦萨里作于约1544年的《六位托斯卡纳诗人》可说是这一历史观的反应（图6）。在创制此画时，由于红衣主教同时也是威尼斯作家与文学理论家皮耶特罗·本博（Pietro Bembo，1470年－1547年）的热情推动，彼得拉克（Francesco Petrarca，1304年－1374年）的诗名在整个意大利极速提升，而佛罗伦萨对此的反应则是努力维护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年－1321年）的荣誉，我们因此看到右边第二位的但丁显然占据了画面最重要位置，而左边第三位的彼得拉克则是画中第二重要人物。
图6. 瓦萨里，《六位托斯卡纳诗人》，木板油画，1544年绘制，高132.8厘米，宽131.1厘米，现陈列于美国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丨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这幅作品的赞助人卢卡·马尔蒂尼（Luca Martini, 1507年-1561年）是美第齐宫廷中的重要人物，也是著名工程师与艺术赞助人。他不仅是一位诗人同时也是有关诗歌的著名学者，因此对于当时意大利流行的诗学潮流，作为一位佛罗伦萨人，他希望用瓦萨里的绘画来表达其个人看法。在此对画中六位诗人从左到右作一个简单介绍与评论：
a．齐诺·达·皮斯托亚（Cino da Pistoia，1270年–1336/37年）为意大利法学家、诗人，生于托斯卡纳皮斯托亚，毕业于博洛尼亚大学，后曾在锡耶纳、佛罗伦萨、佩鲁贾、那不勒斯等地大学任教。1334年时，他曾当选皮斯托亚最高行政长官正义旗手，但并没有就任。他与但丁、彼得拉克都是朋友。
b. 圭托尼·德·阿莱佐（Guittone d'Arezzo，约1235年– 1294年），他因在政治上积极参与支持教皇的圭尔夫党于1256年被从故乡阿莱佐流放。虽然十四行诗起源于十三世纪上半期的西西里宫廷，其发明者为贾克莫·达·伦蒂尼（Giacomo da Lentini, 约1210年-1260年），但再次发现这一诗歌形式并最早用托斯卡纳方言进行十四行诗创作的则是圭托尼·德·阿莱佐以及用他名字命名的诗歌学派。
c. 弗朗切斯科·彼得拉克因主张以“人的学问代替神的学问”被称作“人文主义之父”。由于其父参加政治斗争被佛罗伦萨政府流放，彼得拉克因此出生于托斯卡纳的阿莱佐市。他于1320年-1326年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学习期间创作了长诗《阿非利加》。这部讲述古代罗马名将西庇阿·阿非利加努斯（Publius Cornelius Scipio Africanus，公元前236年–183年）业绩的拉丁文史诗，让人感受到了人类张扬的青春活力及对罗马共和体制的向往，同时展现了黑暗中世纪的精神压抑，这部长诗令彼得拉克先后获得罗马与巴黎颁发的“桂冠诗人”称号。他对诗歌的另一巨大贡献是十四行诗，他不仅创作了大量十四行诗，而且为意大利奠定了十四行诗的写作格式，我们今天读到的意大利十四行诗，正是他长期探索的结果，而且十四行诗的格式也是以其名字来命名的。他还常与朋友薄伽丘分享其创作激情，我们正好在画中他的右边看到了这位诗人兼作家。
d. 乔万尼·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 1313年－1375年）为作家、诗人与人文主义学者，其作品涵盖了各类诗歌与传奇故事，他流传至今最著名的书籍为《十日谈》，这部作品尽情嘲笑了教会中教士的贪婪与虚伪。
e. 但丁是世界最著名的意大利诗人。他的诗作不仅集中世纪文学成就之大成，而且也对欧洲文艺复兴乃至后世的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被视为近现代西方文学的鼻祖。他因用托斯卡纳方言写作而成为现代意大利语言的奠基人。对世人来说，他最著名的诗作无疑是《神曲》；但对意大利乃至欧洲的文人雅士来说，但丁的十四行诗足以与彼得拉克的诗作相媲美。
f. 圭多·卡瓦尔康蒂（Guido Cavalcanti，1255年－1300年）为佛罗伦萨诗人。在薄伽丘十日谈第六天的故事9中，讲述了他在教堂前与一群豪门子弟对话的故事。他对但丁的影响很大。在但丁的神曲中数次提及圭多的名字，最引人注意的是两位诗人的爱情观，圭多认为任何爱情都会令人丧失理智，而但丁则认为只有变态的爱欲才会导致理性的丧失。
我们今天将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视作文艺复兴的文学先驱，许多书中将其称为文艺复兴三巨星或意大利文坛三杰，从瓦萨里这幅1544年的画作（图6）来看，是不是可以说画家与其赞助人对文学有着至为深刻的了解呢？
作者简介
张羿，艺术史研究者，俄罗斯冬宫博物馆钟表与古乐器部顾问，法国摆钟艺廊顾问，广东省钟表收藏研究专业委员会顾问，也是数学家、逻辑学家。
出品：科普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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