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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外》期刊第二期 逃离晚霞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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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种想法是突然间钻进身体的。

不是从眼睛或者耳朵,而是鼻腔。并非像溺水一样完全无法呼吸,而是像你在泳池大口换气时,一不小心用鼻子吸了气,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水涌入鼻腔,在呼吸道疼痛的同时,还要强忍着想要咳嗽的生理反应,用尽理智想办法先回到浅水区。

那是一种很恼人的感觉。

今晚的第三首曲子是肖邦的降E大调华丽圆舞曲,我已经5年没有碰过这首曲子了,但想都不用想,我会带来一场完美演奏。颗粒感十足,没有错音,踏板踩得恰到好处,渐强渐弱,还有暧昧而精准的三连音。

圆舞曲曾经是我的最爱,温柔又欢快,四三拍总是让我想转起圈来。但今天,我看着熟练演奏的双手出了神——我觉得那双手不是我的。

肌肉记忆曾让我成为城里最优秀的钢琴家,但我如今常常怀疑我究竟是谁。那双手还在铿锵有力地演奏,而我的精神渐渐抽离身体,抽离蓝日酒馆,抽离喧闹的人群。宣导小队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该死,偏偏是这时候,我看了看表,快日落了。我计划着如何逃离今晚的晚霞。我的夏季工作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到6点,正是酒馆里没什么人的时候。这年头没什么人喜欢古典乐了,夜间的黄金时间留给爵士钢琴家。不过正好,往常在7点之前我都能赶回家,在日落时分把自己锁在没有窗户的卧室里。

宣导小队刚在蓝星酒馆现身就开始了祷告。酒馆里所有人迅速单膝跪地,低下头,顺从地念起祷词。

“一片智能的草地,那里哺乳动物和计算机,互惠地生活在一起。”

“一片智能的草地,那里哺乳动物和计算机,互惠地生活在一起。”

不,不要是现在,我心里想,快要日落了。

“那里到处都是松树和电子产品。”

“那里到处都是松树和电子产品。”

我一边跟着宣导员说出祷词,一边悄悄瞄着我左前方的石英钟——老古董了,酒馆老板用来做装饰的,但看时间也凑活。

“我们从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我们从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是吗?我差点笑出来,我们难道不是在无穷无尽地劳动吗?

“由爱的恩典机器,照管一切。”

“由爱的恩典机器,照管一切。”宣导小队的虚拟投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我抓起背包飞速冲出了门,留在我身后的是酒馆中的哄堂大笑。

“喂!都让开!要不大钢琴家要哭给你们看啦!”

“我就说他们脑袋都有问题吧。现在谁还听肖邦啊?快把丽莎请上台吧,今天可是周五。”冲进升降机,酒馆的喧嚣在我脚下迅速倒退,但我还没踏上高空栈道,就看见今晚绚丽的日落。顶楼看到的晚霞很美,下午的演出像往常一样顺利,我的心情也还算可以,但就是无法停止流泪。我的泪腺自顾自地工作,就像我的双手自顾自地演奏。

“今天出来晚了?”一双皮靴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用看就知道是她。

“喏,擦把脸再继续哭吧。”梅丽莎也不在乎我没搭话,递给我一张纸巾,自顾自地说,“他们都说你好奇怪啊,看到晚霞就会哭。你以前没这毛病吧?”

天边的颜色越来越多,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与此同时我迅速思考着为何梅丽莎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绝对不是巧合。“你。有什么。资格见我?”我在喘息的间隙中挤出几个字来。

“我想跟你聊聊。”

“滚吧,没什么。好聊的。”

“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了。”她又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看了就来气。她往前一步,继续说:“我也很痛苦,真的,我每天都在做噩梦。”

此时太阳开始坠落在地平线之外,我仍然像得了重感冒一样,涕泪横流。她右边的口袋鼓鼓的,不对劲,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梅丽莎。你这次的目标是我,对吗?”我抬起眼睛直视她,她愣了一下。

“柯特妮,这几年来我生不如死。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和双手。”不出意外的话,她右边口袋里装着手枪。

“所以终于轮到我了,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她的右手伸进了口袋。

“你不想再跟我说点什么吗?你不是想要聊聊吗?”我想尽量拖延时间。

果然,她以一种怪异而僵硬的方式从口袋里抽出右手,好像那只手不是她的似的。她说:“我以我们的童年发誓,请你相信我最后一次,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因为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去。”

好的,就是现在:

每周五,蓝日酒馆的老板会在爵士乐的第三首曲子结束时点燃烟花,我能想象到,醉醺醺的人们簇拥在一起,望着绚烂的烟花迸发出拖着长音的赞叹。烟花很美,让梅丽莎也抬头走神了两秒钟——足够我上前一步拿走她的枪。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最终扣动了扳机——在我用理智进行任何思考之前,“你不如去死好了!”

她显然吓了一跳,但惊异的眼神只持续了一瞬间。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战栗。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开枪,我的身体对这样的动作感到陌生,大脑却闪过模糊的回忆:冰凉的触感,准星,闭起的右眼,后坐力。肯说的没错,这些东西都在我的记忆深处。

然而想象中的后坐力并没有冲击到我的手,她也没有流血。弹夹是空的。

她笑了,“谢谢你,谢谢你,柯特妮,真的。”

但是她也红了眼眶,我说不出话。我没想到有一天,这双被神点名只能弹钢琴的手,会举起一把手枪,更没想到我会将枪口对准梅丽莎。虽然。她也算不上是朋友,至少在那件事以后不再是了。

2

我和肯从小一起长大。梅丽莎在我们上小学的时候搬来布利克利街区。

在这个时代,孩子们长大很不容易,他们常常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听说很久以前,“课外补习班”还非常流行,父母们会送孩子去学习围棋,舞蹈,书法,写作,花样滑冰,击剑,游泳,各种乐器。他们有的人会选择自己最喜欢的——或者至少是最擅长的技能作为职业,而更多人仅仅将这些技能作为兴趣爱好。当然,术业有专攻,人们总会有自己的工作领域,但至少学习知识没有被限制。

我常常想,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翻译家竟然可以学会钢琴,游泳运动员竟然也能写出诗句。没人会像宣导小队一样突然掰开你的脑子检查里面的知识,也没人会因为爱学习而被杀掉。如果在那个时代,肯的结局或许会不同吧?我们的结局。或许都会不同吧?

其实我明白,肯的死不能怪梅丽莎。她是杀手,他是目标,她就是干这个的。她无法停止杀人,就像我无法停止演奏。如果真的追究起来,我才是责任更重的那个人。

我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不该教一个作家弹钢琴,但是我没办法拒绝他那双眼睛,那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眼睛。

3**.**

“我怎么就是学不会!”肯把琴盖放下,又把脑袋贴上去,棕黑色的头发毛绒绒的,让我想起曾经在花园看到的小狗。

“你就不该学。”

“求求你了,柯特妮,你弹的《月光》太好听了。”他看向我,几缕卷发盖住了眼睛,“我也想创造出这么美的音乐。”

“那你听我弹就好了。”

“那不一样!而且你不在的时候呢?”

“我录给你听。”

“他们不让我写了。我总要创造点什么吧?”他带着哭腔看着自己的双手。

“去创造手链,凳子,纸飞机,去问答案之书怎么创造红烧肉。”

“答案之书?你相信答案之书上的答案吗?!”他突然站起来,打开了答案之书。

“我至高无上的神,我的灵感,我的导师,”他边念启动词边翻白眼表示不满,“我的答案之书,能再回答一次为什么我不能学钢琴吗?”

“你好,肯。你不能学钢琴,因为你是被神选中的作家。”

“作家就不能弹钢琴吗?”

“你好,肯。不能,因为神要最大限度发挥你作为作家的潜力,你不能分心。” 答案之书的回答每次都要加上一句充满压迫感的问候,我不得不承认肯是对的,我宁愿生吃菜叶也不想在答案之书上学菜谱。

“但是宣导小队不喜欢我写的东西,他们不准我发表了。”

“你好,肯。那就尝试发挥你的潜能,把精力放在对大众有益的作品创作上,我相信他们会同意重新评估的。”

“我想学钢琴。”

“你好,肯。不行。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相关规定:技能分为必备技能和专业技能,你的专业技能是写作,你的天职是用文字传播有益大众身心健康的价值观,与此同时,你将拥有一些必备技能以便满足你的日常生活。有其他任何问题,答案之书将为你解答。你已经被停职,如果三个月之内没有通过宣导小队的重新评估。”

我不想听下去了,显然肯也不想听下去了。“好了好了,别说了。”

“你将被送到基地重新培训。”然而答案之书的声音没有停止。

“天哪!饶了我吧!我至高无上的神,我的灵感,我的导师,我的答案之书,谢谢你,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很少见到肯这么愤怒的样子,他咬着牙念完了关闭词。

“看见了吗?柯特妮,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我没有说话,比起肯的愤怒,我更多地感受到恐惧。

肯冷静了一些,问我:“你有听说过被送回基地会怎么样吗?”

“不知道,答案之书说我们小时候都曾在基地培训。”

“得了吧,面对现实吧,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重新培训后又回来的。”他说的是事实,没有人记得在基地培训的事情,有种阴谋论称我们都曾被基因改造,按照需要扮演的角色调整肌肉记忆,特定技能甚至不需要学习,而其他的一概学不会。一旦被发现违规学习,都会被“送回基地重新培训”,这几个字背后的真正含义是什么,我不敢想。

肯回家了,他没再主动提学钢琴的事,但三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他闭门不出,一个字也不写,整天问答案之书一些蠢问题。有一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问海明威为什么自杀。

梅丽莎也去劝过他,但都没有用。最终我决定偷偷教他弹德彪西的《月光》,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肯拿起笔写些东西。

我一个音一个音地演示给他,但关于钢琴和乐谱的知识在他脑子里就像一大堆拼图碎片,他怎么也拼不起来。那是我们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即使我们都知道他根本学不会。

那个秋天肯23岁,我21岁,钢琴键盘对我来说是已经开始厌倦的自动程序,而对他来说却像一个永远充满新奇玩意的游乐场。他不再抱怨自己学不会,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过程中,把所有愤怒和不解,激情和温柔,都倾注在每个他按下的琴键里。有那么一些时候我和他都会恍惚,觉得我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直到梅丽莎的任务名单上出现了肯的名字。

4**.**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肯连“重新培训”的机会都没有得到,他停留在自己的23岁,永远都不会长大了。那段记忆是在太痛苦了,我不愿意再回想起一丝一毫。以前有个科学家总来听我的演出,他说记忆每回忆一次,脑子里就会有什么东西建立起来,回忆得越多,记忆就会越牢固。可能我从来不主动回想我是如何度过那个秋天的,好几年过去了,现在只记得我在演出时会突然崩溃大哭,然而我的手怎么也停不下来,就像被拧紧发条的八音盒小人。

肯的离开最终为我留下了一些奇怪的肌肉记忆,比如面对我们以前常常一起吃的海鲜味的速食杯面,我的吞咽神经彻底罢工,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哽咽。比如看到他最喜欢的晚霞,我也会开始涕泪横流。那些生活中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经常在不经意间狠狠将我击倒。而我就这样蜷缩在地上,甚至失去了站起来的信念。

我一开始还会冲梅丽莎大喊大叫,我愤怒地咒骂她是没人养的东西——职业杀手从小被集体培养,没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如果不是我和肯,她根本就没有朋友。我骂她忘恩负义,骂她泯灭人性,我用我知道的一切恶毒词汇诅咒她,她始终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

后来我不再想看到她,可是我的搬家许可被驳回了,所以只能尽我最大可能躲着她。

被选为钢琴家的人很多,有几年我渐渐成为城里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人们说我的音乐里充满感情,但我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我想大概是愤怒。

5**.**

我很清楚我为什么会上梅丽莎的清单,因为我已经连续两个月拒绝宣导员的检查了。我开始重新学习写诗,开始偷看康德的书,开始学习如何做皮革钱包,即使我写的诗还不如我那个5岁的诗人侄子,即使康德的文字就像天书,即使我总是被割破手指——但我能感受到我在活着。

我对这样暗暗的反抗很满意,我开始理解为什么肯一定要学钢琴。唯一的问题是宣导员每周都会对我们进行大脑扫描和精神测试,以此确保我们没有接受不该接受的知识,没有浪费不该浪费的精力。

肯在最后的日子里曾透露过他被禁止写作的真正原因,他和一个宣导员秘密恋爱了,对方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秘密,而他试图把这些秘密发表出去:

大静默之前,人类已经站在如此之高的科技巅峰,科学家们对大脑的探索完成了95%。知识,经验,回忆,信念,甚至是肌肉记忆,这些代表着人格的东西都能被保留和传输,人们相信经验无穷多的时候,就能成为全知全能的神,于是为了预测未来,人们开始争夺知识与经验,一切能包含智慧的碎片都成为了战争资源。

人类如此疯狂,又如此傲慢,漫无边际的战火将一切吞噬,死去的文明被概括为所有知识与经验的总和,分散在全球各地还没被破坏的服务器中。没人知道大静默持续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全世界的AI如何通过网络不断进化,合而为一。也许是对人类文明的嘲讽,也许是一些根植在这些人类创造物的核心的信念起了作用,靠着服务器中海量的数据和克隆技术,人类世界被AI重现了——虽然是大静默前完全相反的方向。

曾经人们追求全知全能,他们相信自己伸出的双手差一点就碰到了神。而如今人类的用途被细分和异化,被挑选的知识,被布置的肌肉记忆,被不断检查加深的异化程度,让我们整个人生变得像一次漫长的膝跳反应。

“至少你们不会再追问人生的意义了,对吗?”有个宣导员曾在我拒绝演出时微笑着说,“就像桌子在被制造之前就成为了桌子,你在出生之前就成为了钢琴家,还好萨特没生在今天,不然存在主义就是贻笑大方了。”

那张和人类别无二致的脸令我感到眩晕,比起作为AI的宣导员们,我们才更像是机器。

那时候我第一次尝试开始写诗。写得真烂,但肯总会鼓励我。

“她也说你写得好。”

“那个宣导员?”

“是的。”肯提起她,轻轻笑了一声,“可惜我不能介绍她给你认识。”

“没关系,好好保留这个秘密吧。”我想了想又说,“但是不要再把我的诗给她看了。”

其实这句叮嘱实属多余,在那之后,在肯消失前,我都没有再尝试过写诗。而肯也不再提起他们的禁忌之恋。那时候我还对一切保持乐观,我甚至觉得和宣导员恋爱能让他尽快重回作家的正规,重新发表被宣导委员会认可的作品,重回世界,重回生活。但如今回头想想,其实命运的漩涡早已铺开。我曾经也以为我会度过平淡的一生,不去追问钢琴家命运的原委,也不去越过知识的边疆。但肯就这样撕裂了我平淡生活的一角,然后又突然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6**.**

我颤抖着把枪扔在地上,同时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没子弹?我的目光随着那把枪被钉在了地上,余光里,梅丽莎在重新向我靠近。

别过来,梅丽莎,别过来。我的内心在疯狂嘶喊。

你想继续完成任务吗?杀手没了枪也也没关系,你还有一万种方式可以杀掉我,而我的机会只有一次,我错过了。那把枪现在在地上躺着,这就是事实了吗?这就是我的命运了吗?也好,梅丽莎,也好,就由你来结束这荒谬的一切吧。

她没有再继续靠近,却开始说话:“如果月光割破了你的眼睛,不要让夜间的大海如此安静。”

我对文学知识的记性很差,但我不会忘记自己写的第一首诗。很烂,如今再听到还是很烂。我抬头望着梅丽莎,大脑飞速运转。当我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那个和肯恋爱的宣导员,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并不吃惊,我只是很伤心。未来和过去,人类,生命,宇宙的边疆,知识的知识。一切在我脑海里炸开,我觉得我就是部分的她,而她就是全部的我。

在弹琴时,我不用思考,我的手指就知道下一个音符该如何演奏,而当我不扮演钢琴家的角色时,我对自己生活常常无所适从,我不知道眼下我应该作何反应。

“柯特妮,”她继续说,“你知道我是谁,对吗?我的暗杀任务失败了,我马上就会被带走,你应该再也不会看到我。原谅我,为所有的一切。他们在接管我的身体。我能感受到。去找肯的母亲,问她要肯留下的作品,你会明白的。柯特妮,保护好自己。你要知道为人类抗争不只是肯,也不只是人类。”她倒下了。

宣导小队没有过来带走她,而是“关闭”了她。她就像一个被逐渐抽离灵魂的躯壳,或者是一个耗尽电量的机器人,断断续续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以诡异的姿势倒下了。我早该想到,处处限制人类能力的宣导小队,怎么会培养人类杀手。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个世界里,所有拥有武器的职业都不是由人类来担任的。而梅丽莎今晚用她仅存的意志将弹夹掏空——她本来也没准备杀掉我,即使她知道杀手的失败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但我知道我得尽快离开。太阳消失了,但昏暗的晚霞余晖仍然弥漫在整个天空中,我朝着肯母亲的房子飞奔而去,渐渐停止了哭泣。我不确定梅丽莎和,肯和我,哪个更像大静默前的人类。

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和大脑在急剧地发生变化,而这些变化将愈演愈烈。那些沉睡的记忆和潜能开始被唤醒,被连通。我觉得我终于掀开了世界真实的一角,活着的感觉如此强烈。

今天逃离晚霞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但我知道,我不会永远地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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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思快跑
进士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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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3
乐安科普大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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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0
飞马腾空
太师级
2023-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