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问题大考验：一次性小包装更环保？一次性包装更卫生？

近年来，我国频频出台关于反对食物浪费、食品过度包装的法规政策。

相关法律的完善促进了消费者群体对食物浪费以及产品过度包装等问题的思考，中国消费者协会今年3月发布的《商品过度包装问题研究和消费者感知调查报告》显示，80.7%的消费者反对过度包装，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尝试在点外卖和网购时，甄别更环保的食物和商品包装。

一、这些与食品包装环保理念相关的误解，你也有吗？

今年五月，欧洲零废弃发布了一份揭露食品包装行业常见误解的报告《揭穿有关食品卫生、食品浪费和与可重复使用包装相关的常见误解》（Debunking recycling myths - ZWE factsheet May2023)，揭开了食品包装宣传背后的真相。**一次性包装不总是安全和环保的，仅仅依靠生产段回收容器不足以实现可持续发展……**这份报告也给了我们许多启发和思考，针对环保和节约资源，与其过度注重革新包装，不如倡导全民循环利用，推动循环经济模式的发展。只有生产端和消费端都行动起来，我们才能更为顺利地走向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迷思一：一次性小包装能减少食物浪费？

许多包装生产商一直宣传使用一次性包装袋进行小份量蔬菜包装将有助于减少食物浪费。虽然有些包装有助于延长产品的保质期，但联合国环境署最近发布的《一次性超市食品包装及其替代品生命周期评估的建议》中表明：只要食品种类允许，食品就应该无包装或使用可重复使用的包装出售，因为这在大多数情况下比一次性包装更为环保，而在必要时可利用包装物来保存鲜肉食品。

食品包装无法降低高额的食物浪费，相反，食物浪费必须在整个供应链中解决，而不是仅仅依靠包装环节。欧洲环保机构“Zero Waste Europe”在其《一次性塑料为何未能解决欧洲的食物垃圾问题》的调查报告中利用数据解释，迄今为止，额外的包装设计未能减少欧盟家庭食物浪费，因为导致食物浪费的一些消费者行为，如过度购买、准备和储存食物 ，与包装设计无关。在某些情况下，包装实际上会增加加工过程中的食物浪费：修整、多重包装和分量等做法会在生产环节产生额外的食物浪费。

欧盟家庭食物与塑料包装数据（百万吨为单位）
图 | Zero Waste Europe

迷思二：一次性包装更加环保？

**生命周期评价（LCA）**被广泛用于研究产品从生产到末端处置对环境造成的影响。然而，许多目前针对食品塑料包装的生命周期研究往往没有考虑到短的食品供应链、无包装解决方案和可重复使用的包装的积极影响。

此外，现有研究大多关注于包装产品生产和使用的碳排放，而很少关注产品的最终去向会对环境有何影响。 在现实中，许多食品包装其实无法被恰当重复使用和回收，最终大部分被运往垃圾填埋场或进行焚烧，有一些甚至会被随意丢弃。仅仅依靠LCA计算的生产环节结果就广泛宣传一次性用品更为“环保”，而没有纳入一次性产品的均次环境影响，实则是不准确的。

欧洲零废弃组织近期发布的一份名为《食品包装政策生命周期评估的缺点》报告中也指出，在食品垃圾和包装垃圾政策发展的背景下，商家在食品包装上下功夫主要是为了实现一定的营销价值。

图 | Zero Waste Europe

迷思三：一次性包装更加健康？

许多商家在包装宣传上都会强调一次性包装密封性强，可以很好隔离食品，减少食品变质可能性，能够尽最大可能保存食品风味。然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许多由塑料、纸张和纸板制成的一次性包装产品实则对消费者构成了直接的健康风险，因为这些包装材料可能含有数百种有害或潜在有害的化学品，这些化学品会迁移到食品中并最终进入消费者的身体。

根据欧盟化学品可持续发展战略 (CSS)，食品接触材料中可能存在的 388 种不同化学物质被列为最有害的化学物质，因为它们具有致癌、致突变、生殖毒性 (CMR)、 持久性和生物累积性和/或内分泌干扰化学品 (EDC)。 同时，欧盟的人类生物监测研究表明，食品包装是儿童和成人接触双酚A和邻苯二甲酸盐等内分泌干扰物的最主要来源之一。

可能存在于食品接触材料中的有害的化学品
图 | Journal of Hazardous Materials

迷思四：可重复使用的包装不卫生？

有些人会认为可重复使用的包装可能会残留食物，使得有机物和微生物附着，不利于人体健康。但我们需要了解的是，目前已有许多法律法规针对可重复使用的食品包装进行了规范。例如欧盟颁布的《食品卫生立法》（条例（EC）852/2004）中规定，可重复使用的容器和包装（包括用于包装的材料）必须保持清洁，必要时还要进行消毒，以避免污染。所有以可重复使用或一次性包装销售食品的企业必须遵守相关规定。

重复使用模式主要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可重复填充”（refill）**，即消费者自带包装并在商店里得到补给，另一类则是 “系统性可重复使用”（reuse）， 即包装由企业拥有，并被纳入一个循环系统，该系统的运作包括配送、回收、清洗、收集，再利用。

关于 “可重复填充”，即消费者将自己的容器带到商店进行补充，本身大多数消费者就会保证自己长期使用的容器处于卫生和清洁状态。将食品包装安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商店本身就能一定程度提升顾客对食品的安全性。

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食品零售商决定（或被迫）在大流行病发生时暂时停止为他们的客户提供重复使用/重新灌装的选择。然而，绿色和平组织联合全球多位学者于2020年发布的《健康专家关于可重复使用物品安全和 COVID-19 的声明》中确认，即使在大流行的情况下，采用基本的卫生规则，利用可重复使用的食品包装也是能够保障卫生的。

而说到 “系统性可重复使用”，指的是在整个过程中（包装的分配、收回、清洗和重新填装）已经有了成熟的工业化的卫生标准。许多国家已经普遍将**“系统性可重复使用”**成功应用在水、啤酒、果汁和其他饮料的包装。在法国，食品行业（水果、蔬菜、肉类、鱼 类、面包等）使用可重复利用的二级和三级包装的清洗解决方案也被证明是可行的。

麦当劳正在尝试推广可循环使用外卖杯
图 | Brightly

迷思五：回收利用可以解决废弃物问题？

回收利用一直都被认为能够减少原材料的使用，然而，我们也需要认识到，回收也有其局限性，不能满足所有的需求。

欧洲零废弃发布的《净零排放对于材料生产行业来说足够了吗？》研究指出，目前回收的倡议不能很好改变消费者用完即弃的消费习惯，这也导致了企业提出的回收目标并没有达成，回收模式发起后仍然存在资源浪费现象。按照目前的资源使用水平，即使将回收和去碳化做到极致，也很难实现我们设定的气候议程。

而提到包装常用的材料——塑料，尽管市场上有大约79种塑料材料类型可供商业使用，但只有少数聚合物类型被实际回收。欧洲零废弃的这份关于食品包装的报告里也提出，目前有效的回收率、 即再生塑料的替代率或替代原生等效塑料生产的能力只有接近10%。

此外，包装中存在的许多化学品以及食物残渣也阻碍了回收。目前的回收统计数据没有考虑到不适当的处置情况，如乱丢垃圾或运出欧盟领土的包装垃圾，这些外运的垃圾是否得到了安全有效的回收和处置也难以统计。

随意丢弃的塑料进入海洋会危及海洋生物生命
图 | ECO DRIVE

二、切实推动食品包装环保进程，切断误解传播途径，我们在行动

虽然食品包装行业存在一些存在争议和误解的“环保理念”，但幸运的是，目前已这些争议点已经受到关注，各大企业机构开始针对食品浪费和食品包装问题发起倡议和活动。

近日，摆脱塑缚也基于对相关政策法规的梳理和现有行业实践经验，编撰了《电商平台一次性塑料减量管理规则操作指南》，总结了平台企业减少一次性塑料制品使用的管理规则的基本内涵及核心要素，并提供了一份平台规则范例供业界参考。而主流外卖平台，如饿了么和美团正将其商户包装使用行为已经纳入了平台规则进行管理，在指南的规范和平台的积极导向下，商家可以逐渐减少一次性包装产品使用并进行循环包装尝试，从而推动循环模式的发展。

为应对一次性外卖塑料餐盒“用完即弃”带来的塑料污染问题，一种新的外卖循环餐盒模式开始在国内市场出现。循环餐盒生产商提供可重复使用的外卖餐盒给餐饮商家进行打包使用，消费者吃完后，可将餐盒放进附近的回收箱，循环餐盒生产商将进行回收和清洗消毒，进而再次投入使用。目前，外卖循环餐盒模式已在我国部分高校得到应用。2020年6月，爽提循环餐盒模式在南方医科大学顺德校区实施试点；截至2021年12月，爽提循环餐盒平均循环使用次数已达63次。

三、迎来食品包装更好的未来

面对食品包装存在的诸多误解，需要行业企业、国家和消费者共同努力才能赢得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首先，食品包装行业需要构建重复使用食品包装的系统。与其花心思研究如何更加环保地使用一次性塑料包装，我们应该号召民众践行可重复使用理念。针对可重复包装严格分类食品，对于可利用循环包装的食品努力做到使用可重复包装，而对不建议使用循环包装的食品如特殊药物等以轻量化设计为目标，尽量减少包装材料的使用；同时推广批量采购选择，以减少单个包装浪费；通过评估公司对自身产业链（包装实践、材料和废物管理流程）进行可持续性评估，向公众披露产品的潜在环境和经济效益。同时积极与供应商和合作伙伴协作，共同探索可持续包装材料、设计改进和源头减量举措，开发创新的包装可重复使用解决方案， 寻求与专门从事回收、废弃物管理或循环经济实践的组织建立合作伙伴关系。

**其次，国家可利用税费，补贴等政策手段鼓励商家减少塑料包装使用并进行可重用包装改革。国家可参考欧洲等其他国家和地区，利用税费等政策手段提高一次性塑料包装的使用成本；用补贴投资等手段鼓励可重用包装的解决方案。促进食品包装行业进行环保创新和自我改革。并开展有针对性的科普教育，鼓励全民践行循环经济生活方式。**比如教育民众使用可重复包装的环保性和安全性。

消费者端，一方面，我们需要支持得到认证的环保包装技术的创新，另一方面，我们可以从自己做起，从自带杯，自带餐具，支持本地经济做起。从而呼吁企业推出可循环食品包装的选项，让企业重视消费者的可持续消费需求，推进循环包装路线走向成熟。推动循环经济模式，使环保理念深入人心。

图 | 绿石环境保护中心

参考资料

[1] 国家发展改革委就防止和减少餐饮浪费征求意见. https://www.ndrc.gov.cn/hdjl/yjzq/yjfk/fzjscylfdgg/202304/t20230425_1354273_ext.html

[2] 中国消费者协会.商品过度包装问题研究和消费者感知调查报告.https://www.cca.org.cn/zxsd/detail/30647.html

[3] Single-use supermarket food packaging and its alternatives Recommendations from Life Cycle Assessments. Available at: https://www.lifecycleinitiative.org/wp-content/uploads/2023/03/UNEP-D010-Food-Packaging-Report.pdf

[4]Debunking common myths about food hygiene, food waste, and health concerns related to reusable packaging. Available at: https://zerowasteeurope.eu/wp-content/uploads/2023/05/Debunking-recycling-myths-ZWE-factsheet-May2023.pdf

[5]The shortcomings of LCAs in food packaging policy. Available at: https://zerowasteeurope.eu/wp-content/uploads/2019/11/zero_waste_europe_report_justifying-plastic-pollution_the-shortcomings-of-lcas-in-food-packaging-policy_FoEE.pdf

[6] Health Expert Statement Addressing Safety of Reusables and COVID-19. Available at: https://www.greenpeace.org/static/planet4-international-stateless/2020/07/0c3a6a32-health-expert-statement_updated.pdf

[7] Is Net Zero Enough for the Material Production Sector? Available at: https://zerowasteeurope.eu/wp-content/uploads/2022/11/Is-Net-Zero-Enough-for-the-Materials-Sector-Report-1.pdf

[8]Zimmermann, Lisa, et al. “Implementing the EU Chemicals Strategy for Sustainability: The case of food contact chemicals of concern.“ Journal of Hazardous Materials 437 (2022): 129167.

[9]Health Expert Statement Addressing Safety of Reusables and COVID-19. Available at: https://www.greenpeace.org/static/planet4-international-stateless/2020/07/0c3a6a32-health-expert-statement_updated.pdf

[10]Paper bonded study confirms: More waste and less recycling. Available at:https://newsroom.kunststoffverpackungen.de/2021/04/28/studie-zu-papierverbunde-bestaetigt-mehr-abfall-und-weniger-recycling/

[11]Ensuring safe recycled content in food packaging: ambition vs reality. Available at: https://zerowasteeurope.eu/library/ensuring-safe-recycled-content-in-food-packaging-ambition-vs-reality/

编辑：摆脱塑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