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科幻动态】让中国科幻动漫插上数字想象的翅膀

近年来，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中国科幻动漫呈现出技术赋能、内容多元化的趋势，产业链不断完善，业态逐渐丰富。2023年，中国科幻大会推出虚拟主持人为开幕式主持。逼真的形象，流畅的言语，都预示着中国科幻动漫未来的数字化走向。

然而，在发展过程中，中国科幻动漫应以技术为王，还是以内容为王？随着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中国科幻动漫产业也出现了各种问题：过于强调技术而忽视内容，产业链建设不完善，无法持续推出优质IP……在数字经济时代，应该让数字技术辅助中国科幻动漫，而非代替艺术家进行创作。同时也要加强产业链开发，完善故事内容，走向国际，传播优秀中华文化。

技术赋能 题材多样“当前，中国的创意产业正在关注文化遗产、电子竞技与游戏，以及高成本电影的新型开发模式。”西交利物浦大学（苏州）人文社科学院媒体与传播学系副教授马可·佩利·特里（Marco Pellitteri）说。随着创意产业与数字技术的结合日趋紧密，中国科幻动漫的开发逐渐走向数字化。同时，数字技术的发展也促使中国科幻动漫在内容上呈现出多元化趋势，既有以经典科幻IP《三体》等为开发对象的内容，也包含废土朋克、蒸汽朋克、赛博朋克等主题类型的新兴动漫内容。在制作技术上，中国科幻动漫创作也逐渐开始采用图形渲染引擎、动态场景模拟等数字技术。

图1 马可·佩利·特里副教授

由网友自制的《我的三体》系列动画番剧成为热点。该作品依托3D建模技术，模拟知名游戏《我的世界》（Minecraft）中的数字人物形象，摆脱以往中国动漫的2D制作模式，将章北海等人物形象通过新颖的动漫制作方式呈现出来，吸引了众多观众。其中，《我的三体》《我的三体之罗辑传》《我的三体之章北海传》（图2）在豆瓣上的评分高达9.4、9.4、9.6分。《三体》动漫版（图3）由艺画开天制作，采用了3D建模、实时渲染等数字特效技术，将实景拍摄时无法表达的内容（如未来城市群、战争等场面）通过特效技术呈现出来。

另一方面，随着数字技术的成熟，特效费用的降低，以往由于技术原因无法在荧幕上呈现的题材也相继成功拍摄。《灵笼》《末世觉醒之入侵》《纳米核心》《逆转次元：AI崛起》等动漫采用3D建模，将以往无法展现的废土世界、赛博朋克场景清晰地呈现在观众眼前，深受观众好评。在技术方面，越来越多的科幻动漫开始采取3D建模技术，不仅提高了制作效率，也通过精美的画面吸引了更多的科幻爱好者，为中国科幻动漫带来了活力与生机。

图2、3《我的三体之章北海传》（左）《三体》动漫（右）海报

数字辅助 内容为王 目前，我国科幻动漫数量逐渐增多，受众群体有所扩展，出现了《三体》《灵笼》《超级飞侠》等火爆IP。但需要注意的是，一部分企业仅在少儿领域布局，缺少对市场发展形势的分析，并没有开发出符合其他年龄段观众喜好的科幻动漫作品，导致科幻动漫低龄化；而另一方面，由于过于依赖数字设计、3D建模等技术，忽视了内容IP的原创性、艺术性与观感，一些科幻动漫在市场的潮流中销声匿迹。当前中国动漫市场上充斥着大量3D渲染、建模制作而成的作品，就反映了这种现象。科幻动漫低龄化的问题提醒了我们，在开发内容时，要利用大数据等数字技术进行前期调研，真正了解市场的风向与观众的审美偏好，才能开发出受各类受众喜爱的文化产品。“利用大数据技术来了解观众的某些喜好并非不可取，这种方式也可以发现问题，会对剧本创作与某些影视剧主题的选择上产生影响。”马可·佩利·特里说。而人工智能的滥用则警示我们，要保持对人工智能的审视。“人工智能并非真正的人。”马可·佩利·特里说，“如果你完全让电脑去创作，那艺术将不再是艺术”。在创作方面，科幻动漫应当更加追寻IP内容的创建。以内容为王，才是中国科幻动漫的未来走向。

在图像渲染、画面制作方面，数字技术也让科幻动漫焕发出新机。在这一点上，迪士尼公司在制作动画时总是在技术上有所创新。“他们发明工具的历史已经很长了。从《白雪公主》（Snow White）（图4）到《阿拉丁》（Aladdin），再到《复仇者联盟》（Avengers）（图5），我们可以在迪士尼动画、电影的发展中看到这一趋势。当时，他们采用的第一个技术是赛璐珞（celluloid）①技术。就像第一部彩色胶片一样，他们用染料进行实验，让颜色在胶片电影中转换。”迪士尼动画艺术家道尔顿·格兰特（Dalton Grant Jr.）说。

图4、5《白雪公主》（左）剧照与《复仇者联盟》（右）海报

现如今，迪士尼正在探索新的技术手段，尝试利用数字技术进行人物形象创作，从而减少在演员、绿幕上的花销。《曼达洛人》（Mandalorian）（图6、7）是迪士尼在新阶段开启的探索项目之一，它在科幻动漫市场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第一季豆瓣评分高达9.3，其成功的要素之一就在于数字技术的应用。《曼达洛人》单集制作成本达到1500万美元，仅幼年的尤达大师的形象就花费了500万美元。在拍摄技术方面，《曼达洛人》采用大数据分析、实时引擎技术与环绕LED屏幕等，能够捕捉演员更加细微的动作，将动态数字场景进行真实还原，大大减少了对绿幕的要求，也更加符合观众的观感。

图6、7《曼达洛人》宣传海报

当下，中国科幻动漫在技术方面逐渐向好莱坞看齐，但技术成本过大、资金回收时间过长仍是导演和投资人所面临的难题。在数字制作方面，目前仅有电影可以进行如此大成本的投入。与之相比，中国科幻动漫市场产业链还不成熟，粉丝基础还不够庞大。在未来发展中，应加强对市场的投入，了解观众的喜好，与大数据分析等技术相结合，从而抓住市场。在与数字技术结合的同时，也应审视技术对科幻动漫的限制与影响。“在大数据的影响下，如果某一趋势有所反馈，创意者就会被引导到这一趋势中。但如果你只是通过大数据去建造一个市场或跟随一个趋势，那么你只能给观众一个你认为观众想要的东西。”马可·佩利·特里说。在开发中国科幻动漫IP的时候，我们应当重视科幻内容，加强内容创新，同时也要注重技术运用，形成科幻动漫技术性、艺术性、商业性的有机结合。

产业整合 迸发活力不少学者认为，科幻动漫的产业链建设也是中国科幻动漫从业者的一大难题。当今中国科幻产业缺乏较为完善的产业机制，工业化流程属于尚在开发的阶段。如《流浪地球1》（图8）在拍摄的时候，出现了种种问题：科幻场景制作周期较长，技术不够的地方只能拿人数来凑，仅有电影开发而缺少动漫制作……这样的问题不仅出现在中国科幻影视行业，在科幻动漫制作过程中亦出现此类问题。以上都说明，中国科幻产业链尚待完善。效率与故事是迪士尼成功的关键所在。“在迪士尼，这些事情就像一门科学，我们花了数年时间尝试改正错误的道路，用小型灵活的团队来探索。直到他们探索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迪士尼才会说：‘好，那我们来开发这部大的电影’。”道尔顿·格兰特说，“所以关键是将每个人的时间最大化。如果他们不知道，或者他们没有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你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呢？所以你必须把这些人安置在合适的位置，这样他们才能以最好的方式完成他们的工作。”

图8《流浪地球1》宣传海报

一套完善的流程体系，每个人独立分工，团队合作任务明确……迪士尼将创作打造成了一种可复制的模式来节省成本、提高效率。同时，迪士尼也给予了创作者成长空间。“如果你看一下《海绵宝宝》（图9）动画最初的版本，就会发现它的技术比你今天看到的《海绵宝宝》要糟糕得多。同时看试播集和后面的剧集，你都会怀疑这不是同一个艺术家创作的，但它们确实来自同一个艺术家。不同的是，我们给了这群艺术家时间，让他们在自己的水平上成长。”道尔顿·格兰特说。

图9《海绵宝宝》电影宣传海报

在道尔顿·格兰特看来，迪士尼之所以能够突破限制，创造出更好的作品，关键就是在注重效率的前提下，给予艺术家更大的成长空间，让艺术家自由发挥。

图10 迪士尼动画艺术家道尔顿·格兰特先生

“今天，在日本动漫产业中，动画师、导演和编剧享有高度的艺术和叙事自由，这似乎相当矛盾，因为他们毕竟都是在非常严格的生产流程下工作的。”马可·佩利·特里说。与迪士尼相同，日本也有着完善的创意产业体系，艺术家享有自由的创作权，但管理更加严格。严格的管理体系确保每一个环节分工明确，秩序井然，为日本创意产业创造了完善的工业流程。高度自由的叙事权让日本创意家将本土文化、外来文化与空灵的想象结合，赋予了日本创意产业强劲的内生动力。因此，日本的创意产业才能源源不断地产出诸如《龙珠》（图11）《高达》（图12）等精品科幻IP，影响了全世界的动漫发展模式。

图11、12 日本科幻格斗类动漫《龙珠超》与科幻机甲类动漫《机动战士高达NT》宣传海报

中国科幻动漫的产业链建设离不开故事，一切的场景、服装等都要围绕着IP内容展开，如何讲好故事是科幻动漫IP开发的核心。“大多数优秀电影制作的诀窍是让环境成为主角问题的映射。从艺术角度来说，这是你的出发点，你所有的选择都应该从这里出发。”道尔顿·格兰特说。场景设计、配音、服装等都要与故事内容、人物的形象、心理变化结合，才能让作品更加协调。

开发迅速是中国科幻动漫的特色，而如何保留IP的新鲜度是中国科幻动漫亟待解决的问题。当今，中国动漫的年产出速度快，生产效率高，产量巨大。据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办公厅《关于2022年12月全国国产电视动画片制作备案公示的通知》显示，单12月就发行了50部动画，总时长为28740分钟，然而其中能够进行IP产业链扩展的作品并不多，对于经典科幻IP的开发力度也不够。如何保持经典IP的新鲜度？“你必须回到源头，首先研究创作艺术的人或团体，然后询问自己：他们想说什么？保留了哪部分？然后你把它周围的东西进行现代化。”道尔顿·格兰特认为，迪士尼在“传承项目”的开发上采取了回溯语境的方法，重新回到艺术家在创作作品时的环境，考虑他们为何创作，并与现代观念、技术相结合。不少业内人士提出，在中国科幻动漫IP开发时，应当对经典科幻IP进行多次开发，形成多元化、多方向的开发模式，与当代中华文化精神相结合。

奋勇前进 未来可期 中国科幻动漫与中华优秀文化有着深刻联系，更能代表新时代中华文化的精神与气魄。随着数字技术的进步，中国科幻动漫的主题与呈现方式将变得更加多元化，与世界接轨，成为传播中华优秀文化的主力军。

马可·佩利·特里认为，中国当前的动漫制作水平逐渐提高，在国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力。接下来要做的是推陈出新与接受国际市场的考验。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动漫基础也十分雄厚，曾培养出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等极具中国特色的知名动画企业。如今，动漫产业在国内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但与国际接轨尚在推进。“从现在开始，中国动漫将面临着两个挑战。一是要继续做好本职工作，长此以往，国际观众会更好地看到中国动漫作为一种产业与一门艺术，在世界动漫市场中展现中国价值与作用；二是中国的动漫人才创意公司也应努力去了解国际市场的喜好。”马可·佩利·特里说。

中国科幻动漫反映了中华优秀文化的精神气质，也彰显了中华民族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与愿景。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中国科幻动漫必将迎来产业链升级与内容多元化，走向国际市场，更好地在海外传播中国声音与中国精神。因此，需要中国科幻动漫的从业者、艺术家通力协作，发展数字技术，加强内容开发，制作精品内容，完善动漫产业链，把握好海内外观众的需求，让中国科幻动漫插上数字想象的翅膀，飞向寰宇，实现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传播。

①赛璐珞（celluloid）是商业上最早的合成材料，用于制作早期的电影、动画胶片，《白雪公主》等迪士尼早期的动画就由赛璐珞片制作而成。

作者：王嘉诚，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中国科幻研究中心起航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