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 | 天南寥落数颗星——天南星

别名 | 山苞米，山棒子，刀剪草，天罗星

功能 | 燥湿化痰，祛风止痉，散结消肿

70年代中期，我还是儿童，从邻居们的谈话中得知，李奶奶家的小姑姑服药自杀了。为何自杀？用当下流行的词汇应该算是“为爱殉情”。当时，我不懂何为爱，又何为情，听得囫囵半片。小姑姑服用的山棒子，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山棒子喜欢在山沟沟边或是潮湿的地方生长，且安下它的家。山棒子油绿色的叶片如同张开的手掌，又像破伞的骨架总是摆着pose，样子很特别，又有些夸张。五月到了，它便开出黄色的蛇头状的花，七月份结出玉米形状的果实，果实红红的颜色，细细琢磨，与剥了皮的石榴酷似。

何时认识的山棒子记不得，但记忆中母亲一遍遍告诉我：“山棒子不能碰，碰了就会变成木头人；更不能吃，吃了就要死了。”对母亲这番话我一直半信半疑。那时，只因自己不能独立去山里挖野菜，在同伴或大人的监控下进山，便没有机会去触摸山棒子。

小姑姑是代课教师，在我们这些山野中长大的孩子眼中，小姑姑的学问很大，知道得多，懂得更多。她为何服用山棒子，应该是她懂得山棒子的药性，也借此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现在想来，她是一个很愚昧的姑娘，无法权衡爱情和生命孰轻孰重。其实，山棒子是俗称，它“户口本”上的名字叫天南星。

天南星入药部分为根茎。秋末，挖出根茎，扁扁的，如同毛芋头一样，它的外皮白里透着紫，整个根茎都布满白色的小疙瘩。除去根毛，再端详小疙瘩，圆圆白白，像极了明亮的星星。李时珍这样记载：“因根圆白，形如老人星状，故名南星。” 最早《神农本草经》中记载有“虎掌”之称，列为下品。而后《本草经集注》中写着：“近道亦有，形似半夏，但皆大，四边有子，如虎掌。”后《本草纲目》认为虎掌与天南星是一物，如今虎掌之名已沉睡在古书中，虎掌偶尔作为天南星的品种之一在临床上药用，在治疗中风、癫痫和破伤风有奇效，这时已经不是古书中的下品，可谓上等的药材。天南星在《金史》卷二十六中也有记载：“真定府……产药则有茴香、零陵香、天南星、皂角……”天南星也是满族萨满早期使用的药物，主治外用治疗疖肿痛疼，满族百草歌诀中说：“疔疮肿痛天南星，外用一天把病除。” 天南星捣碎外敷，可治疗疮疡肿痛、蛇毒咬伤等。熬成膏药，对颈椎腰脱痛感也有止疼的疗效。

古时，有一少年遇到强盗，身体被盗贼砍伤数处，伤处贴上了金疮药已结了痂，但还是发低烧，疮口处疼痛难耐，去看郎中后，医生嘱咐将天南星打成粉，敷在疮口上，敷上后脓血就被拔出来，随后收口痊愈，低烧退却。其实，天南星外用消肿散结，拔毒外出，脓血有个出路，推陈致新，身体痛处可减轻，发热可痊愈，邪去则正安。

古有案例源于书本，并未亲身经历，真实度全凭一份信赖。而如今，亲历药性，信任度自然百分百。孩子中考时，焦虑生火，项背后发际处红肿，瘙痒难耐，导致头项俯仰不利，最先静点了抗生素，治疗半月未见好转。有病乱投医，如同热锅上蚂蚁，孩子老师是中医世家，便告诉我用米醋调天南星粉，和成糊状，用棉签蘸药，擦患处。五日后，果然痊愈，迄今未复发。

其实，天南星生药有毒，直接从植物上摘取的种子和从地下挖出的球茎是不可直接服用的，误服后，严重者会丧命。与半夏一样，只有经过炮制后才可入药，而且还要把握药量、用法和适应症。曾听说一个故事，一位大伯在家人的陪同下去看医生，家人说大伯挖出一株植物块茎，品尝后舌头发麻，口腔感到烧灼，吐掉后，喝冰水仍刺痛不已。家人急送医院，所幸送医及时，大伯尝得不多，情况已稳定。后经药剂师鉴定，大伯误食的是异叶天南星的块茎。“异叶天南星”是“天南星”的一种，多年生宿根草本。天南星根茎生食会导致口腔粘膜轻度糜烂，甚至部分坏死脱落，咽喉干燥，并有烧灼感，舌体肿大，口唇水肿，大量流涎，口舌麻木，味觉丧失，声音嘶哑，张口困难，严重时会导致喉部水肿窒息。

如果误食天南星属的植物，轻症马上喝点醋和浓茶稀释，还可煮生姜汤服用，也可熬甘草绿豆汤解毒，重症马上送医院。神农只有一个，切记不要学神农，草药固然慈悲，但它也“恶”，是它保护自己的另一种本能，不要轻易尝试辨别不清楚的草药。

古代名医经过不计其数次的尝试，发现天南星披着如此神秘的外衣。当医生们帮它脱去神秘的外衣后，才发现它治病的奥妙，生药的毒是它的保护伞。用天南星的细粉兑入牛、羊或猪胆汁中，经发酵加工而成后，制成绿豆大小的蜜丸，其中的燥烈之性削减，则增加了清热化痰的功效，更适用痰热内盛、惊风抽搐等病症。让人望而生畏的一味“毒药”摇身一变，成了《中国药典》中收载的实行国药准字号管理的曲类中药。

半夏、天南星、白附子都有毒。有毒归有毒，如果用法得当，却都是祛痰疗疮的好药。如同刀刃，一把快刀虽然可伤人，但是，却无人喜欢钝刀切菜。喜欢做菜的人，都离不开锋利的快刀，中医也如此，他们心中都会有几味原生的野生的本草作为自己行医的法宝。古时，天南星居然成为很多中医的秘密武器。但是当下，天南星让人闻毒生畏，中医自会远离快刀一样的中药天南星，所以，古方的天南星，在如今很难成为良方。大多人因噎废食，杞人忧天，宁可绕远路也要躲开天南星。

天南星遭受人们不公正的认知，却在默默忍受着，它静候着，它在等待着，等待随时入药为病人祛病疗伤。

明朝医家缪希雍在《神农本草经疏》中对半夏、天南星做了个总结，说“半夏治湿痰多，南星主风痰多”。清朝康熙年间的名医张璐在《本经逢原》中写道：“然南星专走经络，故中风麻痹以之为向导；半夏专走肠胃，故呕逆泄泻以为向导。”还有一个方子叫玉真散，治疗破伤风，如角弓反张或抽搐，是风痰在作祟，用药就是天南星。天南星古代多用来治疗危重疾病，青州白丸子、三生饮、玉真散三方中的天南星都是生天南星；这时，用炮制的天南星，药力减弱，病重药轻，很难起效。

天南星为善治风痰留滞经络，手足顽麻，肿胀痹痛，甚至口眼歪斜，半身不遂，筋骨痰瘀交阻疼痛之药。一妇人得了类风湿，骨节痹痛，屈伸不利，已有两个手指关节开始变形。飓风起于萍末，疾病要趁早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属顽痹范畴，拖得越久越不好治。医生给她配了全蝎、蜈蚣，加上天南星，这三味药又叫“顽痹散”。妇人连服近一月的药，早起关节僵硬感消失，晚上痹痛减轻，原本手指关节肿胀麻木，难以握拳的，现在肿胀消去，关节变形之势扭转了。天南星善治骨痛，也就是说最顽固最深层次的疼痛它可以治疗，所以《神农本草经》记载，天南星治筋痰拘缓，这经络里面伏痰，引起关节屈伸不利麻痹剧痛，这时往往要选用天南星，因为它善于走经络，化顽痰消肿结。

药物的毒，对于人类的尝试，是为了治病，但对于孕妇便要禁止。天南星最大的禁忌与毒有关，孕妇不宜服用天南星。《珍珠囊补遗药性赋》中的“妊娠服药禁歌”有孕妇禁用“半夏南星和通草”的记载。

中药有毒，是毒性，但不是毒药。往往治病时的有效成分，其实就是以毒攻毒。中药有毒还是无毒，关键在于能否对症下药。如果对症治疗，有毒的药也是安全；如果不对症治疗，无毒的药对人也是有害。

天南星即如此。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 | 陈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