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秒是一个时间单位,等于10-18秒(小数点后17个零)。这个单位有多“小”?形象地说,1秒钟所包含的阿秒数,相当于宇宙年龄(约1018秒)中所包含的秒数。所谓阿秒激光,指的就是脉冲时间能达到阿秒级别的激光。那么,人们为什么要研究这种激光呢?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要研究运动员的跑步,我们只需要肉眼和秒表就可以;而如果我们要研究快速运动的物体,肉眼就看不清楚了,此时人们发明了“拍电影”,通过快速的快门开合来形成短时间的光脉冲,让画面在一个短时间内暂时“定格”,这样就方便我们观察了。
为了研究马奔跑时的运动姿态,人们发明了快速按快门产生脉冲光来连续拍照的方法,这也直接促进了电影的诞生
也就是说,如果采用更短时间的光脉冲,那么就可以研究更高速运动的物体;目前最快的相机快门产生的光脉冲时间大概在万分之一秒左右,也就是说每秒钟快门闪一万次,这么快的速度足够人们清晰地拍摄出昆虫振动翅膀的过程。
相对于宏观物体来说,微观世界的物质(原子、分子)运动的速度更快,为了研究这种运动,科学家们发明了飞秒激光,光脉冲的持续时间短至10-15秒,我们终于可以看清一个原子是怎么运动的了。
可是科学家仍然没有停止脚步:他们还想看看原子内部的电子是怎么运动的。
原子核内的电子运动速度更快,氢原子基态电子绕原子核旋转一周的时间是150阿秒(1阿秒 =10-18秒),这就意味着飞秒激光已经看不清电子的运动了,人们需要时间宽度在阿秒量级的激光。如何制造脉冲时间在10-18秒量级的阿秒激光就成为了新挑战。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1987年,安妮•吕利耶在实验中发现,在用飞秒激光照射稀有气体后,这些稀有气体会发出一系列的高次谐波光。经过仔细研究,人们确认了这些谐波光的来源:由于飞秒激光是很强的电磁波,因此激光经过原子内部时,会用自己的能量来“拨弄”其中的电子,当激光通过后,这些电子要落回到原来的状态,就要将刚才获得的能量以谐波光的形式释放出去。
而激光通过时对电子“拨弄”的程度不同,会使得这些谐波光的波长各有不同。这让科学家马上想到:根据波的叠加原理,波长不同的一组光之间相互叠加,可以产生变亮和变暗交替的叠加效果;如果合理选择初始条件,那么这些谐波光叠加之后形成的亮暗交替现象,就可以充当摄像机里的快门,从而实现超短时间的光脉冲。
也就是说,由于电子扰动产生的光波,经过人为调节后,可以重新成为观察电子运动的神奇工具。这启发了科学家们的灵感。
经过严格的计算和不断地调节初始条件,人们终于实现了这一设想:2001年,皮埃尔-阿戈斯蒂尼通过这种方法,产生了时长为250阿秒的脉冲光,这相当于每秒钟按快门四千万亿次!
几乎在同一时间,费伦茨·克劳斯采用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实验策略,也成功实现了时长为650阿秒的光脉冲,与皮埃尔-阿戈斯蒂尼的实验不同的是,这一实验首次实现了单个阿秒光脉冲。
在这之后,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科学家纷纷跟进,改进实验机制和实验条件,将脉冲光的长度进一步压缩,提升阿秒激光这一“高速摄像机”的性能。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的魏志义课题组在2013年实现了160阿秒的单个光脉冲,标志着我国也在阿秒激光领域占据了一席之地。
直面自然的真相
正如前文所说,阿秒激光让我们获得了超快的“快门”,因此,快如电子在原子中的运动的过程也能被我们拍摄下来,仔细研究。这是一件听起来就很“酷”的成就,而且它在科学中的应用场景要比听起来还要高大上得多。
例如,利用阿秒脉冲光,人们首次观察到了半导体材料中电子从“价带”(绝缘状态)跳跃到“导带”(导电状态)的过程;又例如,在光电效应中,电子是遇到光子立即被激发,还是吸收完光子之后攒够了能量才激发呢?这一问题连因光电效应获得诺奖的爱因斯坦都回答不清。在阿秒脉冲光的帮助下,人们已经明确“看”到了原子中的不同电子被光激发所需要的时长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光电效应并不是瞬发的。
仔细想一下的话,可以体会这类研究的重大意义:以往,人们是看不到这些现象的,因为它们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只能通过一些理论和一些间接的实验现象,来推测这一过程的存在。而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是以见证者的视角切身地“看”到了这一过程的发生,有图有真相,与之前的种种推测相比,这就是阿秒激光带给我们的“实锤”。
总之,在阿秒光学的加持下,非常多的微观过程将不再需要“旁证”才能被证实,而是可以直接观测到。这也意味着微观世界的研究将迎来新的变革。
人们甚至构思并着手研究了一种新应用:用阿秒激光对人体的组织样本进行拍照,就可以找到这些样品中的分子具有的特征信号,而这些特殊信号用肉眼或者普通显微镜是完全无法发现的,却有可能是疾病的先兆。这样一来,体检中就能够在还未发病的阶段就筛查出癌症,从而真正做到“上医治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