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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被扔掉的底片,改变了欧洲宇航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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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一张险些被扔掉的底片

1969年9月11日,苏联阿拉木图天体物理研究所的天文台里,3个年轻人正忙碌地处理着一张当天通过天文望远镜拍摄的照片。他们从乌克兰基辅远道而来,是为了开展一项观测彗星的课题。**这3人分别是来自基辅大学天文系的博士生克里姆·伊万诺维奇·丘留莫夫(Klim Ivanovich Churyumov)、物理系研究生斯维特娜·伊万诺夫娜·格拉西缅科(Svetlana Ivanovna Gerasimenko)**和一名实验摄影技术助理。往年9月,苹果之城阿拉木图风和日丽,是天文观测的理想时节。然而,这回他们不太走运,当地天气时好时坏,观测工作也时断时续。在9月9日拍摄完第一批照片后,他们就停工了,两天后才得以继续拍摄。

他们观测的主要目标是32P/Comas Solà彗星,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拍摄的照片因处理不当导致底片显影不足,整个图像的中心区域比边缘更亮。在询问导师德米特里·罗日科夫斯基(Dmitri Rozhkovsk)教授的意见后,他们决定将包括底片在内的观测资料带回基辅,而不是丢掉。

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决定改变了两个年轻人的命运,也改写了欧洲宇航探索的历史。

10月22日,已回到基辅的丘留莫夫重新审视着那张有缺陷的底片,丘留莫夫时年32岁,已经是彗星研究领域颇有建树的青年专家。通过精细计算,丘留莫夫发现,这个散点不可能是32P/Comas Solà彗星,因为它相对于预期位置偏离了1.8度。

这一细节让丘留莫夫和他的伙伴格拉西缅科异常兴奋:这会不会是一颗未曾发现的新彗星?他们检查了在阿拉木图拍摄的其他底片,令人惊喜的是,又有4张底片出现了这个陌生的天体。

这的确是一颗新的彗星,后来以他们两人的名字命名为丘留莫夫·格拉西缅科彗星(67P/Churyumov Gerasimenko),简称67P。(图 2)35年后,丘留莫夫和格拉西缅科将在现场见证,追逐这颗短周期木星家族彗星历程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启程:“超级替补”赶上了世纪发射

2004年3月的一天,法属圭亚那库鲁(Kourou)欧洲航天中心,丘留莫夫和他的伙伴格拉西缅科在航天发射场合影留念,身后是树立于发射架上,整装待命的阿丽亚娜5型运载火箭(图 3)。他们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因为本次发射任务将要送上太空的探测器,目标正是探索35年前他们发现的彗星—丘留莫夫·格拉西缅科彗星(67P/Churyumov Gerasimenko)。

作为欧洲航天局彗星探测寻梦之旅的一部分,登陆彗星被视为一大壮举。在经历了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在彗星探测计划上的分分合合后,欧洲航天局在1993年决定单干,批准了“罗塞塔”彗星探测计划。这项探测计划耗资13亿欧元,其探测器以著名的埃及罗塞塔(Rosetta)石碑命名,探测器还搭载了一个登陆器,以埃及方尖碑菲莱(Philae)命名

这项计划最初锁定的目标是另一颗彗星46P/Wirtanen,原定发射时间是2003年1月12日,预计2011年与目标彗星会合。然而,阿丽亚娜5号运载火箭在2002年12月的一次发射任务中发生故障,导致罗塞塔计划的发射任务被推迟。直到2003年5月,项目组经过周密地计算分析后发现,此后更适宜的目标彗星正是丘留莫夫·格拉西缅科彗星(67P)。就这样,冥冥之中似乎有注定,67P成为人类将要登陆探测的第一颗彗星。

2004年3月2日,格林威治时间7时17分,在经历两次发射失败后,携带165千克科学仪器和100千克菲莱着陆器的罗塞塔探测器,由阿丽雅娜5号火箭送入太空,登上了前往67P彗星的征程。

这一走,就是十年。

接触:惊心动魄的“水漂”式登陆

2014年1月20日,德国达姆施塔特欧洲空间运行中心(ESOC)控制大厅内响起一阵阵欢呼声,人们在庆祝罗塞塔号从深度休眠中被唤醒(图 6)。此前,它经历了4次绕地球飞行,1次惊险地掠过火星阴影区(与地球短暂失联15分钟),近距离邂逅2颗小行星(2867 Šteins和 21 Lutetia),并且在地面控制人员的协助下,消除了反应控制系统故障(RCS)。随后,它进入到深度休眠状态,直至此刻被唤醒时,已接近目标彗星。

**此时,罗塞塔号在走过一段既艰辛又神奇的旅途后,将要面对的是一项史无前例的挑战:释放菲莱登陆器登陆彗星。**这项任务无法事先规划蓝图,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因为从地球上观测67P,无法获得详细的彗星形态和地形地貌数据,只有在接近目标彗星时进行观测计算,才能获得菲莱登陆所需数据。随着罗塞塔号一步步靠近目标彗星,人们看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一颗一头大,一头小,中间有个“脖子”连接,类似哑铃的天体(图7)。

2014年8月25日,欧洲航天局筛选出5个候选着陆点,9月15日,欧洲航天局最终确定其中的J地点为菲莱着陆目的地,这一地点位于彗星较小的哑铃端,被命名为 Agilikia岛。

11月12日8点35分,菲莱着陆器“告别”罗塞塔探测器,以3.6千米/小时的相对速度接近67P(图 8),15点33分,菲莱在彗星表面登陆,然而,菲莱并没有平稳着陆,像“打水漂”一样在彗星表面连续弹跳了两次,由于彗星表面逃逸速度为3.6千米/小时,以致地面控制人员一度担心菲莱会脱离彗星引力而无法着陆。

**17点33分,菲莱终于稳定着陆了,此时的地址与原定着陆点相去甚远。**原来,登陆器与彗星表面接触时,本应该触发两个锚定标枪插入登陆地点,以防止着陆器反弹,由于初始着陆点表面相对松软,没有触发标枪在着陆时点火发射,才导致了登陆过程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探密:灵敏“嗅觉”**闻出的“凝固时光”

这场耗时两小时的“非典型”着陆,对于菲莱所携带的精密测试仪器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导致部分仪器因受到干扰而无法正常发挥功能,另一方面也触发了部分仪器收获“意外之喜”——探测到计划之外的信息。**它“躺”在Abydos区域的一处狭缝中(这一确切位置直到2016年9月2日才被罗塞塔号发现),受悬崖阴影的遮挡而无法充分获得太阳能,只有两天时间可以全力开展工作(图 9)

在获取有关地球起源、生命诞生等问题的“第一手”资料方面,罗塞塔号和菲莱登陆器上检测小分子、离子化合物的“嗅觉”装备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些灵敏的“嗅觉”包括搭载于罗塞塔号上的罗塞塔轨道光谱仪(ROSINA)和搭载于菲莱登陆器上的彗星取样和成分分析仪(COSAC)。每当67P彗星靠近太阳时,其彗核的蒸发物——彗发会增加,这个时候,伴飞彗星的罗塞塔号开启ROSINA仪探测彗发成分,结果探测到了挥发性甘氨酸、甲胺和乙胺,这些都是与生命起源相关的有机小分子化合物。

更大的“惊喜”来自菲莱登陆器,其搭载的COSAC仪可以开启主动采样分析(挑选好东西才“闻”气味)和被动进样分析(遇到什么“闻”什么)两种模式。于是,**从抵达67P表面10千米的高度开始,到初次着陆,再到两次弹跳后的最终着陆,菲莱登陆器上的COSAC仪一直没闲着,以被动进样模式收集信息。**这些信息中,以菲莱第一次着陆后25分钟获取的数据信息量最大,研究人员从中初步解析出16种有机化合物,其中,甲基异氰酸酯、丙酮、丙醛和乙酰胺是第一次在彗星上发现。利用数学统计方法评估后,解析出的有机化合物修正为12种(图 10)。

这些研究成果意义重大,因为科学界曾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假说:**有学者认为在太阳系形成早期,彗星曾向地球“播撒”氨基酸、核苷酸等可构建生命体的有机小分子。**利用罗塞塔和菲莱的灵敏“嗅觉”,研究人员如同“闻香”一般探测到了彗星上这些挥发性有机小分子,为研究彗星与地球生命起源的联系,提供了具有关键参考价值的资料。

2016年9月2日,罗塞塔号发现了躺在彗星表面缝隙中、已经耗尽能量、处于休眠状态的菲莱。**9月30日,罗塞塔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勇敢地奔向67P彗星表面,进行了最后一次撞击实验。**10月14日,一直关注着罗塞塔计划的克里姆·丘留莫夫教授在乌克兰哈尔科夫与世长辞,此时的他已是乌克兰国家科学院院士,留下了800多篇学术论著和1000多篇科普文章。

然而,探索宇宙的孤勇者们,并不曾远去,他们依然在夜空中闪耀着,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