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纪行｜跨年不眠夜

2023年12月31日17时25分（本文时间皆为船时），载着两个油罐的驳船离开“雪龙”号，向长城站驶去。这是驶往长城站的第16趟驳船。 “雪龙”号于2023年12月28日抵达长城站附近，停船抛锚后，当天下午开始卸货作业。这是中国第40次南极考察队面临的又一场硬仗，不仅要向长城站运输后勤保障、科考设备等物资近700吨，还要完成长城站部分物资及垃圾等的回运。为确保卸货作业安全、顺利完成，考察队制定了详细的卸货实施方案，明确了主要任务、组织机构和人员分工安排，并做好工作部署和后勤保障。

长城站位于南设得兰群岛中乔治王岛的南部，周边水深较浅，岛礁和暗礁分布。“雪龙”号无法直接停泊在站区，只能在距站区约1.8公里的位置抛锚，这已经是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物资全部走水路，依靠两艘驳船运送。驳船是一个漂浮在水面的平台，大概十五六米长，七八米宽，上面能并排放下两个集装箱，一次最多能运送40吨左右的物资。其自身没有动力，靠两艘橡皮艇带动前行。

驳船运货受潮汐、风浪、能见度影响大。当水位合适，天气情况允许时，考察队就抓住时机，不分昼夜地作业。2023年12月31日中午，最后一批考察设备等物资被吊到驳船上运往长城站。剩下需要运送的是400多吨柴油，供长城站作发电等用途，为工作和生活提供保障。这些柴油要从“雪龙”号的油舱灌注进用于运输的空油罐，到长城站再输入站上的大油罐里。一共有6个空油罐可供周转，通常是2个在船上往里注油，2个在运送途中，2个在站上往外输油，接续不停，相当于在海上搭建了一条输油管道。

往油罐里灌油，看似简单，实则存在诸多风险，油泵、输油管、接口，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故障都可能导致漏油。“雪龙”号上，轮机长程皝带领轮机部的同事几乎全员上阵，每个环节都有人值守。整整一夜，他们没合眼，只是利用驳船航行在途尚未抵达的时间稍作休息。夜里气温降至零下，寒风吹来，令人瑟瑟发抖。我在室外待上半小时，就感觉浑身冻透了。可程皝说，在几次短短的休息时间里，大家有说有笑地聊天，互相祝福新年，感觉很温暖。在长城站的码头，同样有队员整夜坚守，装着柴油的油罐一运达，就立即往站上输油，以便将空油罐及时运回“雪龙”号。

2023年12月31日22时，载着两个空油罐的驳船抵达“雪龙”号。大副刘少甲和几位水手以及协助带缆的两位中山站越冬队员已经提前等候在舷边。驳船停稳，系好两根缆绳，刘少甲开始指挥“雪龙”号上的吊臂将空油罐吊上船。中山站和长城站区域卸货作业，刘少甲都是卸货现场的指挥。舱盖上、两个大货舱里装载着各类物资，而空间有限，物资卸运的先后顺序，如何合理地辗转腾挪，回船物资如何摆放，都颇考验空间规划能力。而备货的速度直接影响整个卸货作业的进展。

这时，另外两个油罐已经灌好柴油，要吊到驳船上。这是一项困难的工作，为避免油罐在运输途中滑落，油罐下部四个锁孔要恰好对准驳船上的四个锁扣。而驳船一直随海浪摇摆起伏，油罐也随钢缆摆动，要将四个孔全部对准谈何容易。吊车将油罐拉起再放下，拉起再放下，驳船上的队员用力扶着油罐，尽可能摆正方位，往往要尝试多次才能成功。一个油罐装稳了，还有另一个。

终于，两个油罐都成功装上了驳船。22时49分，驳船上的指挥周景武和其他队员一起解开缆绳。在一艘橡皮艇的牵引和另一艘橡皮艇的推带动下，驳船驶离“雪龙”号船体。随后，两艘橡皮艇一左一右，带动驳船行进。在航行过程中，在启航和停靠时，周景武都要根据风向和海水流向指挥两艘橡皮艇协调配合，保证驳船平稳。

2024年1月1日2时，驳船又经过一次往返后，再次停靠在“雪龙”号旁。水手胡天赐和队友在橡皮艇中坐下来，半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他们驾驶橡皮艇带动驳船已连续在“雪龙”号和长城站之间航行了9趟。航行中，他们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随时根据指令调整速度和方向。

2024年1月1日4时，“雪龙”号气象保障队员王娜来到驾驶室接替她的同事王九江。头一天晚饭后，王九江和考察队队友在餐厅布置了新年条幅、彩色气球，在一个气球上写下：2024新年快乐，就来到驾驶室值班。卸货作业期间，他们提高了天气预报频次，并密切关注风向、风速、浪高和天空的云层等天气情况，出现显著变化及时报告，提醒驳船航行时注意。考察队根据天气变化实时调整作业计划，确保人员和物资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驳船来来往往，吊臂起起落落。2024年1月1日17时12分，载着两个油罐的驳船驶离“雪龙”号。当它抵达长城站完成柴油上站后，风浪突然增大，作业暂停，这场跨年的连续卸货作业宣告结束。在24小时多的时间里，队员们齐心协力，共运送柴油近300吨。

2024年1月1日零点，当新的一年来临时，虽然太阳已经落下，但天还亮着，在乔治王岛冰盖上方云层的缝隙里，闪耀着一道金色的光芒。这时，驳船正在从长城站驶向“雪龙”号途中，在长城站码头忙碌的队员们、驳船和橡皮艇上的队员们看到了那道光。“雪龙”号上正在往油罐里灌注柴油和在船舷边等候的队员们，看到了那道光。时刻关注着卸货进展的考察队领队张北辰以及在驾驶室里值班的队员，也看到了那道光。

那是新年第一道光，属于奋斗者的光。

信息来源：王少勇. 南极纪行｜跨年不眠夜[EB/OL]. "观沧海"微信公众号，2024-01-05.编辑：海洋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