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娠率只有4-12%的冻卵技术，真的能实现生育自由么？

编者按：

今年两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全国妇联联名提交了“关于支持大龄女性以及女性肿瘤患者生育力保存”的提案。提案指出，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个人选择的多样化，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晚婚或单身；另一方面，随着我国肿瘤发病率呈上升趋势，肿瘤患者的生存率提高，女性肿瘤患者的生育力保护与保存也逐渐受到重视，对生育力保存的需求也日益增长。一时间，“生育力保存”成为讨论焦点。目前，我国在生育力保存方面的法律法规和医疗实践尚不完善，特别是对于大龄女性和肿瘤患者的生育力保存问题，存在一定的争议和限制。网络舆论对于该项技术的伦理讨论也时有发生。但从技术层面讲，目前的生育力保存只能解决部分问题，且相应的技术也并非完全成熟，并不能成为每个人的“生育保险”。本文作者对生育力保存的过程和难点，都予以了说明。（文内描述为较为通用的保存方法，我们相信有更先进的方法在酝酿试验中，也期待更安全自由的技术突破和应用早日到来。）我们相信，对技术发展的关注是可贵的，更客观、理性地看待生育力保存技术有助于在讨论中理清思路。

科技为生活服务。为了帮助存在困难的人群解决生育问题，发展出了不少辅助生殖技术。其中有一大类属于生育力保存，主要是面向由于各种原因不得不推迟生育的群体。

生育力保存，顾名思义，就是把一个人的生殖细胞或组织保存下来，以备日后所用。

保存的方式绝大多数是“冻存”，冻存的可以是精子或睾丸组织、卵子或卵巢组织、或者胚胎。目前，精子冷冻、胚胎冷冻技术都比较成熟，而卵子冷冻、卵巢组织冷冻、睾丸组织冷冻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其中，卵子冷冻一直受到较多关注，我们今天就聊聊相关技术的发展。

（图源：Veer图库）

Part. 1

冷冻一个卵子需要几步？

卵子冷冻技术涉及取卵、冷冻、储存几个环节。自从1986年第一位冻卵宝宝出生后，冻存技术一直在持续改进；2001年，玻璃化冻卵的试管婴儿诞生；2004年，卵巢组织冷冻的试管婴儿出生，冻卵的复苏率也越来越高。2013年以来，美国生殖医学会认为这一技术不再是实验性技术，已经可以应用到临床。

为什么要发展冻卵技术呢？前面我们提到了，主要是为了帮助一些群体保存生育力。比如，放化疗之前的青春前期或育龄期女性肿瘤患者；卵巢可能遭受手术创伤的女性；遗传原因、有卵巢早衰家族史的、停经过早的女性；其他患影响卵巢功能疾病的女性；基因突变患者，如BRCA基因突变者；由于社会压力和个人意愿推迟生育的女性。

这项技术的流程并不复杂。生殖科医生在通过B超、激素检测，评估卵巢中的卵子储备后，确定超数排卵方案，然后就可以进行微创取卵。

取到卵子后，先用显微镜评估每个卵子的质量，如成熟度等指标，一般只冻存成熟的卵子。接下来，用玻璃化冷冻技术进行冻卵，卵子就可以在液氮中长期储存了。

目前，玻璃化冷冻技术是冷冻技术的主流，这一技术会在10秒之内让卵子非常快速地通过冰晶形成温度，把卵子降温到液氮温度。之所以称之为玻璃化冷冻，是因为在快速的降温过程中，水成冰后的结构像玻璃一样，而不是像慢速冷冻中形成的整齐划一的冰晶结构。此外，相比慢速冷冻，玻璃化冷冻形成的冰晶少，对卵子的伤害小，因此冷冻和复苏的效果都相对较好。

卵子冷冻的技术流程（图源：公共图片）

若干年后，当冻卵的女性准备做试管婴儿时，把卵子快速解冻，从而避免冰核对卵子的伤害。然后在显微镜下评估卵子质量，选择有活性的卵子进行单精子注射或体外受精。再将受精卵体外培养3至5天，就可以移植到子宫中了。

Part. 2

冻卵，听上去容易成功很难

虽然流程并不复杂，但卵子冷冻技术依然存在很多难点，这主要是由卵子自身的特性决定的。

哺乳动物的卵细胞是其身体中最大的细胞，富含营养物质和遗传物质，如脂质、蛋白、核酸等，都是早期胚胎发育所必须的成分，而卵细胞的外层是透明带。这样的细胞结构决定了卵细胞不耐冷冻，冷冻复苏之后的成活率较低。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精子或3-5天的胚胎在冷冻后的复苏率相对较高，因此相关的技术都比较成熟。

卵细胞（图源：维基百科）

卵细胞冷冻后的改变主要有：纺锤体变乱，透明带变硬，DNA碎片化，细胞器失活，孤雌激活，表观遗传修饰改变等。所以在显微镜下观察到的解冻后的卵细胞，通常会呈现出内部结构支离破碎、失去活力的状态。

目前，我们还不能事先预知什么样的卵子冻存后复苏率高，为了提升卵细胞的复苏率，一般会用高渗溶液对它进行一个较轻的脱水处理。

而且，解冻复苏的卵子的受精率只有常规卵子的三分之一，即30%左右，胚胎植入率和活产率比常规试管婴儿低很多。针对这些问题，目前需要进行冷冻生物学方面的研究，解决卵子复苏率较低的问题。

另外，病人对冻卵的利用率低，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需要冻卵的女性，要慎重考虑目前的技术成熟度，以及自己日后利用冻卵的可能性。

除了冷冻复苏后的成活率低以外，目前利用冻卵的妊娠率只有在4-12%，与常规非冻卵的试管婴儿技术65%左右的妊娠率相比，还是偏低的。冻卵妊娠率的主要影响因素是女性冻卵时的年龄，和解冻后的可利用卵子数。冻卵时年龄低，卵子质量相对较好。而可利用卵子数多，后续形成的可用胚胎就多。

冻卵技术本身存在的难点也容易让人们产生这些疑问：冻存时间长短会对卵子产生影响吗？通过冻卵进行生育的女性和她生出的孩子，健康状况怎么样？

从目前的数据来看，不同冻存时间下的卵子没有明显区别。但随着冻卵时间延长，卵子主人的年龄也在增加，她们子宫的状态会受年龄影响。而高龄女性不容易怀孕，孕期也更容易出现并发症，如妊娠期高血压、糖尿病、难产。不少生殖中心，对于试管婴儿的年龄上限都有规定，我国一般在55岁左右。

通过冻卵出生的孩子与非冻卵试管婴儿没有显著差异。冻卵的女性面临的健康风险也和进行常规试管婴儿的女性基本一样，主要可能会发生卵巢过度刺激、取卵时的感染、出血等。不过不用担心，这些风险发生率都比较低，临床上也有对症治疗的办法。

Part. 3

相对容易的男性生育力保存

对于男性肿瘤患者，也可以通过在放化疗之前冻存睾丸组织或精子，来保存自己的生育力。相比于女性取卵，男性取精则容易得多。而对于青春期前的男孩等无法获得精子的男性来说，通过微创手术取得睾丸组织，然后做冻存处理就是唯一的办法。等年幼的患者到了生育年龄，若没有可用精子，就可以复苏之前冻存的组织，移植到皮下或阴囊中进一步发育出成熟精子，然后通过辅助生殖技术获得后代。

2019年，睾丸组织冷冻有了最新的技术突破。匹兹堡大学医学院的Orwig团队去年在《Science》上发文：用猴子作为实验动物，把冻存的睾丸组织复苏、移植，结合辅助生殖技术，生下了健康的小猴。这是男性生育力保存方面的重大进展，为青春前期和育龄期的男性癌症患者带来了希望。匹兹堡的科研团队已经在招募男性不育患者，争取早日把这一技术推向临床。

Orwig团队通过睾丸组织冷冻技术出生的猴子（图源：Orwig）

Part. 4

写在最后

人在出生后，就开始面临生长发育和衰老的问题。生育力保存技术的本质，一方面是生物材料的冷存技术，另一方面是人与衰老做斗争的过程。有“青山”（人还在育龄期）但没“柴”（卵子或精子质量不行了）的情况，在人群中时有发生。而目前的生育力保存也只能解决部分问题，且相应的技术也并非完全成熟，并不能成为每个人的“生育保险”，比如，我们反复提到的卵子和卵巢组织的冷冻复苏率很低，需要进一步完善技术；人类能够做出动物的人工精子或人工卵子，能够克隆小鼠，但这些技术依然需要多年的完善和伦理探讨，才有可能获准用到人身上。

这就需要我们正确评估自己的需求与生活状态，更客观、理性地看待生育力保存技术，这样才能做出更合适的选择。

出品：科普中国

制作：魏玉保 （郑州大学人民医院）

监制：中国科学院计算机网络信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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