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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云养的旅行青蛙,历史上可能比熊猫更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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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蜥游记团队

文章来源于科学大院公众号(ID:kexuedayuan)

最近,一款日本游戏——旅行青蛙,风靡中国。很多人愁着蛙儿子整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也有很多人“儿行千里母担忧”,也有一些人想知道,这个青蛙到底是现实中的哪种蛙,毕竟它家院子里的草都能和现实对上号。

绿色的背,白色的肚皮,很能吃,到处乱跑……有人说可能是日本雨蛙,有人说可能是绿滨雨蛙。其实,你的蛙儿子很有可能是牛蛙!

图片截图自《旅行青蛙(旅かえる)》

一些牛蛙的背部呈绿色,肚子是浅色的,既吃得多,又喜欢到处跑。它可以吞食任何比它小的生物,包括无脊椎动物(昆虫、虾类)、两栖动物(包括蝌蚪)、爬行动物、鱼类、鸟类,甚至小型哺乳动物——蝙蝠。另外,它也是非常著名的“旅行者”,全球除了沙漠和南北极之外,几乎所有地方都有它们旅行的踪迹。

这个“旅行家”,旅行到中国的时候,甚至曾经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批示,受到了大熊猫级别的外交待遇!现在就给大家讲讲它在中国改革开放前的旅行奇遇。

前世今生:特定的历史背景中崭露头角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甚至我们的父母恐怕还没出生,全国经历了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的磨难。在这个年代,全国还处于计划经济的时代,买什么东西都需要钞票和粮票、布票、肉票等等。物品稀缺, 很多地方出现饥荒,全国各地经济状况并不乐观。

当年买东西使用各种票(图片来自http://baike.sogou.com)

在这种条件下,上到中央,下到地方,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满足人民基本生活的需求。于是,国内的一些机构就开始广泛借鉴国外的经验。

此时,国际上,“蛙儿子”——牛蛙养殖业发展迅猛。1952年,日本的牛蛙腿贸易量就达600吨;1955年,牛蛙在古巴每年创汇50亿美元,成为国民经济支柱产业之一,经济效益非常可观。因此,为发展食用蛙类的养殖业,满足人民生活,提高对生产品日益增长的需要,国内一些水产机构开始引入牛蛙。

其实二战前,就有人试图饲养牛蛙,但没有成功。1958年,上海水产研究所引入牛蛙失败。1959年,浙江宁波和天津的水产机构从日本引进百来只牛蛙。1961年,广东也引入几十只牛蛙,总体来说,牛蛙养殖还不成气候,不像现在这么火爆。

古巴建交:牛蛙养殖重大转折

这段时间,中国在国际上也发生了一件大事!1960年,中国与古巴建交。几个月后,起步古巴、叱咤拉美、享誉全球、时不时霸占世界新闻头条的两个大佬:切·格瓦拉和菲德尔·卡斯特罗,带着古巴人民的美好祝福,来到了北京圈粉。

卡斯特罗(左)和格瓦拉(右)(图片来自网络)

有朋自远方来,当然需要好好招待。中国厨师成功地抓住了卡斯特罗和格瓦拉的胃,两人对中餐赞不绝口。席间聊到了在古巴当前盛行的美食——牛蛙!卡斯特罗说,在古巴牛蛙繁殖已超过五十多年的历史,古巴的牛蛙生命力较强,繁育周期短,而且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牛蛙经济已经在古巴成为继蔗糖、雪茄后的另一项经济支柱产业。

当时来自日本的牛蛙死亡率高,很难形成气候。而古巴的报道中,当地驯化的牛蛙发育比原产地北美洲东南部的牛蛙还要快。古巴纬度低,而日本和华北的纬度与牛蛙的原产地相近。古巴的牛蛙生长速度比日本的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于是,在外交部请求下,两位大佬答应送给中国一批身强力壮的牛蛙。

在1962年的6月,经过专业人士专门挑选专门呵护下,几百只牛蛙儿子们,乘着专机,带着古巴人民的美好祝愿,千里迢迢来到了中国,在广东、江苏和上海等地的水产机构安家。这批牛蛙,享受着大熊猫一样的待遇,成活情况良好。也因为这样,格瓦拉和卡斯特罗进一步奠定了中国人民老朋友的地位。

隐患渐显:快速发展背后的危机

1962年从古巴引入之后,牛蛙已经在宁波、天津、南京及广州开始试养,并且在广东培育出大量“蛙儿子”们,初步完成驯化工作。

广东的牛蛙生长尤其快,古巴的牛蛙到广东的半年内增重一倍,越冬时间比日本茨城县缩短2/3;雌蛙产卵一年2-3次,每次3-6万粒,孵化率超过50%;蛙性成熟时间从原产地的4-5年缩短到2年左右。人们对牛蛙儿子寄予厚望!

牛蛙养殖业也从少数几个省份扩展到二十多个省,以广东和福建的养殖场最多。科研人员也加大力度。

不过,一些病症也陆续被发现。

1964年,朱泉娣和李友康发表在《动物学杂志》的文章说到,牛蛙蝌蚪在饲养过程中,皮肤不小心弄伤后,会在伤口处感染一种未知病菌,皮肤溃烂出现大量毛状物。因此,在饲养过程中,减少对牛蛙的磕磕碰碰,会增加它们的成活率。

牛蛙蝌蚪的肤霉病图(1感染肤霉病的牛蛙蝌蚪,2未知水霉的菌丝体,3水霉的孢子体,4水霉游动孢子从顶孔逸出,5水霉孢子囊增生)(图自朱泉娣和李友康, 1964)

福州市水产局牛蛙试验场在1965年也发现了中小牛蛙中发生烂皮病。发病率达70-80%,病情发展迅速,死亡率高。

发病开始时,蛙的头背部, 皮肤失去光泽, 出现白花纹;接着表皮层脱落, 便开始腐烂;随后蔓延至躯干和背部。推测原因是饲料单一所致。

“放飞自我”:一个皆大欢喜的决定

这段时间,农业也不景气。农作物害虫大量繁殖,农作物收成非常低,全国人民正在与饥饿做斗争。消灭害虫,增加食物,是大家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如何消灭害虫?有研发农药和发展除虫的动物等几种选择,当然少花钱多收入是最佳选择。

当时人们认为,牛蛙不仅能有效控制农业害虫,还能快速提供优质蛋白,增加收入。古巴及日本牛蛙事业的发展,主要是依靠牛蛙野放。牛蛙在野外自然生长,变成了随地可捡的宝贝,可以解决国内养殖场高成本精养,却又无法大量投产的问题。

如果在我们国内农田放生牛蛙,牛蛙存活率会提高,那么农民不仅不需要任何花销,就能将农田里害虫控制住,同时牛蛙可以供应市场,搞不好还可以出口,增加收入。于是将养殖的牛蛙放养出去,就成了当时人们真实的想法。

终于,在1964年,在中国广州第三次全国牛蛙驯化会议上,来自北京、上海、天津、南京、广州、福建、宁波、湛江、中山等地的代表共同做出了“在有条件的地区,结合试点进行野生放养,最终达到牛蛙普遍野生的目的”的决定。会议还决定让水产部的相关研究所编辑相关刊物,加强工作开展,“尽速实现牛蛙全国普遍野生”。

之后,养殖场的牛蛙,在计划中,被少量地放养出去。但从1966年开始,养殖场继续高成本地精养牛蛙变得越来越困难。曾经带着光环和使命的牛蛙,就这样被一池一池大量遗弃。

但牛蛙儿子们不觉得被遗弃,它们反而觉得一颗向往自由的灵魂终于得到了释放。

(图片来自网络)

现实处境:携带病菌的高危入侵者

牛蛙,正因为他特别爱旅行,特别爱吃,以大欺小,成为全球最危险的100种外来入侵物种之一,可以吞食任何比它小的生物。庆幸的是,游戏里那只蜗牛和老鼠足够大,牛蛙吞不下。

牛蛙不只挤占本土两栖动物的生存空间,还携带另一种全球最危险的外来入侵病菌——蛙壶菌(可以感染蛙的病菌,对人无害),一种在本土肆虐的两栖动物,这导致许多本土两栖类种群减少,甚至局部灭绝,对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造成严重的危害(详情见延伸阅读1)。如果我的“蛙儿子”是牛蛙,我不会让它出去旅行,祸害苍生,关家里养没啥不好。

牛蛙们(图片自https://img.nongyezhishi.com/20171113/20150526105450474.jpg)

言归正传。游戏里的蛙,仅仅可能是牛蛙,里面的“蛙儿子”也不一定欺负别的儿子。游戏毕竟是游戏,但道理需要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游戏中云养也不会危害生态,然而现实中,牛蛙因为较高的食用价值和经济价值被引进,又因为不可说的原因被轻易抛弃。

被野放的牛蛙,成了外来入侵奠基者。几十年过去了,在奠基者们的作用下,放生者的推波助澜下,牛蛙已经成功“旅行”入侵华中、华南、西南、东南等一大半国土。它们随身携带的病菌——蛙壶菌,成功侵袭了中国特有种滇蛙、昭觉林蛙和大蹼铃蟾以及云南臭蛙等本土物种身上。甚至有推测认为牛蛙和它携带的蛙壶菌是导致云南特有种滇螈灭绝的原因之一(详情见延伸阅读2)。

时至今日,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也有部分想丰富餐桌的需求,也有部分丰富业余生活的需求。

但,是不是每种需求都要满足?

每个可以转化为经济效益的物种都要引进?

不一定!

是不是养起来就纵容它自由奔放?

不能!看看路上被狗咬的行人。

是不是喜欢就养起来,不喜欢就随意抛弃?

不能!看看被放出去成功入侵的清道夫和牛蛙。

决策并不是游戏。在做出决策前,历史是一面好镜子。

延伸阅读:

[1] 壶菌—–21世纪两栖类的最大威胁之一!http://csar.blog.kepu.cn/2014081518415.html

[2] 小心牛蛙,请勿随意放生!http://www.kepu.net.cn/gb/ydrhcz/ydrhcz_zpzs/ydrh_201603/201603/t20160322_20302.html

[3] 一种有經济价值的青蛙——牛蛙[J].人民军医,1961(08):2.

[4] 费鸿年.牛蛙[J].生物学通报,1962(04):1-6.

[5] 高仰之.蛙族中的大汉-牛蛙[J].科学大众,1962(07):204.

[6] 朱泉娣,李友康.牛蛙蝌蚪真菌性疾病——肤霉病的初步观察及防治报告[J].动物学杂志,1964(05):231-232+226.

[7] 张庭祥 ,李友康 ,朱泉娣.第三次全国牛蛙驯化会议简讯[J].动物学杂志,1964(02):96.

[8] 福州市水产局牛蛙试验场, 牛蛙成蛙烂皮病预防和治疗[J].动物学杂志,1966(04):190-191.

[9] 高博. 我国牛蛙产业现状及前景分析[D].集美大学,2017.

[10] Liu X, McGarrity M E, Bai C, et al. Ecological knowledge reduces religious release of invasive species[J]. Ecosphere, 2013, 4(2): 1-12.

[11] Liu X, Guo Y, Luo, Y, et al. Emergent Vegetation Coverage and Human Activities Influence Oviposition Microhabitat Selection by Invasive Bullfrogs (Lithobates catesbeianus) in Southwestern China[J]. Journal of Herpetology, 2016, 50, 57-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