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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头疼的老鼠,凭什么在十二生肖中C位出道?

果壳
科学和技术,是我们和这个世界对话所用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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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对生肖动物的选择,大致遵循着某些模糊的逻辑:在这十二个物种中,最大的一类可以被归结为“人类的好朋友”,甭管是能提供充沛的畜力、忠诚的陪伴还是舌尖的愉悦,它们终究带有实用的价值,譬如牛马与鸡豚;另一类则是被神格化的图腾,反映的是人类对生命活力的向往,譬如神勇的龙虎。但“老鼠”着实是个另类,和两类属性都不搭界的鼠,不仅可以入列生肖代表,居然还能揽得C位,其背后的文化源头就显得格外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细数鼠与人的渊源,这种疑惑也并非全然不可理解。

中文意境里的“鼠”,并不是个严谨的生物学概念,它对应着一个庞大的类群——在某种意义上,体型较小、昼伏夜出的许多啮齿类动物,都会被冠以“鼠”的名号,而这一类群的体量又实在过于庞大,在今天发现的五千多种哺乳动物中,啮齿类独占了其中四成,凭借着基数优势,鼠早就和人类混了个脸熟。

不请自来的蹭吃者

当文明的火种逐渐将人与野性的自然、以及栖身其中的大多数物种隔绝开来后,鼠与人的羁绊反倒愈发紧密起来——对植物的驯化带来了农业作物的大规模种植和储存,这让人类聚居地对鼠类产生了致命的诱惑。我们几乎可以断言,鼠是最早与文明相伴的动物之一,它们在人类房舍中安家的时间,一定早于因偶然的变异产生淀粉分解能力的灰狼,更早于因鼠类的繁盛而逐渐完成自我驯化的家猫。

被粮食吸引而来的鼠,自然难以收获多少喜爱。鼠类体型普遍娇小,但澎湃的繁育能力还是让它们对粮食的消耗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在今天,仅亚洲地区的水稻种植中就有5%的减产是鼠类直接导致的。

啮齿类动物不断生长的门齿,原本是在进化中,为了解决坚硬食物对牙齿的磨损,而诞生的策略性功能 。而在人类社会中,更容易获得的软质食物使得鼠类门齿的磨损大为减缓,也迫使鼠类寻求其他的磨牙替代品,由此产生的对建筑、家具的破坏也十分让人头疼。

鼠疫,令人胆寒的末日劫难

不过,这些烦恼和鼠类所传播的疾病相比,几乎可算微不足道了。

基于对欧洲鼠疫菌株(LNBA谱系)的基因组研究发现,鼠疫菌的诞生时间至少已有五千到七千年之久,但早期的鼠疫菌缺乏一种可以通过跳蚤传播的ymt基因,这导致其在鼠类之间的传播效率很低,通过鼠传播给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然而,这一切在公元6世纪出现了根本变化。在中亚地区的某个自然疫源地,鼠疫杆菌逐渐演化出了强传染性,并随着人类商路的联通从地中海沿岸蔓延到北非和欧洲大陆。史称查士丁尼瘟疫的这次疫情涤荡近二百年,彻底击碎了东罗马帝国重振雄风的可能,也至少要为1亿人口的消陨直接负责。

查士丁尼瘟疫终结后的七百年,又一场鼠疫在中亚戈壁爆发,此时的金帐汗国正在围攻克里米亚的商城卡法,不管是否如同加布里埃尔·德米西描述的那样,鼠疫是由围城的蒙古人蓄意投射到城内的,但从城中出逃的意大利商人无意间将其带回欧洲大陆确实证据确凿。

1347年10月,数艘热那亚商船驶进西西里港口墨西拿,一个月后,整个西西里就已经被鼠疫攻陷。此后,商船航道成为鼠疫传播的高速路,在此后6年里,瘟疫沿着欧洲大陆顺时针画了一个圈。当它在1353年传播到俄罗斯腹地时,已经在中世纪的欧洲带来了2000万人的死亡,整个中东地区的人口更是消减了三分之一,而刚刚随着医学技术发展缓慢攀升的人均寿命,也因此急剧衰退到20岁。

自古以来,人们一直在寻求消灭鼠患的办法,每当发现致命的毒物——譬如砒霜、马钱子碱和氯硅宁,也总是会第一时间使用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1944年,双香豆素的使用直接催生了靶向性抗凝血类药剂杀鼠灵,而随着杀鼠灵在全球的推广,由鼠类带来的损失已经减少了至少75%。

与鼠相处,是门艺术

从砒霜到双香豆素的改进,人类技术的发展或许可以让我们在与鼠的对抗中渐渐占据上风,但受制于鼠类强大的适应性和庞大的基数,我们还是没有能力彻底斩断和鼠的联系。

虽然钢筋水泥构建的城市森林或许不适宜大多数野生动物生活,但地下管道、各种涵洞和楼房隔断正是鼠类梦寐以求的环境,城市没有了成片的农田,但在垃圾桶中觅食无疑更为方便,这种对城市环境的适应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一些鼠类的饮食结构,曾经以植食为主的褐家鼠,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肉杂食性倾向。

在全球化的时代,极为擅长搭顺风车的鼠类也随着人类的脚步拓展疆土。几千年前,原本分布于中国北方的褐家鼠正是沿着东西方的商路攻城略地,而当波利尼西亚人自东南亚地区扬帆远航,畏缩在独木舟底的波利尼西亚鼠也将领地拓展到了整个太平洋腹地的海岛上。

在今天,除了南北极地和少数海岛地区外,鼠类的足迹早已遍布全球,成为和人类平分秋色的全球广布物种。借助这种高度扩散的特质,鼠类成为最常见的生物入侵物种。在一些孤僻的海岛上,鼠类的生物入侵为许多特有昆虫和鸟类带来灭顶之灾。而直到今天,鼠疫的自然疫源依然没有被消灭,野外的病鼠仍有可能随着交通工具堂皇闯入人类世界,鼠疫的阴霾依旧未能被全面驱散。

客观审视鼠类,也不能忽视其在自然和人造生态中的积极作用。鼠类分布区域广,个体数量多,以植食性为主的习性,使其成为自然生态中的营养转化源,亦为大量掠食性动物提供了赖以生存的基础。

另外还要说一句,即便在人类社会中,鼠类也并非对我们毫无贡献。广布在人类民居中的褐家鼠和小家鼠,便宜好养又繁殖能力超群,是用作医疗科研的绝佳选择,由其驯化而来的大鼠小鼠更是动物实验的常客,今年的一份随机统计表明,276篇使用了实验动物的论文中,有252篇得益于实验鼠的贡献,在给人类带来无数病患的同时,它们也为医学进步做出了牺牲 。

在这场并不愉悦的同行已经延续了万年之后的今天,鼠和人依旧如同最初那样不断地重新适应。人与鼠的界限并不泾渭分明,世间万物的纠葛也不总是遂人所愿,不管愿意与否,鼠类还将继续与文明同行。在驯化了如此多物种、书写了如此多改天换地的自然改造故事后,这只小鼠的出现,或许让人们感到些许沮丧,但这恐怕才是人与自然相处之道的原貌。

参考文献

[1] 宋凯 等,鼠疫历史疫情的考古微生物学研究进展,【J】中国人兽共患病学报,2018,34(42)

[2] 施大钊 等, 啮齿动物生物学【M】,北京: 中国农业大学出版社

[3] 郑智民 等,啮齿动物学【M】 上海: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4] 张美文 等,我国黄胸鼠的研究现状【J】动物学研究,2000,21(6):487-497

作者:一个男人在流浪

编辑:朱步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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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