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 | 早春开花当先锋——菟葵

别名 | 小花锦葵

功效 | 治淋病，小便不利，乳痈，疮肿

我看到了菟葵，有些激动，居然不觉得山林的寒冷了。

四月初，长白山还飘着雪花，随之呼呼的狂风刮了一夜寒风，我不由得为刚刚探出花苞的冰凌花担心了。为此，我又穿起冬装出发了，再次奔往山里。

此行专程“探看”雪野中的冰凌花。

长白山的落叶阔叶林中，此时没有树叶的遮挡，林下的世界空旷而明亮。冬日的寒冷虽在徘徊，但到了一年当中光线最好的时刻。林下厚厚的枯叶层中，无数林下早春短命植物的小球茎或者小鳞茎潜伏在土壤中，已经敏锐地刺探到周围温度的变化。趁着阳光尚未被树冠劫持，林下的植物正奋力地向阳生长。

抵达山林，我先看到了一朵朵金黄色的冰凌花仰头望着天空，冷风掠过花瓣，我看到的是倔强，我深感欣慰，暗自笑自己杞人忧天。其实，一个又一个春天过去，一场又一场春雪莅临，山林早春的花从没有倦怠过，也没有恐惧过，开了又开。即使雪花覆盖花瓣之上，也依然绽放属于它们独自的美丽。

不远处金黄的冰凌花旁，摇曳着一朵纤细卑微的白色小花，它便是菟葵。菟葵努力地开着，明媚的太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条，洒在菟葵的身上，朵朵小花都张开美丽的笑脸看着我。菟葵洁白花朵的中央，一圈黄色的小点是珠状假蜜腺，点点黄折射着阳光，不但能吸引路过的昆虫，也引起我的脚步为之驻足。白雪中开白花，感觉是对花瓣的保护，如果没有黄色花药，我还真忽略了它。其实，它与冰凌花几乎同时绽放，也是早春第一梯队的山林小花儿，它们对阳光的渴望就像人类渴望自由，这些花率先来碰触空气中那一丝微弱的暖流。

菟葵分布区域较窄，东北的辽吉一带才能见到，长白山区有，但是见到也需要运气。菟葵的花不会因为坏天气而闭合花瓣，即使在风雪天气，也会努力绽放。长白山区菟葵要到三月份末才能开花。在偏南一点的朝鲜半岛，二月初就能见到菟葵了。在阴天下雨或者突遇风雪，冰凌花会闭合花冠，含羞不开；而菟葵不同，风霜雨雪都无法挡住它怒放的姿态，还有对自然的微笑。

菟葵是毛茛科菟葵属多年生草本植物。植株高约十公分左右，只生着一根独独的花亭，这是菟葵属的植物共同的特点。它就像所有的早春短命植物一样，菟葵在土壤下面也藏了一个小小的球茎，里面贮着旧年时的能量，它强大的地下根茎、鳞茎、块茎，一般都深藏在地下至少十几厘米，每年三分之二的时间它们都默默在地底下休眠存储能量。春天来了，在温度适宜时，从球茎上直接发芽，抢在第一时间开花，比种子开始萌发要快多了。从发芽，到开花，到展叶，到结果，最后在地上部分彻底枯萎前凝聚回流，再于树冠闭合之前快速衰亡，然后，重新收缩到地下的营养贮藏器官当中，它的寿命一般也就两月左右。其实它并没有死，只是休眠了，这个休眠期可以长达九个多月。

菟葵的叶片大部合生，掌状深裂，菟葵的叶片是大部分合生在一起，有掌状深裂的圆形叶。茎叶一枚生于花下而成一总苞，花单生，花朵五瓣，花瓣很小，呈漏斗状，开黄花或白花，而白花居多，一朵花上，白、浅红、黄、绿四色交相辉映，不张扬也不华丽，但能让人眼前一亮。它的花瓣结构比较有趣，它的花被分为两层，外轮五大片，像花瓣一样的结构，是它的花萼。菟葵真正的花瓣，则是内轮里一圈形如漏斗、前端有二叉状分裂的部分，在这些小叉子上，又有着黄色的、晶莹剔透的“假蜜腺”，真正的蜜腺则隐藏在花瓣的近基部，不是所有菟葵属植物都有假蜜腺，菟葵属于个列。花朵下方是一圈叶状的苞片，可以在幼时保护菟葵的小花，也可以像叶片一样进行光合作用。花季时天气冷，往来的昆虫又少，不得不打扮得极其显眼，自己为自己代言，努力地开花，花越好看，昆虫看到的机会才越大。

雄蕊和花瓣交错生长，最中央的是雌蕊。花瓣下部是杯状的，上部长有两个兔耳朵，鲜艳的假蜜长在兔耳朵上。难怪菟葵这样聪明，早春为数不多的蝶儿对它们情有独钟，自然也是为了吸引昆虫来协助传粉。只不过菟葵采用了欺骗的办法，它并不愿意提供花蜜作为报酬。而上当最多的昆虫却是蝇类。细细想来，如果菟葵的蜜腺可以提供花蜜，在春季气温变化剧烈的长白山区，恐怕蜜腺会被冻裂，随之也会殃及花朵的美丽，菟葵的聪明所在是为了延续生命的杀手锏。

菟葵花谢以后，长出一轮饺子状的蓇葖果，这是它是果实，慢慢呈现出来，有胚珠多颗，成熟时变为一束蓇葖。蓇葖果星状排列，有短柔毛，喙细。球形种子淡黄褐色，种皮具有皱纹，有一条纵向腹线，待果实慢慢成熟，整个蓇葖果就会呈放射状展开，果实成熟后，里面的种子会裂开，这时菟葵迎来了第二次“花季”。当雨水敲打在种子上的时候，种子就会被弹射到一定的距离以外，种子们在那里生根发芽，从而完成它们传宗接代的任务。

毛茛科里有很多美丽又独特的春花，有侧金盏花、铁线莲、银莲花…… 它们都是同一家族的成员，也算是亲属。菟葵和银莲花是远亲，都开着白色的花朵，但菟葵的雄蕊更长，也更明显，花药黄色，整朵花的感觉略显臃肿的憨态。它们在地下储存养料的器官却有很大差异，银莲花地下部分是细长的根状茎，而菟葵是一棵圆溜溜的球茎。菟葵就像勇敢的春天开路先锋，开在早春中，也开在我的视野里。它的生长虽受地域约束，但是它的美早早记载在古诗词中。唐代刘禹锡的《刘梦得文集》中《再游玄都观绝句诗引》写道：“今十有四年，复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观，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唐代孟荣《本事诗》注解：“刘尚书禹锡，自屯田员外左迁朗州司马，凡十年始徵还。方春，作《赠看花诸君子诗》，……其诗一出，传于都下，有素嫉其名者，白于执政，又诬其有怨愤。……不数日，出为连州刺史。其自序云：……重游玄都观，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再游。……”刘禹锡前游玄都观，有道士手植仙桃满观，盛如红霞；十四年后重来，却荡然无存，唯有菟葵燕麦，诗人遭际，感慨系之。后因用为感慨伤时之典。一首诗歌激起千层浪，宋朝辛弃疾的《新荷叶．和赵德庄韵》中也借此抒发情感：“兔葵燕麦，问刘郎、几度沾衣。翠屏幽梦，觉来水绕山围。”

菟葵与我并不陌生，但是见到它也非易事。虽然冬去春来没有一个确切的界限，但花一开，意味着春天来了。因为季节没有界限，花开的时间很难掌控，菟葵是希望之花，能够见到菟葵花开也是幸运的事情。

此行，在雪野里，在阳光下，我见到菟葵三五成群的绽放，它抓住早春独属于自己的时光，不为谄媚，也不争娇艳。让我收获了幸运，也感悟到希望，内心却在思索着它的使命。每一株植物对自然界都承载使命，问询科研人员后方知它是药材。原来《唐本草》中早有记载：“下诸石五淋，止虎蛇毒。诸疮捣汁饮之。涂疮能解毒止痛。”种子、根和叶都是中草药，能够利水滑窍，润便利尿，下乳汁，去死胎；鲜茎叶和根可拔毒排脓。嫩苗也做蔬食，只可惜，它生在山野，生长期短，能够品尝绝非易事。况且它冲破冰雪后的嫩叶，是白色雪野中的亮点，又怎能舍得食之。

菟葵小个子，却开着大花朵，地下根系又发达，虽然这是所有早春短命植物的共同特征。因为地下根系发达，它才能抢在春天的第一时间萌发。又因为开花时间短，所以总也来不及长大，甚至都来不及留下什么遗憾。都说早春的花是短命植物，其实它并不短命，只是以短命二字来掩盖它们在地下隐秘的长寿生涯，还有它能耐得住沉睡土壤之中的寂寞。

看到菟葵花，展现在我眼前是它生命的顽强，它能在如此寒冷的早春开放，让我们感受到造物的神奇，更感谢大自然的恩赐。此时此刻，我的眼中，菟葵如同一位幽居的诗人，而我却是它唯一的听众，我在聆听它与风儿朗读春天的宇宙。这一刻，感觉整个山林都变成了大花园，我的目光被洁白的花朵延伸得无边无际。（图片为作者拍摄）

作者 | 陈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