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300%死亡率的手术所想到的那些事儿，一个五官科医生的手术感慨

你听说过历史上有一场手术的死亡率是300%吗？

这个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英国，主人公是一位叫罗伯特·利斯顿（Robert Liston）的知名外科医生，号称“伦敦第一快刀手”。在这次离奇的截肢手术中，利斯顿在电光火石间将患者的腿截了下来，同时不慎切断了助手的手指。患者和助手最终都因为感染死亡，并且这场血腥的手术也导致一名“围观群众”因惊吓过度，最终没有醒过来。所以，患者、助手以及“围观群众”，总共死亡人数为3人，确实是名副其实的300%的死亡率。

等等！为什么手术室有“围观群众”？这就要从手术室的英文名为什么是Operating Theatre说起，19世纪上半叶时，外科手术的地点类似于一个圆形小剧场，或者像一个迷你版的马戏场。手术台在中央，周围有几圈设置成阶梯座位的观众席，“围观群众”可以买票入场，参观这种血腥的手术场面。一百多年前，手术麻醉还没有得到应用，医生也完全没有现代手术赖以生存的无菌观念，那时的手术确实和表演秀类似，所以手术室被称为剧场也就不奇怪了。当时的医生在手术前还会和观众互动，并号召观众为自己的手术计时，手术越是快速，观众的欢呼声越高，医生的成就感也越强烈，有点像现在的演唱会一样。

别看这位利斯顿医生好像有点“虎”，其实他所秉持的“快”确实是那个没有麻醉的年代的最佳方案。越是快速的手术操作，越能减少手术中的总出血量，病人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虽然这次手术的死亡率是300%，但利斯顿医生的手术平均死亡率约为10%，由于当时外科手术的死亡率大致在50%左右，所以“快刀手”利斯顿医生闻名遐迩。当然，这种“快”并不是医生所愿，只是时代局限所然。后来，当乙醚被发现有麻醉作用后，利斯顿医生完成了英国历史上第一次麻醉下手术。接受这次手术的患者叫丘吉尔，当他一觉醒后，还在抱怨为什么手术还没有开始，观众和医生们都大受震撼。利斯顿医生微微推开了现代外科手术的大门，仅是一瞥，已是无比惊艳。

在做耳鼻咽喉科医生以后，我也时常感慨，近二三十年来的医学科技与手术技术突飞猛进，不管是患者还是医生，都受益其中。我们可能是最后一代曾经做过局麻扁桃体手术的五官科医生了，现在的扁桃体手术或者儿童的扁腺手术，基本都是在全麻下进行了。我仍然记得二十年前做局麻扁桃体手术时的场景，当时手术室有一个五官科专用的长靠背木凳子，患者坐在这个特制的凳子上，手术医生与其面对面。手术前，我们会反复告诫患者手术时要配合，嘴要一直张着，嘴里有血也要先含着，不能随便乱吐。整个手术过程中，患者头上包着消毒的铺巾，眼睛看不见，紧张与恐惧伴随着金属器械与牙齿轻微碰撞的声音愈发强烈。作为医生，为了减少患者的痛苦与出血，我要将手术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以内，所以“快、准、狠”的原则贯穿手术始终。依稀记得有个病人术后和我说，整个手术过程中，他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逃出手术室，最后因为被蒙着眼睛实在心里没底，所以没有实施。

后来，这种手术逐步逐步越做越少，最终被淘汰了。现在的扁桃体手术，都是在全麻下进行，患者全程在睡觉，醒来手术也就做好了。而且，等离子、超声刀等各种新设备的加入，使得整个手术过程中可以做到基本不出血。同时，在显微镜、内窥镜等视觉放大设备的加持下，切割的精细度也随之增加，手术也进入到了微创化的时代。

回想起利斯顿医生的速战速决，再看看如今的术中全程美梦以及精细化操作，麻醉和手术的进步，不仅仅是技术的革新，更是对人性关怀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