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好酒,斗酒诗百篇;杜甫应该也好酒,否则不会在诗里写。他们两个的酒量应该都不小,都能喝完一整斗。但是,他们的酒量在唐朝绝对不算最大。
杜甫《饮中八仙歌》描写了唐朝八个人的酒量: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贺知章喝醉了,摇摇晃晃,骑马像坐船。
汝阳王李琎(唐玄宗的侄子)海量,喝了三斗才醉。
张旭量浅,三杯就醉。
焦遂的酒量最惊人,能喝五斗,喝完五斗还不至于烂醉,还能高谈阔论、语出惊人。
唐朝1斗能盛6千克酒,5斗就是30千克。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干掉30千克,无论他喝的是黄酒还是啤酒,都称得上超级无敌大酒桶。从常理上推想,杜甫的描写肯定也是艺术夸张,就像李白笔下的“燕山雪花大如席”一样。
比较起来,宋朝人的描写更可信。
苏东坡有一个学生,名叫张耒,字明道。张耒说:“平生饮徒大抵止能饮五升,已上未有至斗者。……晁无咎与余酒量正敌,每相遇,两人对饮,辙尽一斗,才微醺耳。”晁无咎又叫晁补之,也是苏东坡的学生。张耒的意思是说,当时爱喝酒的人一般只能喝五升,喝一斗的人很罕见,他跟晁补之的酒量差不多,每次见面喝酒,各自喝完一斗,而且还不至于烂醉。
宋朝升斗容量跟唐朝相仿,1斗也能装6千克酒,张耒与晁补之共饮,每人6千克,堪称海量。
宋代鎏金葵口酒盏
宋代蟠桃形鎏金银酒杯
(该酒盏口径12厘米,高7厘米,现藏四川省博物院)
张耒还说,普通人最多只能喝5升,也就是半斗,也就是3千克。这说明张耒和晁补之的酒量至少是当时普通人的两倍。
现代人喝酒,半斤算不错,一斤算海量,超过一斤算超级海量。张耒和晁补之竟然能喝掉6千克,当时的普通人也能喝3千克,宋朝人为啥这么能喝呢?
原因在于酒的度数。元朝以前,中国只有酿造酒,没有蒸馏酒,唐宋诗词中虽然出现过“白酒”和“烧酒”,但那都是颜色较为清澈的黄酒或者经过炭烧杀菌的黄酒,跟蒸馏酒没有关系。如果我们根据宋朝人写的《酒经》和《酒谱》来酿酒,将宋朝美酒完全复原出来,度数绝对不会超过15度,跟现在的普通黄酒差不多。
杜甫《饮中八仙歌》里那位焦遂,号称“五斗方卓然”,十有八九是夸张,并非真实的酒量。其实宋朝也有一个号称能喝五斗的人,他叫石延年,是北宋大臣,因为太能喝了,人送绰号“石五斗”。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特别能喝的酒神,也都有沾酒就醉的君子。杜甫不是说吗?“张旭三杯草圣传。”喝完三杯酒,就醺醺然,陶陶然, 飘飘然,挥毫作书,灵感如喷泉。
白居易的酒量也不大,他的自叙诗写道:“未尽一壶酒,已成三独醉。”一壶低度酿造酒没喝完,已经醉了三次。
宋朝大文豪苏东坡的酒量更小:“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苏东坡哪怕用一整天时间来喝,也喝不完5合酒,天下没有比他酒量更小的人了。宋朝1合才60毫升,5合才300毫升,能装300克,换算成市斤,半斤多一点而已。如果是白酒,半斤还说得过去;宋朝酒的度数最高才十几度,苏东坡只能喝半斤,酒量自然很浅。
宋代吉州窑酒碗(现藏江西省博物馆)
苏东坡的弟弟苏辙应该也是量浅的人。苏辙写过《戏作家酿二首》,开头先说酒量:“我饮半合耳,晨兴不可无。”早上起来喝酒, 只喝半合。半合是30毫升,装酒才30克,大约是一口酒的量。
延伸阅读:《度量衡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