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学家如何互粉？当然是以对方的名字命名植物呀！

春季，在温暖的四月份，北半球的一些植物园里，不管是在亚洲还是美洲，会有一种小巧的树木开始盛放花朵。一个个下垂的白色小花挂满枝头，像一群仙子翩翩起舞，它就是今天的主角——秤锤树（Sinojackia xylocarpa）。

秤锤树花 | 朱鑫鑫 / PPBC植物图像库

秤锤树是安息香科（Styracaceae）植物，它的故事与美国哈佛大学阿诺德树木园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国学者的新发现

阿诺德树木园以收集和研究东亚植物，尤其是中国植物著称。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时候，比较出名的植物猎人，如威尔逊（E. H. Wilson）、洛克（J. Rock）等人就曾经受雇于阿诺德树木园。他们在中国进行了深入的野外考察，收集了大量植物标本和种子，并带回供学者们研究。

阿诺德树木园一角 | Daderot / Wikimedia Commons

在上世纪10至20年代，我国植物分类学的一些先驱学者曾先后到该园进行学习和进修。如陈焕镛、钱崇澍、胡先骕、陈嵘等前辈，都在该园学习分类学，并获得了博士或硕士学位。他们学成回国后，在国内各大高校任教或者创办研究所、植物园，教授课程，培养学生，并开启了我国植物学、树木学等学科的自主研究道路。

秤锤树属（Sinojackia）就是早期由中国学者独立发现、研究并发表的属之一，属名由“sino-”和“jackia”构成，前者是中国的意思，后者是致敬阿诺德树木园的植物学家约翰•乔治•杰克教授（John George Jack）。

秤锤树花 | Denis.prévôt / Wikimedia Commons

1927年秋天，秦仁昌先生（中国蕨类研究的奠基人）在南京郊外的幕府山上采到一种果实奇特，长得像秤锤的植物。胡先骕先生（中国植物分类学的奠基人）研究之后觉得可能是个尚未描述的物种。翌年春天，耿以礼先生（中国禾草和竹类研究的奠基人）专门去采集了花期标本。而后综合花果特征，胡先骕认定这是安息香科一个未描述过的新属。

秤锤树果实 | 王文元 / PPBC植物图像库

在给新属命名时，胡先生想起了他在阿诺德树木园学习时的杰克教授，于是以属名致敬他的老师，1928年发表在《阿诺德树木园学报》上。实际上前面提到的几位前辈，也都曾跟随杰克学习，他一直任教到1935年才退休。

秤锤树花 | Denis.prévôt / Wikimedia Commons

有一些资料或文章说秤锤树属是中国学者发表的第一个新属，实际上早在1925年，胡先生就发表了兰科的风兰属（Neofinetia），所以秤锤树属是中国学者发表的第二个属。秤锤树的种加词“xylocarpa”是木质果的意思，指它的果实质地坚硬。在刚发表的时候，中文名叫做“[木疌][木克]木”，后来在编纂《中国植物志》时，根据其秤砣状的果实形态，命名为“秤锤树”。

植物学家的互粉

秤锤树在最初发现时，仅有一棵小树，耿以礼所采集的花标本（Y. L. Keng 1376）被指定为主模式（holotype），秦仁昌采集的果标本（R. C. Ching 3458）则为副模式（paratype）。后来在江苏其他地区也发现了少量的野生种群，近年在浙江也有发现。但遗憾的是，模式产地的那棵树已经灭绝，目前在南京周边，野生的秤锤树已经不见踪影。如今秤锤树大多是在植物园用种子繁育出来的，并且被列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

保存于阿诺德树木园标本馆中的秤锤树标本 | 哈佛大学阿诺德树木园

1930年，胡先骕又发表了产自江西的一个新种狭果秤锤树（Sinojackia rehderiana），种加词是致敬阿诺德树木园的主任阿尔弗雷德•雷德尔教授（Alfred Rehder），后来又由其他学者陆续发表了棱果秤锤树（S. henryi）、黄梅秤锤树（S. huangmeiensis）、细果秤锤树（S. microcarpa）、怀化秤锤树（S. oblongicarpa）和肉果秤锤树（S. sarcocarpa）。这些难兄难弟们零星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各省区，种群数量都不太大，需要保护。

1932年，胡先骕又发表了安息香科的一个新属——木瓜红属（Rehderodendron），把雷德尔主任搬出来又致敬了一次，属名由“Rehdero-”和“dendron”构成，意思就是“雷德尔的树木”。有趣的是，在三年之后，雷德尔也发表了安息香科的新属——山茉莉属（Huodendron），他看到中国学者把国内的植物分类学搞得有声有色，为了表达敬意，也回敬了胡先骕一次，这个属名就是“胡的树木”之意。两位学者互相以属名致敬，就像微博上两个博主互相关注，这可能是史上最早的互粉了！

“雷德尔的树”木瓜红属（上）和“胡的树”山茉莉属（下）| 刘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