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阿斯尔感到满意,但又恼怒于自己的这种满意。她就是个傲慢、恶毒、随时准备暗算我的妖女,他这样告诉自己。她在跟我说她和托克拉的事时一定撒了谎。他粗声咕哝着,抓过蜡烛,向楼梯下走去。当玛拉开始跟上他时,他想起被他落在上面的长矛,浑身紧绷转过头去。
正如他所料,玛拉已经捡起了长矛,矛尖离他的后腰只有一尺。二人盯着对方,玛拉的脸上似乎又挂起了那副自以为是的笑容。
“拿着吧,“她说,随意地将长矛递了过去。”你可能用得着。”
他们又一次对视,但与上一次绝不相同。阿斯尔因玛拉的举动而不知所措,摇了摇头便继续向下方的墓穴进发。在他们背后,守卫们依旧在敲打着大门。
楼梯井阴冷潮湿。黑暗如同帘幕在四周笼罩。他们在静默中前行,五千步后,阿斯尔停止了计数。
在更深的某处,大乔正在不息地安眠。阿斯尔的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问题:那些守卫冲破金属大门还要多久?在守卫们赶上他们之前,二人必须找到方法通过大乔的把守。从偷来的一个仪轨的片段中,阿斯尔知道了该怎样通过那个怪物:一串24个数字。他依稀记得,必须在内侧入口之前大声喊出这串数字。
玛拉逐渐走到他身边,他能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他快速而谨慎地扫视着每一处黑暗、每一个隐蔽的角落和墙上的裂隙。除了低沉的脚步声,竖井中一片死寂,阴晦的空气散发着霉味。蜡烛几乎照不出什么光亮。
“我告诉你的托克拉的事都千真万确”,她突然开口。
阿斯尔直视前方,什么也没有说,心中为先前的嫉妒而局促不安。他们在沉默中继续向前。
玛拉突然停下了。“你看,”她轻声说道,指着楼梯的前下方。
阿斯尔用手挡住烛火,看着下方一小块微弱的光亮。“楼梯到底了,”他轻声说。
那片光亮微弱而模糊,显出些许绿色。阿斯尔吹熄了蜡烛,玛拉很快抱怨起来。
“你这样,我们之后上去的时候不就看不到了么?”
阿斯尔干笑了几声。“你认为我们还有上去的机会?”
玛拉抱怨着,紧握住他的手臂,但当阿斯尔继续缓缓向着下方的光亮走去,她还是跟了上去。阶梯通到一条长长的廊道,天花板微微发着荧光。两人面色苍白,惊惧不已,在最底部的台阶处停下,沿着廊道向前看去。玛拉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眼睛。
“是大乔!”她敬畏地小声说。
阿斯尔的视线穿过敞开的楼梯大门,穿过走廊,穿过走廊末端的门洞,直抵一个巨大的房间。大乔就坐在房间的正中,沉浸于那亘古的安眠,身边是堆堆破碎苍白的骸骨。这金属的造物约有阿斯尔两倍高,显然是一台杀戮机器。三指的手上带着寒光闪闪的利爪,形如火星狼的巨大头颅生出银白的长牙——若非为杀戮而造,这金属机器为何要有牙?
这只巨兽蹲伏着沉睡,等待着自不量力的闯入者。
阿斯尔拽着玛拉穿过楼梯大门。一阵嗡嗡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掠夺者须立即返回!”
阿斯尔浑身紧绷,四处张望。玛拉开始啜泣。
“呆在楼梯边别动。”阿斯尔对她说,坚决地把她推回了门的另一边。
阿斯尔缓缓向大乔所在的房间前进。在那房间的另一端,他能看到另一扇门,而这怪物的任务显然是阻止闯入者进入内部的墓穴——在仪式的祷文中,巨风之火正是在那里点燃。
穿过走廊走到一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唱歌一般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大乔会杀死你,大乔会杀死你,大乔会杀死你——”
阿斯尔慢慢转过身,寻找说话人的所在。但声音似乎是来自墙壁上一个黑色的圆盘。或许这就是在仪式中某处提到的,能说话的机器。
到了离房间入口还剩几步时,那声音安静了。阿斯尔在门口停下,盯着房内的怪物。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响亮却不断颤抖着的声音,开始诵读那二十四个数字。大乔依然蹲伏着一动不动。什么也没有发生。阿斯尔穿过门洞。
大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随着金属关节嘎吱作响,它站直了身子,缓缓向阿斯尔走去,向前伸出生有利爪的双手,怒视着面前的闯入者。阿斯尔尖叫一声,夺路而逃。
当他跑到通向楼梯的入口,阿斯尔看到玛拉正四肢摊开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他抑制住跳过她的身体自己逃跑的欲望,停下来把玛拉扛在肩上。
但他突然意识到,背后根本没有追兵。阿斯尔转过头去。大乔已回到最初的位置,似乎再一次陷入沉睡。困惑不已的阿斯尔又一次踏入回廊。
“掠夺者须立即返回!”
他小心翼翼地又向前挪了几步。
“大乔会杀死你,大乔会杀死你,大乔会杀——“
阿斯尔从地上捡起长矛,悄声走入寂静的长廊。这次,他在门口停下观察四周,随后缓缓地将矛柄穿过门洞。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又靠近了些,在门里挥动长矛。大乔依然一动不动。
当阿斯尔将矛头戳在地上时,那钢铁的怪物咆哮一声,开始站起。阿斯尔向后一跳,顿时头皮发麻。但大乔再一次蹲伏回去。
克制住逃跑的欲望,阿斯尔又将矛伸过大门敲击地面,但这次,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向下看去,矛头敲在入口左侧一块灰色地砖的中央。地面由灰色与白色地砖交替组成,如同棋盘。他又敲击另一块灰砖,大乔又一次苏醒。
片刻思考后,阿斯尔开始敲击他站在门口能够到的每一块地砖。大部分地砖被敲击后,大乔都会开始活动,但有四块不然。他在门口跪下,仔细观察这四块地砖。按照距离大门由近到远的顺序,第一块没有标记,第二块中间有一个点,第三块有两个点,第四块则有三个。
阿斯尔站起身,再次走进门内,站在之前发现的第一块砖块上。大乔仍然一动不动。他又踏上左前方的第二块砖,向前走上第三块,又向右前方走到第四块地砖上。他在那里驻足,颤抖着盯着沉睡的金属守卫。他已然深入门内四尺!
确认怪物仍在沉睡,阿斯尔蹲伏下去寻找下一块可安全站立的地砖。他看了很久,却并未发现地砖上与之前类似的标记。那些点只是巧合么?
他伸出长矛想要敲击地砖,随后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他离沉睡的守卫太近,如果犯错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他站起身,更仔细地观察四周,试图注意房间中,尤其是地面上的每一个细节。他数了数每行和每列的地砖数目——每边二十四块。
每边有二十四块地砖,用于安全通过房间的数字序列也有二十四个数。阿斯尔紧皱眉头,低声对自己重复了一遍那串数字:0,1,2,3,3,3,2,2,1……
前四个数字是0,1,2,3;前四块安全的地砖上,分别刻着0,1,2,3个点。但四块地砖并非排成直线,在第四块地砖之后也找不到更多有标记的砖块。阿斯尔退出房间,站在长廊的末端,再次端详起地面来。
玛拉晕晕乎乎地醒来,虚弱地呼唤着阿斯尔。他安慰了玛拉几句,又回到对地砖的钻研中去。“从第一块砖开始,向左前方,再向正前方,最后向右前方——”序列的前五位是0,1,2,3,3。
灵感瞬间迸发。阿斯尔走到第二块砖上,尽可能伸出手去,碰触位于第四块砖右前方的地砖。大乔仍然毫无动静,却开始发声。那低吼使阿斯尔头皮发麻。
“如果闯入者出现任何差错,大乔会立即将其消灭。”
浑身紧绷,准备着随时逃回长廊,阿斯尔又一次触碰那块地砖。那一动不动的巨兽又一次重复那残忍的警告。
阿斯尔试图触碰第五块砖右前方的地砖,但除非先踏上第三块地砖,否则便无法够到。深吸一口气,他向前几步,双眼盯着大乔,小心翼翼的伸出长矛。矛尖敲击地面。
“如果闯入者出现任何差错,大乔会立即将其消灭。”但那巨大的身形仍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从第一块地砖开始,安全路线是左、前、右、右、右。密码中从第一位数字0开始,之后是1、2、3、3、3。阿斯尔显然已经找到规律。1意味着东南方的地砖,2是南方的砖块,3则对应西南方。他微微颤抖着,逐渐靠近第五块地砖——之前正是在他触碰这块地砖时,大乔发出了第一次警告。他回头看着入口大门,又转头看着大乔。阿斯尔意识到,他已经没有试错的余地了——在他冲回走廊前,那双金属利爪就会把他抓住撕碎。
阿斯尔犹豫了。他可以现在返回,也可以把自己的命赌在他那不确定的猜测之上。玛拉又在呼唤他了。
“到走廊尽头来!”他回应道。
令他惊讶的是,她急忙地赶来了。
“停下!”阿斯尔吼道。“退到入口外面去!别踩地砖!停下!”
玛拉缓缓收回了悬在机关地砖上空的脚。
“除非你知道正确方法,否则进房间会要了你的命” ,阿斯尔喘着粗气说。玛拉对他眨眨眼,紧张不安地转过头去看着后面。“但我听到追兵地声音了,他们顺着楼梯追下来了。”
阿斯尔轻声骂了几句。现在他没得选了。
“稍等一下”,他说。“我马上告诉你怎么过来。”
他走到测试过的最后一块地砖上,停下脚步。接下来两个数字都是2——也就是向前直走。如果接着走下去,那凶狠哨卫带有利爪的长臂就能轻松地够到他。阿斯尔恐惧地看着周围地面上散落的,被碾碎的骸骨。一些是人类。剩下的是祭司扔进来的动物祭品。
他只测试过一块与2对应的地砖——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如果在这里出错,死亡就是唯一的结局。没有必要拿着长矛小心翼翼地去试了。
阿斯尔踏上下一块地砖,双眼紧闭。
“如果闯入者出现任何差错,大乔会立即将其消灭。”
阿斯尔再次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阿斯尔!他们越来越近了!我能听到他们!”
他听了一会。远处模模糊糊传来愤怒的低语。“好吧”,他平静下来。“你只能踩我告诉你的那些地砖。看到门左边灰色的那块了么?”
她指了指,“这块么?”
“没错,踩上去吧。”
玛拉走上前去,恐惧地望着巨大的钢铁守卫。阿斯尔引导着她向他走去。“左前方——正前方——右前方。接下来大乔发声的时候别被吓到了。”
玛拉一步步向前走着,直到她距离阿斯尔只有一块地砖。她的呼吸因恐惧而加速,从楼梯处传来的喊叫声也越来越响。他抬头看着大乔,这才注意到它钢铁的尖牙上沾上了一块块红棕色的污垢。他在恐惧中颤抖起来。
这场残酷的棋盘游戏继续着,两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玛拉跟在阿斯尔背后,两人相距一块地砖。如果她又晕倒了该怎么办?万一她倒下的时候碰到了触发大乔攻击的地砖呢?此时,二人正处于大乔手臂一尺范围之内。
阿斯尔抬起头,看到那怪物的眼珠转动着,一直盯着他们,在他们通过时仔细端详着两人。阿斯尔吓呆了。“我们不是来劫掠的”,他对那巨大的机器说,但大乔的凝视毫无动摇。
“空气正从世界上逸散出去。”
怪物仍然静默无声。
“快点!”玛拉呜咽着说。追兵正在快速赶来,离追上二人仅剩下一半的路程。二人的进度却慢了下来,因为阿斯尔不得不一次次重复一整串数字,并回过头去清点已经走过的地砖,确保踏出的下一步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不敢跟着我们进来的”,阿斯尔仍怀着希望。
“万一他们敢呢?”
随着阿斯尔又踏出一步,那机器再次发声宣告:“如果闯入者出现任何差错,大乔会立即将其消灭。”
“还差八块地砖!”阿斯尔低语着,再一次停下来清点地砖。
“阿斯尔!他们在走廊里了!”
听到一阵嘈杂的响动,阿斯尔转过头去,之间一群身披蓝色长袍的人从楼梯处涌出,沿着长廊向他们所在的房间冲来。但刚穿过走廊的一半,那些牧师就停下了,不可置信地看见两个“闯入者”正安全地从那尊“魔神”身边走过。他们似乎在相互激动地呼喊着什么。阿斯尔又跨出一步,而那机械也又一次发出那音调毫无抑扬顿挫的警告。
“如果闯入者出现任何差错...”
听到他们的神明的声音,祭拜大乔的牧师们狂乱地吵嚷起来,逐渐退后。但其中一人比其他人都要冲动得多,他突然尖叫起来。
“杀光入侵者!用你们的长矛撕碎他们!”
阿斯尔回头看见两个牧师向着房间冲来,举起长矛准备投掷。如果一根长矛打到了有触发机关地地砖——
“停下!”他转过身去面对追兵,大喊道。
两个牧师停下脚步。抑制住心中的恐惧,阿斯尔一只手轻轻搭在机器人巨大的钢铁手臂上,然后整个人都靠在它的身上。大乔巨大的双眼向下看着他,却仍然一动不动。
矛手们被惊呆了,为这个窃贼与这恐怖的金属巨兽表现出的的熟悉瞠目结舌。随后,他们慢慢退开了。
阿斯尔决定继续虚张声势,他抬头看着大乔,高声说道:“如果他们投出长矛或者试图进入房间,就杀了他们。”
他转过身背对走廊中的人群,继续谨慎地前进。还有五块地砖,四块,三,二——
他停下来,看着另一侧地房间。泛着银光的机械装置不发出一点声音,巨大的仪表板上覆盖着大量白色圆形与表盘。阿斯尔心中一沉。如果控制巨风之火的“魔法”就在这里,他恐怕永远也无法获知如何将其重启。
他穿过门洞,玛拉紧随其后。而大乔立刻发出隆隆雷声般的低吼。
“两位技术家的身份已被认证。此后他们便被允许不受惩罚地随意通过。根据程序,大乔有义务提出如下的问题:时刻未至,技术家为何到来?”
阿斯尔回头看去,发现机器人的头已经掉转过来,直盯着他与玛拉。阿斯尔也看到又有别人靠近从长廊进入房间的大门。那并非牧师,而是小镇上的居民。
他盯着那些人,从中认出了议长、玛拉的父亲韦尔科尔、另外三个长老,以及——斯鲁比,那个曾将他钉上杆子的刽子手。
“爸爸!别过来!”
韦尔科尔沉默地盯着二人。他随后转过身去,向议长低声说了些什么。议长又向斯鲁比低语了几句。刽子手冷冷地点了点头,从腰带上取下一把短柄斧。他穿过入口,左脚踩在第一块没有标记的地砖上。斯鲁比看了看大乔,而那怪物仍然一动不动,他转过头咧嘴对背后的众人一笑,然后又朝着阿斯尔的方向咆哮道:
“对你的刑罚已经改过啦,小贼!”
“斯鲁比,你敢过来试试!”阿斯尔厉声说。
斯鲁比啐了口唾沫,挥了几下斧子,迈着大步向前走去。大乔突然苏醒,仿佛蕴满狂怒,双臂猛地张开,在狭小的房间中发出爆响。斯鲁比吓呆了,无比愚蠢地收回了斧子。
当大乔的双爪抓住斯鲁比时,阿斯尔倒吸一口凉气,马上背过身去。撕裂血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斯鲁比的哀嚎,随后是骨骼崩裂折断的声音。玛拉尖叫着闭上眼睛。当大乔把斯鲁比的残躯扔到一边时,先后发出了两声血肉坠地的闷响。
牧师们,以及除了韦尔科尔以外的所有镇民,都已经溜出走廊、跑上楼梯。只剩下韦尔科尔双膝跪地,以手敷面。
“玛拉!”他哀嚎道。“我的女儿!”
“回去吧,爸爸。”女孩喊道。
头晕目眩地老人虚弱地起身,摇摇晃晃地沿着长廊走向楼梯。当他通过之前发出第一声警报的位置时,大乔又动了起来——它慢慢起身,转过来面向阿斯尔和玛拉。二人快速后退,退到放着奇怪机器的房间的更深处。大乔缓缓地跟在他们后面
阿斯尔四处寻找逃跑的位置,但那怪物在门口停下了。它又一次开口,发出如同阿斯尔记下的仪式中一般的机械嗡鸣:
根据程序,为了使技术家们获取充足信息,大乔有义务公布他的功能。他的首要功能是防止有潜在破坏性的生物进入装有控制设备的房间,该设备被用于进行聚变反应,以周期性更新大气中的氧气。他的第二功能是引导技术家们获取记录,从中得到他们可能需要的信息。第三功能是完成技术家分配的任务,如果这些任务在大乔有限的设计下可能完成。
阿斯尔盯着这缓缓行动着的造物,第一次意识到它并非活物,而只是先人们建造出来完成特定任务的机器。尽管它的双爪与尖牙上仍然染着鲜血,但对于斯鲁比的死,它应当负的责任并不比一台破碎机对于一个在火星公牛被拴到破碎辊上时,自己却爬进机器里寻死的矮胖的施虐狂要负的责任更多。
或许先人们在打造这守卫时残忍过了头,但至少他们把它造得确实像个毁灭者,而且已经给了入侵者大量的警告。扫视着周围的机械仪器,阿斯尔隐隐约约地理解了为什么要建造大乔。这里的金属,对于铸剑师、铁匠或是各种各样地劫掠者来说,意味着无尽的财宝。
阿斯尔挺直肩膀,对那机器说:
“告诉我们如何点燃巨风之火。”
“教学并不在大乔的功能范围之内。根据程序,大乔有义务说:根据建造者们测算的时间,大气更新程序不应在第6000个火星年之前开始。”
阿斯尔皱起眉头。他们已经不再用火星年的数字纪年法了,而是以管理村庄的议长的名字为年份命名。“离6000年还有多久?”他问道。
大乔像一台加法机一样发出一阵咯咯声:“技术家先生,还有十二个火星年。”
阿斯尔盯着复杂无比的机器。他们能在十二年内学会如何操作么?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这里是教学室,你可以在此检查记录。真正的控制装置安装在最深的地穴中。”
阿斯尔又一次皱眉,走向大厅的远端,在那里有另一扇门,门对面是——另一个前厅和另一台大乔!当他逐渐靠近时,那第二台机器人也开始发声:
“如果闯入者没有获得恰当的知识,大奥斯瓦德会将其消灭。”
阿斯尔被吓得一下从门口蹦了回来,重重地靠在一台设备面板上。面板忽然亮起,一段预先录制好的语音以儒雅温和的声音读起了关于“斯涅尔总统在第八次世界大战中的地位”之类的内容。他跌跌撞撞地从面板旁边退开,向正闷闷不乐地坐在一台巨大机器底座上的玛拉走去。
“你在笑什么呢?”玛拉小声说。
“我们才刚过第一关呢!”阿斯尔抱怨道,想象着前方他们要通过的的一整串房间。“在我们进入下一间房间前,我们得先学会先人们的技术。”
“那看来先人们也没多伟大嘛”,玛拉嘟囔道。“看看墙上的壁画。”
阿斯尔抬起头,只看到一组奇怪的圆圈花纹,围绕着一块明亮的黄色,那或许代表着太阳。“这壁画怎么了?”他问道。
“我爸爸曾教过我星球的知识”,她说。“这应该是描述它们绕着太阳运转的方式。”“那么出什么问题了么?”
“星球多了一颗”,玛拉答道。“所有人都知道在金星与火星之间应该只有一条小行星带,但在壁画上,金星与火星之间却还有一颗星球。”
阿斯尔漠不关心地匆匆肩,只对那些机械感兴趣。“你就不能允许先人也偶尔出点差错么?”
“大概吧。”玛拉停下来,有些悲伤地看着他的父亲离开的方向。“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阿斯尔想了很久,然后对着大乔开口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到村庄里去。”
那台机器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始发声:“在大乔的首要功能与第二功能间发生明显矛盾,向技术家请求优先级选择。”
阿斯尔没听懂,干脆又重复了一次他的要求。大乔缓缓转过身,一步步穿过门道,在那里等待着二人。
阿斯尔坏笑一下。“我们回去吧,”他对玛拉说。
玛拉热切地起身。他们穿过前厅和长廊,开始了向着地面的漫长爬升,大乔缓缓地跟在二人身后。
“那你的放逐该怎么办呢,阿斯尔?”玛拉突然严肃地问道。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阿斯尔想象着当他、玛拉和大乔穿过村庄,直达议会集会所时会带来的一场大乱,轻声笑了起来。“我觉得我大概会成为下一任议长,”他说。“而我要选出的议员都会是‘盗贼’。”
“盗贼!”玛拉倒吸一口气。“为什么?”
“那将是一群不畏惧于窃取神明的知识的‘盗贼’,他们将成为技术家,将重燃巨风之火。”
“那么,阿斯尔,‘技术家’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玛拉满怀崇敬地问道。
阿斯尔因为自己滥用不理解的大词而鄙视了自己一下,但又不愿意对正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的女孩承认自己的无知。“我想,”他说,“技术家就是那些告诉众神该做什么的窃贼。”
“那么,伟大的技术家先生,请吻我吧”,玛拉的话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大乔在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中停下,等着二人继续前进。它等了很久。
作者简介
小沃尔特·M.米勒(Walter M. Miller, Jr.,1923年1月23日-1996年1月9日):美国天主教科幻小说作家。他二战期间参加了美国空军对意大利的轰炸,包括炸平位于卡西诺山Monte Cassino的本尼迪克特教团第一个修道院。这对信奉天主教的米勒是一个心理创伤,对他后来的小说写作影响很大。其最负盛名的代表作为《莱博维茨的赞歌》。
译者简介
轮轴,清华大学学生,普通科幻爱好者,希望通过翻译国外作品的方式,沟通人们对未来的期望与忧虑,展现出人类共同的幻想。
本文由清华大学科幻协会翻译部成员翻译,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