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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与术(一):女性体育报道,技术or花瓶?

脑极体
从技术协同到产业革命,从智能密钥到已知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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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妇术”这个词的时候,其实我是有一瞬间犹豫的。

“妇女”一词一度被污名化,以至于“妇女节”这样的全球性节日,在本土商家那里都被改名为“女神节”“女王节”以讨好女性,担心女读者会因此不适。

但想了想,我还是坚持使用了“妇术”这个词。

一来,“妇术”(gynotechnics,也被译作women’s technology),本身就是学者白馥兰(Francesca Bray)按照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的精神,在分析中国古代一系列女性技术体系而提出的学术词汇;

另外,女性也纷纷开始打破对“妇女”(women)的偏见,今年的妇女节就曾掀起了声势浩大的网络讨论,许多女性都接纳自己作为妇女的一员,来庆祝女性在经济、政治和社会等领域做出的贡献。

而“妇术”,恰好从历史走来,印证着女性参与技术进步的脉络。白馥兰眼中帝制晚期的“妇术”,主要是三个方面:住宅建筑技术、纺织技术和生育技术。但显然,今天妇女与科技之间的关系远不止于此,编程、航天、教育、生物……我想,所有科技姐妹都会为“新妇术”的欣欣向荣而倍感自豪。

当然,在技术领域女性比例、女性声音、女性领导力等还远远不够。

所以,今天我们就大胆开启了新的系列“妇与术”,聚焦于现代技术体系中那些影响妇女生活和身份的科技领域,一起去探索女性如何从边缘角色走向中心地位,从消费者变为创造者。

最近欧洲杯赛事正酣,那么我们的故事,就从体育这个长期以来被认为和女性关系并不大的领域开始。

被“屏蔽”的女性

想必很多人都发现了,疫情导致线下赛事纷纷按下暂停键,所以线上的体育节目开始广受欢迎。然而由此带来的线上观众增长与商业价值,却很少与女子竞技体育相关,由此也导致女子运动员的收入水平相比男性十分失衡。优秀的女足队员拿着比男足队员低廉得多的薪酬,这在许多国家都是常态。

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女性天生就不爱看体育比赛吗?

当然不。

根据尼尔森2018年发布的报告,仅女子足球这一项竞技体育在欧美国家就拥有1.5亿的粉丝。而美国NFL的女性粉丝比例已经达到了45%,而且还在不停上涨中。而在一项针对8个国家(英美法意德西奥新)的调研中84%的普通体育迷都表示对女性体育感兴趣,其中51%是男性。

这些数据无不说明,女观众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商业群体,而女性体育同样也有着强劲的商业化潜力。

那么破局点在哪里呢?又或者说,是什么让我们觉得女性不爱体育呢,答案或许跟我们的媒体同行相关,那就是——女子竞技体育的新闻报道太少了。

必须承认近年来,女性体育活动在数量和规模以及关注度上都出现了较大幅度的提升。但在这一现象的背后,性别报道的失衡同样不容忽视。

南加州大学从一九八九年以来每五年对男女体育新闻报道进行一次调研,结果发现,女子体育几乎完全被排除在电视新闻和体育亮点节目之外。2019年95%的电视报道,以及ESPN节目《体育中心》都集中在男性体育上。

5%的数字看起来很惨?但在1988年报道妇女女性体育的电视节目,这个数据甚至只有1.3%(美国报告)。

女性体育赛事的能见度太低,自然也难以培养出具有女性视角的女主播。女性体育媒体GIST的创始人透露,在体育行业只有不到14%的女性体育记者,所以也很难呈现出多元视角来报道体育赛事。

在上世纪90年代美国的体育报道中,经常轻视侮辱和物化女性运动员。一直以来,我们都缺乏一个“女性友好”的体育舆论氛围,这使得女性在观看、讨论比赛时处于弱势,这些都又进一步劝退了女性观众。

比如近期的欧洲杯1/8 决赛,英格兰2-0战胜德国,一名德国女孩观众因德国队输了而哭泣的照片就受到了成千上万的英国球迷的侮辱。

女性观众被劝退的直接后果,就是买票的人越来越少,女子体育又会陷入资金不足,场地质量差从而影响观看意愿,反过来又进一步加剧了媒体曝光的缺乏。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女性不爱看体育”的刻板闭环。

被打破的循环

德勤《女子体育兴起:迈向商业化之路》研究报告,对2021年及未来女子体育发展趋势进行了预判,认为体育领域的一大趋势为女子体育商业化,未来价值将远超十亿美元。

显然,在男性主导、墨守成规的体育现状之外,我们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因为变化正在发生。

首先,有女性决定打破现有的媒体报道格局,将女性竞技体育的报道掌握在自己手中。

此前4个奥运选手苏·伯德、亚历克斯·摩根、西蒙妮·曼努埃尔和克洛伊·金联手创办了一家新公司 TOGETHXR,这是面向z世代和00后年轻女性的媒体公司,她们会更多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报道体育界的女性身上。

另外,也有许多体育媒体开始意识到现状和商机,美国ESPN等就在不断扩大女性体育的节目比例。今年,美国广播公司首次转播了女子篮球比赛和女子垒球比赛。

ESPN大学体育节目副总裁尼克道森曾对媒体透露女子运动有许多空间可以成长,如果我打算投资一种美国娱乐的未来类型,女子体育将处于我的榜首。

不过更进一步思考,女子体育能够被成功的报道,吸引女性愿意参加和观看,同样也需要增在体育新闻和亮点节目中增加女性主持、解说、编辑、记者。

有海外分析师称,《澳大利亚人报》的体育编辑是女性时,对女子体育的报道越来越多。

理论上讲,女性主持人/解说可以让女性观众在心理上更加亲近与平衡,同时也可以对男性观众带来更多的吸引力。但一直以来,对于女性解说在体育赛事中并不被看好。

有一些充满了男性凝视和社会偏见的视角,比如传统的商业化体育媒体为了吸引主要受众也就是男性的注意力,有意或无意识地塑造出了一种单一的女性形象,简称花瓶。这些观众更重视女主播的颜值,对其的批评不是从专业角度,而是body shame外形羞辱。

这也使得当更多女性想进入体育主播体育解说的行列时,就面临着身份定位上的尴尬局面:是延续这种男性凝视,只需要以亮丽的外形出现在镜头中;还是成为像男主播一样成为能够对赛事侃侃而谈的专业人士。

还有的认为报道国外赛事经常需要在夜晚工作,而女性主播/解说要平衡家庭,承受不了这样的工作压力。

这些困境背后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传统的体育主持/报道标准往往是由男性主导并制定的,并不一定能够充分发挥女性特质和擅长。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女性体育要打破困境,那么女性媒体必须首先打破桎梏。

被改变的媒介

我们知道女性在许多行业里的占比上升,来源于技术现代主义对重体力要求的下降,从而极大地消解了女性与男性在同一岗位上的差异。那么当体育报道被现代技术所影响时,女性崛起自然而然也就会到来。

目前来看,技术进步对体育报道带来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资讯衰落,内容崛起。

如前所说,传统的体育媒体提供的主要内容就是赛事报道、赛后采访等资讯,女性受限于时差、出差、生活工作平衡、社会期望等现实问题。还有一些是女性特质的影响,比如重感情、重社交,解说的范畴和内容往往不限于比赛本身,会问出许多在男性看来并不重要和必要、但女性观众想知道的问题。

而如今资讯类新闻已经是开放的资源,能否生产一些优质的多元视角的内容就成了各大媒体争夺注意力的赛点,尤其疫情之后许多媒体都应用上了最新技术VR全息等形式实现远程报道;社交媒体的崛起也让女性有了更多自主权去选择自己舒适和方便的舞台。

借助这些新载体,女性报道的门槛被降低,而女性主持女性解说在节目中融入真情实感的特色被放大,让常规体育赛事也能深入人心,吸引更多普通观众。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9年6月4日在巴黎组织的一个题为《妇女与足球:#ChangeTheGame》的活动中,就由法国体育记者安妮劳尔·邦纳特主持,来自世界各地的女运动员和专家分享了她们是如何从事足球运动的。

女性在体育报道中的价值,在富媒体时代在被点点积聚起来。

第二,数字营销,商业价值放大。

精准触达、个性化消费、社交裂变、场景化营销……以技术+数据为引擎的数字营销,已经成为品牌在新消费时代的必然选择。这也使得传统被隔绝在体育商业价值之外的女性,成为可被品牌触达并激活的新增利基市场。

这些都进一步放大了女性体育、女性媒体的商业价值。女性体育媒体GIST的收入比前一年增长超过1000%,有望实现2021年总收入达到100万美元的目标。

对于品牌来说,许多运动服装品牌都进一步扩展了女子服饰产品线,近年来为女性设计的运动休闲市场也出现了增长。耐克早早就嗅到了女性体育市场的潜力,通过各类整合营销传播、线下体验活动、线上数字平台,让更多女性参与运动;就连洗护品牌潘婷推出了Iron Lady系列营销活动,梳着辫子的女性可以免费进入当地合作的健身房锻炼……

或许我们回顾整个女性参与体育的历史后会发现,体育女性化面临的挑战是巨大的,并不是一朝一夕、某一两种技术能够扭转乾坤。社会观念、产业价值链等,都是巨大的瓶颈。

女性需要对“我打不好球”“我不喜欢竞技”的社会规训保持警醒,而新闻媒体来说,正如流行文化教授罗伯特•汤普森(RobertThatha)说:“如果你展示它,人们就会观看它”。

这是一场综合式的革新,当女性全面拥抱体育,拥抱竞技之美,一切看似坚固的偏见都会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