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呕出来的奶，真香！

作为纪录片、动物园以及网红照片里的常客，火烈鸟是高冷优雅、时尚浪漫的，深受人们的喜爱。但是，有个视频曾让很多人对它们产生了深深的迷惑。

场面看似有点血腥 | sciencechannel

视频里，一个正在给幼崽喂食的火烈鸟头上好像流血了！头顶的血红色液体不断地淌到脸上，中间的小眼睛似乎充满了大大的困惑。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是这只火烈鸟被上面那只无情的同伴啄到头破血流？还是事情另有隐情？

其实，这血一般的液体，是从上方的一只火烈鸟嘴里流出的。这血红色的液体也不是血，而是火烈鸟喂养下一代时名副其实的呕心沥血——打算喂给雏鸟的“鸟乳”(Crop Milk)。只不过，视频最上面那只火烈鸟看起来需要重修一下育雏课程。你喂错鸟啦！

真·呕心沥血，但喂错啦

鸟类虽然是卵生，但确实有些类群能够产生类似乳液的物质来哺育幼鸟。不止火烈鸟，我们熟悉的鸽子和帝企鹅也能产生“鸟乳”。不过，鸟乳和我们熟知的哺乳动物的乳汁完全不同。最显而易见的区别就是，哺乳动物是从乳房分泌乳液，而鸟是直接“吐”进了雏鸟嘴里。

那么，没有乳房的鸟类又是如何分泌乳汁？鸟乳和哺乳动物的乳汁还有哪些不同？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们先从更熟悉的鸽子说起。

如何得到鸽子乳汁？

首先，你需要一只孵蛋中的鸽子。雌雄都可以，因为鸽乳不是来自雌性的乳腺（鸽子：我也没有乳腺），而是来自鸽子的喉管附近一个叫嗉囊的结构。

嗉囊（Crop） | ZME Science

嗉囊就像小松鼠的脸颊一样，平时主要是暂时储存一下食物，好让鸽子可以快速大吃一顿，然后留到晚些再消化，从而减少自己暴露在捕食者面前的时间。

在下蛋之后，为了迎接即将降生的幼鸟，鸽子父母的嗉囊开始发生一系列的变化。嗉囊的上皮细胞开始大量增生，血液供给加快，同时这些细胞内开始生产大量的蛋白质和脂肪，在装满营养物质后从表皮脱落，累积成了干酪般黄澄澄的能量球[1]。

鸽子嗉囊在繁殖期的变化。

图A是非繁殖期的嗉囊，图BCD是繁殖期的嗉囊。

图C的红色箭头指的是鸽乳，而图D的黑色箭头是嗉囊组织。

| 参考文献[1]

鸽乳中的蛋白质不光有提供营养的酪蛋白，更有增加免疫的免疫球蛋白和抗氧化的乳铁蛋白。除了蛋白质，鸽乳还有脂肪和各种微量元素，以及一些无害的细菌——它们能丰富雏鸟消化道里的菌群。这些物质对于雏鸟的早期生长来说至关重要。

相比于哺乳动物的乳汁，鸽乳中蛋白质和脂肪的含量更高。每百克鸽乳里10%都是蛋白质，而哺乳动物的乳汁里通常只有3~5%。无论是用哪个国家的乳制品标准来衡量，鸽乳都绝对算是高蛋白产品了。

鸽乳和哺乳动物乳液中蛋白质和脂肪含量对比（每百克）

| 鸽乳数据来自参考文献 [2]

为什么鸽子要这样喂养幼鸟呢？

鸽子的雏鸟属于“晚成鸟”，破壳后的雏鸟眼睛尚不能睁开，没有自行觅食的能力，也不能消化父母通常吃的谷物和植物纤维。相比之下，小鸡在破壳后就能自己满地跑找吃的，真“自鸡娃”也。

在天敌的眼里，一只长时间没有自我生存能力的雏鸟，就是一顿唾手可得的午餐。为了能让雏鸟快速成长，雏鸟孵化后，鸽子父母就会“嘴对嘴”地喂养鸽乳。在刚出生那几天里，雏鸟唯一的食物就是父母喂养的鸟乳。随着雏鸟的长大，父母提供的鸽乳开始加入了更多的“粗粮”，谷物含量更高，最终与父母本身的食谱相差无几。在“超级能量棒”的加持下，雏鸟在孵化后短短三周的时间内，体重能够增加多达22倍[2]。

所以，纯正的鸽子乳汁，其实也就存在于雏鸟出生后一两周内的短暂时期。过了这段时间，雏鸟吃到的大概就和八宝粥差不多了。

帝企鹅：真正的奶爸

相较于鸽子，帝企鹅家庭面临着更加艰苦的育儿条件。雌鸟在产卵后，需要尽快返回大海觅食补充能量，雄鸟就肩负起了孵化企鹅蛋的重任。于是，在南极冬天的凛冽寒风中，雄性帝企鹅不吃不喝地孵着襁褓中的企鹅蛋，直到雏鸟孵化。通常，两个月后，雌鸟才会返回繁殖地，接替起照顾雏鸟的职责。

然而，如果雌鸟回得晚了点，或者雏鸟孵化的时间提前了，雄性帝企鹅就要面临独自哺育幼鸟的难题。繁殖地距离海洋足足有几十公里，孩子的妈妈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而刚出生的幼鸟极其脆弱，如果暴露在寒风中，可能不出几分钟就会冻死。

这时，帝企鹅爸爸已经不吃不喝两三个月，显然无法反刍出新鲜的鱼虾给孩子吃，但它们可以从消化道附近的腺体分泌一种炼乳般的物质——和鸽乳同样饱含蛋白质和脂肪，来确保幼鸟渡过最初的难关。在雌鸟回来前，雄性帝企鹅的体重通常会削减到原来的一半，可以说真的是在燃烧自己来哺育后代[3]。

雄性帝企鹅也是已知唯一一种能分泌“鸟乳”的企鹅。既能孵蛋又能“产奶”，雄性帝企鹅不愧是出了名的好爸爸。

殊途同归的育儿之道

说回文章开头的火烈鸟。和鸽子和帝企鹅相比，火烈鸟则身陷另一种育儿困境。

火烈鸟是滤食性动物（filter feeder），它们喙的边缘带有细密的纤毛，用来过滤浅水中的小虫、小虾和藻类。但是，雏鸟在刚出生时，这种特殊的滤食结构还没有发育完全，只能先以鸟乳为生，差不多得吃上两个月。

火烈鸟的嘴里有像梳子一样的过滤结构 | Facts in Motion

与鸽子和帝企鹅类似，为了能满足雏鸟的营养需求，火烈鸟会从消化道分泌“鸟乳”喂给雏鸟，火烈鸟的鸟乳也是高蛋白高脂肪，大概蛋白质含量9%，脂肪含量15%。不一样的是，除了营养物质之外，火烈鸟的鸟乳中还有角黄素（一种橙红色的类胡萝卜素）和少量的血红蛋白，因此，它们的鸟乳就仿佛血液一般鲜红[4]。

可以看出，这三类鸟面对着不同的生存难题，要么食性特殊，要么孩子属于孱弱的“晚成鸟”，要么出生后的营养来源难以保证。对此，它们演化出了相似的解决方案——高蛋白、高热量、易于消化的流体物质。

“鸟乳”，不可能得到的美味

那么，对吃货人类而言，有没有真正能吃又好吃的“鸟乳“呢？

在俄罗斯和东欧地区，有一种甜点叫做“鸟乳（bird’s milk）蛋糕”，当然，不是用真的鸟乳制成，而是用巧克力壳裹着蛋奶酥。

不过，当初给蛋糕起名的人想的也不是同样高热量的鸟乳，而是借用鸟乳一词来指不可能得到的美味。不由得想赞叹先人敏锐的观察力，和吃货的本性……

参考文献

[1 ]Hu, X. C., Gao, C. Q., Wang, X. H., Yan, H. C., Chen, Z. S., & Wang, X. Q. (2016). Crop milk protein is synthesised following activation of the IRS1/Akt/TOR signalling pathway in the domestic pigeon (Columba livia). British poultry science, 57(6), 855-862.

[2] Shetty, S., Bharathi, L., Shenoy, K. B., & Hegde, S. N. (1992). Biochemical properties of pigeon milk and its effect on growth. Journal of Comparative Physiology B, 162(7), 632-636.

[3] Le Maho, Y. (1977). The emperor penguin: A strategy to live and breed in the cold: Morphology, physiology, ecology, and behavior distinguish the polar emperor penguin from other penguin species, particularly from its close relative, the king penguin. American Scientist, 65(6), 680-693.

[4] Lang, E. M. (1963). Flamingoes raise their young on a liquid containing blood. Experientia, 19(10), 532-533.

作者：师旭

编辑：Cloud、游识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