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再相遇

在黑暗寒冷的柯伊柏带（注1），巡洋公司的一艘小型搜索飞船正在一边躲避着乱石般的小行星，一边仔细地搜索着“棺材”。从大大的舷窗看去，太阳像一粒小小的黄杏，发出的光柔软无力，昏昏沉沉。船长路飞紧盯着屏幕，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报告船长，3点钟方向发现目标！”助手杨一博兴奋地叫道。“收到，进行舱外工作准备。”

半个小时后，路飞和助手身着宇航服出现在那具“棺材”面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里面，面容安详。这个装人的器具一看就不具备维持生命体的最基本需求，颜色也不是标示生命活力的绿色，而是黑白色，应该是一具真棺材。两人一看这种情况，心里开始失望起来，但杨一博还是熟练地拿出设备读取“棺材”上的二维码。滴滴两声后，设备的显示屏上就显示了里面老者的信息：98岁，国籍美国，姓名XXX，地址XXXX，自然死亡等等。“唉，还真是一具棺材，真背！”助手叹气道。正在他们准备返回飞船时，路飞眼尖，看到远处一块“石头”后面，还有一具“棺材”。路飞命令道：“一博，计算一下到达新目标的往返路径以及我们携带燃料是否充足。”很快，助手就回复说燃料足够他们前往目标并返回飞船，于是两人驱动航空服的微型推进器，朝目标飞去。

这次他们运气似乎不错，绿色的外壳表明这应该是一个“人类休眠太空舱”，简称HDC，也就是搜索公司员工俗称的“棺材”，但却不是真正的棺材。之前发现的那具是太空坟墓，是在太空中永久保存尸体的封闭棺材。两者都是由21世纪30年代创立的太空生命（SpaceL）公司首先开发的产品。该公司从开展太空殡葬业务开始，随着人体长期休眠维持技术的突破，将客户群体扩展到希望休眠几十年、上百年的人。这些客户主要是一些富裕的绝症患者、年龄较大渴望永生的富翁和一些仅仅想看看100年后世界的好奇者。但休眠和唤醒服务非常昂贵，休眠50年的费用大约在500万美金，100年则要1500万美金。这还是得益于火箭成本的大幅下降，以及太空中低温真空的环境。所有这些人体舱都是发射到远离地球的太阳轨道，以防止占据拥挤不堪的近地轨道资源。然而2050年代，爆发了世界大战，眼看人类就要自相残杀互相毁灭时，一颗飘荡的矮行星沿着双曲轨道闯入太阳系，直接扰动了小行星带的轨道，导致地球被数颗小行星袭击。世界各国这才幡然醒悟，结束战争，共同对付可能毁灭地球的小行星。经过几十年的和平发展，直到进入22世纪，情况才稳定下来。不过，当初的SpaceL公司早就烟消云散，只留下了一具具漂浮在太阳系的休眠仓和棺材。而这也催生了很多“挖人”的冒险者，如果找到一个亿万富翁，那么就会一夜暴富。但没有价值的休眠者，没人会让他们复活，扔回去自生自灭。

路飞悬浮在休眠仓上方，他看到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女子，有一张绝美的脸，像一个睡美人，静静地等待着唤醒。路飞感觉自己心扑通了一下，作为一只单身狗，特别是长年和飞船打交道的单身狗，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助手报告了女孩的信息：“肖梓诺，女，休眠时23岁，中国杭州人，休眠原因：空白，预定结束时间2071年9月25日……”路飞问道：“账户查到了吗？”“查不到任何存款和不动产。真倒霉。船长，撤吧。”路飞叹口气，他一直幻想找到一位失联的亿万富翁，根据法律他有权利分享对方一半的财产，然后一夜暴富，从此再也不用和冰冷的飞船相伴。

两人转身准备离去，路飞却犹豫了：“一博，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休眠理由是空白有点奇怪？”“或许吧，但又如何，她比我大100岁，我对她用什么理由休眠不感兴趣。”“我有点感兴趣，我想……把她复活。”“什么？！她身上可没有任何价值，复活耗资不菲，这样会被公司处罚的，作为助手我有必要提醒你！”“没事。”路飞咬咬牙，下定决心：“她的复活费用我个人来出，你帮哥们一把。”如果他现在转身离去，估计女孩甜美的面容会在他脑海里久久无法消散，他会后悔。“或许，她在梦里期待美好的未来，我不忍心她死在冷冰冰的太阳系边缘。”路飞补充道。

休眠仓被拉进了飞船，昂贵的生命复活系统开始工作，幸运的是，女孩的休眠仓虽然设计年限只有80年，但一直运行良好。女孩自身的生命体征也很平稳。杨一博看到女孩的模样，再看看路飞花痴的样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路飞要救她了。女孩已经躺在飞船的床上，还需要8个小时的过渡期才能醒来。路飞给女孩头上套了记忆读取仪，读取了她的记忆。知道了女孩休眠的原因，路飞犹豫了一小会，动手抹除了女孩的一些记忆记忆，并植入了一段能对自己产生爱慕的信息进入了女孩脑中。

8个小时后。意识慢慢从大脑最深处苏醒，一道闪着光亮的门从黑暗的虚无中浮现，光越来越亮，但非常安静。最终光充满了整个房间，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接着，一个有色彩的轮廓慢慢在空间中显现。意识开始挣扎，挣扎，想弄清这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究竟是什么东西。挣扎中，猛然开始“听”到了心跳声，咚咚的敲击着心房。这熟悉的感觉让意识觉得安心许多，但仍然焦急地想聚焦那个轮廓。呼吸，是的，慢慢的呼吸上来了。意识感受到了眼皮，下达了睁开它的命令。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慢慢清晰起来。肖梓诺感觉自己很轻很轻却又很重很重，茫茫然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大脑里一片空白。“嗨，欢迎来到2130年。”路飞对着女孩说。声音很有磁性，空灵灵的。那是因为肖梓诺的听觉系统还在恢复中，“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路飞按住了挣扎欲起的女孩，告诉她：“你叫肖梓诺，来自于2041年的中国杭州，你现在在一艘飞船上，我们救了你。现在距离地球30个天文单位，哦，是45亿公里。”

肖梓诺大脑里接收到这些信息，像一把钥匙一样，突然就打开了她的记忆闸门。她回忆起自己的名字、父母、生活和工作，甚至还想起了自己怎么躺到SpaceL的休眠仓中。路飞握了握她的手，起身说：“我去给你倒杯水。”肖梓诺下意识的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她觉得这个男人坐在自己身边特别有安全感。路飞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的，我马上就回来。”他知道自己要脱单的愿望快实现了，转身后压抑不住的兴奋溢满嘴角。

两年后。肖梓诺坐在飞船的搜索屏幕前，操纵着探测器控制杆。长发披肩，认真工作的样子美不可言。舷窗外繁星点点，壮丽的银河横跨天际。她和路飞现在既是恋人又是搭档，驾驶搜救飞船继续着路飞的老本行。但肖梓诺的思绪却慢慢飘了。这两年来，她回忆起了很多当年的细节，找到了当年生活过的地方、读书的大学、工作的城市，甚至找到了父母的墓地和身前存储的影像资料。她在父母的墓前哭了好久，因为她父母至死都在念叨着女儿，寻找女儿。她想不起来为什么要离开爱她的父母，爬进了休眠仓。她利用父母的爱和给的钱，做了伤害父母的事情。每每回忆到此处，她就感觉一切都断了，怎么也理不出来头绪。但越回忆不起来就越心急，使她患上了轻度的焦虑症。她之所以回到飞船上，一是除了路飞，这个地球上没有她的朋友；二是她想搜救更多像她这样孤零零飘荡在深空中的人。还有一种感觉，她说不上来，总觉得冰冷黑暗的太空中有她需要的东西。她父母的遗产居然也被找到了，继承下来。有了钱后路飞就不想再从事这项工作了，他想安定下来。但肖梓诺却非常坚持，自己花钱买了一艘更先进的飞船，路飞不得已只好陪着她。

“9点方向发现目标，计算轨道准备接近目标。” 肖梓诺简短的对着飞船下着命令。飞船飞临目标后，扫描了休眠仓的二维码，确认了里面是一位90岁的亿万富翁，休眠前器官明显衰竭，他希望能休眠50年后能够有更先进的技术帮他延年益寿。不过，他的财富已经在战争中烟消云散。肖梓诺不管这些，一年来她已经搜救了68位休眠者，从来不关心是否能够获利。休眠仓被拉进飞船后，路飞从后面轻柔地抱住她，然后替她按摩太阳穴，说：“亲爱的，我们舱位满了，可以返航了。”肖梓诺点点头，转过脸来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路飞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对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依赖感。她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们热吻、缠绵。一切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而之前，只要路飞和梓诺更亲密的身体接触，她就会突然觉得身体僵硬，往往伴随着恶心，使得路飞不得不停下。但路飞觉得这次梓诺没有那种反应了，情到浓时，他们准备好了迎接该来一切。然而，最后时刻，梓诺还是起了反应，双腿紧绷，浑身颤抖，一阵恶心的感觉冲向她的喉咙，她赶紧起身跑向卫生间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梓诺满脸愧疚，路飞安慰她，让她不要在意，回去后好好找医生看看。后来梓诺睡着了，做了最近一直重复的梦，好像在一个游乐场，她很开心，但是这次梦似乎更清晰了一点，好像还有一个人陪她一起玩，但是脸看不清楚。第二天醒来，肖梓诺一直心神不宁。那个看不清的脸和转身而去的熟悉背影到底是谁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大三到休眠那一段的记忆特别残缺。而之前，她很多事情能记得很清楚，甚至宿舍小姐妹一起看网络穿越剧的欢乐场景都觉得历历在目。等等，她想着，应该找到记忆突然断开的时刻。仔细回忆下，梓诺发现节点是大三下学期的元旦晚会。晚会前的记忆比较完整连续，而晚会后，就只有一点点残缺的片段。那么晚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突然，她回忆起来了，有个帅气的男生走进来会场，朝自己的边上的空位走了过来。那张脸和梦里的轮廓好像好像，只是后面突然就没有记忆了。那么，这个男生有没有坐在自己边上呢？两个人聊天了吗？肖梓诺痛苦地抱着头，拼命的回忆着。路飞非常担心，走过来安慰她：“亲爱的，你还好吧？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愿意等。”梓诺本来想说两句抱歉的话，结果到了嘴边却成了：“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张青春阳光的笑脸，温暖坚实的拥抱，细节慢慢丰满起来。上海迪斯尼乐园，对，梦里的那个乐园，她和那个男孩在这里度过快乐的时光。然后就像断了的电路被接通了一般，她大脑里的记忆全部激活了。男孩叫顾轩然，是她深爱的男友。不过因为家境差的有点大，父母一直没有松口。不过顾轩然非常优秀，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的他从小就知书达理，成绩优异。天有不测风云，2040年顾轩然查出了当时仍然无法治愈的白血病，眼看自己的爱人一天天消瘦，心急如焚的她偷偷卖掉了父母给她的股份，给顾轩然买了30年的太空休眠。但是看到他被装进火箭的那一刻，想到自己30年都不能见到他，肖梓诺自己也躺进了休眠仓。期待30年后再见。

所有的记忆都复活了，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顾轩然的影子，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坚定着一个信念：找到他。同时，她也疑惑，为什么偏偏自己这一段记忆消失了，而且明明自己爱顾轩然那么深，却会这么快爱上另外一个陌生人？梓诺没有声张，飞船安全回到地球后，她找到了杨一博，虽然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但了解了当时路飞救她的动机。而且路飞对她使用了救治程序一般不需要的脑部读写设备。梓诺有理由怀疑，她的记忆就是路飞抹去的，甚至她爱上他也是路飞做的手脚。梓诺很矛盾，一方面路飞确确实实救了她，一方面却又可能欺骗了她。

路飞没有找到肖梓诺，她的飞船也不见了。他看到了肖梓诺留给他的字条：“谢谢你救了我，但你抹去了我的记忆却抹不去我的爱，再见。”此时，肖梓诺已经再次回到柯伊柏带。她想，当初他们两具休眠仓是在一起的，如果她是在这里被找到的，顾轩然很可能也在附近。没有人敢一个人驾驶一艘飞船来到这里，茫茫太空中的孤独一般会把人逼疯，但梓诺不一样，她觉得只有来这里寻找才能让她安心。当然，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一些最坏的结局：比如永远找不到了，或者找到了因为休眠仓早超过设计年限而导致顾轩然已经死了。她只能压抑住这种悲观，每天满怀希望去寻找。每找到一具新的休眠仓，她都会兴奋地想里面睡的是不是他。但每每都会失望，然后再带着希望去发现下一个。就这样，她在太空中飘荡了一年。直到物资耗尽需要回到火星站补给。

给飞船控制电脑下达了命令后，梓诺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由于燃料储备消耗较大，从海王星轨道回到遥远的火星需要借助大行星的引力弹弓效应。就像田赛里面的链球一样，被一个强壮的大胖子绕几圈后扔出去，以获得很大的速度。轨道计算显示，最佳的方案是借助土星的引力把飞船弹到火星轨道。这里面最大的风险就在于火星轨道外的小行星带。飞船很可能需要临时机动来躲避小行星的碰撞，损耗原本不多的燃料。飞船电脑早已警告过肖梓诺，但直到快接近临界，她才放弃搜索返程。“各位船员你们好，飞船即将在未来几个小时内掠过土星，期间加速度将会急剧变化，请系好安全带。”飞船电脑发出了提示。梓诺坐在舷窗边，随着飞船靠近土星，巨大而明亮的土星环横跨在天顶，静谧而安详。土星极区那个巨大的神秘六边形格外清晰，里面涌动的气流躁动不安却又保持着自己的边界。而这，只是茫茫宇宙中一个普通星系中最普通不过的一颗恒星系统中的一颗普通的行星。这一刻，梓诺体会到了宇宙的浩瀚，生命的渺小和幸运。她默默地呢喃着：“轩然，你在哪里？”

土星像一个巨人，用它无形又有力的手臂把梓诺的飞船拉近后又狠狠地甩了出去。尽管有了抗加速度系统，梓诺仍然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被压迫的难以忍受。借助这个力量，飞船节省了宝贵的能源，朝向火星轨道飞去。只要3天的时间就能抵达火星补给站。又经过两天多的飞行，飞船进入木星和火星轨道间的小行星带。肖梓诺挣扎睡梦中时，被警报声叫醒：“警报！警报！飞船和238797号小行星相遇，为避免碰撞，飞船将做紧急机动，请系好安全带。”短暂的机动后，飞船恢复正常巡航，梓诺也睡不着了，她回到驾驶位，重新进行休眠仓搜索。不一会电脑再次响了起来：“报告：距离30万千米，飞船坐标系赤经158度、赤纬34度方向发现休眠仓。”梓诺残余的倦意一扫而光，命令飞船赶紧靠近目标。但电脑提示，因为燃料不足，机动后可能不足以飞回火星，建议标记好轨道参数后，等回火星补给后再捕捉。梓诺觉得这样也可以，但为以防万一，要求电脑计算该休眠仓短期内有没有和小行星碰撞的风险。电脑反馈，果然有一颗小行星和休眠仓轨道有交汇，而且即将在1个小时后碰撞。肖梓诺立刻决定前往休眠仓，同时发布星际紧急救援信号，希望有邻近飞船能够提高帮助。

然后肖梓诺的飞船，最快也要1个小时10分钟才能赶到目标位置。梓诺心急如焚，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休眠仓里面躺的就是顾轩然。1个小时后，飞船非常靠近目标了，但同时，肉眼都能看见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冲向那具休眠仓。来不及了，肖梓诺无比懊悔，她觉得如果早一点开展搜索说不定就能早点发现。肖梓诺这艘属于搜救飞船，没有携带武器，无法改变小行星的轨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休眠仓撞向小行星。梓诺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能祈祷里面睡着的不是自己夜思梦想的男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艘飞船突然出现了，伸出机械手，抓住休眠仓。然后超级机动后，贴着这颗小行星表面躲开了碰撞。正在梓诺欣喜不已时，飞船响起了通讯应答请求。梓诺接通后，扬声器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梓诺，是你吗？我是路飞。我捕获了这具休眠仓，请求飞船对接，我将它转交给你。另外也会给你船补充燃料。”肖梓诺惊讶了好半天，都没办法回过神来，直到路飞再次呼叫她才连忙答应对接，并感谢路飞的救助。10分钟后，两艘飞船对接。休眠仓也传送过来了，跟着一起来的，是路飞。路飞站在那里，缓缓开口：“梓诺，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不过我们非常幸运，你看看休眠仓里面是谁。”肖梓诺一阵激动，顾不上其它，赶紧扑上去，休眠仓的玻璃罩中，她看到了那张熟悉不过的脸。肖梓诺再也控制不住，泪水肆意地往下流着，泣不成声。路飞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这么好的结局，应该高兴才对，不许哭啊。哭了以后不好看，等会可是要见他的哦。”

“谢谢你救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肖梓诺说。

“是我的不对，我太自私了。你走了以后，我赶紧追了过来，希望能够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亲自对你说一句抱歉。幸运的是，最后一刻，我有机会报答曾经你给我的美好时光。我回去了，剩下的时间留给你们。再见！”路飞说完，就转身回到自己的飞船。

八个小时后，在火星站的医院里，肖梓诺守在顾轩然的床边，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这一梦就是九十年，顾轩然终于醒来了，梦里的女孩现在正看着他，笑嫣如花。

注1:柯伊伯带是处于海王星轨道外的太阳系小行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