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烟或将按照卷烟监管，它从来不应该是普通消费品

3月22日，为进一步加强对电子烟等新型烟草的监管，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烟草专卖局共同起草了《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烟草专卖法实施条例〉的决定（征求意见稿）》，并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

征求意见稿提出，在原有条例附则中增加一条：“电子烟等新型烟草制品参照本条例中关于卷烟的有关规定执行。”

本次实施条例的修改，主要有三方面考虑。丨gov.cn

这意味着，原本处于监管灰色地带的电子烟或将正式纳入政府监管范围。

电子烟的监管势在必行

在电子烟的监管上，一个主要问题是，应该把电子烟当做什么产品看待，是普通消费品、烟草制品还是药品，这往往也决定着各地政府对于电子烟的监管思路。

2016年，美国FDA发布声明称，电子烟属于烟草制品，这意味着电子烟在美国市场会像常规烟草一样，在生产、销售、产品宣称等方面受到更加严格的监管。德国和意大利等地也将电子烟归为烟草制品。

日本则把电子烟作为药品监管，禁止其在市场上自由流动。韩国则以是否含有尼古丁为界限，将不含尼古丁的电子烟视作消费品，而将含有尼古丁的视为药品。

在中国，对于该将电子烟视作哪一类产品，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准确的定论。在中国，普通消费品通常归市场监督管理局管理，烟草制品归烟草专卖局监管，而药品监管则分属于药品监督管理局。当电子烟所属类型不明确时，就很容易出现责任空白、重叠等混乱的情况。

这曾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电子烟生产、销售、使用和宣传的自由性，也使得电子烟很多时候处于监管的灰色地带。

比如，室内禁烟场所就可能会对电子烟亮起绿灯，禁止销售传统烟草的地方却可能会出现电子烟的身影。

再比如，尽管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广泛禁止烟草广告、促销、赞助，我国广告法也明确禁止大众媒介和公共场所的烟草广告，电子烟的广告却可能堂而皇之地绕过这些规定，出现在各种场合。

这些宣传场景都会使得电子烟的社会认可度增高，让人觉得它和普通消费品没有区别。

这也正是电子烟市场蓬勃发展的原因之一。根据《中国电子烟行业价值洞察报告2020》，目前中国电子烟品牌超过600个，2019年全球共有218个国家和地区从中国（内地）购买电子烟，出口金额为765.85亿元。同时，电子烟凭借年轻化的营销策略、多样的口味和彩色的包装，开始吸引越来越多的未成年人。

打入未成年世界的电子烟

在不受监管的情况下，电子烟拥有传统烟草所不具备的一切——包装鲜艳时尚、口味多样、便携、维护成本低，它可以来得悄无声息，掩人耳目，比如出现在学校周边的文具店。

这导致吸食电子烟的青少年数量急剧上升。例如据2015年的有关报道，德国12至17岁人群中有12.1％已经尝试过吸食电子烟。香港吸烟与健康委员会的数据显示，15~29岁的年轻吸烟者中使用电子烟的比例已经显著超过30岁以上的吸烟者。

2018年8月，中国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和国家烟草专卖局发布通告，禁止向未成年人销售电子烟，这是国家层面上首次针对电子烟发声。但即使如此，仍然很多未成年人通过互联网知晓、购买并吸食电子烟。

《关于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电子烟的通告》 丨 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与国家烟草专卖局

2019年，为了进一步保护未成年人免受电子烟侵害，国家烟草专卖局、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通告，要求电商平台下架电子烟产品。

《关于进一步保护未成年人免受电子烟侵害的通告》丨 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与国家烟草专卖局

但措施的落实仍然有所欠缺。一些青少年活动的地方，仍然可能在明目张胆地售卖着电子烟，各种广告语也毫不避讳地展示着。据新华网报道，线上禁售令发布后，仍有部分电商平台和卖家未下架电子烟，继续销售并且参与促销，理由是暂未收到有关网售电子烟下架的具体通知。

更令人担忧的是，有证据表明，电子烟可能引诱青少年走上吸食传统烟草的道路。2018年1月，美国国家学院评估了10个相关问题的高质量研究，并得出了相同的结论——电子烟的使用与传统烟草的使用相关。

2016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科学家在美国南加州高二和高三学生中找到两组被试，一组吸食电子烟但没有吸过传统烟，另一组则二者均没有使用过。在持续跟踪调查16个月后，电子烟使用者中有40.4%开始吸食传统烟草，而对照组中这一比例为10.5%。

电子烟没那么健康

在疯狂吸引未成年人的同时，电子烟“无害”的表象更是逐渐被拆穿。

2019年，美国吸食电子烟或雾化产品的人群中，因出现肺部损伤而住院的病例层出不穷。这种情况引起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的重视，吸食电子烟或其他电子雾化产品后出现的肺损伤也有了自己的名字——EVALI（e-cigarette or vaping product use-associated lung injury）。而后续研究发现，电子烟添加物维生素E醋酸酯可能是电子烟相关肺损伤的元凶之一。

目前，各种电子烟中的香料添加剂高达数千种。虽然这些调味剂对健康的影响还需要更全面的研究，但有限的资料表明，大部分调味剂在长期使用的情况下都可能造成健康风险。比如含有添加物双乙酰的电子烟雾化液，可以造成吸食者闭塞性细支气管炎，俗称“爆米花肺”。

除了添加物，其实早在2014年，世界卫生组织在考虑了100多位科学家和烟草防控人员的意见后，就提出了需要关注电子烟三个领域的健康风险：尼古丁、其他有毒释放物以及二手释放物。

电子烟可以通过烟液将尼古丁灌输给吸取电子烟的人们。尼古丁是高度成瘾物质，传统烟草让人上瘾，正是因为它。电子烟中的尼古丁含量可高可低，取决于商家提供或者你使用什么样的烟液。但一方面，市售电子烟中，尼古丁含量较高的产品比例很并不小；另一方面，一些以电子烟作为吸烟生涯开端的人，即使最初选择的是含有较少尼古丁的电子烟，随后也很容易转战高剂量尼古丁的电子烟甚至是传统烟草。

市面上的电子烟种类繁多，有毒物质的情况也很复杂。比如加热过程会有助于电子烟释放甲醛、乙醛、丙烯醛等有害物质，还可能改变某些化学物质的成分，产生新的潜在危害。

此外，电子烟的二手气溶胶已经成为新的空气污染源，它其中包含的某些金属，比如镍和铬，不仅高于空气，甚至还高于二手烟。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与正常空气相比，电子烟二手气溶胶中的PM1.0和PM2.5含量分别高出14~40倍和6~86倍，尼古丁水平则高出10~115倍。这些二手气溶胶中的有毒物质很可能增加旁边人的健康风险，比如渗透进肺部和心血管系统，而免疫力较差以及有基础疾病的人则更容易受到影响。

中国将电子烟纳入烟草监管，是进步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各类电子烟产品鱼龙混杂，质量参差不齐，在原材料选择、添加剂使用、工艺设计、质量控制等方面更是充满了随意性，这也带来了很大的安全隐患。

在这些事实条件下，中国决定将电子烟等新型烟草按传统烟草监管，很大程度上会决定电子烟市场在中国未来的走向。

一旦条例附则实施，任何适用于传统烟草的监管方式，都将用于电子烟等。比如从事电子烟生产、批发、零售业务的个人或单位，都必须申请领取烟草专卖许可证。这也意味着，电子烟的生产会更加规范化、流程化，文具店等曾经可以随意将电子烟销售给青少年的地方，将受到更为严厉的监督。

又比如，在中国境内销售的卷烟、雪茄烟，应当标注“吸烟有害健康”的中文字样，该标语也极有可能会强制出现在电子烟上。

部分电子烟支持者认为，将电子烟作为烟草或是药品对待是过度监管，它会让一些人错过这种可能有效的戒烟设备，还会阻碍戒烟产品的创新。但是，电子烟的戒烟功能目前并没有得到科学界的共识，并且电子烟本身存在着毒性风险、上瘾可能，其二手烟雾也有潜在危害，加之它在青少年中泛滥，显然不应该对它听之任之。

在美国，2019年约有27.5%的高中生和10.5%的初中生使用电子烟；到了2020年，这两个数值分别下降到了19.6%和4.7%。研究者指出，限购年龄的增加（由18提高到21岁）、风味电子烟的销售限制等监管措施，都对数据的下降起到了作用。

烟草是冷漠的杀手，但围剿这颗毒瘤的战役一向艰难。中国男性吸烟率在多年中居高不下，给公共卫生造成了沉重压力，监管不力难辞其咎。

相比欧美国家，目前电子烟在中国市场的渗透率还比较低，但中国一直是烟草大国，国内电子烟市场潜力也巨大，面对烟草新形态的迅速崛起，越早有监管意识、监管越到位，才能避免电子烟行业乱象丛生，避免其潜在的健康风险危害到更很多人，希望我们不要再重蹈传统烟草管理的覆辙。

作者：黎小球、八云

编辑：odette